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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云泉,我在龙溪呆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回了县城。后来,三姐来县城对我说,她也做了小康的工作,没成功。钱,他一分不少,原原本本地退了回来。
我淡淡地“哦”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连三姐这两片嘴都做不通他的工作,还有什么话可说!
随他去吧,从云泉回来,我的心就一直在痛。痛呀,说不出的痛,痛得一看见龙溪中学的大门,我就惊恐、无助,仿佛世界末日已经来临。反正疼痛神经因过度劳累,早早坏死,我呀,已痛得麻木,不知道什么叫痛了。
我一直没回龙溪,更别说云泉了。
忘了吧,人家都不喜欢咱,已经忘了登长城的诺言了,还死赖着算哪门事儿。我开始想念大丰了,他还打篮球吗?真想与他切磋切磋。
但,想忘却一个人,尤其是曾生死相爱的人,做不到。
开学后,对小康的思念像春天疯长的草,眨眼工夫,已是高高大大、翠翠绿绿。
几次想给小康写信,问问他在南良中学的情况,每次提笔,写了一半,又把信给揉了,唉,算了吧,实在想他,就用被子蒙头捂脸,在脑海一遍一遍放电影,细细回忆、慢慢怀念吧。
三十
以前,我总在盼望期中、期末考试,考完,我可以回龙溪了,可以和小康见面了,我更是盼望小康中考的日子,我把他中考的日子记下来,在日历上画着杠,日子过一天,我的激动就增添一份。现在,我没日子可计算了,没什么日子可期盼、等待的了,我每天早早起来,上课,回家吃饭,睡觉。星期一和星期天于我
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一天,我的疼痛神经又苏醒了。这次痛得更厉害,绞痛,痛彻心骨、通彻心肺得痛。
一天中午,下着雨,回大姐家吃饭。
撑着伞,迈进院子,从大姐夫姑父张远光家那边传来熟悉乡音。努努耳根,在雨声中辨听,这乡音,甚熟,谁呢?想不起来。
抬腿,进厨房,乡音又传来,这回更清楚些。
“涛子,回来了。”声音浑厚,还有些沙哑。记忆里的短暂搜索后,想起了,鲍叔叔。
转身,果是他。只见他蓬着头,咔叽布裤子的裤脚沾满泥浆,发丝上还淌着水珠,正一颗一颗往下掉。
“鲍叔叔,你,你怎么来了?”
我很是惊讶,大老远,还下着雨,他跑来县城干什么?
“涛子,也没啥好东西,给你捎了几个釉子。”
鲍叔叔冲我生生一笑,把手里的编织袋晃了晃。我找来干毛巾,焐了焐鲍叔叔头上的湿发。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他,毕竟他是小康的父亲,而且,很久不见,一份久违的亲切油然而生。
“鲍叔叔,上县城办事来了?你一个人?”
其实,我想问,小康没陪你来吗。可我自己也清楚,小康他不可能来,他在南良中学哩。可我又不甘心,希望奇迹能发生,就这么旁敲侧击问了一句。
“呵呵,是呀,找张局长有点事,小康他也来了。”鲍叔叔讪讪一笑,接着冲里屋叫了一声:“小康,涛子回来了。”
小康真来了?
鲍叔叔的回答令我地动山摇起来,我似乎有点头晕,腿脚还有点哆嗦,力图挪挪,最起码是挪到厨房,大腿却变得僵硬起来。我就这么僵硬着,挪也不是,停留也不是,还不敢朝那间屋子瞅。就这么难受着。
“涛子,小康他出来了。。。。。你们哥俩很久没见了吧,好好聊聊,小康他一直惦着你呢。”
鲍叔叔拍了拍我的肩膀。
“恩!”
我声音有点紧,直了直身子,稍微往小康的方向转了转,还没转过去,又转回了一点。我实在没勇气把身子一下全转过去,我不知道这次转身,我看见的会是怎样的一个小康。
还是以前那个对我好,时刻让着我,心疼我的小康?还是后来那个对我毫不在乎,冲我大吼大叫,违背诺言的小康?
“涛子!”
小康叫了我一声,
我颤了一下。声音轻柔,有磁性。这声音,还是那么熟悉,还是那么有穿透力和震慑力,像一把长长的拐着弯的钩子, 一下把我钩转过来,再一把拉了过去。
我转过身。
我看见了小康。
首先和我接触的是他的眼神。
无比熟悉、令我顿生爱怜的忧郁眼神,接着是他的嘴唇,曾咬过很多次,令我疯狂着迷的丰润嘴唇,再接着是他的脸、鼻子、下巴、额、大耳垂。最后,他整个人像张既熟悉又陌生的彩色照片映入我眼帘。熟悉是因为小康还是那个我熟悉的小康,陌生是因为熟悉的小康还是有一些变化,原来光滑的脸上长出了几颗青春痘。
我努了努嘴,唇动了动,妄图挤出一个“哎”字,无论怎么努力,声音就是发不出来,嘴唇像被活脱脱卸下后,在南极高高冰川上放置一个小时,再重新安装了回来。
眼睛还是灵活的,就这么盯着他看,傻子般死死盯着,似乎想看出点名堂来。
“涛子!”他又叫了一声,声音涩涩的,脑袋半低垂着,似乎在看自己的脚尖,不,应该是我的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