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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书籍名:《索多玛城祭典的羔羊》    作者:悠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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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提尔一直陪在阿斯纳的身边,喋喋不休地讲了很多话。从索多玛城即将到来的祭典,到他自己的出生经历。
「如果不是修亚大人把我捡回来的话,没有任何亲人的我早就饿死街头了吧。」提尔若无其事地这样说着,朝一直沉默的阿斯纳眨了眨眼睛,「其实刚开始时我也很怕修亚大人的,因为一眼望去他真的很凶,那眼神看上去好像会把人吃下肚子似的。不过,慢慢你就会明白了,其实修亚大人也不是那么冷血无情的。这么说吧,如果你对他瞪眼,他就会用比你厉害十倍的眼神反瞪你;但如果你对他笑的话,他也会对你笑的……就是这样,所以下次见到修亚大人的时候,你就笑给他看吧,阿斯纳,不然修亚大人真的很可怜呢……」
可怜的人应该是我吧……阿斯纳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轻声叹气。
看提尔提到修亚时的那一脸兴奋,感觉他是在谈某只爪牙锋利并且脾气别扭的黑狗,而不是威风凛凛的索多玛城近卫队首领。
受到那样的对待后,还能对凶手笑脸相迎的人,不是白痴就是疯子!
不过……阿斯纳微微偏头,用清水般的眼睛望着黑乎乎的提尔。提尔正兴奋地舞动着手臂,用崇拜的表情讲他曾经看到修亚把一个柱子般的壮汉打趴在地的故事。
也许在提尔的心里修亚是个英雄人物,但在阿斯纳看来,修亚不过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加性虐狂罢了。
正在这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提尔被吓了一跳,立刻收口,睁大那双炯炯有神的栗色眼睛朝门口望去,只见身着纯黑软甲军装的修亚正站在门口,笔直的长裤把他的双腿衬得非常修长,修亚不带表情地看着阿斯纳,也不说一句话。
提尔敏捷地跳下了床,跑到修亚身边行了个礼。修亚垂下一只手揉了揉提尔软软的脑袋。在离开之前,提尔还不忘偷偷朝阿斯纳眨了眨眼睛,嘴角裂出一个非常夸张的弧度——他想用这个动作来提醒阿斯纳「要笑哦,一定要笑哦。」
阿斯纳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只是听到修亚靠近的脚步声,他的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哪有多余的精力来做出高兴的表情。
「说话。」修亚一边除去肩上米黄色的披风挂上衣架,一边用命令的语调说,「把你今天的行踪汇报给我听。」
阿斯纳抱住手膀,蜷缩在角落里,空洞的眼瞳盯着地板仿佛是个聋子。
修亚颦眉回头望了一眼,这才发现阿斯纳还裹着毯子,「怎么?难道今天提尔没有陪你出去?」
阿斯纳没有答话,而是把头埋到膝盖上。修亚受不了地爬上床,把阿斯纳的脑袋揪起来,「你是死是活好歹回我一句话,这种态度真的很让人恼火!」
「今……天……」阿斯纳终于有了反应,他抿了抿嘴唇,蚊呐般的说,「今天提尔讲了很多事情……他说你救了他,是他的救命恩人……为什么……」
修亚很显然在等阿斯纳继续说下去,而阿斯纳的话却就此止住。他抬起眼皮,银白的眼瞳直视着修亚,这一刻,他的眼中没有害怕,他要修亚给出答案。
「没有为什么,我想救他,所以就救了。」
「我呢?那么我呢?你不让我死,所以我就不能死?」阿斯纳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只凭你自己的想法决定别人的生死,你以为你是什么?神么?」
修亚一把扼住了阿斯纳的脖子,阿斯纳的话不得不就此中断,他闭上了眼睛,脸孔因为痛苦而变得有些扭曲。
「听着。」修亚凑到阿斯纳的耳边,「不要把所有的错误都推到别人身上。要死的方法有很多,撞墙跳楼都可以要了你的命,你每天都有成千上百个机会去死——但是你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修亚顿了顿,虎口再次用力,几乎要掐断阿斯纳的脖子,「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更希望活下去,你眼神中那种求生的欲望已经强烈到疯狂,所以——以后不要再对我讲什么想死之类的连你自己都欺骗不了的鬼话!」
第一次见到阿斯纳是在索多玛的城门前,穿着宽大朝圣服的他捡起了地上的剑,指住了修亚的脖子非常冷静的说要杀光自己的族人。
修亚清楚地记得那时候阿斯纳脸上的表情,那似乎是一种觉悟,为了某个目的即使毁灭一切也在所不惜的觉悟!
拥有那种表情的人是不会轻易让自己死去的!
所以修亚救了阿斯纳。一开始只以为是单纯的有趣而已,到后来才发现是自己被他诱惑了——被阿斯纳身上那种嗜血的本性和危险的气息诱惑住难以自拔。
「如果你想死我帮不了你,但是……如果你想继续活下去的话,就必须要有我的帮忙——你需要有个新的身份。」
修亚放开手,终于解脱的阿斯纳弯曲着瘦弱的身子不断咳嗽。
刚才,真的以为自己会那样被卡死。修亚说的并没有错,这五天中,他有无数个机会可以结束掉自己的生命,但是他没有。即使是苟且求生,他也没有放弃这个唯一可以生存下去的机会。
突然想起那个在黑暗中奔跑的梦,无数紫黑的手臂从后面朝自己伸来。为什么会跑?为什么不是呆在原地等待被黑暗和罪孽吞噬而是要不顾一切地奔跑逃脱?
比任何人都更想活下去……真的,是这样么?
「每个沙漠民族敬献来到祭品都会在祭典那天接受挑选,最突出的献给城主,次一点的献给臣子和军人,剩下的留给城民享乐完后就杀死,丢入沙漠。」
修亚讲的这些事情其实提尔都告诉过他了,如果不想在索多玛城以祭品的形式生活下去,就必须隐瞒住沙漠民族的身份。
「这样吧,就说你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我看你饿昏路旁,生出恻隐之心就把你救了回来。虽然简单了一点,但正是这种平常的剧情,才更能让人相信。」
说完这些话后,修亚仔细地瞅着阿斯纳的脸,仿佛希望得到一些意见。
阿斯纳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下了头。
修亚满意地笑笑,起身离开。这是阿斯纳被带到这里以后第一次对他点头,这一小小的转变让修亚很有成就感,就像是一名驯兽师发现小老虎学会和自己握手时一样的欣慰。
索多玛城的祭典将于三天后正式举行,那天所有的祭品都会被带到祭台上接受挑选,但是在这之前,他们都被关在索多玛城的军牢里。
当迦尼亚被带到地牢的时候,所有的祭品都在那一刻抬起了头,瞳孔中显出难以置信的震惊。这样美丽的仿佛不是人类的人,居然和他们一样同是沙漠民族的祭品?
迦尼亚闪亮的金发和水蓝的眼眸简直就像是索多玛城皇族的后裔,特别是他身上那种高贵的气质,更是让所有见过他的不都不得不为他的美丽折服。就连把他押到这里的侍卫都对他轻手轻脚格外照顾,而不是像其它人那样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入军牢。
迦尼亚呆的这间牢房里一共关押着五个人,都是年龄和他差不多大的清秀少年和少女。他们都低垂着头,不发一语,因为他们对即将到来的命运充满了不安和恐惧。
如果能当上城主和臣子的祭品还有生存的可能,但一旦沦为第三等祭品的话,则意味着惨无人道的待遇和死亡。
迦尼亚坐在墙角,一直坐着,从早晨一直坐到夜幕低垂。
同牢室的人是不是会悄悄看他一眼,但都没人跟他答话,在这个充满着腐烂气息的地下牢房里,语言好像变成了奢侈的东西,大家都死守着这一片死寂,不愿破坏这森冷的气氛似的沉默着。
但突然,一个棕色头发的少女朝迦尼亚走来,脚步有些不稳,大概因为长时间蜷缩着所以双腿有些不听使唤。棕发的少女双眼中燃烧着憎恶的火焰,她有着端正的脸庞和小巧的下巴,是一个很标准的美人,但此时她却死咬着嘴唇,面部扭曲着仿佛看到了她的杀父仇人。
牢房里的其它人都抬起了头,带着诧异的表情望着少女朝迦尼亚走去。
「啊!」
迦尼亚突然大叫一声,因为他的长发被棕发少女一把揪住。棕发少女按住迦尼亚的头颅,向地板狠狠地磕去,咚咚两下,地板就已见红,迦尼亚的额头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死吧!你去死吧!」
棕发的少女咒骂着,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反而加重了力道,恨不得把迦尼亚撞死在地板上一般。当迦尼亚求救的声音撕心裂肺般传来的时候,其它人才反应过来,阻止了棕发少女失去理智的举动。
被众人按倒在地的少女不断挥动着手臂,想要再揪住迦尼亚的头发,她疯狂的神情让身边每个人都不寒而栗。迦尼亚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抱着手臂,把美丽的脸孔埋在双臂之间。
「你去死吧!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吼大闹了一阵子,棕发少女的力气渐渐小了,她狂暴的行为慢慢平息下去,撕扯得刺耳的声音也变得微弱,隐隐带着一些颤抖,她不甘心地趴在地上,面朝乌黑的泥土,「可恶,为什么会这样……如果没有你,城主选中的人一定是我……一定是我的……」
虽然索多玛城的祭品是一个低贱的存在,但是也不乏有冒险的沙漠民族把它当成自己发迹的机会,特别是那些对自己的姿色有着充分自信,并且希望改变沙漠中那种挣扎在死亡线上生活的人。现在迦尼亚遇到的棕发少女正是这种人。
「吵什么!闭嘴!你们这些低级的东西!」
闻讯赶来的侍卫们板起脸训斥着被囚禁的人。这一声怒喝后,地牢又恢复了最初的死静,祭品们大气也不敢出地睁着惊惧的眼瞳望着凶悍的侍卫。
这时,从一个角落里突然传来迦尼亚呜呜的抽泣声。声音虽然很小,但因为四周过于寂静,所以大家都听得非常清楚。
「那个人!你哭什么!闭嘴,没听见吗!」
侍卫顺手捡起一块石头砸向迦尼亚的脑袋。被打个正着的迦尼亚闷哼了一声,缓缓抬起了头,那一刻,侍卫竟发出了倒抽气的声音。好美的人,即使牢房里光线黯淡,但迦尼亚的身上仿佛可以发出一种柔光般吸引人的视线。
「你出来。」
侍卫用野兽般的目光盯着迦尼亚的身体,那种赤裸裸满是肉欲的眼神让所有人都预料到了即将发生在迦尼亚身上的事情。被视为劣等民族的他们,不是处不奇怪,是处才是天下奇闻。所以看守祭品的侍卫才敢色心大起。
「快点,你聋了吗?」
在侍卫一声暴躁的催促下,迦尼亚才不安地站了起来。前额上不见半点好转的伤口还在向外淌血,顺着迦尼亚的脸颊一直滑到下巴,然后滴落到他胸前的白衣上,有一种透着残忍的美丽在折磨着旁人的心。
于是有人垂下了头,有人皱起了眉,甚至连刚刚那个凶恶的棕发少女都看得有些难过,喉咙哽了哽。
迦尼亚来到牢门边,心急的侍卫立刻打开锁,一把把迦尼亚拉了出去。就在迦尼亚被那侍卫抱入怀中的时候,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非常美丽的笑容,他搂住了侍卫的脖子,似乎非常期待被他侵犯。
随后,就在地牢的一个角落里,他们开始交媾。一会儿,越来越多的侍卫聚集了过来,他们在迦尼亚的身体里发泄肉欲,享受着那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和充满魅惑的肉体。他们Y?D的声音在这个静悄悄的牢室里被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和那一片欢爱截然不同的阴沉气氛笼罩在所有牢笼中人的头顶。
当迦尼亚再次回到牢房的时候,他是被仍进来的,就像是一个死尸而不是活物一样被扔进来的,随后铁锁再次被锁住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你以为你让他们轮番上过了,他们就会让过你吗,淫猫?」棕发少女嘲讽的声音在侍卫离开后立刻响起。
而迦尼亚只是面朝地面趴着,半天一动不动。过了好久,他的肩膀才颤抖了两下,慢慢抬起头来,向着地牢里那个原本属于他的角落爬去,拖着失去知觉的血红双腿艰难地爬行,他爬过的地方,留下若干道触目惊心不规则的血痕。
「自作自受。」棕发少女嘟哝了一句,但却撇过头去,不敢再看。
迦尼亚在那个角落里再次恢复最初的姿势,曲着双腿,用手环住膝盖,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只是眼睛一直不肯闭上。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要的事情,也不会理解他要做的事情……
他们不会知道,永远不会……他被送入索多玛城的真正目的……
当修亚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阿斯纳正安静地躺自己在身边,这让他感到非常愉快,于是低头在阿斯纳的额头上留下一个轻轻的吻。不知道为何,阿斯纳最近突然变乖了,变得顺从和听话,接受了自己给他的编出的身份乖乖留在这里。
修亚这几天正为祭典的事情忙得脚不挨地,白天的时候便交待提尔陪着阿斯纳四处转转,熟悉环境。虽然阿斯纳到现在依旧很少说话,但值得欣慰的是,以前那死尸般的眼神里,终于又恢复了活气。
提尔也会兴奋地向修亚报告说「阿斯纳大人喜欢绿色的植物」「阿斯纳大人说他讨厌咸的东西」「阿斯纳大人交待把窗帘换成薄一点的」诸如此类的话。所以通过提尔这个中间人物,修亚总算把阿斯纳的喜好摸到了门道。
「今天祭典结束后,应该给他带点什么当礼物呢?」
带着这样的想法,修亚跳下了床,这一动作让阿斯纳醒了过来,他奇怪地望着修亚穿衣服的背影,心想今天他为什么会起得这么早。天还未亮,空气中透着一股凉意,阿斯纳用毯子把自己裹紧了一些。
修亚回过头问了一句:「醒了?」
阿斯纳没有答话,但是点了点头。
修亚一边系皮带一边说:「今天就是索多玛城水之祭的日子,如果有兴趣的话,就叫提尔陪你去看看吧。记住,看完以后立刻就回来,不可以到处乱跑。」
留下这句话后,修亚急急地离开了。他要赶到祭台去做最后的检查,然后迎接索多玛城主的莅临。
天亮后不久,提尔便带着崭新的衣物敲开了阿斯纳房间的门。
那是一件青绿色的丝制大氅,尾边上还坠着明黄的珠子,既美观又可以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提尔羡慕地说:「真好啊,光是用摸的,我就已经幸福得快要死掉了。阿斯纳大人你可以把这样的东西穿在身上,真是伟大啊。」
看到提尔夸张的表情,阿斯纳觉得好笑,提议道:「如果提尔你喜欢的话,就穿穿看吧。」
「阿斯纳大人你想要我被杀掉吗?」提尔立即睁大了眼睛,噘噘嘴说,「如果被修亚大人知道我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来乱穿,一定会把我砍成一块一块,然后做成饼子当成早餐吃掉的。」
「说的那么恐怖。」阿斯纳戳了一下提尔的脑门。只有在提尔的面前,他才会露出真心的微笑,不用去想什么生生死死沉重得让人心痛的问题。
有一次,阿斯纳悄悄对提尔说:「提尔,有没有人说过你就像一个天使,把快乐带给身边的人?」
而提尔则是不以为意地揉揉鼻子,自嘲般回答道:「如果天使都像我这么黑的话,大概早就被神给踢飞了吧。」
阿斯纳格格地笑着,捏了捏提尔肉嘟嘟的脸颊。而提尔则拉过了阿斯纳的手催促道:「快点吧,别让马车等急了,不然车夫会教训我的。」
阿斯纳应了一声,就被提尔二话不说地拽了出去。大概一刻钟后,他们便来到了索多玛的祭场。
这是一个大得出格的广场,即使把索多玛城所有的居民聚集在这里也不会显得拥挤。广场的正北面是祭台,祭台正下方便是特等席位,留给城中的高级军官和其它领导阶级。因为有修亚签署的通行证,所以阿斯纳在提尔的带领下进入了贵宾席。
索多玛城是一个男风盛行的城市,所以当那些衣冠楚楚的首领们见到阿斯纳后,并没有特别惊异,只是简单的想:「原来修亚又换新宠了,不过,这次的男宠真的特别漂亮,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
身边的提尔一直在兴奋地转着脑袋,给阿斯纳介绍说这里是呆会儿祭品们上来的通道,那里是祭师念颂词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聚集在祭台附近的人越来越多。大概到了临近正午的时候,突然空中传来几声雷鸣般的巨响。提尔立刻跟阿斯纳解释说那是城主出宫的信号。
「城主究竟是怎样一个人?」阿斯纳压低声音问提尔。对这个高高在上、离自己非常遥远的人物,阿斯纳也有些好奇。
「城主很少露面的,除了祭典我们很难见到他,至于他是什么样的人啊……这个问题……」提尔歪歪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嗯……感觉上和修亚大人差不多吧……反正很厉害就是了。」
「是这样吗?」阿斯纳淡淡应了一句,他的注意力在不久之后便被一队黑色软甲的仪仗队给吸引住了。那高高地坐在马背上,表情冷漠而又肃穆威严的为首一人,正是修亚。
这一刻,阿斯纳才明白提尔崇拜修亚的原因。因为在修亚的身上有着男人应该具有的所有气势。无论是颀长的身材,还是刀雕般深刻的五官,以及软甲下每一处肌肉的弧线,都能紧紧地抓住旁人的视线。
阿斯纳正看得出神,他突然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冷笑:「这该不会是你第一次看到修亚那家伙穿衣服时的模样吧,居然看呆了?」说着,那人又接着发出了恶意的笑声,「我说,修亚不会只让你看到他光屁股时的样子吧,嗯?」
阿斯纳嫌恶地转头朝那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黄头发的中年男人正用不屑的眼神地盯着从通道经过的修亚。
反应快的提尔立刻反唇相讥道:「不过,如果是莫里斯大人你的话,即使光着屁股在街上走,估计也没人会看吧,哦?」
「你……」
莫里斯猛地皱起眉头,正欲起身,却强压住了心中的怒火。在这种公共场合和一个小孩子闹架,实在是太难看了。
提尔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一点也不怕地朝莫里斯作了个鬼脸,拉过阿斯纳咬耳朵说:「离那个讨厌的家伙远点,自以为是,老是和修亚大人过不去。」
原来是政敌吗?阿斯纳一边想着,一边对莫里斯露出了含义深刻的微笑。本想从礼貌上跟莫里斯道一下歉,却被人群中突然暴发出欢呼掩埋了声音。不用提尔的解说,阿斯纳也可以猜到这震耳欲聋的声音是因为索多玛城主的现身!
城主的马车缓缓从眼前驶过,但因为幔帐的遮掩,阿斯纳并没有看清车中人的脸,但从车厢中传出的那股逼人的气势,已足以令阿斯纳窒息。
这就是所谓的王者么?不用做任何事情,即使只是小小露一个面,就能得到山呼海啸般的回应。而自己呢?当自己被死亡包围的时候……在那个阴冷的夜晚,只有一个人挡在自己身前,用身体挡住了尖利的箭锋……
除了疯掉的族人们野兽般的嚎叫,什么都没有……除了汩汩渗出的猩红,什么都没有……
那是一个纠缠不休的噩梦!把阿斯纳折磨得快要崩溃!
为什么那个人从出生开始,什么都有了?领土和国民,权利和地位,尊崇和威严,他什么都有了。难道是因为血吗?流着那样的血的人注定要比其它人高贵,注定得到神的庇护,注定立于顶点受人景仰和膜拜?
阿斯纳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他因为从心底漾起的那股嫉妒而全身发寒。
「阿斯纳大人……」发觉到阿斯纳正在走神的提尔,推了推阿斯纳的手臂,提醒道,「现在是最精彩的环节了,祭品们要出来啰。」
在提尔心里,他只为这个可以看到众多美人的机会激动不已,在索多玛城长大的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些祭品背负的命运。他们被族人们挑选出来,抛弃、出卖,甚至虐待和凌辱。
是否因为那是最后要献给别人的东西,所以如果不自己先享受一下就太不划算?是否不破坏得体无完肤,欲望就无法得到满足,认为便宜了索多玛城的城民?
但是,阿斯纳突然想到了那名金发的少年。
他是个例外……因为他好像从来没有受到过残暴的对待,甚至给人一种从小就被保护过头的感觉。无论是那清澈没有怨念的眼神,还是直挺的背脊,都把他从其它的祭品里区分出来——他是个特别的存在。
想到这里,阿斯纳开始在祭台上搜索那名少年的身影。但却只是徒劳,因为祭品们都被大大的风帽遮住了脸,并且垂着头,不让人看到一点。
祭师按照次序,一次一次地把手放在他们的头顶,嘴里叽叽咕咕的不知念的是什么。当转完一圈后,祭师的动作停止了,他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仿佛在呼唤着天神。这时,几名小神官跑上祭台,他们整齐地扯下了祭品们的风帽。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广场上只能听见呼吸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祭台中央耀眼的金黄吸引住,那是散开在风中的飘逸金发,它的主人是一名水蓝眼眸的少年。
少年缓缓起身,他就站在祭台的中央,只是单纯地站着而已,他就已经抢去了祭品,甚至是祭师的所有风头。
整个世界都为之沉寂下来的那一刻,索多玛城城主揭开了幔帐,他从马车的窗口跨上祭台,爱惜地用黑色的披风裹住了迦尼亚单薄的身体,抱入怀中。
阿斯纳这才有机会一睹城主的真容,他俊美的长相任何人都不会提出异议,他有着凌驾于修亚之上的气势,这样的男人本该配上不羁和骄傲的笑意,但此时,他望着迦尼亚的眼神里,却有心痛的感觉。
难道是错觉么?索多玛的城主竟然会心痛一个小小祭品。
迦尼亚把头枕上他的肩膀,淡定望着祭坛下一脸惊愕的城民,眼神平静地令人难以置信。
「剩下的就留给你们了,好好享受这次的祭典吧。」
索多玛的城主留下这句话后,就抱着迦尼亚一步跨回马车。车轮刚刚才开始转动,早已按捺不住的人群就涌上了祭台,他们按倒了剩下的祭品,撕扯他们的衣物,刺耳的尖叫此起彼伏。
阿斯纳抓紧了提尔的手,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突然有只手臂环住了阿斯纳的腰部,把他抱上了马背。修亚把阿斯纳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前,嘴唇贴在阿斯纳的头顶,低声说:「你认为这个城市疯掉了,对不对?」
是啊,疯掉了……所有的人。
阿斯纳抓住了修亚的后背,非常用力,引起他双手不断颤抖。如果不是修亚,也许今天祭台上的牺牲品就是自己,在炽热的气息、扭曲的身体和混浊的体液中卑贱的死去,尸体被抛出索多玛的城墙被黄沙埋葬。
有些人注定是用来牺牲的,是不是?
阿斯纳喘着气,他的头偏过一个小小的角度,用眼角可以看见索多玛城主驶远的马车,那辆马车里还有一名神秘的少年。
有一样东西开始转动了,它被命运牵引着,带动了古旧的齿轮咔咔作响。
不知为何,阿斯纳仿佛听到了翅膀振动的声音,扑拉扑拉,那是死亡和毁灭在索多玛城的上空张开了它几可避日阴黑的羽翼……
罗得坐在索多玛的城门前
脸伏于地下拜:
请你在仆人家住一夜吧
不要在街上过夜……
——《圣经?旧约?创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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