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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蠢动

书籍名:《君心已成妖》    作者:布衣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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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苍一下子便笑了,卫襄有点懵,又不是什么好事,他这主子怎么就笑得云淡风轻,竟然跟朵花似的。
  秦苍拍了拍夏心夜的脸,很轻快地起身,对卫襄道,“走,见客去。”
  进了前厅,陆健青正站在韦芳如身侧,孟小显不管三七二十一正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喝茶,秦苍一进门,韦芳如便站起来,对他施了一礼。
  秦苍只穿了身家常半旧的黑衣,神采奕奕言笑着还礼道,“林夫人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依儿昨个被我骂了,回去和您告状了没有?”
  言罢主客坐下,韦芳如道,“王爷说笑了,依儿不懂事,有王爷教训,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呢!倒是她哭哭啼啼跟我说,少阳(陆健青原来的名字)昨天冒犯了王爷府上的夏姑娘,妾身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不过是特意来问问少阳的,不想却惊扰了王爷。”
  秦苍笑盈盈地扫了眼陆健青,说道,“没有的事,陆先生昨天不过是给心夜看看脉,是依儿胡闹,误会了。”
  林依在一侧顶嘴道,“哪里是我胡闹,他们分明……,师兄还恼羞成怒打我!”
  秦苍笑不语地低头喝茶,韦芳如回头训斥女儿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乱插什么嘴!”
  林依摇着她道,“娘,你快唤师兄回宫里住嘛!”
  韦芳如道,“妾身就说少阳这孩子向来稳重,不可能做出那等轻薄之事,他初来乍到,怎敢无故碰王爷的逆鳞,招惹王爷爱妾。想来是依儿任性,被他师兄责备,她气不过信口乱说的,是妾身疏于管教,让王爷,见笑了。”
  秦苍道,“林夫人说哪里话,依儿唤我一声二叔,是自家人,哪里有见笑的事。”
  韦芳如一笑,开口道,“昨个依儿说王爷的脉象紊乱凶险,虽是有少阳在这儿,妾身听了也甚是关切,正想着前来探望,恰逢依儿胡诌了那等事,妾身更是坐不住,如今看王爷气色甚佳,气朗神清,倒是比原来更胜一筹,因何会脉象生异呢,王爷若不介意,能让妾身为王爷看看脉吗?”
  秦苍一笑,伸手道,“林夫人屈驾,小王求之不得。”
  韦芳如一探脉,双眉顿时拧起,和陆健青一样,久久不下决断。孟小显不耐烦地把茶重重放在桌上,韦芳如不为所动,转首问陆健青道,“少阳所见如何?”
  陆健青道,“王爷脉象虽紊乱,似乎根基不稳,独阳散有冲破之势,但尚未成灾,应无恙。”
  韦芳如沉吟道,“王爷的爱妾夏姑娘,可否赐见一面?”
  孟小显阴阳怪气地道,“林夫人,你没事见她干什么?”
  韦芳如微微一笑,“孟公子有所不知,独阳散之酷烈,说穿了不过是阴阳失调,如今王爷脉象生异,势必会在夏姑娘身上有所反应,两相结合,诊断才能更精准,想必少阳也是如此认为,为夏姑娘看脉,才让依儿误会胡说的吧。”
  秦苍言笑着呷了一口茶,说道,“好。”说完,让卫襄去唤夏心夜。
  
  夏心夜松绾着发,别着秦苍赠与的流云明月翡翠簪,穿着广袖蚕丝暗纹素色裙裳,螓首半垂,娴静委婉端庄俊逸地款步而来,俯首见礼道,“奴婢夏心夜见过林夫人。”
  韦芳如笑容不减,起身打量道,“竟原来是呦呦啊,几年不见,出落成这水葱般的冰雪人儿了,竟也难怪你师兄失态。”
  夏心夜的眸子清润柔和,浅笑垂首道,“林夫人错爱,想必是和陆先生一样,认错人了。”
  韦芳如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夏心夜摇头道,“不认识。”
  韦芳如道,“今生今世,便是把我挫骨扬灰,呦呦,也不会不认识我吧。”
  夏心夜笑得极其温婉甜美,轻声道,“竟会是昔日故人吗?奴婢十二岁时,被好心的鸨母从街上捡回来,大夫说是磕坏了脑袋,对家中变故都一概不记得了,倘若真是林夫人的旧识,可否请林夫人赐教,奴婢姓甚名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韦芳如摇头笑,围着夏心夜静静踱步道,“呦呦倒真是变得牙尖嘴利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恨着我,不肯叫我一声二娘吗?”
  林依本来是看得一头雾水,听了母亲的话,骇然变色,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夏心夜嫣然侧首与韦芳如对视,那清亮的眼神竟有几分无辜的懵懂,韦芳如心下狐疑,一时竟也不辨真假。
  倘若真的是忘了,那么岂不是便宜了她了!没有仇恨,便不会痛苦,忘了过去,便不会有身份跌宕的抓狂痛楚,不会不甘,不会苦恼,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韦芳如当下轻轻一笑,柔声道,“你是林善峰的长女,依儿的姐姐啊,当年,”韦芳如叹了口气,“是我这个做二娘的对不起你,仓皇逃命中与你离散了,我后来发疯地去寻,却得知你被七个地痞无赖轮番糟蹋了,那些人丧心病狂,竟又把你卖到了黑窑子,二娘过去寻,却听那个老鸨说,给你灌了不孕的寒毒,让你接客了,后来几经转手,就再也打探不到你的下落了。这么些年,二娘心里都是不安的,你爹最是疼你,我却没照顾好你,将来我怎么向他交代呢?又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亲娘呢?”
  林依惨白了脸,踉跄着一把抓着陆健青的袖子,手抖得厉害,却是发不出声音来。陆健青青白阴沉着脸站在当地,只轻轻地将林依的手掰开。
  夏心夜言笑道,“是这样啊,那林夫人还当真是认错了,鸨母捡回我的时候,可是清清白白点着守宫砂呢,她老人家疼爱我,各项技艺都是教最好的,让我做卖艺的清倌人,还千挑万选要把我嫁给好人家。不过,林夫人说的那个人,倒真是可怜啊!幸亏我,并不是她。”
  韦芳如痛惜道,“好孩子!你这真是要心疼死我!竟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夏心夜道,“是奴婢福薄,若是真有林夫人这样的二娘,才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韦芳如灿然笑出声,“呦呦果真是修成了妖精,比你的娘亲,有过之无不及啊!让我这个做二娘的,自愧不如!”
  夏心夜道,“林夫人风致高清华贵,奴婢自是不敢比肩。”
  韦芳如道,“呦呦是个有福的,王爷朝夕宠爱,呦呦舒服吗?”
  夏心夜莞尔道,“夫人日日夜夜独守空庭,寂寞吗?”
  夏心夜端庄柔静,清清雅雅吐出这句十分恶毒的话来,眼神竟清澄得光可照人。韦芳如一时怔愣,偏偏孟小显要死不活地“噗”的一声,笑着喷出一口茶来。
  孟小显一笑,秦苍也失笑。韦芳如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毕竟孀居守寡,如今身边三个大男人,被这一问一笑,羞煞得说不出话来。
  孟小显对这场两个女人的对决,初时觉得诡异,继而觉得有趣,然后叹为精彩,最后几乎为之绝倒。他喷了一口茶,再也忍不住站起来对夏心夜笑道,“呦呦好样的,痛快痛快!”
  林依浑身颤抖,冲上去便推夏心夜,叫道,“你为什么羞辱我娘!”
  夏心夜道,“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林姑娘,你也一样。”
  林依举手想打,却被秦苍在空中拦住,将她往韦芳如身边一推,便将夏心夜护在身后。韦芳如冷笑道,“王爷未免太护短了,依儿太子侧妃,打不得一个鬼妾吗?”
  秦苍道,“鬼妾也是我的鬼妾,打她也等于打我。”
  韦芳如道,“她不过也就是王府的一个奴才,或者是,行尸走肉罢了,王爷未免夸大其词了。”
  秦苍半笑半怒的风华只宛若初升的太阳般光辉寒凉,他将夏心夜搂在肩侧,扬眉浅笑道,“哦,她身份低,别人就随便欺负是吧,那好,我娶她,做我安平王的王妃,林夫人该满意了吧?”
  林依骇然,抓着韦芳如的手都松开了,秦苍道,“现在她是我的未婚妻,没什么鬼妾了,林夫人和林姑娘都请放庄重点。”
  秦苍牵着夏心夜的手走了几步,回头道,“从前有人能羞辱我的鬼妾,今后再不许人欺负我的王妃。林夫人,少陪了。”
  孟小显瞟了一眼两人携手出门的背影,抱着胳膊吊儿郎当对韦芳如道,“想不到林夫人你竟这般歹毒,对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下这么毒的手,这平时看着你除了有点蠢,有点刁,有点狠,行事有点邪,我还傻乎乎引为同道呢,这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貌若天仙,心如蛇蝎,林先生娶了你,还真是瞎了眼睛!”
  韦芳如淡笑道,“孟公子果然刻薄。我们林家的家务事,还用不着阁下插手!”
  孟小显道,“哼哼,不用我插手,将来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我看谁能插得进手!”
  林依突然声嘶力竭地推了韦芳如一把,跺脚撒泼地冲母亲叫,“她到底是谁!是谁!”
  孟小显冷笑道,“是谁?你不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吗,你姐姐!”
  林依扑过去摇着韦芳如的肩道,“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韦芳如冷笑着将女儿甩开,骂道,“看你这失心疯的样子!这辈子我就生了你一个,你哪儿来的姐姐!”
  林依怆然一个趔趄,奔至陆健青身边哭道,“师兄,……,她是不是我姐姐,师兄……”
  陆健青苍然一笑,望着林依道,“不是。你姐姐死了,你师兄也死了!你没有姐姐,也没有师兄,跟着你娘,回去吧!”
  陆健青说完,身姿挺拔地向门外走去,林依不依不饶地追上去,缠着他道,“师兄!师兄!”
  林依在背后一把抱住陆健青,韦芳如在身后厉声道,“依儿!他不认你,你作践什么!回来!”
  林依大哭道,“师兄!呜呜呜,师兄啊……”
  
  永煦帝心下震惊,问韦芳如道,“你说什么?”
  韦芳如面色平静无波,再次道,“安平王爷的鬼妾,是拙夫的长女,林悠。”
  永煦帝倒吸口气,隐忍着,静声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韦芳如道,“那丫头的身体里,被妾身灌入了最酷烈的寒毒,终生不可解。”
  永煦帝默然半晌道,“二弟的鬼妾,也不是没有服用过寒毒,但是都无法克制独阳散。”
  韦芳如淡笑了一下,“是。可是那丫头,还被妾身植入过情蛊。”
  永煦帝拧眉,韦芳如道,“所谓情蛊,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种媚药,那东西原是番邦用来对付不听话的女奴的,妾身当年把她卖进妓院,想着让她如仙如醉地享受罢了,按理说,被中了情蛊的人,活不过三年,她十六岁就该死了,可如今,她十八了。”
  永煦帝道,“什么意思?”
  韦芳如道,“妾身给她中情蛊,是为了让她淫贱,给她灌寒毒,是怕她万一被赎身也让她不能生育,可能当真是天道无常不能两全,这两种东西怕是起了相生相克的反应,以至于,在她身体里达成了某种平衡。”
  永煦帝的眸子阴沉深不可测,却是淡淡笑了一下,韦芳如见状,说道,“安平王爷宠爱鬼妾,似乎动了情,脉象紊乱,独阳散有冲破之势,但是他的人神清气朗,竟是无碍。如此异象,妾身是怕……”
  韦芳如的话没说完,永煦帝微微一笑道,“朕知道了,林夫人先下去吧。”
  韦芳如告退。户外的阳光在书房的门口远远地射进来,永煦 帝半眯了眼靠在椅子上,捏着茶杯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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