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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书籍名:《流尽年光》    作者:年小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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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烟一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夏昭时正坐在电脑前,专心凝神地看著刚才摄下来的录像。听见声音,他却也没回头,只是淡淡说了句:“今天辛苦你了。”
林烟闻言一笑,他身子一歪,便软软斜靠在了墙角。“这哪儿才止辛苦,这分明就是牺牲,”他抬手揉揉湿漉漉的发,微微不满,“你大可以随便从宠儿里找个一号去做他的,至於那句台词……我可以先录下来,然後等到他被做得神志恍惚,你再放给他听不就行了麽……”林烟越说越觉得这方法可行,因此也越想越後悔,“干嘛非要我又献声又献身啊。打破了我的准则不说,而且还疼得要死。”“可这样才更有感觉不是麽,”夏昭时关了电脑,转过身子,悠悠看著林烟,“你刚才发挥得很好,那声音逼真的,差点连我都迷惑了。”
林烟略微讶异地挑眉──只是不知道他是真的讶异了,还是只是在装惊奇:“你这是在讽刺我吧,我在你面前学江臻的声音……估计就算没有上十次,却也总该有八九次了吧,难道只有这一次我才让你入戏了?而且还不是在我被你做的时候,而竟然是在我做别人的时候?唔……”他啧啧嘴,表情貌似有些不甘心,“哎,那看来我的服务还真是不到家呢,你该找韩老板退钱的。”他眨眨眼,很诚恳地建议道。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话已经算得上是非常不给面子的了。林烟这分明就是在赤裸裸地嘲讽夏昭时:为了一个江臻,你利用我的声音和身体给自己找快感也就算了,毕竟我们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交易关系,可是你竟然还利用我,去折磨别的无辜人。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冷。然而夏昭时眉峰不动,神情始终淡然从容。他看著林烟,莞尔一笑:“是啊,因为我也没想到,你叫我的名字,竟然也能叫的这麽充满感情。”
林烟听得表情一滞,身子一僵。
夏昭时站起身来,弹弹衣摆,慢慢向前走。
林烟看他离自己越来越近,便下意识地往後缩了缩,然而身後的坚硬却猛然点醒了他,他是无路可退的。哦……该死。林烟慌忙往四周瞟了几眼,在心里骂道。他忽然开始後悔自己当初靠哪儿不好,却偏偏靠了这麽一个左右堵塞的墙角。
夏昭时已经站定在了他的面前。十公分的身高差距,第一次让林烟产生了压迫感。“……你要干嘛?”他警惕地看了夏昭时一眼,口齿伶俐,迅速反驳道,“我难道就不能偶尔发挥得好一次吗。”
夏昭时暧昧莫名地笑著,微微俯下身,凑近林烟的耳边,声音轻轻的:“你的确是发挥得太好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我给你的台词里,除了我自己的名字之外,就应该再没其他了吧。”
林烟的脸色顿时刷白。
夏昭时微微眯眼,看得出来,他对林烟的这副表情感到很是满意。他伸手揉上林烟柔软湿润的黑发,张口咬上了他的耳朵:“谁准你说那句我爱你的?嗯?”
嘶──林烟努力忍耐了很久,然而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咬唇发出了长长的抽气声:夏昭时抓住他头发的手开始使劲儿了,而且使的力气还越来越大。“夏昭时你……你放开!”林烟一手抓住夏昭时的手腕儿,一手伸向前去推他的胸口,此刻,他无论表情还是语气,都极尽愤怒,“你管我!是我准我自己说的!我准我自己说的!”
夏昭时微微皱眉。倒不是因为林烟激烈的反抗就快要让他控制不住,而是因为林烟一向很乖很听话,况且在他们以往做爱的过程中,比抓头发更痛的事情,林烟都能满面春风,毫无廉耻地承受住,所以,像现在这样狂暴愤怒的他,倒是让夏昭时稍微有些好奇了。
他腾出另一只手将林烟紧紧按住,腿一横,便打疼了他。“呃……”林烟蹙眉,闷哼一声。“疯发够了吗?”夏昭时放开他的头发,转而狠狠钳住他的下巴,逼近他的脸,“你是鸡,这是工作,我付给你钱,你当然要听我的话。”“我呸!”
林烟扬起下巴,想也没想,就直接给了夏昭时一记响亮的耳光──当然,不是指真正的耳光。然而夏昭时抹了一把脸,眉目阴沈著想,如果此刻林烟还有第三只手,那麽他毫不意外,自己的脸会史无前例地被打肿起来。“我是鸡,哈哈,对,我是鸡,”林烟面色苍白,却笑如春桃,“如此说来,那你也只不过是我的众多嫖客之一而已,你在自恋什麽?凭什麽以为那句我爱你,就是我对你说的?”
夏昭时的脸色愈加阴鸷,但这反倒越发衬得林烟笑靥如花。他伸手抚上胸口,微微弯下腰,像是终於再也忍受不住一般,重重咳了两声,嗓音撕心裂肺。等到他好不容易停下来,轻轻喘了几口气,然而一抬起头,却仍然是毫不客气,极尽尖锐地冷笑:“都是一样的……你们这些所谓的上流人,都是一样的。”
夏昭时听得眉宇渐开,疑惑渐明。他眸光一泯,唇角一勾,微笑起来。
然而夏昭时这幅明朗了然的神情,却反而更让林烟深受刺激。他眉目一拧,喉咙一滚,竟忽然拼命挣扎,尖声厉叫起来:“你们凭什麽!凭什麽都这麽自恋!我没有爱你,我没有爱!”
夏昭时只是冷眼看他。忽而他猛的一个松手,林烟便仿佛一个被拽断了线的破娃娃一般,哗啦一声跌落在地上。宽大的浴袍散开,露出的身体还是和往常一样,令人血脉喷张。
夏昭时站直身子弹了弹衣服,抬起脚掂了掂林烟的下巴。也许是因为斜向下的弧度,才让此刻的他看起来如此冷酷。他抽回脚站了一会儿,然後慢慢蹲下来,伸手拍了拍林烟如死灰般惨白的脸,似笑非笑:“知道黎唯哲为什麽不要你吗?”
林烟听得一抖。他浑身冰凉,然而胸口却是热浪灼灼,气血翻腾。他抬起眼,毫不避闪地直直盯住夏昭时,那眼神既狠烈又倔强,仿佛一弯染满血色的冷月,在沈沈夜幕之下,幽幽洒下一片寒光。
这眼神本足以吓倒很多人,然而此刻在他面前的人,毕竟是夏昭时。
夏昭时伸手覆上林烟的眼睛,缓缓抚摸。那动作轻柔得,就和他们往常成千上百次欢爱时一样,又或者将时间往更久更久的以前推一点,那麽,无论是此时的,还是过去的夏昭时的角色,都应该还位给他刚才口中的的那个人。“为……为什麽……”林烟的眼里蓦然闪过一抹凄楚之色,忍不住痛苦地低声开口。他自然聪明,也自然知道自己不应该问这个愚蠢透顶的白痴问题。然而他毕竟还是逃不脱诱惑,在被夏昭时这麽一问之後,他竟然就满怀希望地想著,既然夏昭时和黎唯哲算得上是同一类人,那麽他也许会比自己更加了解原因:黎唯哲为什麽宁愿要那根木头,也不愿意要他这个美人。
夏昭时暂且无言,他只是悠闲地卷起林烟散开的一缕黑发,绕在指尖一圈一圈地缠,就连唇角的微笑,也是一点一个弧度地微绽:“不发狂还好,一发起狂来就和疯狗一样──他怎麽敢要你呢。”
凝聚游走於胸口的热浪忽然膨胀,迅速上窜,“哇──”林烟眼前一黑,气血上涌,脑袋一歪,竟至於直直,呕出一口血来。
夏昭时见状皱眉,随即甩开林烟站起来身来,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等他挂了电话再走回来,便看见此时的林烟还真成了一个坏掉的娃娃。然而很美:雪白的皮肤,衬著胸前鲜红的血。
他微微弯腰,一把将林烟抱了起来, 放回床上。而林烟也只是半合著眼,目光呆滞地看著天花板,不再挣扎。他难得如此安静──不再癫疯,当然也不复豔色。
这样的乖巧配上此等的姿色,倒实在是令人咋舌。夏昭时探出手指滑过他的皮肤,轻叹道:“看,你这样多乖……我倒也突然好奇,黎唯哲究竟是那根儿筋不对了,竟然会不要你。”就像他自己也说不清,江臻为什麽会忽略他这个陪伴身边多年的哥哥,而竟然喜欢上那个不知道从哪儿横空冒出来的蠢货。严迦祈是被左小腿肚子的一阵抽筋给活生生疼醒的。说是“活生生”,倒还一点儿不夸张,因为等他艰难地睁开眼,抱住左小腿在床上左右打滚的时候,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仿佛是从地狱里,被这阵真实无比的疼痛,给硬生生拽了出来。他活了过来,可是现在,他却宁愿一辈子,都烂在那腐朽的死亡里:再不看这红尘一眼,再不听这人世一语。严迦祈疼得龇牙咧嘴倒抽气,不知不觉,泪就湿了满脸。他不明白,他的记忆力明明一向都很差的,学生时代人家花个早自习的时间就能背下的古文古诗,他却要花上好几个小时甚至好几天,可是现在,他恨,恨自己的记忆,为什麽会突然变得如此清晰。【昭时……我爱你。】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他脆弱的耳边。“唔……”就像是实验室里被强电流猛然击中的小白鼠一般,严迦祈痛苦地闭上眼,沈沈呜咽一声,将湿凉的脸,深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江臻喜欢夏昭时:这难道不该是他从一开始就认定的事实吗?在一片湿润的黑暗里,严迦祈死死拽住被角,咬紧双唇,无比绝望地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他早该接受的残酷事实。
其实他们都没有变,变的只是他。所以他们都没有错,错的只有他。
左小腿漫长的痉挛终於过去,严迦祈隐隐感觉到其中某根筋正在伸张和重展,就好像此刻,他也必须要做出某些改变,来适应这个残酷的事实一般。尽管这会让他痛得像刚才那样毫无颜面地满床打滚,可是或许,等这阵儿痛结束了,他便也就真正地活过来了。
他咬著牙艰难地爬起来,然而每动一次,私处撕裂般地剧痛便残忍地提醒他一次,他昨晚巨大的羞耻──直到他终於坐起来,直到他终於把那个罪恶而淫荡的地方,完完全全地掩盖在身体之下时,他才隐约有了那麽一点点,当然也仅仅只是那麽一点点,终於被救赎的恍惚感。他拉过被子盖上身体,尽管这房间里除了他之外,根本再没有别人,不过他还是稍显畏缩地往後退了退,眨眨干涩的眼眶,想,既然没有人能理解他的伤口,那他就把它藏起来吧。对於不了解的人来说,这只是一个耻辱,和一个笑话。
然而最大的笑话还不止如此。
严迦祈惨白著一张脸,往右转过了脑袋。复古繁丽的红木柜上,安安静静地躺著一张薄弱的纸片。他愣了片刻,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好像是已经猜到些什麽,但终究还是不肯相信,那竟然就会是那个什麽。
他缓慢地吞咽了一口,只是喉结滚动之处,却尽是干涩而焦灼的剧痛。愣神片刻之後,他终於下定决心,颤巍巍地伸出了手,伸向桌上的那张纸片。他轻轻将它拿起来,极其爱惜地放到眼前,然後像个老人家一般地,微微眯起了眼。这时正是清晨,冬日阳光暖而懒地斜进窗,整个房间,在流动的空气,甚至在漂浮的尘埃里,都无可救药地充满了,一种令人微醺的荡漾。
於是当严迦祈终於看清那张纸上的内容之後,他是多麽希望,自己能就在这一刻死去,死在,这一片漂浮的朦胧日光里。严迦祈将纸片收好,像是对待绝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他的眼睛眯得更小,神情是些微的迷惑:就这麽一张薄薄的纸片,竟然无数次地承担了“恩断义绝,从此两清,老死不相往来,离我远一点”等等,残酷而血腥的任务。纸片让他的手心微微发痒。严迦祈恍惚了一下,想著,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然也能有幸见到它的庐山真面目。他本来应该兴奋或者新奇的不是吗,不过或许是因为阳光太好,眼神太差,所以他也并没能看清什麽。他只是看到了,在某个数字之後,那多到令人眼花缭乱的零,和最後某个龙飞凤舞,如同那个人本身一样的,漂亮签名。如果他真的就在这一刻,带著这东西死去了,那麽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幸运馅饼,给砸得心脏病暴发了。不过那也挺好,他恍惚地想。他一个人,带著很多很多的钱,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长久的漂泊,远大的梦想,路上或许黄沙漫漫,或许风雪茫茫──总之,他这辈子没能过上的人生,都会在那个梦里了。
而至於江臻──严迦祈眨了眨泛著水光的眼睛,颤巍巍地抬起手,抚上那张纸上的,生命中难得真实过一次的温暖名字──没错,至於江臻,他根本就不该是和自己一个世界的人。
严迦祈爬下床,先去浴室洗了个澡,然後慢慢穿好衣服。他站在雾气缭绕的洗漱池边,微微向前倾过身子,伸出手对著满是白霜的镜子抹了抹。下一秒,某张面色苍白,双颊浮肿,外加满目血丝的脸便出现在眼前。严迦祈神色茫然地看著,从眉目一直勾勒到下巴,最後竟忽然憨憨一笑。就像是好多年前,他在被那个叫做陈臻的机灵小孩儿给耍了之後,露出的无辜表情一般。那时候,陈臻就像国王,被他的狂热拥护者欢呼著拥簇著送进座位里,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冷清的办公室,无人问津。偶尔会有进来补交作业的孩子,看见他缩在墙角,便也就极其顺便地赏给他一个嘲弄的眼神。其实那时候的小孩子是不太能明白谁该巴结谁该轻贱的,可是大概人的气质,都是天生注定,很难改变的。
他愤恨却又畏缩地站在那里,眼神不甘却又闪躲──没骨气又有闷气,这怎能叫人不鄙夷。
所以其实这也没什麽大不了的。镜子上的雾气终於完全散去,严迦祈看著镜子里的自己和小时候的自己完全重叠,嘴角处的笑容便又加深了一分。真的没什麽,这一次,他只是又被那个家夥给耍了而已。
陈臻变成江臻,身份高了,地位升了,家世好了,财富有了,那麽他耍人的功力也该理所当然地更上一个台阶了──这又有什麽不对呢。
只有他依然还是那麽傻,无论过多久,都辨不清真假。那时候他是站在办公室的墙角,十多年後过去了,他毫无进步,反而被硬生生地,给被逼到了社会的暗角。
雾气飘进了眼睛。
江臻存在於他全部的生命里,但却不会出现在他的任何一个梦里──无论是曾经没有钱的,还是现在怀揣好多好多钱的。
欺负和被欺负,欺骗和被欺骗──原来这样的相处模式,他们早已玩过了那麽多遍。不过这一次,江臻腻了。他终於腻了。
严迦祈转身走出浴室,轻轻拿起那一张薄弱的纸片,那动作珍重得,仿佛是捧起了自己日後全部的光阴。他步伐难看地走出宾馆。坐在前台的老女人看著他,嘴角一歪,脸上露出了和曾经的小学同学一样,嘲讽而又鄙夷的神情。不过严迦祈不在乎,他现在有钱,也有阳光。──────────────────────────────────────这故事就这样发展了……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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