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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书籍名:《国宝美公子》    作者:林海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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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侯爷略感受挫,一转念,凑近些悄声问:“小杰,你的态度好生冷淡,出了什麽事?”
  仁杰打量眼前的少年,霜落月华,仙姿翩然,绝美的脸似有一分熟悉感。
  “请问,我们认识吗?”仁杰的态度不卑不亢,藏著从未见过的疏离。
  薛侯爷只觉匪夷所思,瞪大美眸,惊道:“小杰,别闹了,我是小雪啊!你再假装不认识,别怪本侯不客气!”
  仁杰从容地笑了笑,“我没有作假,公子你大概认错人了。”
  他的神情温和閒散,眼底有点冷,怎麽看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是赌气,还是真的不识?
  薛侯爷无措地滑下马,垂眸瞧著自己的脚尖,喃喃道出藏了许久的心里话:“小杰,上回我让你忘了我,是说胡话呢,作不得准。你莫恼了,我这些日子总念著你……”
  他的声音低如叹息,被仁杰打断:“这位公子,我听不懂你的话,若无要事,我们就此别过。”
  薛侯爷一僵,怔怔地抬头望去,仁杰已转身大步走开,背影潇洒如常,渐渐远去。
  薛侯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杰竟绝情得不认他!
  他惶然四望,山庄门前种著枫树,地面积了一层火红的落叶,一阵微风吹过,卷著枫叶飞舞。一群孩子在不远处嬉闹,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笑闹声。
  这是个温暖美好的清晨,薛侯爷却如置身於冰窖。
  他终於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小杰,不再记得自己,也忘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怎麽办,难道放下身段,软语相求?可是,他性情矜持清傲,当众做不来。
  眼看小杰就要离去,他急中生智叫住对方:“小杰,我闪了腰,腿不灵便,我独自从京城来,人生地不熟……”
  言下之意,你心地善良,请照顾我。
  仁杰停下脚步,转身走过来,眼中漾出淡淡的暖意,“今日我有事在身,不便招待你,不过,我会请位好大夫,你静心养伤,得閒我便来拜访。”
  他唤来庄内管家,取一百两银子,用软轿送薛侯爷去客栈投宿。
  薛侯爷无奈,只能向他道谢作别。
  一路任由仆人伺候安排,薛侯爷始终提不起精神,直到坐在客栈的小桌前,还在发愁。
  从前,小杰那麽宠爱我,千依百顺;现在,我想和他说说话,却被当作陌生人。
  小杰怎麽会忘了我?我大概做了个噩梦,得赶紧醒过来。
  薛侯爷幼时体弱多病,但个性坚韧不拔,从不怕任何困难,才能突破自身的体能极限,成为当世最出色的少年将军。
  如今他有了新难题,该如何唤醒失忆的心上人?
  他烦恼了一会儿,决定展示无敌的魅力,排除万难,让小杰重燃爱火,回到自己的怀抱。
  第一步,先接近目标。
  薛侯爷微笑起来,对空中举手作揖,模拟见面的情形,“小生特来拜访,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小杰脾气好,一定会留我用过便饭,然後,我们促膝倾谈……呵呵,他看到了无限美好的前景,眼里闪著晶莹的光彩,顿时觉得活力十足。
  第二步,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
  店铺里买来的玩意,显不出诚意,不如自己动手。
  他脑海中灵光乍现,记得曾做过一次炒三鲜,小杰赞不绝口,“很特别,很喜欢……”
  带著这美味的食物,说不定能让小杰回味起过去的好时光。
  薛侯爷花了几两银子,借了客栈厨房一个灶头,忙了半个时辰,试验了几锅,终於挑出一盘色香俱佳的成品。
  他装了个食盒提到房里,无意从铜镜中瞥到自己满脸油污黑灰,立刻找店小二要了清水。梳洗完毕,又到附近的店铺选了一件丝绸的蓝色玄纹长衫换上,提著食盒精神抖擞地出发。
  时近黄昏,寒月山庄炊烟缭绕,晚餐的香味散在空气中。
  薛侯爷站在客厅中等候主人接见,他忙了一下午还未进食,腹中有些饥饿。
  珠帘一响,仁杰笑著招呼:“公子,你的伤好些了吗?”
  “好了,”薛侯爷一挺胸脯,“请唤我雪邵,不,叫我小雪就好。”
  且慢,最好学病西施,显出楚楚动人的风姿,小杰心一软,或许会挽留我在此休息……五#月#雨#购#买“其实,我的腰还隐隐作痛,感觉不太舒服。”薛侯爷转而扶著腰,就势滑到椅子里。他姿容绝世,轻蹙眉,微启唇,一举手一投足,既有谪仙般的清雅脱俗,又有一股英姿勃发的侠气。
  仁杰眼里流露出欣赏,微笑著询问伤势。
  薛侯爷閒聊了几句,进入今日的重点议题,他取出食盒,颇为自得地献上,“小杰,我特别制作的京味三鲜,你尝尝?”
  仁杰性情侠义而好客,但对於来历不明的外人,依然保有警惕,因此接过精美的木盒,并未揭开盖子,而是笑著端起茶杯,客套地谢了两句。
  眼见自己忙碌了半天的成果,没有得到想像中的热烈响应,而对方已端茶送客,薛侯爷感觉很不是滋味,他俊脸生寒,真想冲过去拽住小杰的两耳,用力地吼一嗓子,“小淫贼,你醒一醒,再这麽怠慢本侯,我可要生气了!”
  不过,他只是叹了口气,说了几句“天气不错”的场面话,淡定地行礼,一甩衣袍告辞而去。
  薛侯爷回到客栈躺在床上,床板太硬,被单湿气太重,屋里昏暗又寂寞。
  脑海中,不断闪过两人相依的画面,小杰,你怎麽能真的忘了我?
  莫名的焦躁煎熬著,他无法在这简陋小屋枯等,决定立刻去找仁杰问个清楚明白。
  薛侯爷匆匆向厨房要了一片烙饼作为晚餐,藉著夜色潜入寒月山庄。他站在阁楼屋顶,向大厅望去。
  仁杰正揭开他送的食盒,语气轻快地说:“看起来不错。”
  薛侯爷心里一甜,轻哼道:算你识货。
  “你想不想尝一口?”仁杰温和地转向身边的一位贵公子。
  薛侯爷定睛一看,那人相貌俊美风流,神采奕奕,乃是对小杰颇有好感的惠王爷!他不由得沈下脸,哼,臭小杰,谁准你拿我精心准备的礼物献殷勤?
  李翔一招手,侍从小顺子取出银勺,认真地翻动菜肴试毒。
  薛侯爷蹙眉瞪著,那盘费心搭配的三色菜,被搅动得乱糟糟的,混成一团。
  仁杰夹起一筷子送入口中,眉目间有一抹极淡的笑意,“挺特别的味道。”
  李翔出於好奇也尝了一口,脸色变得古怪,“这是什麽怪味?”他抢过那个食盒,命仆人,“去,扔了它。”
  仁杰道:“我觉得还行。”
  李翔奇怪地打量他,“这简直是毒药,那人不知安什麽心,为何荼毒你的胃?”
  薛侯爷一愣,真的那麽难吃?小杰以前都夸我。
  他心里有点不悦,索性跃到院中,清冽冽地一笑,“小杰,雪某冒昧来访,那食盒是向客栈借的,请您用完後赐还。”
  仁杰想到对方一片拳拳之心就这麽浪费了,不禁汗颜,“雪公子,等下人将食盒清洗完毕,我会亲自送回。”
  李翔站在门後,眸光一闪射向薛侯爷,高深莫测地微笑道:“原来是你,幸会,要不要留下与我们一起用膳?”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飞快相触,激起一串火花。
  “多谢王爷,不必了。”薛侯爷暗中磨牙,可恶的惠王,居然以主人的口气向我示威,别得意,本侯以後再找你算帐。
  他保持完美的笑容,转头对小杰道:“我住在清柳客栈地字七房。”
  “好,我会去拜访。”仁杰点头。
  薛侯爷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利索地转身离去。夜幕中,他的背影透著一丝难以言传的孤寂。
  仁杰心头蓦地颤了颤,直觉地想追上去,被李翔一把拉住:“小杰,菜凉了,快陪本王用膳。”
  薛侯爷回眸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李翔亲腻地挽著小杰,月光与烛光照在他们身上,双影合为一体,无比协调,无比刺目。
  回到客房点起油灯,青色的火焰在冷风中晃动,晃得薛侯爷鼻酸、眼酸、心酸。
  记得半年前下江南投宿客栈,他令白一等人在小杰窗外吹奏︽忆江南︾扰其清梦,小杰受激,居然别出心裁在他窗外打起鼓来,银月下,小杰的笑容如春晖。
  如今,小杰却不认得他了……
  薛侯爷独自坐在窗前,看了一夜星星。窗外切切虫鸣,在寂静中诉说著难言的心声。
  清晨时分,薛侯爷被一阵敲门声唤醒。他活动了几下僵冷的肩背,起身开门。
  金色阳光下,仁杰一袭镶银丝浅灰锦袍,笑吟吟地说:“雪公子,早!”
  薛侯爷昨夜愁思悠悠,心里堵了一团火,熬了一晚到天明,火焰已燃成灰烬,他控制住情绪,只是淡淡一笑,默默退开请对方入内。
  仁杰神情愉快,浑然不知眼前人的心事,“雪公子,我在路边捡到一个小玩意。”
  他放下食盒,从怀里捉出一只黄毛虎纹小猫,捧到薛侯爷面前,“很可爱吧?”
  小黄猫瞄向薛侯爷,似乎也被对方的绝色容光所慑,讨好地晃了晃尾巴,怯生生地举爪,“喵……”
  薛侯爷抱起小猫,只觉触手软软暖暖,十分柔弱,“这小黄毛,倒是乖巧。”
  小猫似识人语,自觉得到美人的夸奖,小脑袋不住往他的手指凑去,叫声更欢更响亮了。
  仁杰倚在窗前,视线转了一圈,回到正在逗猫的薛侯爷身上,他留意到对方脸色苍白,身上衣服皱巴巴的,床铺上的被子平整,尚未摊开,看来昨夜并未上床安枕。
  仁杰莫名地感到一丝心痛,殷殷邀道:“雪公子可愿赏脸与我一起用早膳?”
  “多谢小杰,你稍坐片刻。”
  薛侯爷心情开朗起来,笑了笑,吩咐店小二取来清水,落落大方地洗脸漱口,每个琐碎的小动作,他做起来都赏心悦目,高贵而优雅。
  後唐民风开放,但是一般大户人家的少爷,并不会在客人面前梳洗,除非两人已成莫逆之交。
  仁杰见对方神态自若,毫不避嫌,若不是心思单纯不解世事,便是气度非凡不拘俗礼,不知不觉间对他生出几分好感。
  这时,小黄猫从窗台一跃上了桌子,再一蹦,直接跳进了薛侯爷的洗脸盆,溅起一串水花,将他的前襟和面孔喷湿了一片,而那罪魁祸首却逍遥地在水盆里扑腾,腆著肚皮等待主人为它沐浴。
  薛侯抹去脸上的水珠,转头含笑望著仁杰,“小杰,你哪里找来这麽顽皮的小家夥?”
  他的容貌如粉雕玉琢般精致,一笑之下,恍若画中仙子降临人间,顿时蓬荜生辉,小小的客栈房中,霞光万道,瑞气千条。
  他羽扇般的长睫,在金色的阳光里闪了闪,仁杰看得眼花了,心也禁不住怦怦响了几下,举起衣袖为他擦拭额头和脸颊,动作娴熟自然,好像做过无数遍。
  薛侯爷心中暗喜,粉红唇瓣微翘,悠悠吹出兰香之气,“小杰,你想起我了?”
  仁杰一愣,从失神中清醒过来,觉得又惊讶,又尴尬,奇怪,自己怎麽会露出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
  他虽洒脱却恭敬守礼,对初识之人做出暧昧的举止,实不符合自己的个性。他无暇细想其中的缘故,退开两步抱歉地说:“雪公子,你的衣袍沾了水,我赔你一件吧。”
  薛侯爷略感失望,心知不可操之过急,今日外出正可慢慢培养默契,他低叹道:“不必了,你赠的银两,还剩下不少。”
  “别客气,那是我们自家的衣铺,不用花钱。”
  仁杰爽朗地一摆手,捉起小黄毛,清洗擦乾,放在桌下。
  薛侯爷梳洗完毕後,二人相携出门,先去店铺挑了身新衣,然後荡舟瘦西湖,享用当地特色早膳。
  此刻,薛侯爷已换上仁杰所赠的新衣,这件月白织金孔雀绫袍乃店中之宝,原是今年的贡品之一,以极细丝线织成,经过碾砑处理,其薄如纸,致密而轻盈,如诗所言:“地铺白烟花簇雪”,更衬出他肌肤如玉,俊美无瑕。
  仁杰眸子里充满赞赏,真心诚意地说:“这等精致之物,只有雪公子才配穿,其他人穿便是糟蹋了。”
  “小杰真会说笑。”
  薛侯爷嘴里谦虚,心中却不断为自己打气欢呼,当初他一身百鸟朝凤衣飘然而至,惹得仁杰那小淫贼魂不守舍,於莲花池边结缘。
  而今天的丝袍,也同样漂亮富丽,下襬以金丝绣成孔雀宝相花纹,衣袖上的缕金花鸟,细如丝发,雏鸟仅如米粒大小,形神俱备,与那件朝服有异曲同工之妙,实在是个好预兆,说不定,此次游湖能与小杰重温旧梦。
  他心中绮想不断,一边目光灼灼地猛盯对方,一边神秘兮兮地傻笑,与其光芒四射的美少年形象相去甚远。
  仁杰被盯得有点发毛,停下筷子试探地问:“雪公子,为何不动筷,是小菜不合口味吗?”
  “菜很好,”薛侯爷脸色一红,赶紧举箸掩饰,“对了,我有一位密友也叫小杰,这是不是一种缘分呢?”
  仁杰忍不住问:“哦,你这位朋友是什麽样的人?”
  薛侯爷心头一荡,眸色变得无比温柔,“小杰,他是举世无双的好人,他……”
  他是我的爱人,知己,战友。
  他守护在我的身边,不离不弃。
  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百年修得同船渡,奈何相逢不相识。
  薛侯爷腹中柔肠百转,眼眶有些泛红,话噎在咽喉处说不下去了。
  “你怎麽了,雪公子?”仁杰凑近他,一脸迷惑。
  薛侯爷发觉自己失态,淡然地挥挥丝扇,一笑遮掩过去,“湖上风大,我好像被吹迷了眼。”
  他红了眼强作开怀的模样,令仁杰心中莫名一痛,很想为他抹去泪痕,又恐唐突佳人,便转眼望向湖面。
  湖水波光粼粼,荷花芬芳盛开,少女们打扮得整整齐齐,坐在两头尖尖的小小舟上,竹篙撑水,穿行於莲荷之间,用小巧的竹叉,从湖里叉起一个个莲蓬,往舱里扔去,圆鼓鼓的青莲落下,滚了满舱。
  这时,一叶莲舟缓缓驶过,一位少女在清唱,“采莲江水滨,荷花照脸新,湖风来漫漫,水波儿洄漩,心上的人啊,你莫要辗转……”
  她的歌声应和叉莲的敲击声,组合成一种妙乐。仁杰眼珠一转,举手招呼那采莲女,“姑娘,有新鲜的莲花吗?”
  “有。”那少女快划几桨靠了过来,受宠若惊地递上花篮。
  仁杰挑出最美的一株,递给薛侯爷,“我借花献佛,请收下。”
  莲花开得清妍,水珠在花瓣中闪动,薛侯爷伸手接过,俯首轻嗅,语带双关地轻吟道:“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目莲,这花寓意甚好,谢谢小杰。等一下我们做什麽?”
  他再次开颜一笑,人比花娇,清雅中透著豔魅,周围的湖光山色都变成陪衬背景。
  仁杰的一颗心,不可自抑地漏跳了半拍,缓缓地道:“下午我和朋友去城外狩猎,你若有兴趣,我请仆人来接你同行。”
  薛侯爷立刻应承,“如此甚好,我在客栈等著。”
  申时,薛侯爷应邀出门打猎。
  他穿著轻便猎装,骑马跟在仁杰後面一丈远,不时咬牙皱眉暗中气恼,无情的小杰,明明是和我约定出游,为何把李翔也带来了?
  看前面两人举止亲密默契,他嘴里乾涩发苦,心头乱作一团,真想不顾一切掉头而去,却又舍不得。
  他垂下头,逗弄搂在怀里的小猫,悄声嘟囔:“小黄毛,你说,我是不是没有骨气?我早就应该掉头而去,让小杰心慌慌,然後追上来道歉,对不对?”
  小猫头上顶著一朵大荷花,温顺地回答:“喵……”
  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斜斜地照下来,薛侯爷蓦然感到一丝寒意,不对,那是一股隐藏的可怕杀气。
  顷刻间,刺客涌入林中。
  薛侯爷拔出宝剑,果断地飞身跃起,追上去保护小杰。
  仁杰吹了一下口哨,埋伏在附近的属下迅速现身,与刺客斗在一起。
  身後的剑气凄厉逼人,仁杰感觉很不舒服,回眸一看,见新结识的雪公子腾在空中,仗剑向他背後刺来,剑势如狂风,转瞬即至。
  仁杰听到“噗”的一声轻响,薛侯爷的剑抵在他的後心,他浑然不觉身体的伤,一点也不痛,痛的是心。
  刹那间,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这绝色少年接近我果真别有用心。
  他不及思考,侧身挽起一朵剑花,运劲横削,闪电般地击打在薛侯爷的手腕。
  薛侯爷完全没有提防,手腕陡然一麻,宝剑脱手飞出去,下一瞬,李翔的剑也到了,用力刺向薛侯爷心窝。
  薛侯爷往後急闪,李翔驭马速度更快些,眼看薛侯爷将血溅三尺,小黄猫忽然从他怀中跃起,飞爪扑向李翔,後者本能地向旁一闪,剑尖刺透猫身,斜钉在薛侯爷肩膀,一人一猫,一伤一亡,立刻血流如注。
  同一时间,几名刺客被拿下,行刺之举被粉碎。
  李翔拔出宝剑,再次向薛侯爷刺下。
  当││剑被挑开,仁杰挡在薛侯爷的身前,委婉地说:“小翔,他已受了伤,我看,就不必、不必伤他。”
  他说话温吞,没有了平日里笑傲天下的潇洒不羁。
  李翔神色凝重,目光炯炯地注视著仁杰,又看了看委顿在地的薛侯爷,出於某种难以言明的理由,李翔并没点穿薛侯爷的身分,只是轻叹了口气,一纵缰绳头也不回地往前奔去。
  仁杰站在原地,咬了咬牙,沈声道:“雪公子,我一见你就有种莫名的好感,没想到你是来刺杀我的!算了,你走吧,我不想跟你计较。”
  薛侯爷低喘道:“小杰,你误会了,请听我解释。”
  “不必了,雪公子,我们就此别过,希望别再遇见你。”他一抽马鞭,不肯回望薛侯爷,带著手下驭马飞奔而去。
  “小杰,你回头看看,请你相信我,小杰!小杰……”薛侯爷竭力呼唤,他一贯从容,声音何曾如此惶急,如此颤抖。
  仁杰的身体晃了晃,似乎想掉转马头,然而,他只是放慢了速度,略停了停,低声道:“雪公子,你自己保重!”
  他好像要逃避什麽似的,快马加鞭,迅速消失在林间。
  薛侯爷被孤零零地丢弃在原地。
  阳光依然温暖,照在薛侯爷血污的俊脸上,显得异常凄美。
  他拖著失血麻木的半边身体,向一旁挪动,终於,他的手指搆到了那柄被小杰打飞的宝剑,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依然可以看见剑尖穿刺了一只丑陋的毒虫。
  刚才树上黑影一闪,一条毒虫疾飞向仁杰的後颈,薛侯爷正提气施展轻功,来不及出声示警,只能中途强改剑势,运劲刺下。
  幸好,小杰没有中毒,没有受伤。
  他心如刀割,仰头望著绿树遮蔽的苍天,一只能动的手僵硬地抚摸小猫开始发冷的身体,喃喃自语:“没想到,是你救了我。小黄毛,你说,为什麽小杰不肯回头,只要他肯回头,看我一眼也好……”
  过了很久,林子里下起了大雨,天色昏黑。
  夜晚降临了。
  薛侯爷撑起身体,背靠树干闭目喘息。他身子虚弱得出奇,每失一滴血,就像有十分的精力一同流泄出体外。
  迷糊中,他的身体腾空而起,被拥入一个熟悉而舒适的怀抱,有人彷佛俯身凝视著他,一颗滚烫的液体滴在他的唇瓣,带点咸味,不是冰凉的雨,是泪吧。
  是小杰?一定是小杰!
  然而,他太困了,实在睁不开眼睛确认。他的精神松懈下来,很快陷入黑甜梦乡。
  薛侯爷睡了很久,醒来时临近次日黄昏,他已置身於客栈的房间。伤口上了药,包扎得有条不紊,嘴里馀有淡淡的药味,床案摆著几碟清粥小菜。
  他稍一动就觉得身体酸痛难当,好像被缚住了手脚,几乎动弹不了,挣扎著起来喝了水,就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半夜,他从梦中惊醒,凭著多年征战沙场锻鍊出来的直觉,他感到床边有人,是友非敌。
  淡黄的灯光,将那人的俊脸照得莹莹生辉。
  “小杰!你来看我了!”薛侯爷忘了伤痛,满心欢喜地翻身坐起,扯到伤处疼得一哆嗦,嘶声道:“哎呀,小杰终於想起我来了……”
  仁杰没有料到薛侯爷忽然出声呼唤,他身体一震,脸色变了变,体内好像有两股不同意识在争夺控制权。
  仁杰神情困苦不堪,蹙眉眯眼低喘起来,左手颤颤地伸向对方,状似求救。
  薛侯爷不顾一切,起身握著他的手,著急地安慰道:“小杰,我的小杰,你不会有事,我没有怪你!”
  仁杰的颤抖渐渐缓和下来,额头上满是汗水,好像跋涉了千山万水,已经疲惫不已。他无比温柔地注视著薛侯爷,左手食指沾了茶水,费劲地在桌上写了一个字,字迹歪扭难辨,依稀可辨出,是个“迷”字。
  窗外夜色朦胧,蟋蟀在高歌,薛侯爷心口激动地跳动,“小杰,你怎麽了?是被人下了毒,还是中了蛊?”
  仁杰摇摇头,又在桌上写下一个“魂”字。这一次,他的手指颤抖得无法自制,每一笔都要停顿很久,才有力气写下去。
  薛侯爷心思灵敏,恍然大悟,“你服下迷魂散後,身不由己?”
  仁杰轻轻地点了点头。
  薛侯爷心疼极了,主动寻找仁杰温热的唇,“可怜的小杰,你受苦了!”
  当唇舌即将相触时,“砰”一声轰响,客栈的房门被人踢开,寒冷的夜风吹了进来,将满室的温馨扫荡一空。
  夏邑王清咳两下,俊雅的面容上带著笑意,“抱歉,惊扰了两位的私会。”
  薛侯爷以保护者的姿态护在仁杰身前,冷冷地问:“你是谁?”
  夏邑王道:“我是仁杰的大哥,来带小三回家。”
  薛侯爷取过宝剑,针锋相对地说:“什麽小三?他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他是我的小杰!”
  “是吗,小三?”夏邑王完全不著恼,低沈磁性的声音如催眠般,充满说服力,悠悠地唤道,“小三,回到大哥身边来。”
  仁杰本是背对大门而坐,此刻听从招呼,缓缓地站起身,越过薛侯爷向门口走去。
  薛侯爷心里发冷,难道仁杰的神志被对方所控,终究不记得我了?
  他追了两步,从背後紧搂住仁杰的腰,“小杰,别去!”
  夏邑王将宝剑递入仁杰手中,神色更加柔和,不断地劝导:“小三,小雪公子不值得你以命相托,他会令你成为乱臣贼子,危害我们全族的安危。听大哥的话,此人不可再留,赶紧拔剑与他做个了断。”
  仁杰眼中寒芒一闪,猛然回身举剑刺向薛侯爷。
  薛侯爷惊疑不定,看著停在自己胸口半寸远的剑尖,不愿相信自己的双眼,心脏难受得快要裂开。
  小杰要杀我!怎麽可能?这不是真的,小杰不会出手的。
  薛侯爷勇敢地注视著对方,眸中柔情脉脉,“小杰,看著我,我是小雪,你快醒过来……”
  他的温声细语,如一颗小石头投入湖水,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那柄剑开始轻颤,却仍旧慢慢地、一分分地递近。
  仁杰神情变得奇怪,右眼虚眯著,视线涣散,左眼浮起了水光,静静地凝成一颗晶莹的泪,在灯光下闪著幽幽的冷光。
  薛侯爷柔肠寸断,小杰一定是受制於迷药,我只要拿下其大哥,说不定就能帮助小杰恢复理智。
  谁知,他身形一动,仁杰手中的剑也紧追不放,始终颤抖地逼向他。薛侯爷身体受伤失血过多,轻功打了折扣,无论如何躲闪,都逃不开。
  薛侯爷急道:“小杰,你怎能如此待我?”
  夏邑王踱了过来,笑道:“薛侯爷,你不能怪小三,前些日子他被你所弃,体内沸血情毒急剧恶化,常背著大家吐血不止,为了救他一命,我用了密宗独门奇药迷魂散,此药可暂时压制沸血之毒,却会令他忘了自己最爱的人。
  “不料,他对你情根深种,在药性最弱的子夜,竭力突破种种禁制来见你,你可知,这需要多麽强大的意志力?”
  薛侯爷泪盈於睫,向来稳如磐石的手,握著剑柄微微颤抖起来。
  片刻後,仁杰的额头已经冒出青筋,面颊上冷汗直流,左眼角的那滴泪,啪地一声跌碎在他的脚边。他伸出左手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艰难却坚定地移向右边的臂膀,利刃寒光闪动,眼看就能斩断自己的右腕,以便救心上人。
  夏邑王紧张地注视著,火上加油地补充道:“雪公子,仁杰愿意为你赴汤蹈火,甚至赌上整个家族的命运,你看,他现在多痛苦,宁可自残身躯,也不愿伤你一根毫毛!可你呢?”
  “够了!”薛侯爷丢下手里的宝剑,闭上眼睛激动地说,“小杰!小杰,没关系,你刺我一剑!我也可以为你而死!”
  话音未落,仁杰眼神突地一亮,左臂探出,匕首猛刺向右肩,飞快地拔出後,突然手腕一翻,刀光闪处匕首已抵住自己的胸口,入肉半分,鲜血隐现。
  这一起一落,动作乾净利索,毫无滞碍。
  仁杰睁著一双幽深的眸子,坚定地望向夏邑王,充满了无畏和恳求之意。
  夏邑王大惊,望了望仁杰流血的臂膀,凄然一笑,“小三!我可怜的三弟,别伤害自己,大哥不逼你们了……”
  他在仁杰胸前轻点几下,解了禁制,便纵身後退,飞速掠出客栈,身影转瞬没入黑夜中。
  仁杰犹如打了一场艰苦的战役,浑身大汗淋漓,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倚在床边休息了一会儿。他沙哑著喉咙道:“小雪,请别怪大哥,他只是心疼我。”
  薛侯爷含泪点头,利索地为仁杰处理伤口,手指爱恋地抚摸著仁杰的五官,只觉欣喜若狂,小杰想起我来了!这失而复得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仁杰取出母亲留下的那支玉簪,放到薛侯爷手中,“小雪,你肯来,我好生快活,你愿意与我重新开始吗?”
  薛侯爷握紧簪子,睫毛颤动,遮住眼底的惊涛骇浪,柔声道:“小杰,我从没有一刻忘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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