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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书籍名:《国宝美公子》    作者:林海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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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薛侯爷的剑出鞘了。
  空中亮起一道银白的光环,满天剑雨纷飞,叮叮当当利刃相撞。
  一招。
  薛侯爷只出了一招。却是凝神化气,惊天动地的一剑!
  薛侯爷的剑,从不出错,一剑定江山。
  他出剑的时候,美得就像孔雀开屏,他的眸如夜幕中的星辰,闪亮动人,他的身姿如天外飞仙,翩若惊鸿,当你被这种惊人绚丽弄得目瞪口呆之际,他已经夺去你的斗志,甚至呼吸。
  仁杰看得目眩神迷,一缕情丝自此牢牢地黏在薛侯爷身上。
  转瞬间,围攻仁杰的数人被森森剑气击晕,其馀众人抢上前相助,却因迷毒发作,脚步虚晃,扑通扑通倒地不起。
  薛侯爷将剑入鞘,俯首查看昏迷的黑衣人,半真半假地说:“仁杰,你这迷毒效果不错,日後与人打架,就由你打头阵。”
  “得令!”仁杰心里一百个愿意,别说是撒撒毒粉,就算以血肉之躯护卫佳人,也甘之如饴,因此,他诚心诚意地表示:“我愿鞍前马後追随侯爷,护您周全。”
  薛侯爷略感诧异地瞥了他一眼,“这话甚为动听,不知你同多少人说过?世事难料,还是少许些空洞的誓言。”
  淡然的声音里有一分轻嗤,恍若一盆冰水浇下来,仁杰顿时作声不得,怔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地微笑:“守信重诺,乃为人之本,侯爷教训的是。”
  日久见人心。
  总有一天,教侯爷看清自个儿的心意。
  薛侯爷自然猜不到他的心思,低声吩咐:“仁杰,在扬州敌我难辨,我不想过早暴露行踪,以後你称我雪邵便可。”
  “是。”
  “这些黑衣人我来处理,你出面到内室救人。”
  “好。”仁杰答应著,快步来到书房内室。
  里面有不少男女,好像中了迷药,神智不清。一个富贵公子哥模样的人倒在椅子上,满面污血,气息微弱。
  另一位清妍少年被缚在床头,他衣衫半敞,气喘吁吁地问仁杰:“你是何人?”
  仁杰不慌不忙地说:“在下仁杰,受贵府小姐所托前来救人。黑衣盗贼已就擒,不知你是哪一位,卢老爷现在何处?”
  那少年颤声答道:“我是卢府的三少爷,我爹就在床下。”
  仁杰将口塞布巾、绑成粽子似的卢老爷救出。
  卢老爷连声哀叹,道出受劫的经过。他在经商途中遇到几位大老板,本以为可以就此大赚一笔,谁知却引狼入室,险些给卢府带来灭门之祸。
  卢老爷老眼含泪,激动地拉著仁杰:“仁公子救了卢家,请恩公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府第,容老夫好好报答。”
  “如此叨扰了。我还有几位同伴,可否前来同住?”
  卢老爷拍著胸口,“没问题,卢府的一切,任凭仁公子调用。”
  第二天,卢府大摆宴席。
  仁杰带著所谓的家眷雪邵、阿飞及小鹃等人坐在主桌。他面目俊朗,如美玉般熠熠生辉,黑发随意地束於脑後。
  卢家小姐在一旁芳心窃喜,娇媚的目光时不时偷溜到仁杰身上,心道:仁公子洒脱不凡,两次救我性命,我愿以身相许,与他长相厮守……
  卢老爷摸著被强盗拔得七零八落的胡须,腹中暗自计较,这位仁公子人品端庄,英雄出少年,的确是女婿的好人选。
  父女俩将仁杰当作未来的姑爷看待,自是用心良苦,百般奉承,其他人见风使舵,把仁杰夸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仁杰脸带微笑,显得春风得意,举杯敬酒:“多谢、谢……夸奖……啊!”
  他的声音低沈,似含著难言的苦楚。原来,桌下却是另一番景象,他的左脚被薛侯爷踏著,依著节拍一下一下踩了个痛快。
  这场接风宴,委实热闹。
  仁杰一行住在卢府中最好的宅院,为了讨“雪邵”公子欢心,仁杰将此院命名为“雪园”。
  几天下来,他们查出几位扬州大盐商与某神秘的江湖帮派勾结,私自将官盐偷运到南方,牟取暴利。
  卢府的大管家参与其事,在被捕时遭人刺杀,断了查案线索。
  薛侯爷因而有些郁郁,冷著脸不太搭理人。仁杰见状,邀他荡舟游河,一边赏景,一边商讨案情。
  夜幕低垂,京杭运河上,水声潺潺,桨声吱呀,五彩的宫灯闪烁,河岸边灯火辉煌,河上花船豔舫穿梭不息,一片荡人心魂的迷离与暧昧。
  有诗赞: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二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
  这条河,流淌著声色欲望,是无数男人向往的温柔乡。
  河上光影闪烁,一条彩灯画舫悠悠顺水漂荡。
  仁杰坐在船舷吹箫弄曲,举手投足,自然流露出潇洒不羁之态。
  薛侯爷负手立在他身边,听到低回委婉处,略有失神,转身回到船舱内。
  仁杰收了箫追上去,微笑问:“我吹的曲子不合侯爷的心意吗?”
  “曲子很好。”薛侯爷在桌边坐下,轻轻地叹了口气,“小时候,母亲的侍女常哼些江南小调哄我入睡,如今听起来分外亲切。”
  仁杰柔声说:“侯爷幼时定然聪敏可爱。”
  薛侯爷眉尖微蹙,似有几分遗憾:“我从小体弱多病,为了不辜负父王的期望,就咬著牙专心习武。这些年,我随父驻守北疆,整日里行军对阵,没机会像你那般走南闯北,在旁人看来,我大概乏味得紧……”
  仁杰心中泛起浓浓的怜惜。薛侯爷乃是威震沙场的将军,国之栋梁,高贵冷清,受众人仰慕,可是在仁杰的眼中,他不过是一位未及弱冠的少年郎。
  当同龄孩子在母亲身边撒娇时,薛侯爷拖著病弱之躯苦练剑术;当其他少年情窦初开花前月下时,薛侯爷驻守在西北寒地,跃马御敌,从未享受到正常人成长的乐趣。若能早些认识这孩子,该多好。
  仁杰心中一片柔软,含笑道:“侯爷是纵横天下的英雄人物,何须介意旁人看法,日後,我陪著你畅游大江南北,遍尝人间美味,做一对笑看红尘的逍遥客,可好?”
  这话几近情人之间的表白,诚挚自然,又给彼此留有馀地。
  薛侯爷垂下眼眸,沈默良久,神色复杂地望向仁杰:“先别说这些,卢府的事,你怎麽看?”
  仁杰没有得到期待中的回应,略感失落,心知此事急不得,需柔工慢火细细磨。
  他丢开杂念,回到今晚的正题:“卢府大管家被杀,说明卢府另有内应。卢家共三子,嫡长子骄纵纨裤,已伤重不治而亡,他自不是凶手。麽子体弱多病足不出户,很难勾结外贼。至於卢老爷,即便参与盐船失窃案,然虎毒不食子,怎会狠心杀死长子?因此,掌管生意的庶出次子嫌疑最大。”
  薛侯爷赞赏地点头:“说得不错,仁杰有何妙计,引蛇出洞?”
  他目光灼灼,无比沈静恳切,被他注视著,彷佛灵魂深处都被他的双眼透析。
  仁杰的心怦怦直跳,情不自禁地握住薛侯爷的手:“雪邵,我可否唤你小雪?请放心,我定会想出法子助你破案,只要小雪一声令下,无论做什麽我都心甘情愿。”
  他语气极温和,极低柔,带著一丝不安的轻颤,彷佛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献给对方,还生怕惊扰了对方。
  他平日磊落大方,与任何人都能言谈甚欢,从未似这般局促,喉头发乾,比个初尝情味的懵懂少年还生涩。
  他在心里默念:小雪,我喜欢你!为你赴汤蹈火,也甘之如饴。
  薛侯爷似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面颊掠过一丝红晕,粉唇开阖了几下,却未发出声音。
  船舱内陷入暧昧的静谧。
  河上船只灯火明亮,从窗纸透进来,晕出一片朦胧的烟霭。
  仁杰心头如鹿撞,屏息凝视融在光影中的佳人,耐心等待答覆。
  仁杰一向很有耐心,为了伏击一头伤人的黑熊,他曾独自在呵气成冰的长白山守候一个月。
  然而,这一刻甜蜜的煎熬,竟比那三十个昼夜还漫长。
  薛侯爷斟酌足有半炷香的时间,才低声问:“小杰,你方才说的可是真心话?”
  仁杰又是欢喜,又是紧张,专注地看著薛侯爷的眼睛,“字字发自肺腑,我对你……”
  情话还未说完,河岸边突兀地响起奇特的哨声,暂时失去警觉的两人霍然一惊。
  薛侯爷眉尖微蹙,迅速跃出舱门:“是白一在示警,有敌人来袭,我去看看。”
  河面上烟雾弥漫,透过这烟霭,黯黯的水波里又泛起缕缕的漪涟。船身震动缓缓下沈,有人正从水下凿开船底。
  小侯爷刚踏上甲板,空中响起一阵弓簧声,无数弩箭如急雨般密集射来,脚边有几个迷魂弹,正在嘶嘶地冒烟。
  他立刻闭气闪过飞箭,仍无可避免地吸了一小口,一运真气,丹田内竟只馀两成功力!
  他暗道不妙,自己只怕中了迷药,估计是船舱中的熏香有古怪。记得授业恩师曾说过,江湖中有一种奇香,单独使用与寻常的催情淡香无异,一旦混和迷魂弹,就变成了极其可怕的迷药,对付武功越强者越有效。
  仁杰见情势不妙,忙上前问道:“水下有问题?”
  说话间,箭雨不断飞来,钉在窗格上噗噗作响。
  薛侯爷脸色镇定:“此船三面被围,我要强行突围上岸。”
  说著,他抓著仁杰,强提所剩无几的真气,施展出名扬天下的轻功绝技梯云纵。
  第一招白鹤冲天,两人飞跃至半空。一排排箭如飞蝗无情地追来,薛侯爷双脚互点,鹞子翻身硬生生斜飞丈馀避开袭击,但他的手臂中了一箭。
  从船头到岸边三十多米的距离,此刻就像一道又宽又深的鸿沟,三面船只渐渐驶近,各种暗器齐发,在空中织成一道密实的瀑布。
  薛侯爷旧气已竭,新力未生,强使第二招大鹏展翅,瞬时提升了两丈,眼看就要飞出重围。
  水中忽地扯起一道大渔网横在半空,正好将两人罩在网中。网上挂满尖刀利刃,在黑夜里闪著冷森森的光芒。
  薛侯爷若放下仁杰,还有一线脱身的机会。然而,他悍然不顾,双手连弹,藉著气冲霄汉之险招,冲破真力的极限,呕了半口血,堪堪就要从网上飞过。
  就在这一瞬间,三道强弩射出虹天箭,带著嗡嗡的金石之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二人而来。
  孙子曰:“激水之疾可以漂石者,势也。”以水穿石,靠的是速度。
  虹天箭在江湖暗器榜排名第七,不在箭之锋利,更不在射箭之人,而在於轻盈而快。阴险也好,光明也罢,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一切恩恩怨怨,皆在箭光一闪中,归於幻灭。
  这三箭呈品字,彷佛开山破石,即将射穿两人。
  仁杰看得真切,失声惊呼:“小雪,小心!”
  他飞快地跃起,运功劈开两枝利箭,电光石火间,为薛侯爷挡下第三箭,然後回身扑向空中的渔网,藉著双手挂网之力,两腿用力将薛侯爷踢高半丈从网上推送过去。
  他满身是血向下坠落,黑眸定定地看著薛侯爷,微微一笑,道:“小雪,我答应过,要为你鞍前马後打先锋……”
  “仁杰!”薛侯爷眼睁睁地看著仁杰坠入河中,胸口一紧,难受得透不过气来。
  白一和丁二的小船快划了几桨,接下薛侯爷。同时,船上的几位好手挥舞刀剑,挡住了一轮攻势,让小船得以掉头驶往岸边。
  敌船中有人呼喝了一声,那网立刻收紧,兜著仁杰沈入水中,三艘船全力驶离,船上之人跳水而遁。刹那间,水面浪花翻滚,一会儿就平静下来,好像刚才的惊魂历险,只是一场春花秋月的浅梦。
  薛侯爷臂上的毒箭,腹中的迷药,和心间的丧友之痛,瞬间齐发,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般。
  他强压上涌的气血,面无表情地吩咐:“去扬州都督府,我要漏夜审案!抽调所有善水之人,立刻封锁此河,搜寻仁公子……”
  丁二抱歉地说:“侯爷,对不起!两名奸细潜伏在我们的侍卫中,刺杀了卢府大管家。小人依照您的命令暗中监视,不想他们通过信鸽偷传消息,令侯爷今夜受困。”
  薛侯爷挑眉,问道:“可查出他们的来历?”
  白一回禀:“两人所用易容的面皮十分精致,就擒後当场吞毒自尽,没有留下口供。”
  薛侯爷强撑一口气,喘息著说:“淮阳有一个神秘的百变门,四处收养孤儿,从小训练他们模仿江湖人物潜伏作案,我怀疑,这百变门与盐船失窃案有关,你速查相关情况。”
  白一连忙答应,招了两名机灵的侍从去请大夫,扶著薛侯爷直奔都督府而去。
  过了几日,薛侯爷伤势好转,独倚在窗前,蹙眉沈思。
  夜凉似水,卢府雪园一片寂静,月如银盘,微云薄雾不掩光华。正是中秋佳节,举家团聚之日,而他牵挂之人却生死不明。
  忽然,房外传来一丝动静,彷佛树梢顶端的嫩枝不经意折断,细微得几乎无法辨认。
  薛侯爷提剑,悄然纵出屋门,在院门外捡起一朵含苞欲放的白色金边牡丹。
  後唐推崇国色天香的牡丹,花开时雍容华贵,令人心醉。这朵金边白牡丹,乃是冠绝群芳的花王,号称万花一品,只在扬州北部的寻幽谷盛开。
  花瓣有些蔫,有些暖,似乎还带著某人的体温,旁边一块布条,写著两个字││“百变”。
  笔迹潦草,匆匆一挥而就,似写字的那人一般,潇洒不羁,开阖有度。
  是仁杰写的字,他果然还活著!
  薛侯爷拈花的手指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心道:仁杰没理由过门而不入,恐怕是受制於人,只能以此花示警,引我去寻幽谷会合?
  依仁杰的字条看来,百变门就在寻幽谷内,此谷地势险峻,千鸟飞绝,所处之地是江湖的十大机密,入谷之途鲜有人知。
  薛侯爷费了些周折,带领属下找到寻幽谷。
  没想到,恰逢百变门内乱,副帮主意图囚禁帮主自立门户,而仁杰却暗渡陈仓,与朱颜帮主结盟联手平叛。
  原来,当日仁杰重伤被掳,被关在百变门牢狱中,好在他机变应对,巧妙地获得朱颜帮主的信任,得以夜访卢府,暗中留书报讯。
  数日後,与扬州盐商勾结的副帮主率部反叛,将朱颜囚在碧寒潭岩洞内,仁杰出於大局考虑,舍命救出朱颜。朱颜感恩,答应倾力追回盐船,并奉仁杰为百变门尊者,门中弟子任其驱使。
  而後薛侯爷闯入百变门,协助仁杰设计擒下副帮主。
  大局初定,仁杰正欲跟薛侯爷找个没人处一解相思意,谁知,朱颜不幸毒发吐血,仁杰只得抛下佳人,先带朱颜进密室疗伤。
  砰││门关上的瞬间,朱颜竟笑了,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精光。
  薛侯爷被关在门外,心头一黯,退到议事大厅提审百变门副帮主,问明盐船下落後,交由白一移送扬州官府录供。
  接著,他独坐厅内,等了许久,依然不见仁杰从密室出来相见。
  他千辛万苦寻来此地,本想与仁杰叙重逢之喜,却几次被白衣胜雪的朱颜帮主打断。那人容颜如画,风流天成,借受伤之际与仁杰拉拉扯扯,举止亲腻不避嫌,一双美豔妖魅的眼睛紧紧追随仁杰,分明是……动了情。
  仁杰这淫贼,身处险境还不忘招惹桃花。
  “可恼!”薛侯爷猛地一甩扇子,面前坚固的桌子哗啦啦震成一堆碎片。
  众侍卫吃了一惊,丁二轻咳,小声道:“侯爷请息怒,与仁公子约定下山的时辰已过。”
  薛侯爷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仰首走出门去。
  仁杰拜别朱颜来到议事大厅,已不见薛侯爷等人的踪影。他心急火燎地下山,天黑後赶到扬州城卢府,却被白一丁二拒於门外,冷著脸说薛侯爷不想见他。
  仁杰陪笑央求未果,又不便动武硬闯,只能黯然离去。
  秋意浓,片片落叶飞舞,莹白的月光为仁杰笼上了一层迷蒙的银雾。他身体受伤未愈,衣袍沾尘,应该狼狈不堪,看起来却是那麽潇洒从容,彷佛一切不如意都不能侵入他的身心。
  忽然,一颗小石头破空击来。
  仁杰闪身避过,掠到一棵大树旁,激动地问:“小雪,是你吗?”
  树後转出一个天仙般的美少年,他轻摇丝扇,双瞳晶莹如冰雪,傲慢地斜瞟著仁杰,眸光中带著股萧杀之气,冷飕飕刮得人面皮都疼了,红唇轻吐两个字:“淫贼!”
  仁杰握住薛侯爷的手腕,不肯放开:“小雪,我在百变门耽搁了时辰,累你久候,抱歉!”
  他的笑颜灿如春辉,负伤的胳膊微微颤抖,伤口的血一滴一滴洒在薛侯爷的手腕上。这血是温热的,红豔的,像是从心脏里开出来的一朵朵梅花,有一种凄迷的温柔。
  薛侯爷常年决胜沙场,对流血场面习以为常,此刻瞥到仁杰的鲜血,心口却莫名的抽痛。转念一想,仁杰手上的新伤是因朱颜那厮而起,便有一种似酸似涩的滋味,慢慢地渗入心间。
  他感到难以忍受的郁闷,暗想:小杰,你口口声声说追随本侯,唯我马首是瞻,没有本侯本侯的允许,你居然敢私下受伤?
  至於朱颜那厮,居然哄得仁杰为其效力,实在刁猾!
  薛侯爷心高气傲,越想越不悦,寒著脸,略带讥诮地问仁杰:“你明知本侯在等,却与那朱帮主纠缠不清,你可知罪?”
  仁杰落落大方地道:“小雪说笑了,我与朱颜并无私情,然君子一诺千金,我既答应救他,就要尽心尽力做到底……”
  薛侯爷气得脸色发白:“哼!好一个尽心尽力!”
  仁杰眼神一亮,恍悟,小雪是吃味了!莫非他在回应我的感情?
  他心剧烈地跳起来,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一直往上翘。
  踌躇片刻,仁杰从怀中摸出一支青翠的玉发簪,郑重地举到薛侯爷眼前,“小雪别生气,此簪送给你作为赔礼。”
  那支翠玉发簪,是仁杰母亲留下的遗物,她生前喜著男装陪父亲出游,总是用这根簪子束发。多年前,她在病榻上亲手交给仁杰,让他转送给未来的媳妇。
  此刻,玉簪在月光下静静地散发著莹润的光华。
  薛侯爷心中有气,以丝扇接过簪子,讽声冷笑,“这破烂玩意儿,就连我府中佣人也瞧不上。”
  随手一抖,空中划过一道绿色的弧线,玉簪瞬时没入草中。
  仁杰的心往下一沈,嘴角笑容褪去,淡淡地说:“原来,这簪子不入侯爷的眼。”
  他蹲下身,藉著月光细心的寻找,夜露闪烁,草叶湿润凉爽,触手清冷,心口也感到冰凉。
  过了一会儿,仁杰捡起那支发簪,用衣袖擦拭乾净,小心地揣入怀中衣袋。
  月光凄清,照著仁杰的面容,彷佛画中之人,俊雅不凡。
  他走上前一步,平静地拱手道:“夜凉雾重,请侯爷早些回府歇息。”
  “不劳仁公子费心。”薛侯爷轻摇丝扇,眼中冷芒闪耀,一如莲花池边所见的骄傲公子。
  仁杰心里难过,低声唤道:“小雪?”
  薛侯爷蹙眉,冷若冰霜地回道:“不许唤我小雪,哼,还不快滚!本侯懒得理你。”
  两人之间不过几步之遥,却恍如隔著整个浩瀚星海。
  仁杰注视著薛侯爷,心知对方此刻正在气头上,多说无益,不如明日再作打算。
  沈默良久,他叹口气,转身离去。他身形高大,越行越远,似乎要乘风化羽而去。
  薛侯爷的咽喉发酸,想温言挽留,又想厉声喝斥,张了张嘴,终於什麽也没有说。
  风,凉凉地吹,带起沙尘,一直冷到人的心里去。
  仁杰的影子被月光拖得极淡,极长,飘摇不定,就要消逝在街头转角。
  薛侯爷脑中叮地一响,手随心念,不加思索地扔出丝扇,呼地一声砸中仁杰的後脑勺。
  仁杰没有躲,身子晃了晃,缓缓回首,发现薛侯爷已不见踪影。
  街上空空荡荡,只有秋风卷著枯叶飞舞。
  仁杰怅然地站了一会儿,缓步来到附近一家客栈投宿。他又累又饿,坐进浴桶内闭目养神,不觉睡著了。
  忽然,咚的一声,浴桶被一颗小石头击穿,很快散了架。
  月光从窗户新添的小孔洒进来,仁杰迅速披衣而起,推开窗望去。
  夜空中一轮新月如钩,长长细细的雨丝在清滢的月光下闪亮。
  薛侯爷独立中庭,清雅的神情中透出几分冷傲。
  仁杰惊喜莫名,从窗户一跃而出,将薛侯爷拥入怀中,颤声道:“小雪,一别多时,我好生想你。”
  薛侯爷蓦地推开他,俊美的脸上充满了暴风雪来临的冰寒,沈声斥责:“你方才真的走了,你竟敢不理本侯!”
  仁杰柔声道歉:“小雪,对不起!”
  薛侯爷眼睛一红,扑上去紧紧地揪住仁杰的衣领,白玉般的脸涨得粉红,高傲地说:“那日你在画舫中说些浑话,却言而无信,与别人勾勾搭搭,哼,小淫贼,我被你气死了!”
  少年的红唇近在眼前,温热的气息拂过,空气中飘起独一无二的淡淡清香。
  仁杰的心口像被羽毛搔过,又酥又痒却摸不著,他一眨不眨地望著对方,嗓音有些沙哑:“小雪勿恼,我不会抛下你,永远也不会!”
  他们相拥而立,身体不住地轻颤,眼圈有些发红,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还有什麽可抱怨?
  为了对方,两个高贵不凡的男人皆抛下自尊,做出了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他们都是睥睨四方的天之骄子,从没有为别人如此低声下气,如此不计较自身的安危,如此莽撞失去了自制力。
  相对一笑泯恩怨。有什麽放不下?
  仁杰伸出指尖,轻柔地抚过薛侯爷的眉眼,虔诚地说:“我心中只有小雪一人。”
  薛侯爷嘴角浮起不可察的笑意,哼了一声,“你那青玉发簪呢,快还给我!”
  仁杰笑道:“那簪子太过平凡,难以匹配薛侯爷的身分,我已赏给客栈的佣人。”
  薛侯爷“咦”了一声,轻轻挣开拥抱,狐疑地打量仁杰,只见他神采斐然,笑得从容不迫,似乎在说:是你自己不肯要,抱歉。
  薛侯爷胸口没来由的烦躁,俊目圆睁,问:“是谁抢了本侯的玉簪?”他往前一步,挨近仁杰怀中,冷不防捏著仁杰的耳朵,似威胁似挑逗,“快将那人唤来,我有好东西与他交换。”
  仁杰将薛侯爷拥紧,轻喃:“好,进屋再说。”
  说著,踢开屋门,一同进房。
  薛侯爷脸微酡红,瞥了一眼仁杰的伤口,道:“把衣服脱了,让我瞧瞧你的伤。”
  “遵命。”
  仁杰转身关门,挑亮油灯,神态自若地脱下外袍。他上身赤裸,里面只著了中裤,背後的箭伤初愈,胸前有几道细小的伤痕,水滴滑过他小麦色的肌肤,在灯下散发著珍珠色幽光。他的脸孔异常英俊,几绺碎发垂在前额,平添几分魅惑。
  他慢慢走近薛侯爷,一步一步,就像敲响了出征的战鼓,每一个鼓点都重重地击在薛侯爷的胸膛,又急又快,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薛侯爷只觉得口乾舌燥,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麽生机勃勃,充满诱惑力。
  哼,果然是个淫徒!
  薛侯爷强敛心神,翻出伤药和纱布,熟练地为仁杰包扎伤口,问:“本侯的手法如何?”
  “巧夺天工,万中选一。”仁杰连声夸赞,转身从枕下摸出青翠的玉发簪,郑重地递过去,“家母交代,这支簪需送与我的心上人。”
  “好吧,本侯暂且收著。”薛侯爷接过玉簪,对著灯光转来转去玩赏,唇边的笑容不自知地绽放。
  仁杰亲触薛侯爷的耳垂,“我听说,恋人之间赠送发梳,有定情结发之意。日後,我会日日为你梳头、画眉,好不好?”
  薛侯爷一听,将仁杰扑倒在床,轻轻赏了登徒子左右各一巴掌,威风凛凛地说:“胡闹,是我为你描眉!”
  仁杰就势拥著薛侯爷,纵容地答道:“是,小雪。”
  薛侯爷满脸春风得意,冲著仁杰神气地扬起下巴,“哼,小淫贼,看你怎逃得出本侯的五指山?”
  那似嗔似喜的活泼模样,看得仁杰心花怒放,回想这些日子险些生离死别,不由暗呼侥幸,决定趁热打铁,进一步确认小雪的心意。
  他挑起佳人鬓边散落的几缕发丝,捋送到精巧的耳珠後,正色问道:“小雪,我在画舫中的请求,你可记得?”
  当日,他邀薛侯爷把臂共游,逍遥红尘,相伴一生一世。
  薛侯爷闻言没有作声,清澈纯净的双瞳瞅著他,半晌,才伸手轻轻扯下束发金环,一头又滑又亮的青丝披垂而下。
  後唐习俗,不在人前轻易散发,除非是情侣,或是夫妻。
  仁杰心中狂喜,撩起薛侯爷的发丝,由发梢吻到面颊,然後含住甜蜜的香唇,情不自禁地低吟:“小雪,小雪,你应承我了?”
  薛侯爷俊面灿若云霞,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两人的唇舌纠缠在一起,快感和晕旋一起袭来,每一次亲触,都点燃了一小簇火苗,转眼烧成了无边的烈焰,腹下部位相贴轻蹭,彷佛想将对方嵌到自己的骨血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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