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南渡 >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书籍名:《南渡》    作者:巫羽
字体大小:超大 | | 中大 | | 中小 | 超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林姓家族,有二十余户,行主叫林彝,年纪略大李珝五六岁,十分年轻有才干,也正是因此,族中人都推举他为行主。
   李珝和郁之安置於林姓队伍最後头,两人是外姓依附,不沾亲不带故,不过林彝待他们两人很友善,先是看出李珝不是等闲之辈,後又知晓郁之懂些医药,且带了不少草药。
  林氏一族中并没有懂医药的人,虽然也带了些常用药,但一路上也用得差不多,林彝还因为族中人生病缺药,向王氏一族讨过药。
   郁之一加入林氏,便开始熬姜糖给林氏里边著风寒的老弱饮用,颇有见效。上路几日後,林彝的幼子得了病,终日啼哭,身上布满小红斑,郁之为这年幼的孩子看病,诊断是风疹,可惜药味不全,无法煎药,後来郁之在野外找到了所缺的一味药──竹叶,竟真的将这孩子的病治愈。
   到此时,郁之的才能显示出来,他没有拜过师学医,先前亦无实践,仅凭著几卷医书,就能救人扶伤。
   行程中,患病是个大麻烦,而贼患是更大的麻烦,郁之能治病,李珝会打仗,当林氏一族发现这两人极有用处时,对两人也都敬重有加。
  
  林氏一族人数众多,百余口人,这样的队伍,一般的劫匪不敢动,即使冒然掠夺,也会被击退,所以郁之与李珝加人之後的一段时间里,路程很安全,白日走,夜晚宿,也未曾耽搁。
  第一次遭遇大批贼匪的围攻,是在一处废弃的村落旁,那里经历战火,村民大多逃难去了,房舍空荡,就聚集了群劫匪,在大道上打劫。
  来的劫匪有四五十人,在半道上将林氏一族给截了,此时前方的王赵二氏早已走远,并不知晓後方出事。
   林彝让队伍里边的壮年都携带武器,聚集一起,凑一下也有三四十人,与贼人不相上下,真打下去,双方都占不了便宜。
  这些壮年,林彝让他们护住女人和老弱,决定独身一人去与头目交涉。李珝见到这样的情景,走至林彝身边,轻声跟林彝说:“这些贼人眼里都带了杀气,你独自一人前去,若是被杀,後方必乱,让我陪你过去。”
   林彝低声嘱咐李珝:“那你跟上,如果头目杀了我,你就挥刀砍杀,我知道你有将才,我若有不测,行主之责,还望你能担负。”
   听了林彝的话,李珝并不表态什麽,此时说什麽都没用,他跟紧林彝,手里握柄双刃矛,腰间插刀,朝虎视眈眈的劫匪走去。
   郁之见李珝跟上林彝,捏了把冷汗,他担心李珝出事,又不能跟上,以他身手,他只会拖累李珝。
  李珝和林彝走至头目跟前,围簇在头目身边的小贼们立即把兵器都亮了出来,有把马槊猛刺向林彝,李珝眼疾手快,迅速挥矛挡掉,他气势骇人,又连挡了好几人,劫匪都不敢再上前。
  头目长得倒也不凶恶,还有那麽几分儒雅,又做文人打扮,十分古怪,见到林彝身边跟了名猛将,制止了手下人的试探行动,上前迎向林彝。
   林彝也是好胆识,始终没露出一点怯意,见到头目上前,言语举止都不卑亢。
  头目问了林彝的来头,又问了李珝的名字,而後很直接问林彝打算怎麽赎人,现在林彝族人都在他地盘上,想跑是不可能了。
  林彝笑答自己一路走来,风里来雨里去,劫匪也不知道遇到几批,但分文未失,之所以能这样,是因为自己也好,族中壮年也罢,都不是软弱庸能的人。
  “既然这样,我这里有一位猛士,你们也选一名男子,就比弓射,能胜他,便放你们过去,不能赢他,又怎麽与我手中的人抗衡,可见你说的是大话。”头目说完话,身後站出来一位高大魁梧的汉子,他肩上还背了张弓,那弓不比寻常,足有一人高,是张巨弓。
   “我帮你决定好了,就他。”头目见林彝踟躇,看向李珝,竟指定要李珝。
  李珝上前一步,打量那魁梧汉子。
   “不必勉强,尚有余地。”林彝低声拦阻李珝,不让李珝应承。
   李珝没听从林彝的话,他开口说:“我倒也有带弓箭,需回去取下。”
  头目让李珝回被困的林氏队伍中取弓箭,将林彝扣下。
  李珝回见众人,一时七嘴八舌,问李珝头目的条件,李珝只说要比弓射,并找郁之拿箭。郁之从马车里取出李珝的弓箭,紧握在手,要求跟李珝一起过去,李珝起先不同意,後来见郁之执意,便也就同意了。
  两人回去见头目,此时比赛的事宜已经安置,在百步之外的一棵大树上高悬几盏灯笼,近看那灯笼有西瓜大,远看则小得像鸡卵。
  “你要也能射中,我就放你们过去,分文不取,更不害你们性命。”
  头目见李珝取弓箭回来,很是高兴,他在这地方落草为蔻也有几年时光了,第一次进行这样的交易,杀人犹如杀鸡,不过他今天心情好,难得有人敢来跟他谈判,就当玩戏一回。
  “那便试试。”李珝倒是很平淡。
  见到那悬挂高空的灯笼,郁之的神情就十分凝重,他以往见过李珝练弓,李珝弓射不错,但是这灯笼也挂得太高太远了。
  陪伴在头目身边的林彝半信半疑地看著李珝,他一直觉得李珝不是寻常人,这人给他的第一眼印象就是内敛,却又偶尔能在这人的脸上看到冷戾,像这样的人,跟他以往结识的任何人都不同。
  头目那名得意大将摩拳擦掌,很快就准备好,他挽起巨弓,拉开如满月,瞄准目标,箭羽“唰”一声飞射出去,正中树枝上悬挂的一盏灯笼,一连串动作干净磊落。
  见到这人背把巨弓,李珝就知道这人臂力过人,再见他射击灯笼,动作谙熟就知道这家夥平日里经常这样练习。
   去长安後,李珝虽然要照顾病中的郁之,但并没有懈怠,每日都会锻炼,他是个武夫,手艺生疏意味著会把性命给丢掉。
  李珝最擅长的是马战,无论是马槊或是双刃矛都能使得出神入化,弓射次之,但也不比北方善射的鲜卑骑射差多少。
  这百步之外,射灯笼的把戏,其实也不算什麽。
  李珝拉弓,顿了一会,瞄准了方位,辩明了风速偏差,将箭矢稳稳射出,他的弓没那位大汉的大,力道不及对方,不过射灯笼而已,用那样一张巨弓,倒真是杀鸡用了宰牛刀,只是唬人而已。
  箭矢中了树梢上悬挂的一盏灯笼,原本正笑得得意的大汉,那笑容也在此时凝固了。
  林彝高兴地直叫好,原本见大汉射中了灯笼,他那脸就青了,此时又恢复了血色。
  头目让手下取来两人射中的灯笼,把李珝射中的那盏丢给李珝,笑得阴沈,说道:“既然如此,我放你们过去。”
  李珝拔出箭,把灯笼丢掉,将这枚箭交给郁之,郁之收回箭筒,手还微微抖了两下。
   “将军重诺言,令人敬佩。”林彝急忙作揖,他原先的打算是与这头目争赎金,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
   “走走,放他们过去。”头目不耐烦,直挥手,并喝令手下人让开。
  虽然有头目的命令,但是这些手下却似乎不为所动,在他们看来,这可是头大肥羊,就这样放走了,实在心有不甘。
  “我的话,都不听了啊?”头目大声斥责,那暴怒的模样,倒真像那麽回事。
  “不交点财物,看来过去不。”郁之低声与李珝说话。
  李珝很清楚,让这些亡命之徒,就这样放他们走,不现实,拿不到点东西,这些人即使此时放人,也会尾随其後,伺机下手,就算这头目真想讲义气,也管不住这一大帮手下。
   林彝显然也明白,他和李珝,郁之回到队伍里,便与族中人商议,送些财物布帛给这些贼人,说是用於感谢头目,其实是收买那些手下。
  这夥劫匪将送来的东西抬走,首领称林彝有义气,而李珝勇猛,竟来送行。
  总之这一番折腾,太阳偏西,众人匆忙赶路,远离了这夥劫匪,乱世之中,落草为寇的良家子,从来不少,这一路上,还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劫匪,要都能像今日这夥劫匪般有信用,就算好的了。
  
  跟著林氏一族,一路有惊无险。
  李珝和郁之与林家人相处久了,林家人不把他们当外人,食物与他们分食,双方患难与共。
  抵达上洛郡时,已是夏日炎炎,林家人多有生病,每次停歇,郁之都没得休息,要背竹筐去采药,采药回来还要熬制。大概是历经磨难,郁之不再像以前那麽柔弱,他可以比别人都辛苦,得不到充分的休息,但第二日却能照常行走,也从不会喊累喊倦。
  上路时,李珝带领林家青壮护队,白日往往也没机会与郁之交谈,只有夜晚休息时,两人会在一起。
  两人夜里总住一起,不同的是李珝睡马车旁,郁之睡马车内。两人扎营的地方,就在林家人附近,平日里从不流露出过分的亲昵,只有深夜里,四周人都睡下,两人守在火堆旁,才会说些悄悄话。即使如此,两人很少有肢体接触,他们不再搂抱一起,不再亲吻,甚至李珝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摸郁之的脸。
  对於这样的转变,再加上白日两人又总分开,双方间似乎有了某种隔阂,虽然仍很亲密,但总也有所缺憾。
  夜深,李珝往草地上一躺,准备入睡,郁之仍坐在李珝身旁,看著李珝,嘴角挂笑。
  “还不去睡?” 李珝难得抬手摸郁之的脸,郁之的笑容很温柔,即使是李珝,也不常见郁之微笑。
  “白日很少能在一起。” 郁之边说话边挨李珝躺下,侧身,托著下巴与李珝对视。
  “总觉得怪怪的。” 郁之声音越说越小,他也伸手去摸李珝的脸,李珝脸上有胡渣,很扎手。
  “是有些怪,我好像很久没抱过你了。” 李珝握住郁之的手,顺势将郁之拉进怀里。
  “李珝,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吗?” 郁之伸开手臂搂住李珝的背。
  “还没到长江边上,能有什麽打算。” 李珝为了姿势舒服些,背抵草地,让郁之伏在自己身上,同时伸手去拉了一旁的被子,将两人盖住。
  “比如说。。。” 郁之身子贴紧李珝,手摸著李珝的衣领。
  “比如什麽?” 李珝轻笑,竟很突然地亲向郁之的脖子,郁之将脖子一缩,有些慌乱,想爬起身,但被李珝拉扯住不放。
  “我不会做那种事,抱一下就好。” 李珝声音压得很底,他在向郁之保证,或许他认为郁之不希望跟他有肉体关系。 郁之愣了会,看向李珝的脸,他喉咙滑动,有些话想要说出来,却又说不出来。
    “你刚想问我什麽?” 结果李珝抱紧不放郁之,仍在亲郁之的脖,他虽然说不会做那种事,但他的亲吻,带著情欲,因为两人贴得极近,郁之觉察了李珝那里勃起了。
  “林行主今日问我,你是否有妻室,我想他。。。。。。是想帮你介绍门亲事吧。” 郁之缩了缩身子,他说话时做了小小挣扎,但被李珝压制在地上不放。
  “林彝倒也曾问过我。” 李珝声音低沈,伴有低喘声。以往李珝碰触郁之,身体会有欲望,但并不至於如此强烈,那夜占有郁之未遂後,就时常有念头在纠缠李珝。
  “李珝?” 郁之被李珝压制在地上,李珝的身体很重,再加上李珝力道又大,郁之动弹不得,对上李珝那炙热眼神,郁之浑身发烫。
  李珝板住郁之的手,激烈地吻郁之,李珝的吻带著强烈的情欲,他的手将郁之的围裳推高,探进郁之大腿内侧抚摸。
  郁之没有反抗,他瘫软了,任由李珝为所欲为。李珝才说不会对郁之做那种事,但此时的李珝正像要做那档子事,郁之身上的衣服几乎被他脱光,该摸的不该摸的也都摸了,此时别说李珝自制不住,郁之也喘息不止。
  李珝的勃起磨蹭郁之的下体,他的喘息声十分沈重,如果不是还有一丝理智,李珝恐怕早贯穿郁之的身体,尽情的索取了。
  “李珝。。。你说你不会做那种事。” 郁之声音颤抖,他心里又渴望又抵制,如果他屈从於欲望,那麽将再挽回不了。
  “我之所以不做,在於我没办法抱过你之後,再容许你去和他人成亲。” 李珝分开郁之的双腿,将性具抵在郁之胯间,拉郁之的手去抚摸它。
  “我不进入你身体,但是什麽都不做,今晚你我都别想睡了。” 李珝知道情动的不只他一人,郁之对他也有情欲,他从很早前就知道郁之爱他。
  郁之没法抵抗李珝,他羞涩地闭上眼睛,感受掌中李珝的搏动与李珝炙热的吻。郁之软弱无力地将头靠李珝脖间喘息,李珝的大手在郁之身上为所欲为,他尽情的爱抚郁之的性具,用手指刺激郁之那难以启齿之处。
  李珝的喘息越加沈重,他手中的动作加快了,郁之几乎要哭出声来,他从没感受过这样的激情,於亢奋中恐惧且羞赧。
  事毕,李珝将虚软的郁之搂入怀里,他亲了亲郁之的唇,郁之细声唤李珝的名字,李珝抬头看向郁之。
  “那姑娘我见过,很是端庄秀丽。” 郁之幽幽地说。
  “你怎麽知道是哪个?” 李珝手抚摸郁之的脸庞,亲上郁之的脖颈。
  “她患过风寒,我给她送药汤时,见上一面。” 郁之声音平缓,他觉得李珝应该会喜欢,因为这女子长得很漂亮。
  虽然是流亡路上,但士族家的女儿,并不会轻易抛头露面,这位林家姑娘,便一直都待在马车里。
  “她时常偷偷揭帘,你每次骑马从她车旁过去,她都会看你,你没察觉吗?”
  郁之其实不喜欢这女子,因为他发现这女子爱慕李珝,所以他常会留意这女子的马车。
  “是吗。”李珝听了郁之的话,反倒很平淡。他又没留意过这女人,何况漂亮的女人,他见多了。 “你认为我应该结这门亲?” 李珝问郁之。
  郁之沈重地点了点头,他别过脸,昏暗中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听到郁之轻轻说: “你需要子嗣,而且他们家世不错,族中的人也都很敬佩你。”
  “听起来是不错。” 李珝轻笑,他也就回了这麽一句,就再没说什麽。
  也就只是听起来不错而已,李珝根本没去在乎,他也不想细究为什麽他要对这样的婚事不感兴趣,他和郁之之间再插个女人进来,那算什麽事呢?
  ********************************
  大雨滂沱,没办法赶路,众人都在路旁休息,等雨停。 连续好几日,一直在下雨,道路泥泞,行程缓慢。
  路边无遮无栏,众人要麽躲马车里,要麽搭个临时棚子,藏於里边避雨。
   这雨也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停,眼看天色就要黑了,在野地里,连个生火烧饭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谈躺下休息了。
  大人愁,孩子哭,再夹杂著哗啦啦的雨声,轰隆作响的雷电声,真是乱糟糟一片。
  李珝在外头忙活,协助他人搭棚子,被雨淋得浑身湿透,他年轻力壮,淋场雨并不怕生病。
  见李珝在雨中来回走动,郁之也不知道找谁借的蓑衣,拿著蓑衣将它披在李珝肩上。
  “你披上,不用给我。”李珝拒绝,要留给郁之。
  “我待在棚子里,又不会淋到雨。”郁之不肯,硬是给李珝披好,系紧。
  李珝一直在搭木棚,而郁之在一栋已经搭好的简陋木棚里烧饭,并不怕雨水。
  
  夜幕降临後,人员都安置好,李珝才得以休息,他脱了蓑衣,在灶旁烤火。此时,众人围在木棚下吃饭,也没地方坐,或站或蹲,手里都捧了个碗。
  郁之盛了一大碗饭,端给李珝,李珝接过,郁之抬手捂李珝额头,他显然担心李珝淋了这麽长时间的雨水,会生病。不过李珝的身体很结实,一场雨而已,对他而言不算什麽。
  李珝握住郁之的手,笑道:“你还怕我得风寒不成?”
  “这几天,你衣服都没干过。”郁之很忧虑,每次下大雨,看到李珝忙前忙後,他都很心疼。
  听了郁之的话,李珝笑著咬郁之的耳朵,低声说:“那晚上,你好好暖和我。”
  郁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耳朵因羞赧红了,他显然是想到最近两人於夜间亲热时的情景。
  见郁之羞赧,李珝很想凑过唇去吻郁之,只是碍著身边都是人。
  两人在外人面前并不会有过於亲昵的举止,按说外人不可能发现他们之间有著特殊的情感,只是有时候未必要有那些行为举止去让人察觉,用心留意的人,就会发现,李珝和郁之说话时,就仿佛变了个人,眼神温柔,嘴角带笑。
  郁之抬头时,发现林彝的目光正看向他和李珝,那眼神有些怪,郁之有些心慌,躲避林彝的注视,离开李珝,蹲身给灶里添加柴火。
  李珝大大咧咧与林彝对视,林彝反倒将目光收回,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什麽。几天前,林彝跟李珝谈过门婚事,不过李珝没答应,林彝曾问李珝为什麽还没打算成亲,李珝说自己四处浪荡,居无定所,不适合有妻室。无论林彝相信与否,反正这之後,林彝就再没提起亲事。
  
  深夜里,雨仍旧哗啦啦下个不停。
  车厢中,李珝拥吻郁之,两人正在亲热。李珝除了没有进入郁之身体外,对郁之,任何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两人到这一步,也不再谈论什麽成家子嗣,或说不想再提起。
  李珝没告诉郁之他拒绝了林彝提的那门婚事,郁之也没敢问,他很矛盾,即希望李珝拒绝,又觉得李珝应该成亲。郁之确实希望李珝能过上好日子,不要再上战场去拼杀,玩命,可自己毕竟不是女人,可以给李珝那些东西,这包括一个温暖的家,几个孩子,他是男子,他没有办法。
  如果李珝有了自己的生活,郁之会选择离开,他不能留在李珝身边。
  这是郁之的想法,也是他的等待。
  前方的路很漫长,很迷茫,但人需要一个归宿,一处房舍,一些寄托,这些郁之不在乎自己有没有,但他希望李珝能拥有。
  不管郁之心里怎麽想,他和李珝,同盖一床被子,赤裸相拥,相枕而眠,不是夫妻,胜是夫妻。
  *****************************
  天空放晴,溪边,一群妇人在洗衣物,这些日,天空隐晦,妇女脸上也没有了笑容,此时,都绽放出来,眉开眼笑。
  男人们显然没那麽开心,他们要去问路,要进附近的城里去购买食物,还有布帛,夏日到了,队伍里缺少夏衣。
  除了食物和衣帛外,还需要购买药物,有人病了,需要几味药,季节又没到,难以在野外采摘到。
  李珝陪郁之去买药,和进城的林家人分两路,各自去筹办。
  进城前,李珝和郁之就看到了城外聚集的一些流民,一打听才知道这一带饥荒严重,流民四处游荡,为了口饭都涌往城里,进了城,二人发现,这城里的情景也好不到哪去。
  此地水陆便通,以往肯定是商贸繁盛之地,只是连连战乱,再加上饥荒,城中再不见繁华景象,店面大都关闭,门外三三两两坐著衣衫褴褛的流民。
  一路下来,再荒寂,惨淡的景象都看了,二人很淡然,游走在街上,寻找开门的药铺。
  他们走了整条街,终於找到了一间药铺,郁之前去购买,李珝背负药材,两人买了药,就离开了。他们返回城门处等候林家人,等了许久,林家人才回来,用马车载了一车的粮食,警惕著四周饥饿的流民。
  荒年中,粮食难於购买到,那是百金,甚至饿死绝大多人的时候,还能达到千金一斗的价格,不用说一无所有的庶民,即使是一些士族也买不起。
  林家家底丰厚,否则他们也不敢动举族南渡的念头,想南渡,逃避战火与死亡的人,何其的多,但能有几家有能力抵达?
  一群人出了城,一路谨慎返回驻地,人人身上都带了武器,生怕路上有劫匪扑上来劫拦,把财物和食物都抢了。好在来的人多,又都是青壮,没什麽人敢打他们的主意。
  未返回驻地,远远就看到了路上稀寥的流民,一抵达,才发现,有二十来个流民把他们的驻地围住了,要吃的。
  队伍里的粮食很有限,即使不时要停下补给,食物的缺乏仍很严重,这等於说,如果将粮食给这些流民吃,那麽自己家人将难以活著抵达目的地。
  林彝和族人商量,族人决定不能给予食物,至少不能此时给,他们明日一早就要上路,而现在天还没黑,给了一批,肯定会有更多人涌来,甚至得不到就抢取,这已经不是自身剩多少粮食的问题了。
  
  夜里,妇人们缝制夏装,男人们守侯在马车外,预防四周的流民冲进来抢劫财物与食物。
  此时,郁之在制药,不时忧郁地抬头望向昏暗的四周。李珝去巡逻,将四周巡视了一遍,回来正见到林彝朝他走来,显然是要找他。
  “饥民走了大半了。”李珝跟林彝交谈。
  “我虽然有心把食物分些给他们,但仍要考虑到族人的安全,人於饥饿苦难中,是不会有分寸。”林彝跟李珝感喟。
  “这世道,人活著往往不如牲畜,能存活的,各自保全而已。”李珝不会也不可能指责林彝,他比林彝经历更多,再残酷的事情,他也遭遇过。
   林彝不再说什麽,沈重点了点头,便就走开了,从逃难开始,这一路上遇到的心碎事还算少吗。
  李珝走至郁之身边坐下,郁之回头问李珝:“林行主怎麽打算?”
  “郁之,如果你只剩一点食物活命,你会活活看著别人饿死吗?”李珝低声问郁之。
  郁之回答:“也许我还能找到食物。”
  “那如果我也需要那食物呢?”李珝将手指向自己。
  郁之沈默了,他知道李珝的意思,许久,郁之才低声说:“李珝,我不清楚我能做到什麽程度,但日後如果我在这些饥民里边,我只想像个人的死去。”
  “别胡说!”李珝很生气,制止郁之的话。
  郁之不敢奢望任何哪怕美好一点的生活,因为他觉得他无法获得,这些年来,童年时的快乐早已远去,痛苦的记忆层层积累,恸哭过,绝望过,崩溃过,至此,郁之似乎坚韧了许多。
  
  深夜,李珝跟林彝等人清点饥民人数,到此时,饥民不过十余人留下。
  林彝让妇人做些食物,给这些饥民吃。
  郁之带上药箱给病饿的饥民看病,他逐一地看,看到一位一身伤痕累累的小男孩时,郁之心生怜悯,拉著男孩去擦洗,以便给这男孩上药。
  这是个饿得皮包骨的男孩,但很机灵,别人给他吃的,他会道谢,郁之帮他上药,他则喊郁之为大哥哥。
  这男孩没有家人,跟著同村的人一起逃荒,别人自顾不暇,自然也不会关心他,难怪他一身伤痕,没人照料。
  更古怪的是这男孩见到郁之,称郁之是大哥哥,见到李珝,却很反常,叫李珝为“爹”。
  “别乱叫,我不是你爹。”
  对於突然抱住自己大腿,哭喊“爹”的瘦弱小孩子,李珝直接将他拎起,塞给郁之。
  “爹,我是阿宏啊,爹。”男孩继续哭,扑向李珝。见男孩哭得悲恸,李珝和郁之都十分愕然。
  这实在是古怪至极的事情,郁之疑惑地看向李珝,仿佛要李珝开口回答这到底是不是他的崽,李珝则挑动眉头,无可奈何地任由著孩子抱住他大腿不放。
  终於有位年老的饥民过来解围,将男孩拉开,说著:“阿宏,你忘了,你爹不是在村里就饿死了,是根叔我亲自埋了他的,你忘了吗?”
  男孩这才停止哭喊,但目光仍直勾勾看著李珝,眼里有泪水,换成小声抽泣。
  “他是我爹。”男孩咬定李珝,目光坚定。
  夜里,燃了火把,但光线有限,由於男孩如此咬定,根叔将昏暗灯光下的李珝做了打量,然後他的嘴张得老大,说话都不利索了:“这。。。这。。。是真的有些像,可是又有哪里不像,说不出来啊。”
  见到这一老一幼的反应,郁之有些明白了,李珝容貌恐怕近似於这男孩已故的爹。
   不过,容貌像归像,性情和气度总是因人而易,天亮後,男孩就不闹了,乖乖跟饥民离开。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本站所有书籍来自会员自由发布,本站只负责整理,均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如有侵权或违规等行为请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