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11号的实力
20.1
曲凛之身在机甲中，并没有与银红机甲调节出一致的频道，就更别提叶冲这一声的音量低得如同蚊吟，因此根本就没有听到的可能。
但那架锦灰机甲却朝这边转过脑袋，机体头颅上眼窝的位置倏然闪过两道流光。
一下子就吸引了叶冲的注意，有种被对方看在眼里的感觉油然而生，让他不自觉地停下全部动作，在太空中与锦灰机甲遥遥相对。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下一秒，通讯仪嘀嘀嘀地叫了起来。
嘴角不由自主带上了弧度，叶冲飞快接通通讯，“阿凛你怎么在这里？”
“嗯。”
通讯的那一端并没有传来正面的回答，曲凛之只淡淡的应了一声就道，“先解决了敌人再说。”
“嗯！”
谁知银红机甲才迈开步子，曲凛之的嗓音又从通讯仪里冒了出来，“差点忘了，你的体力应该超支了吧，现在去旁边休息。”
曲凛之的声音不高，只是能听得清楚。
语调也不疾不徐，从容不迫的，如同很久之前见到他时的温文和气。
但其中分明又多了点什么，让叶冲明白地感受到其中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让他明明就可以不听曲凛之的话，却在听到后操纵机甲停到一旁真的休息起来。
然后，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表演。
真的是表演。
虽然就本质而言，叶冲心知肚明，那是货真价实的战斗。
因为不需要自己再动手，一直绷紧的身体顿时放松下来。这时叶冲才发现自己全身几乎都浸在汗水里了，衣服大概能拧出一桶水来。好在凤羽作为高级生物机甲在环境设置上非常先进，所以舱室中倒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
缓缓平复着呼吸和心跳，叶冲擦了把汗就发现两只手因为这动作更加销魂了，惹来凤羽大叫：“快把你的脏手拿开！”
叶冲不由的嘿嘿一笑：“喂，你是机甲啊，不要跟被调戏的小媳妇似的做出同样的反应啊。”
“别把我跟小媳妇划上等号！我可是最强大最完美最独一无二的高级生物机甲……”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凤羽边把通风系统强度加大。
歇了会叶冲想起来要给杰拉德报信。
无奈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不远处的碎星带的屏蔽干扰作用显然辐射到了周边区域，甚至超过了当初星盗对05号飞船的所作所为。说来也怪，他与曲凛之可以使用通讯仪，却根本联系不上机甲队。
看来只能靠曲凛之了……轻轻舒口气，叶冲活动了一下肩膀，往后靠在椅背上。
全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和肌肉似乎都在看到曲凛之的那一刹那变得酸软，无力的感觉在神经中肆无忌惮的游走。
他慢慢将视线调转向屏幕中。
叶冲知道两边看起来实力差距挺大，可他无端地就相信曲凛之，相信那个人一定能够解决掉那些战机。
他没有想错。
不过，当那幅画面真正闯入眼帘的时候，叶冲还是控制不住的瞪圆了一双眼。心里头浮上来不知道什么滋味，好象啥都有，又好象啥都没有，空落落的。
那是种相当复杂的感受。
漆黑的太空，不远处是泛着璀璨彩色光泽的碎星，更远处是不知在多少光年以外闪烁的星球。
一方是曲凛之和那架锦灰机甲。
另一方是杀人不眨眼穷凶极恶的星盗组织塞尔纳沙漠成员和近二十架新型太空战机。
看起来，当然仅仅是看起来……就算只论数量上的差距，都会让人觉得星盗的赢面更大一些。
然而根本不是。
连凤羽都啧了一声夸赞道：“哇，这个人很厉害嘛！用那种垃圾机甲都竟然能比我只差一丁丁丁丁点……”
说完它就听到叶冲幽幽地说，有些哀怨，“我就知道你想换主人……”
“没！”
感到了某种不对劲，虽然并非纯粹生物，凤羽还是有着趋吉避凶的本能，赶紧澄清，“叶冲！你就是我的主人！”顿了顿又补充，“虽然是主人，也不表示你可以随便指挥我哦，因为我是如此完美如此强大如此……”
叶冲连忙摆手，“我开玩笑罢了。”
接着，机甲舱内就陷入到沉寂中。
屏幕的微光在眼前一闪一闪，叶冲盯着盯着就有些走神。
他在想自己刚才的话。
说是玩笑，其实……也不全然都是。那真的有一部分，是因为看到锦灰机甲的强大才忍不住窜上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屏幕的投影里，锦灰机甲动起来的霎时间，太空中几乎演变成一场炫目的、一边倒的屠杀。
先是一个冲击，如一只灵巧的雨燕。
到达所有太空战机的中央后就是一个漂亮的摆尾，在战机们正要围拢过来的瞬间就穿了出去。
与此同时，机甲脊背上升起的炮管，恰恰向两个方向发射了粒子炮。
轰！
几乎判断不出哪边的爆炸更先亮起，两架太空战机被打了个正着。
单纯的炮火并没能对新型战机造成多么严重的损伤，但下一刻，它们竟不约而同般往前冲去。
砰！
两架战机相撞了！
这一下让其他的太空战机开始闪避和还击，而锦灰机甲不断的穿进穿出。战机的攻击每一次都被机甲巧妙闪过，那些犀利的炮火就像重拳击打在棉花上般。机甲却宛如秋风扫落叶一样，将战机们逐个击破。
叶冲一眨不眨地看着。
锦灰机甲每一次攻击都毫不留情，干脆利落的轰杀充满了肃杀的意味，让他像是看到了严冬时节纷飞的鹅毛大雪。
浓浓的杀气透体而出。
冰冷，残酷，不容动摇。
这是……与先前击毁那艘小型飞船时截然不同的战斗。
绝非依靠强悍的火力，而是取决于自身杰出的技巧。
可是这些技巧又不像联盟机师协会里通常意义上的高等级技巧，甚至连B级都未必达到了，取得的却是可堪媲美S级招式的效果。
如果说之前看到那艘将自己追赶得狼狈不堪的飞船在锦灰机甲手中毁灭还来不及产生太大感觉的话，此时此刻，叶冲真的觉得心脏被狠狠触动了。
他终于明白，在谁都不知道的暗中守护着联盟的守护者，有多强大。
他们是剑，直指敌方。
他们是盾，固若金汤。
20.2
叶冲眯了眯眼。
就好象屏幕中的画面突然有了比太阳更高的温度，能够灼伤眼睛。
那股杀气是冲着星盗而去，可他也能清晰觉察出，那种如实质般的厚重感。
然后，他听到通讯仪再次响起。
“看着我的动作。”
“啊？”
是错觉吗……叶冲有点纳闷。耳边听到的分明是和煦如春风的嗓音，却给人一种像是冰层下即将爆发的火山般极力压抑着什么的感觉。
“注意看。”
“哦。”
无暇寻根究底，叶冲盯住屏幕。
事实上，就算曲凛之不说，他也会仔细观察。与刚才不同的是，在只剩三五架太空战机的现在，锦灰机甲的动作逐渐慢下来。
倒未必比先前慢多少，但的的确确慢了，像是为了更清楚的展示。
“看出什么了？”曲凛之片刻后又问。
在锦灰机甲闲庭信步似的动作过后，星盗两架战机被打中，滚滚的浓烟嗖的一下冒了出来。
这一回，叶冲将他的动作全部印在了脑子里。
他心里忽的一动，“你的动作很……简单。”
“还有？”
“而且……好象能够料敌先机。”
“呵呵。”
通讯那端传来曲凛之愉快的笑。
他笑了好一会才温声道：“你说的很对，虫子。”
“嗯。”
叶冲当然不可能看不出，曲凛之的所有动作如果拆解开来的话，说穿了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跑跳砍劈诸如此类。
可是敌方的一切都像陷入一张看不见的大网中，无法挣脱。
隐隐约约的，他好象要抓到什么，那个念头就像晨间的一抹雾气，滑不溜手，怎样都抓不到手中。
好在曲凛之开始处理最后一架战机的同时，慢慢讲给他听，“联盟里有很多种高深的战斗技巧，我们通常将它们称为招式。就像古地球时期华夏的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这些招式往往具备一个威武动听的名字，还有极其可怕的威力。但是虫子，你要明白，一个人，并不是掌握的S级招式越多就越无敌……”
听到这番话的一瞬间，仿佛有另一扇大门在叶冲面前打开了。
之前操纵机甲似乎总被局限在一方狭小的天地中，而现在豁然开朗，门的那一边是更广阔也更优美的风景。
越听下去，叶冲的眼睛就越亮。
“……并不是这样的，虫子。等级不代表一切，懂吗。复杂的招式的确往往都具备强悍的威力，但威力也不代表一切。有的时候，哪怕只是最简单的一个走的动作，只要在合适的时候用出就不见得比前者差。高等级的招式也意味着要消耗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掌握起来也很麻烦。而使用简单的招式，只要你懂得该掐准什么样的时机，同样能够达到你想要达成的效果……”
“嗯！”
“……同时你还要把眼光放远，只有你看得比敌人远，你才能走得也比他远。”
“嗯嗯！”
边点头，叶冲边回味着这段话。
其实一点也不难理解，尤其是经过曲凛之的示范后，更容易领会到其中的深刻含义。虽说与地球联盟中流行的理念有所差别，但叶冲可不是会被华丽招式所吸引的那类人。重新开始的生命让他知道要去思考，知道曲凛之说的很有道理。
也更加明白，曲凛之比他以为的更强。
这个人总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在温和的表象下，却具备足够震撼人心的能量。
明明自己前进的脚步也不慢，可是和他来往得越多，叶冲就越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更加的遥远。
别！别泄气！
但马上，叶冲就在心底对自己说。
新的生命是意外得到，所以为了那个梦想，你应该不断前行。
阿凛的确厉害，他也不可能驻足不前，可你不也得到了他的指点和帮助？
为什么不选择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有朝一日，定会成长到与他比肩的位置！
不知不觉的，最后一架战机灰飞烟灭。
叶冲犹自在机甲内胡思乱想，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锦灰机甲差不多已经要到银红机甲的面前来了。
下意识的，他就想操纵机甲往后退。
但当他发觉这个打算，他的动作就立即停在半路。
手指轻轻按在操控板上，叶冲脸色阴晴不定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地苦笑了一下。
虽然一点也不想，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刚才心里头复杂到辨识不清的情绪里，确乎有一种是嫉妒。
只是微乎其微的一丁点，也没有停留得太久就消失无踪，只剩下对未来会追上对方的坚定信念和希冀……
可当锦灰机甲站在前方的时候，叶冲是真的有些不知该怎样面对曲凛之。
这个人是师长。
尽管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连杰拉德都要毕恭毕敬地称一声老师。
也是将自己带进机甲世界的领路人。
那次与沙狼的战斗，才会让叶冲萌发出进入这个世界的念头。之后如果没有让他遇上对方同沙虎的战斗，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在伊尔曼老师给出的最后期限内成功做出那些再简单不过的动作。
还是给予自己和机甲队许多帮助的朋友。
不管是在比赛时还是训练中，不管是哪一方面。
更是叶冲一心想要追赶想要超越的强者！
好不容易将心态调整过来，叶冲按照曲凛之告诉他的频率调整完队频，就听他道：“虫子？虫子？太累了么？”
“啊？没，还好……”叶冲刚说了几个字，队频里却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
“阿凛，搞定了？”
叶冲听出来，这是萧骋的声音。
萧骋……也来了？
他不由地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呃……”
然后曲凛之道：“萧骋你停下，我跟虫子说完你再讲话。”
“喂喂！”
萧骋的声音透出点抱怨来，带着点说不出的亲近，“阿凛阿凛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可是你的搭档啊！”
叶冲心里忽然就有些莫名的不舒服，很想叫他闭嘴。
“哦？搭档……貌似刚才的星盗都是我解决的。”
“那是我知道你的能力！”
寥寥几句话，叶冲就见识到了萧骋与当初见到的高傲截然不同的一面。在与曲凛之相处的时候，那层骄傲的外壳自然而然的就褪下了。
他迟疑一下还是道：“阿凛……”
刚开头，萧骋就又打断了，“你喊他阿凛？”
“……有问题？”
“当然有！”
“没有。”无视了萧骋的发言，曲凛之温声道，“虫子你想说什么就说。”
叶冲于是也没理会萧骋，“你……怎么会在这里？”
过了一会他才听到曲凛之的回答，“杰拉德说你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