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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书籍名:《血色黄浦江》    作者:牧云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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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上空的轰炸仍未停歇,一天天的还在继续,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前方不断传来的战事消息,日本人对美英宣战,为了掠取资源,更是加紧向南洋侵略,而在中国的作战中,日本人开始第三次进攻长沙,意图向着广东方向南下。
日军登陆泰国,英属香港已然陷落,哪怕到了12月24日的平安夜,但前方的战事如重庆深冬不散的云层,沉沉压着,叫人全然没有过节的心思。
但这时的重庆崇尚美式时髦,圣诞节平安夜这一晚比平时更是例外的热闹。繁华的商业街上,满街的灯影流璨,人群熙攘。黑的锃亮的轿车一路呼啸而过,车身上粘着雪花彩屑,纷纷扬扬在寒风里;一些人坐在黄包车上,也学着洋人的礼俗,身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物盒子。彩纸剪出的花扭英文字母,贴在灯红酒绿的商店的橱窗上,映得五色缤纷。
“MERRYCHRISTMAS!”
美国海军士兵高举了啤酒瓶,从飞驰过来的敞蓬吉普里探头大笑大喊,朝路边女学生们吹响口哨,惊得三五成群的女学生们纷纷躲避。
带上准备好的礼物,方振皓开车一路到了吴公馆,在那里吴夫人正等着他。
他到重庆不久就遇到了来避祸的吴家二老,因此也成了吴家的常客。拗不过吴夫人的好意,索性也就大大方方叫他们“干爸”“干妈”,他明白,子女死的死散的散,两个老人只想要些许的慰藉。
甫一踏进大厅就有仆妇上来,为他宽去大衣。
“南光。”
吴炳章一身灰色长衫,黑色团花缎马褂,笑容可掬一副长者的风范,挽着吴夫人的臂,向这边走来。
方振皓笑一笑向两位长辈问好,将包好的礼物递给仆妇,顽皮挑眉,“干妈要不要猜一猜,里面是什么。”
吴夫人身着一件黑色绸缎旗袍,几颗圆满莹亮的珍珠钮扣光泽夺目,颈上搭配的一串大珍珠项链更为惹眼。她看了一眼那包扎好的礼物盒子,回身笑了嗔怪,“人来了就好,干妈不图你的东西。”
“那可不行,今晚是平安夜。”
“你这孩子,快走,进里面暖暖。”
水晶吊灯光影婆娑,壁炉里火光熊熊,烘得一室温暖如春。
吴夫人美国做派十足,为了平安夜,家中四处布置一新。长桌铺了白刺绣桌布,上放银花缠枝烛台、水晶玻璃杯……木质地板已打上光亮的硬蜡,漆黑沉重的钢琴也移出来,搁在客厅一隅,正有个俊秀琴童弹曲子。
方振皓早已对权贵们的奢华宴会毫不陌生,哪怕就在这物资匮乏的战时,传统的礼仪排场也是绝不可轻视的。对这种虚礼浮华,事实上他并不感到欣赏,但这等场面,礼数还是要做到的。
圣诞树缤纷立在一角,空气里有着松枝隐隐的香气,还有白兰地的芬芳,客厅里宾客并不多,但皆是华服优雅,男男女女一个个举止从容,正在悠扬的唱片声里谈笑风生。吴夫人为他介绍着宾客,今晚到来的宾客皆是亲友旧交,大多都是吴老先生的学生下属,还有吴夫人娘家亲友。
吴夫人感慨道:“历逢战乱还能聚首一处,也是难能可贵。”
方振皓身穿白色礼服,内衬丝质衬衫,打着规整的领结。举止优雅,谈吐从容,绅士一般微背了手频频向过往搭讪的人欠身点头答礼,吸引了无数目光。他听着吴夫人向他介绍一个个冗长拗口的名字和官职,某某长官与某某夫人,某某公子与某某小姐……仿佛恍然回到战前上海,十里洋场那一番衣香鬓影光景。
而在那些宾客眼里,吴夫人身边这个翩翩风采的青年男子,既洒脱又不显浮华,别具一番清贵气度,方是世家风范。得知这是吴家的义子,频频夸赞间,更有人不由得另眼相看。吴老先生的几位下属已经同他攀谈起来,不多时就相谈甚欢。
男人们聚在一起,总是喜欢谈起政治或是战争,方振皓一边举着酒杯抿酒,一边仔细听他们高谈阔论,恰倒好处的插上几句看法见解,在那称赞声里,唇上笑意越发从容。
女人们早已沉浸在欢乐气氛里,一时间欢笑晏晏,唱片集里悠扬舞曲恰也适时响起。一时间早已有一对身影轻盈步入大厅中央,在众目睽睽之下翩然起舞。吴夫人含笑走到一边,坐在一群夫人中间,见女主人入了座,夫人们谈兴更浓,座间话题都是脂粉闲事。
“吴夫人在想什么呢,一句话不说,尽看我们献丑?”座中有位活泼的夫人朝她笑嗔。
吴夫人笑的和蔼,瞧见那群谈笑的男人们,“我是在想呀,趁着这时候,结一门好亲事。”
“可是那位?”另一位夫人一挥手,手上硕大的戴祖母绿宝石光泽闪动。
“正是。我给他介绍过许多,他总是推辞,跟我说没遇到合适的。”吴夫人低低叹气,“我知道,这孩子留洋在外多年,又见过那么多大世面,寻常闺秀怕是入不了他的眼。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而立之年还是单身,说起来了,我做干妈的也有责任。”
另几位夫人满面春风地笑,纷纷对方公子关切备至。沙发一端,云英未嫁的淑媛们低声言笑,目光不时飘过去。一位穿了黑丝绒旗袍、胸口绣着一大朵夸张的紫色牡丹的夫人走过来,笑盈盈说:“既然如此,我便替我家老顾拿主意,咱俩家做个亲家。”
吴夫人看到是丈夫同窗好友老顾的太太,仰面一笑,“好,好。订一段锦绣佳缘。”
方振皓被吴夫人从那群人里叫出来,面露不解,直至被带到一群珠光宝气的夫人门前,才明白怎么回事。吴夫人对他介绍说:“南光。见过你顾叔叔顾阿姨,他们是我与你干爸当年的同窗好友。”
知道干妈又在给他心,方振皓心中无奈苦笑,面上却仍旧笑意温和,欠了欠身道:“顾先生顾太太好。”
顾太太拉了他上下打量,赞口不绝的说:“令郎果然是一表人才,听说不爱政治只投身慈善救护运动,年纪轻轻就是高层理事,这文文静静的模样,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又推了娇小秀丽的女儿在身前,对吴太太与方振皓介绍说:“小女,顾采薇,英文名Diana。”
那洋派的女孩儿一袭玫瑰色薄纱礼服,乌黑长发梳到一侧,两颗钻石耳钉熠熠闪光,一条钻石项链在低胸礼服裙的胸口。她双手提起裙裾,甜甜微笑,对了人大方的行礼。
“我家Diana也是在美国读书,回国探亲一次,不想到滞留了,唉。”
“南光也是从美国学成归国。你们两个应该有共同语言,年轻人在一起更有话说。”吴太太笑了说。
舞曲已悠扬奏起,夫人们聚在一处,看那一对身影两人翩跹滑入舞池中央。
远远看去,两人一如芝兰,一如玉树。
吴夫人与顾夫人相视一笑。
挽了女孩纤削腰肢,握了女孩修长的手指;方振皓实在觉得无奈,平日里不见还好,一见吴夫人就要唠叨叫他赶紧结束单身。他想着想着不由叹气,这要怎么才能避的过去,难不成,叫他以后真的躲得远远的,不要见干妈了。”
顾采薇半仰了脸,眉梢眼底笑意盈盈,“你肯定会说英文了,那我们用英文讲话吧,我用国语说话很累。”
方振皓笑了,点头用流利英文说:“当然可以。”
“那就好。”顾采薇弯起眼角,又老成叹气,“原本我只想回国小住一阵子,可是刚在香港才几天,日本人就打过来了,不得已回来,这下就要延误学业了。”
“你很小就在国外读书了?”方振皓打量她,听她英文说得十分流利,做派举止也带着洋人的大方,“你的英文说得很好。”
“那是呀。”顾采薇撒娇地歪着头,“我很小就跟着舅舅在美国读书了,我不喜欢中国,很乱很脏,还老打仗,一点也没有美国好。”
闻言方振皓微怔,舞步一滞,脸上不动声色,灯光斜映,照见他笑容隽雅如初。
顾采薇笑语盈盈,“你将来打算一直留在国内吗?”
“应该是吧。”方振皓莞尔一笑,挑了挑眉,神情仿佛是在追忆往事:“我当初若是留下来,现在也在大学独自执教,恐怕这个年纪也该是副教授了吧。还记得当年我非要回国,把教授气得不轻,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就差骂我了。”
“果真是高材生,吴阿姨说得不错呢。”顾采薇打量他,越发笑弯了眉。
听她说完,不待她问原因,方振皓笑了笑,很快将话题引到别处去,与她谈起了钢琴曲谱一曲袅袅而终。
方振皓绅士的托了她的纤细手腕,将女孩子引出舞池,从身旁侍者托盘中拿起一杯递给她。
“谢谢。”顾采薇脸上绽露天真的笑,就像一个小妹妹。
方振皓点点头,抬眼瞧见那边有相熟的人,于是欠身对顾太太一笑,走了过去。
吴炳章心情也似乎是极好,抬手叫他来跟前坐下,将他介绍给旁人。
周围有人谈起了珍珠港事件,言谈举止间很是高兴,仿佛美国一参战,便可马上结束战争。但也有人不赞成,举出那本《论持久战》来反驳,在座诸人为这争锋相对的观点起了争执,各成一派,一时辩论起来。
吴炳章听着那边热火朝天的争执,问了身侧方振皓说:“南光啊,你是美国回来的,以你的看法,美国参战了,到底能不能很快结束?”
方振皓想起他与佩克的谈话,还有现今日本人下南洋的形势,想了想摇头说:“美国的经济基础很雄厚,工业能力也很强,军事实力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就现在的形势论起来,它在太平洋上的力量被珍珠港事件摧毁了不少,还是需要时间恢复的。美国已经冻结日本在美资产,停止对日出口石油和废钢材,现在日本人的方向是下南洋掠取资源,美国的势力在南洋比不上英国,香港已经沦陷了,英国最不济也要保住印度这块最大的殖民地。”
吴炳章捋着胡子,凝神听着,又道:“日本人现在正集结了十几万大军,朝着长沙开进,这都是第三次了。唉,湖湘多刀兵之祸啊。”
“前两次薛岳将军不都把日本人拒于长沙之外了么,这次情况也应该不会太严重。”
“人人期盼如此。长沙湖湘若失,可就威胁到重庆了。”
“前一役的枣宜会战,也是打得太过惨烈,张自忠将军殉国,重庆的东大门宜昌已经开了。”有人连连叹道,“要不是今年三月在第五战区和第九战区交界的江西上高,狠狠打了一场上高会战,日本人怕是这会就扑到重庆来了。”
“可不是吗。王耀武将军的74军和协助他的第五战区第三集团军,打得痛快,毙伤日军少将步兵旅团长岩永、大佐联队长浜田以下一万五千余人,彻底把日本人赶出了上高。”
一个看服色是不低军阶的军官拿着酒杯,慢慢道:“第三集团军可是原来的东北军的一部分,还有九月的第二次长沙会战,这下彻底没人敢小看这帮人了。第五战区副司令邵长官被委座嘉奖了,估计大概是要升任第六战区司令长官了吧。”
“防区为鄂西、湖北、湘西、川东的第六战区司令长官?守得是陪都重庆呀,这下可就成了御林军了!”
“就邵长官那个旧派军阀作风?啧啧,依我看还是省省吧。他带兵又打又罚,我刚从第五战区回来我可知道,他手底下两个集团军,士兵衣着不整,罚站;鞋带、皮带扣系不紧,罚站。有天集合整训,他讲话时候有个营长不时偷看旁边树上的两只嘻闹鸟儿,他一把就把营长扯出来,狠狠踢了三脚,不是旁边人拦着,大概就要上马鞭了。李宗仁长官也不管!”
“话可不能这么说。他那几个集团军,快二十万人了,除了他自己的兵,其他可都是杂牌军。川军、滇军,皖军还有桂军,不狠点怎么服众?再说了,邵长官也不是平白无故就打人,你自己也说了嘛,整训讲话是那营长自己违反军纪了。我听说的吧,他把自己的半年的薪饷拿出来供给伤兵改善生活,那军官和士兵可独心塌地的,肯跟着他出死力,打硬仗。”
“非也,我看邵长官可会不会去第六战区,御林军非黄埔系不成。”有人反驳说,“说起来,12月23日刚签订了‘中英共同防御滇缅路协定’,这怎么个共同防御虽然八字还没一撇,可总要有人出来做这个司令长官的。”
“不过邵长官也是难得了。西安事变刚结束的时候,谁知道东北军会成什么样子。”一人说了转头看向吴炳章,脸上堆起笑道:“都是吴老教导有方才没走歪路,他能有今天,也是托了吴老的福气,还有蒋夫人的恩惠呀。”
吴炳章捋胡子咳嗽一声,却似不想多说此事,只是笑道:“今日是平安夜,难得的好日子,不谈这些过去的事,说些其他的开心。”
那群人立时会意,很快的转过话头,说起男人们自以为有趣的话题。一句一声,不外乎官场风向,谁得势谁倒霉,谁个敛财有道,谁家后院起火,都是这陪都上流社会的趣闻。
外面到处在打仗,里面却酒浓脂暖,俨然太平盛世。
方振皓仍旧从心底里厌恶这些虚假繁华的调调。
他放下酒杯,想要去找个地方清净清净,哪怕是去吹上一会的冷风也好。
不料吴炳章却道:“南光,坐的乏了,随我去各处走走。”
方振皓只得应了,扶起吴炳章走进人群,他一边与左右人寒暄谈笑,一边又叫仆人去给吴炳章端茶,但那一片喧闹纷繁中,脑中仍旧回响着刚才那些人所说的话,只觉心里乱麻麻搅成一团。
找了个人少略微安静的地方,方振皓扶着人坐在沙发上,把泡好的铁观音递过去,自己也坐在一侧。吴炳章抿了口茶,淡淡道:“如今这世道,人说话就这样,谁得势了就酸溜溜的想要拆台,不必往心里去。”
“我明白。”方振皓笑了笑,拿起酒杯慢慢的喝。
“第五战区,第三战区还有第九战区,都是日本人攻击的重点方向,战事一日也不能停歇。这不,第三次进攻长沙,第五战区就又要协助第九战区,打长沙保卫战了。”吴炳章说着停了一瞬,又道:“他能打仗,打的那几场漂亮仗叫日本人心有余悸,说出来自然面上有光。”
方振皓依然沉默着,侧了侧头,“这次,又要有他么?”
“应该是吧。”吴炳章拂去茶汤上浮叶,拈起青瓷茶盖在杯沿轻轻一叩,“他跟罗卓英还有薛岳都是老相识了,薛岳那条命都是他从淞沪里救出来的。打虎亲兄弟,彼此都知根知底的,这次防守长沙,薛岳大概也乐意叫他来协助。”
方振皓想起他得知的那些消息,中日军队在湘北新墙河一线隔河对峙。自从武汉、南昌相继失守后,长沙的战略地位已经上升到异常突出的位置,成为屏障中国的战略大后方大西南的门户上战略要点。日本人集结了超过十万人的兵力,再度进攻长沙,意图打通粤汉铁路交通线。
他默默捏紧了酒杯,也不言语,低声叹一口气。
想了许久,方振皓才问:“那么刚才谈到的‘中英共同防御滇缅路协定’,真的意味我们要协助英国守卫印度?”
“此言差矣。是我们要借了英国人的势头,来保护滇缅公路。”到底是几十年的老江湖,吴炳章也是平静,“委座用了美援购买军火装备,也要能运的进来才行,滇缅公路绝对不能叫下南洋的日本人封死了。”
方振皓只是听着不时点头,唇角轻抿,也不言语。
“滇缅……他应该不会去吧。”仿佛是要说服自己似的,方振皓这样说着,抬眼却看吴炳章缓缓摇头。
吴炳章叹道:“这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到时候委座让谁去,谁就得去。看在我这张老脸的面子上,委座把他当半个自己人来看,也给了他不少的机会。他带着那二十万的杂牌军,在豫、鄂、蜀三省跟日本人对峙,扼守津浦铁路,抗日成果都是明明白白看在世人眼里的,谁也不能否认。”
“不过。”他话锋一转,“据说,在第五战区里,共产党和八路军向来无阻,大力发展抗日救亡运动。战区司令不管,战区副司令也不管,听之任之,一些人可看着不太舒服。”
闻言方振皓心里格的一下,迟疑看过去。
吴炳章放下茶杯,目光复杂而又难以捉摸,最后却只是捋捋胡子叹道:“罢了罢了,难得糊涂。”
客厅里顿时又响起了悠扬悦耳的琴声,到处流淌着平安夜欢悦的乐曲。
大厅中央又有身影翩跹起舞,各色裙袂飞扬,转瞬间又是灯红酒绿,舞影婆娑。
角落小沙发里,方振皓握住酒杯独自而坐,目光遥遥越过舞池,看向那欢乐的人群。
一段悱恻曲调再度响起,萦绕不绝,如静夜中热恋少女的低诉,满怀着对爱人的眷恋柔肠,语还休……本该是缠绵婉转的曲调,此刻听在他的耳朵里,竟变得断续低回,蓄满了忧伤。
方振皓怔怔而坐,拿了酒杯的手微微颤抖,心底有个模糊影子浮出来。
他想起了衍之。
这种场合的衍之,必定是一袭黑色礼服,衬了倜傥身段,举止间贵气十足。
可是他知道,衍之不是个花花公子,他是一柄藏在丝绸下的利刃,优美而危险,出鞘时寒气逼人。
他紧绷的面容松缓下来,目光也变得柔软。
眼前缤纷灯影变得模糊,模糊中,仿佛又晃动着衍之送别时的微笑,晃动着衍之那双带着笑意的幽深双眸。
衍之,衍之……多久没有与你在一起了。
他想起了他们唯一的一次跳舞,那是在他生日的那个晚上,在那个没有灯光的房间里,执了彼此的手,牵引对方舞步,旋身、回转、进退……
那些身影都模糊在时光里,浅笑轻叹,抛掷流年……
回忆那么久,久远得就像是一场梦。
却不知道,而后就连远远上看一眼,也变成了奢侈。
这一别,相隔迢迢,又要何时再能重逢。
现在记得更深的,却是王实甫的那一句,“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
华尔兹的乐曲似一幅柔软丝绸铺开在深浓的夜里,琴声中,翩翩起舞的人们为之沉醉,陶然忘了身在何时何处,忘记了烽烟战火,只专注于最美好的时光,不愿从美轮美奂的梦境里醒来。
平安夜舞会华美缤纷,随着天籁,涌上来更多无法遏制的回忆,方振皓默默而坐,不语不动。
此刻,这只是他一个人的世界,一个人的悲喜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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