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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书籍名:《血色黄浦江》    作者:牧云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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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口径的重炮对着57军112师667团的阵地足足轰炸了半个小时,地毯式的轰炸几乎将整个阵地翻了过来,士兵们趴在战壕里,简直都抬不起头。对面狂暴的机枪火力如同泼雨样的打了过来,在战壕的壁沿上扬起阵阵飞溅的碎土。
一长串的子弹嗖嗖的从耳边尖啸擦过,劲利的弹风擦得面颊生疼。许珩握住冲锋枪下意识弯腰躲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暗自庆幸命大。
敌人猛烈的机枪异常猛烈,加上炮火轰击和飞机的投弹扫射,拉起一副立体的火力网,几乎成了中国守军阵线上最大的梦魇,这些轻重火力带来的弹雨几乎完全的构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墙,许多弟兄刚探出头就被打死。
“咱们的炮兵呢?怎么不揍他娘的!”
旁边的一个士兵奋力甩手扔出一颗手榴弹,骂骂咧咧大叫:“炮兵都死哪里去了!让咱们闷着头挨——”
他话还没落音,一颗飞射而来的子弹便洞穿了他的脸,甚至都没来得及哼出一声,那士兵便带着半截未说完的话仰面摔倒,鲜血喷得到处都是。
“低头!低头!”许珩弯腰,在战壕里加快步伐,对了士兵吼叫。
轰,又是一枚炮弹,就在不远处炸开,巨大爆炸之声带着掀翻而起的气浪,许珩猛的卧倒,耳边嗡的一声,碎石土块随着气浪掉落,在身上砸的发疼。
他摇了摇头,抖落泥土,直起腰向战壕外看去。
震彻天宇的爆炸之声依然是如同滚雷一样,从天边滚过。远远的,在不断腾起的在青色的硝烟里,日本人又压上来了,密密麻麻的就和蚂蚁一般。
“鬼子上来了,坚决给我顶住。”许珩对了最周围嘶吼,“机枪!机枪!”
身边到处都是嘈杂着叫喊声,阵地上和阵地外不断的有人中枪倒下,然后后来者会毫不犹豫的接替他们的阵地,或者踩着他们的尸体继续前进,这一切早就已经让人熟悉而麻木。一个机枪手中弹倒下,身边的同伴看了不看,将他的尸体一把拉起,就这么随手往边上一放,然后自己操起了同伴留下的机枪,再次对着扑上来的敌人扫射。
数倍于己的敌人,在飞机与大炮的掩护下,层层叠叠地向着罗店外围阵扑上来,疯狂压了上来。
机枪声几乎从来没有停止过。
许珩的眼前是一片血红,轰轰轰,耳边此起彼伏的爆炸之声,碎散的泥土被掀得到处都是。已经到了阵地近前的日军士兵三两一组冲锋,一颗手榴弹抛出去,当即被炸得是血肉飞溅。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还有那蠕动着的伤者,在血水里艰难的呻吟求助。
弹雨在漫天飞舞着,一个个的士兵倒在弹雨里,很快就有一个个的士兵顶上。
一个人倒下了,绝不会有人为此而落一滴眼泪。
战场上最值钱的是什么,毫无疑问是人命,只有活着的人才可以把战争继续下去。
战场上最不值钱的是什么?也是人命。
一排排的士兵倒下,一片片的士兵倒下,就好像正在割草一般。
穿上军装的那一天起,便已经应该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更要深深的明白这一点。
前赴后继,出生入死,在战场上并不是光荣的事,更加不是值得歌颂的事,这只一个士兵应尽的责任,只是责任。
左翼阵地被炸开一个缺口,日本人扑上来,而守军也同样扑了过去,两者绞杀在了一起。惨白的阳光的下,刀刃放射出死亡的寒光,金属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了一起。
那里的中国士兵越来越少了,越来越多的中国士兵在阵亡前拉响了手榴弹,或者点燃了炸弹。
剧烈的爆炸,刺眼的火光,阵地上一个活人也没有了,只留青烟腾升。
“五班,五班给我顶上去!”
许珩听见自己在冷冰冰的吼叫。
他想,自己变得残忍了吗?也许是吧,但这却是这场战争造成的。
战争果然是最快让人成熟的地方,在这里,人的性命也许还不如一颗子弹值钱……
九月十五日,罗店。
这已经是日军发动进攻的第三天了。
战斗打得异常艰苦,日军的冲锋非常凶猛,三天时间里数处阵地都不时出现肉搏战。有几处阵地如果不是援兵及时增援,把日军再度打退,只怕阵地已经易主。
突在最前面的667团的阵地,遭受到的攻击最为猛烈。
团长兼副师长许珩在这里守了三天三夜,一步也不敢离开。
日军的九二重机枪和十一年式轻机关枪的火力打得实在是太凶猛了,几乎是贴着地皮就扫了过来,一连串刺耳嗖嗖嗖的声音,不少士兵立即就被打死了,鲜血从胸口涌出来,迅速的染红了泥土。
如果不是有战壕的庇护,估计死伤还要更惨重,从火力上比较而来,日本军队的火力强度要远远胜于着己方。这一点,这几天的现实,让许珩再明白不过了。
绵密的炮火劈头盖脸砸下来,早已经将防线前的铁丝网炸得稀烂,斜插在土中的阻绝木桩、掩体被烧得枯黑,时不时冒着青烟,阵地前是大大小小的弹坑,战壕已经被炸成一截半截,甚至起不到防护作用,许多固定火力点,更是早已经被大口径的炮弹给直接的炸成了弹坑。
远处是成群的日本兵平端着枪支,对着这边压过来,各级军官挥舞着军刀,狂乱的叫喊,向着中国军队的阵地发起了最后一段距离上的冲击。
这些穿着灰土黄色军医的日军部队的队形拉得非常开,甚至有些稀松,在弥漫的硝烟里远远近近。
许珩用力闭了闭眼,又睁开,手上利索的换了一梭子子弹。“准备了,等靠近了再打。”
他身边趴在战壕壁上的王旭默默的将手边的手榴弹的拉索绳拉了出来,就等着日本人上来。
不远处的机枪手在副手的帮助下,忙着将弹链挂上。
“200米,敌人就快上来了。”喊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怕么?”许珩忽然问。
王旭侧头看,很快的又转回去,目光死死地盯着前面,“不怕,我不怕死,现在能报仇了,高兴都来不及。”
许珩抿了抿嘴,似乎是一个要笑的表情。
王旭揉揉自己的军帽,咬牙切齿,“给我爹妈,给我姐姐报仇!”
许珩目光一刻也不敢放松,看着那些逐渐涌近的士兵,还有,那面太阳旗。
他发现,日本人已经不像原来那样盲目的冲锋了。
原来那种潮水似,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击正在逐渐减少,这也让他们对日军的杀伤数字开始下降。而很明显的,作为指挥的军官注意了对自己的保护,这令狙击手难以做到有效的杀伤。
双方都在竭力减少错误,这也注定了这场战争将是一场艰苦的拉锯战。
至少有两波的日本兵从硝烟中冲了出来。如果不出意外,后面至少还有一波。使用波队冲击,是日军作战的最显著特点了,这样可以保持不停歇的冲锋,使得对方没有足够的力量形成抵抗。按照一百米的一段冲击距离看来,日军的攻击正面纵深至少有三百米。许珩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看来这次麻烦大了。
虽然只是进入罗店阵地才三天的时间,可是这三天对于667团来说,不亚于是被架在火炉上熏烤了三天。部队的伤亡实在是太大了,各营各连,都已经是伤亡过半。
许珩深深吸气,在自己来之前,司令在这里熬过了二十天,那二十天,该是怎么样的二十天。
但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吴淞日军登陆点处是大大小小小的登陆舰艇和运输舰,汽艇强行冲上滩头,将大批的日军部队送上中国的土地,同时卸下装载的物资。涉水登陆的日本士兵们在军官们粗野的呵斥声中,跌跌撞撞的趟着浑浊的滩头江水,如同蚁群样的攀爬上岸。沙滩上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和日语的叫骂声。
“团座!日本人又压上来了!”
“费什么话!打!”
冷冰冰的话从许珩的嘴里里发出。
“打!”
“打!”
“打,打,打这些狗娘养的。”在粗野的叫骂声中,阵地上同时的腾起一排的火光。
所有的轻重火力一起开火。
四下里纷纷扬洒起一片血肉,几个扑到近前的日本兵甚至来不及躲开,就被扔过来的手榴弹炸得得脑浆四溅,破碎的钢盔在地上滚落,糊满了猩红的污血和白花花的脑浆。
日军很快开始找到掩体反击,一颗颗子弹不断打在他们面前,激起的尘土和碎石块打在脸上身上生疼生疼地。而在面前,成片成片的日本人倒下,机枪手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一丝怜悯,他们一下一下扣动着扳机,看着一个接着一个的日本人倒在自己的枪口之下。
攻防战胶着进行着,惨烈的程度大大超过了双方指挥官的想像。
直面着日军潮水般的进攻,被大炮和飞机两面夹击,667团的处境愈发的困难了。
部分阵地已经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士兵们已经跃出战壕开始了肉搏,惨叫声,刀刃刺进血肉的闷声,爆炸声,充斥了整个阵地。
成队成队的日军,端着枪,凶狠的向阵地发起了新的冲锋。他们一层层,一叠叠,后面的士兵踏着前面同伴的士兵,悍不畏死的冒着中炮火,疯狂而迅猛的企图接近中国人的阵地。战线顿时被撕开了口子,阵地上出现了不小的慌乱,但很快的各营各队的电话重新响了起来。
“我是团长许珩,不许后退!不许后退!继续战斗!继续战斗!”
看着已经是乱作一团的阵线,许珩喘了口气,果断的命令全线发起反击,以反冲锋来遏制日军的波队冲击,只有和敌人完全的绞杀在一起,日军的火力优势才无法发挥出来。
“杀!”
声音很快淹没在大炮的怒吼之中。
机枪声重新变得猛烈起来,所有人都在声嘶竭力的发出了几乎不是人声的怒吼,沿着蜿蜒的壕堑,数百条身影接连冒出,带着阵阵的呐喊,扑向那如同山洪样涌动的敌人。
“冲啊——”
“冲啊——”
轰,一团火光,几个刚刚爬出堑壕的士兵在纷飞的碎片之中被炸得血肉四溅。
一个连长跳出战壕,吼叫:“能喘气的,都拿起枪,全跟我来!跟我来!把阵地给抢回来!抢回来!”
上百名中国士兵冲了上去,他们发出了阵阵的吼声,要让整个大地都因为他们的吼声而颤抖。
两挺重机枪拼命的喷吐着火舌,阻挡着中国军人冲锋的步伐。
几个士兵倒下了,进攻势头一下受到了阻碍。
天空中出现了五架飞机的影子,来回盘旋着,对着中国守军的阵地,忽然猛地俯冲下来。
投弹,扫射,巨响声中地动山摇,鲜血四溅。
自从日军进攻开始,邵瑞泽就接到一个又一个报告,这里被突破,那里被占领,这里被抢回来,那里再度收复,反反复复的拉锯,胶着的难解难分……他感到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报告!司令,这是一一二师的紧急战报。”
一个参谋走了进来,将一一二师的报告拿给邵瑞泽看。
正和一群人站在地图前的邵瑞泽骤然回身,劈手夺过报告,一目十行看完,却愤怒的将手中的报告撕成粉碎,咬牙切齿道:“许珩,敢丢了阵地,我枪毙了你!”
他顿了顿,拿起电话,叫接线员把电话接到了667团团部。
电话刚接通,邵瑞泽就愤怒的喊道:“许珩,混账东西!防线是怎么丢的!老子要枪毙你!”
那边却不是许珩的声音,而是团部的参谋张恩华,电话听得并不清楚,电流在滋滋的响。
“司……司令,报告,许团长他……他……”
电话里轰的一声,顿时就安静了。
“许珩他怎么了,你到是说啊!”邵瑞泽一听老部下的情况好像不太妙,顿时急火攻心,破口大骂。
话筒里张恩华使劲的咳嗽,口齿不清说:“报告,鬼子的坦克已经压了上来,眼看就要突破一营防线了。团座下令上敢死队,炸掉坦克,白刃战,他人现在在前线督战,鬼子实在是太多了,敢死队100多人全部阵亡,还在不停往上来冲。我估计,我估计,一营的阵地是守不住了。”
听到自己的老部下还没死,邵瑞泽心中的那块大石头落到了地上,他深吁了一口气,“好样的,弟兄们都是好样的。”随后他又厉声问:“老实说!鬼子现在已经攻到哪儿了!”
“鬼子突破了第一道防线,正向第二道防线发起进攻。”
“告诉许珩!马上组织力量,务必要坚守住第二道防线!”
张恩华话音里带着明显的哀求,“司令,我部伤亡实在太大了,一线部队就剩下不到一个连,二线部队刚才在鬼子的炮击中也损失惨重啊。团座硬撑着不要援兵,可是再不来援兵,这就打不下去了啊!司令!”
回答他的是劈头盖脸的痛骂,“混账!兵,我现在哪儿来的兵。整个战线上都是鬼子!能打的部队全拉出去了!总之一句话,你们团,必须给我守到天亮!”
张恩华刚来得及大声回答一个“是”字,耳边再度响起尖锐的呼啸。
他俯下身,随即,地动山摇。
新一轮的轰炸又开始了。眼看罗店已近在眼前,日军加大了轰炸的力度。天上,是飞机轮番的投弹扫射,地上,是大口径榴弹重炮猛烈轰击,烟尘遮天蔽日,像是漫天飞舞蝗虫一样,炮弹呼啸着砸下来,阵地上顿时硝烟四起,尘土飞扬,火光冲天。落到河里的激起巨大的水柱,半空中飞舞着断肢残臂。
飞机在天空中不间断的狂轰烂炸,几乎每隔几分钟就会飞临上空扔下一串串的炸弹。
而地面上的炮火也在配合着空中,炮弹疯狂投下来,一遍,又一遍,像是犁地一样反复的翻搅过阵地。
浓烟滚滚,硝烟蔽日。阵地上到处都能见到熊熊燃烧的火光,刺鼻的硫磺味,尸体被烧焦后的焦臭味,让阵地上的每一个中国士兵忍不住想要呕吐。
炮火准备之后,一排排的日军士兵开始密密麻麻的冲了上来,方法还是老一套:坦克开道,步兵攻击。
放眼望去,好像是一群群蝗虫一般密集,在钢铁战车的掩护下,持着轻武器的日军士兵,“嗷嗷”叫着,在炮火掩护下,再度向阵地冲了过去。
在他们的想像中,猛烈的炮火已经摧毁掉了敌方抵抗的意志,现在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冲锋,对面的那群支那士兵就会狼狈的放弃阵地逃跑。
密集刺耳的枪声,一阵又一阵的手榴弹爆炸声,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没有不同。
士兵们双目赤红,用简陋的武器,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承受着钢铁武装起来的敌人的一次次冲击。
一次进攻被打退了,士兵们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第二次冲锋又来临了。
麻木,重复,机械,冷酷、血腥……
士兵们都麻木了,被硝烟熏得发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装备不如日军,训练不如日军,战斗素质不如日军。
没有飞机,没有大炮,没有坦克。
子弹不多,机枪不多,重武器根本没有。
我们有地,是命,一条条活生生地命。
中国人的命,中国军人的性命!
以命易命,以血换血。就是这么简单。
用沙袋垒起的防御工事早已被炸得七零八落,官兵们只得利用弹坑、岩石和战友的遗体作掩护,以步枪、冲锋枪顽强阻击。
七连长刘武平推开身旁的尸体,试探着爬出战壕,只那么一眼被坦克的火力逼得不得不缩回去,而身侧的士兵们几乎是全副身体贴在战壕壁上,缩起来。谁都知道,只要一探出头去,就会被坦克打成筛子。
已经顶不住了,如果解决不了这些坦克,至多这次一次进攻,日军就会冲进阵地。
上峰下了死命令,就是死,也要跟敌人同归于尽。
他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环顾着身边,他的一个连,现在也只剩了六十来个人。
很快的,刘武平心里打定了主意。
在坦克的庇护下,日军终于接近了,端着的步枪上全上着明晃晃的刺刀。
三五个士兵抱着炸药包猛的跃出战壕,日军坦克疯狂的开始喷出火舌,第二批迅速跟了上去,但很快,第二批又全部被打倒在了地上。就在瞬间,一个中国士兵猛然站了起来,手中的两捆手榴弹冒出阵阵青烟,他大吼了一声。直接就滚到了坦克的履带之下。
“轰——”坦克燃烧起来,瘫痪在了那里。
七个中国士兵的生命,终于阻止了这辆坦克的前进。
又一辆坦克被炸毁,驾驶员狼狈跳出驾驶舱。
手上的弹药已经打完了,刘武平端着冲锋枪探出身,“弟兄们!是汉子的都死在这啊!”
扎在军裤中的白衬衣早已被硝烟和鲜血染得黑一块、红一片,他发出了最后的悲壮呼声。
他的士兵们不甘落后,纷纷抄起上了刺刀的步枪,一边开枪,一边跃出战壕,再一次迎着敌人顶了上去。
惨烈的白刃战,一批又一批日军冲上来,一批又一批中国士兵迎上去,以刺刀、枪托和牙齿、拳头展开在这的最后一搏,双方都杀红了眼,这篇不大的阵地上,到处都是浓烈的鲜血和尸体。
远处响起了一阵急促而有力的机枪扫射声,刘武平咬着牙从一具尸体上拔出刺刀,听到刺耳枪声,本能地想顺势卧倒,但已经来不及了。
弹雨铺天盖地泼洒过来,他的全身顿时像触电一样猛烈地开始扭动,砰,砰,砰,十几发机枪子弹从他的后背横贯而去,鲜血瞬时从枪眼里飞溅而出。刘武平的嘴角抽了抽,膝盖一曲就半跪在了地上,枪从他的手中脱落,重重砸在地上。
他仰起头,模糊不清的视线里,看到如血一般的夕阳。
他然后开始笑,竭力把手伸了过去,似乎想要握住什么,手就那样忽然凝滞在半空,接着就重重落到了地上。
酣战至入夜,日军坦克突入阵地,尽管守军进行了最悲壮的战斗,但罗店以北,终于被全线突破。
许珩坐在战壕里吃着晚饭,由于这个阵地里伙夫也都已经上了战场,晚饭只有咸菜冷馒头。他费力的咬着馒头,仰头咕噜咕噜喝下一大口水,还来不及擦一擦,抬眼就看到守在团部的参谋张恩华带了几个人奔过来。
“团座,防守北面的我们的二营和306团的两个营,已经被鬼子突破了,现在已经退到了镇里。如今敌人兵分两路,一路向镇里突击,一路向这里包抄过来了!
“你什么意思!”
“部队要马上撤,再不撤,就要被鬼子包饺子!”
听到这个消息,许珩差些将手中的军用水壶都捏扁。
撤?怎么撤!司令才刚说了不许撤退,至少也要守到天亮!
张恩华急得直跳脚,“我的团座,您就下令撤吧,撤出去了,再想着怎么夺回来也不迟!”
事已至此,许珩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撤”。
话音未落,一发炮弹砸过来,在战壕边轰然爆开。
张恩华倒在了血泊中,炸得血肉模糊,许珩扶起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张参谋!张参谋!快睁睁眼!”
“来人,来人啊,卫生员在哪里!”
张恩华费力的睁眼,手抖抖索索抓了许珩的衣袖,话音艰难的像是聚集不起来的沙子,“团……团座,请……请转告我老婆……说,就说我对不起她……请她好好抚……养孩子……家父年老体衰……不要……不要把我的死讯告……”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的鲜血像喷泉一样,从嘴里喷出,喷得许珩的身上满是血迹,然后剧烈喘息了一阵,身体一抽就没气了。
许珩带着667团前脚撤进了镇口,还没来得及进入阵地,敌日军的坦克、装甲车和骑兵紧随其后。这一下防守异常仓促,中国军队立足未稳,只得边打边退,一直退到镇里。
厮杀了整整一天,双方都已经非常疲倦了,日本人无法继续前进,中国守军也无力把他们赶出镇去。尽管大家都知道这时候尽力一冲,肯定会有极大的战果,但谁也没有了力量。双方僵持着,镇子的三分之二仍在中国军队手里。
另一边,日军一股迂回部队在坦克掩护下,突破了伤亡很大的87师防守阵地,突入罗店镇内,点燃了镇内的木质房屋。一时间大火熊熊,烈焰冲天。这种情况下,镇内的11师无法继续坚守,只得再度退出罗店突出部,转守西郊预设阵地。
彼此僵持了一夜,许珩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微微抬起头,望着对面黑漆漆的阵地,话语斩钉截铁,“组织敢死队,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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