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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书籍名:《血色黄浦江》    作者:牧云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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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哪个不长眼!”那绸缎衫的中年汉子呲牙咧嘴的大叫。
小店里一下寂静,目光全都投过来。
孔二箭步跳上凳子,叉腰大声吼:“闭上你他妈的臭嘴!”
“你个小兔崽子!也不看看爷爷们是什么人!”那汉子脸上被烫出水泡,疼的钻心,砰的一拍桌子,唰一把拔出手枪。顿时咔咔几声,周围的那些短衫汉子要么拔出锃亮的手枪上膛,要么抽出砍刀。
孔二冷笑一声,“老子怕你个蛋!”
见状小店的顾客都尖叫着逃出去,店家和店伙计颤巍巍的壮胆进来劝和,邵瑞泽一拍脑袋,又开始觉得肺疼。方振皓放了筷子小心翼翼去劝,“我这妹子脑子坏掉的,抱歉……”
话还没说完,就听“砰”的一声,他右边那个刀疤脸就嗷的叫了一声,直挺挺跌下去,眉心的枪眼还在流血。这枪声来得太过突然,就连刚刚认出这些人身份的邵瑞泽也是一愣。
“南光!少跟他们废话!”孔二吹吹锃亮枪管,趾高气扬的笑,“这几个混球,也只配给老子练练枪法!”
邵瑞泽连忙把她扯下来,“我的姑奶奶,这里不是南京!”
中年汉子勃然大怒,一把将方振皓往后推了个踉跄,“小兔崽子,看老子今天扒了你的皮!”说着面露狰狞,恶狠狠地吼道:“弟兄们!给我弄死他们,老子要拿他们的肉下酒!”
话音一落,他身后八九个手下就冲上来。
警卫都在店外,远水救不了近火,邵瑞泽也顾得不得许多,咬牙一掏枪,砰砰两声两个人就应声倒地,霎时已经有人冲到近前,他把孔二往桌后一推,一脚踢中了来人下身,抓住头发狠狠磕在桌面上,有人冲他瞄准,他一侧身左手闪电般握住了他的枪把,拇指隔住了扳机。那汉子发愣的一刹那,邵瑞泽右手手枪一抖,那人就撕心裂肺一声嚎叫,大腿上血淋淋一片,倒在地上疼得筛糠一样抖着。
人影里左躲右闪又叫:“南光,快去叫警卫!”
方振皓被一把甩在门边的墙上,有些发晕,看到乱糟糟的情景,立时奔出去找就在附近歇息的警卫。
“嗷嗷!”又是一阵阵惨叫,孔二双手提起滚烫铜锅,往冲上来的人群劈头盖脸泼过去。
店家和店伙计畏缩在柜台里,吓得面无血色,看着几个衣冠楚楚的男女和本地的流氓帮会开始斗殴,准确的来说,是一个男人在打架,一个似男非女的人在叫好。
“你个二百五!你想烫死我啊!”
“费什么话!当心身后!”
听到孔二的喊声,也觉察到了拳风到了脑后,邵瑞泽一个回身脚踢连环,两个人被踹飞了出去,掉到桌子上,一阵刺耳的叮当声和碰撞声,两个人躺在一堆木头狼籍里捂着脑袋呻吟,浑身抽搐着爬不起来。
要说孔二的枪法也是不赖,几个捂着脸被严重烫伤的人几下就被放倒,不过对邵瑞泽来说绝对不算好,近身格斗枪就是累赘,他一肘击在一人脸上,那人登时鼻血直窜,又抓住他的手腕一拧,喀吧响声里那人手臂脱了臼,再在颈后附送一记手刀彻底让他爬不起来。
“你别用枪了!小心打着我!”
“加油!加油!把他们全打倒,够刺激!”孔二在凳子上又蹦又跳。
满脸肥肉的中年汉子大吼一声,扬手脱掉短衫,露出一身白花花的肥肉,上面不满左横右竖的褐色刀疤,他操起一把砍刀,拍了把胸脯就冲向邵瑞泽。邵瑞泽一侧身,眼角余光瞥见锋利刀刃劈下,情急之下双臂撑住桌子一个空翻到了桌后,同时抬脚一踹,桌子就滑过去在那男子身上撞得七零八落。
眨眼间,邵瑞泽和汉子已经交上了手,那柄砍刀锋利无比,挥舞起来虎虎生风,每一出击都夹带着凌厉的风雨。过了十几招,邵瑞泽心知敌我悬殊不能强行出手,只守不攻一味躲闪,渐渐被逼向屋角。
汉子狞笑,“鸡杂儿,想跟爷爷斗?”
孔二还在唯恐天下不乱的叫好:“加油,加油!干掉他!”一边还跃跃欲试的挥拳做格斗搏击状。
你个二百五!邵瑞泽又避过一击暗暗骂,汉子狞笑一分神的功夫,邵瑞泽已经一蹬墙壁,侧身飞身而起空中连环踢了过来,第一下又狠又准,力道迅猛得正中手腕,又是几脚,顿时半个身子都嘶嘶发麻,最后一脚重重踢在中了头,砍刀咣一声砸到地下。汉子倒退了几步狠狠撞在墙面上,抬眼看到拳头紧跟着迎面而来,一阵乱拳打得他眼前发黑。
呼啦啦涌来六七个保镖,拨开围观的人群,冲进去就见店里一片狼籍,方振皓气喘吁吁立足未稳,孔二飞身就扑到他身上,捶着他肩膀兴奋的叫:“南光,他打的好漂亮!好过瘾,真是刺激!”
邵瑞泽下手还是拿捏着分寸,不想取人性命,看那汉子呼吸微弱,鼻血直流,知道到此为止了,就收了手。他直起腰,扯了扯早就揉成一团的领带,松开衬衣领口,舌头舔着手背上的出血的刀痕,退开一步转身往店门走。
刚越过那两个还躺在木头狼藉里呻吟的人,就听方振皓叫了一声:“小心!”
耳后一阵劲风,没想到是什么,身体下意识闪边一避,旋即手臂一阵剧痛。
手臂被刀刃划中,衣袖豁开,刹那间流了满手臂的血,鼻腔满是血腥的气息。
身后汉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白花花的肥肉上血迹满过,扬手又举起刀,他愣神的功夫,寒光一闪,然而耳边又是砰砰的两声,汉子右肩上又中了两枪,这下再也撑不住沉重倒地。邵瑞泽捂着左手臂,看门外方振皓直直举着枪。
“大哥!大哥!”屋子里一阵乱叫,原先在地上呻吟的小喽啰们忍着痛爬起来,一起嗷嗷叫着冲过来厮打,警卫立即扑上去,两方扭做一团。刹那间警笛尖哨响成一片,闻讯赶来的警察挥舞着警棍驱散人群,“我们是警察,怎么回事儿?刚才是不是你们开的枪?”
方振皓心里叫苦,趁机一手抓了一个,混入人丛,奋力朝巷道里跑去。
路灯昏黄,巷道里蜿蜒曲折,三个人不知跑了多少时候,纷乱嘈杂都被远远抛在身后。孔二被拽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踉跄两步跃下台阶,却是再也跑不动,“停……停下……”
方振皓回头张望,觉得好像也没事了,才松开两人的手,靠上墙壁,在路灯后的转角阴影中不住的喘气。孔二累得只剩扶腰喘气的份,一屁股坐下大口大口的喘息,邵瑞泽刚打了一架,也累得够呛,一手撑了墙休息。
孔二抬眼看夜空,边喘气边笑:“好玩!”
方振皓松一口气,就势席地坐倒,伸直一双长腿,靠在墙上,揉揉头,“二先生,好玩归好玩,可不能再有下次了。”
孔二刁蛮瞪眼,“为什么要抓着跑,我可不怕警察!”
“呼……”邵瑞泽长喘一口气,没好气地说:“孔家二小姐,东北军代司令,再加一个红十字会医生,和青帮的人当街斗殴,传出去可不是件光彩的事情吧?”
“陕西青帮?”方振皓脱口而出,孔二眼睛一闪,嚷道:“怕他个鸟!”
说着她一下蹦起来,拉了他领带拽到自己眼前,“那些人是真青帮吗?跟杜月笙一点也不像,打的真刺激,你怎么不早说!”
邵瑞泽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把领带拽走,伸手拉方振皓起来,给他拍拍衣服,方振皓心急如焚的拉过他左臂,瞧见血已经微微结痂了,摸上去黏黏糊糊的,着急说:“快,我们得回去。”
“是,我们得回去。”邵瑞泽扭过头,脸色像月光一样苍白,“这事儿不能摆上台面,青帮是民间势力,这会儿说不定正在满世界的寻我们三个。”
孔二却不乐意了,不依不饶的说:“我不管。”
邵瑞泽忍无可忍瞪眼:“还想怎么着?我把军队拉进城跟青帮火拼上一场让你开心?”
“这可是你说的!”
近处忽然有声响传来,三个人缩回路灯后,屏息伏下。
却是一只猫奔了过去。
方振皓松一口气,简单的清理一下,推了推孔二,“好啦好啦别吵,跑累了吧,快走,回去好休息。”
回到公馆已经是半夜,天幕上的月亮也被遮蔽在黯然的乌云后。
浴室里哗哗放着水,热气蒸的浴室门上的玻璃都蒙蒙的,卧室里灯火耀眼,方振皓正拿了酒精给邵瑞泽清理伤口,清洗过了伤处,左手小臂显出一道暗红色的伤疤,用水化开的药粉已经被全融,敷上去,然后用一层一层洁白的绷带裹住。
“还好我躲得快,哼。”邵瑞泽站起来,左手甩了甩不敢使劲,没好气的抱怨;“幸亏我去了,只有你一个,怎么应付那个二百五。”
方振皓收起剩下的绷带药品,也起身帮着他脱下衬衣,一边解扣子一边接话,笑眯眯说:“所以我还得谢谢你喽?”
“当然不是因为那个二百五。为媳妇儿,我心甘情愿。”邵瑞泽俯下身,右手托起他下巴,凑上去蹭了蹭,“说,怎么来谢我?”
方振皓眨了眨眼,把扣子全解开了,然手伸手进去顺着腰线一路摸到脖颈处,搂住了然后过头去,把嘴唇贴在他的鬓角,慢慢地磨着亲着,“作为奖励,我可以帮你搓背洗头。”
“太小气了吧?”邵瑞泽用左手轻轻环住他腰,右手顺了脖颈的线条滑下去,同样一颗一颗解开衬衣纽扣,惬意的摩挲着里面的肌肤,“一身的火锅味道,我们去洗个鸳鸯浴,就这么决定了。”
“不要擅自做决定,少来,你的胳膊不能碰水!”
“所以才要一起洗,你帮我啊……对不对。”
方振皓被他摸得发痒,笑着躲闪,又不敢太用力挣脱,只能被邵瑞泽挟持着进了浴室。
“咚”的一声浴盆里溅起水浪,隐约听见“要是她闯进来怎么办”和“不会的”之类的对话,随后就变成了水花四溅的声音。
孔二一身白色深绒睡袍,湿淋淋的脑袋上搭了块毛巾,就大刺刺的穿过花园,直接从客楼进了主楼。她根本不在乎官邸里下人的眼光,径自上去,到了卧室门口,随手敲了几下就推开门。
“南光,我来拿个东西,南光,你不在吗?”
邵瑞泽迈出浴缸的瞬间就听见了,透过满是雾气的玻璃,眼见那个混世魔王朝浴室这边摸过来,只来得及在腰上围了条浴巾,抢先开门探出头。
“吓死啦吓死啦。”孔二夸张的捂住胸口,又斜眼过去,“你在这里干嘛?”
“当然是洗澡。”邵瑞泽没好气,“看什么看,两个男人洗澡,走远点。”
孔二偷眼瞧浴室,一转身坐在小沙发上,双手托腮嘿嘿笑:“两个男人?”
“废话。两个男人洗澡怎么了,不然要一男一女洗鸳鸯浴吗,我风流可不下流。”
方振皓出来时候也被吓了一大跳,幸亏已经用浴袍严严实实裹住了,于是若无其事给邵瑞泽扔过去浴袍,说:“不是手受伤了吗,不能沾水,我帮他搓背。”
孔二撅起嘴,一扭身下了沙发,去隔壁小书房在方振皓书桌上一通乱翻,找到了要的东西,抱在怀里返身出来,眼珠左右一转,摆摆手,“我走啦,你们爱洗多久就洗多久。”
邵瑞泽用毛巾擦着头,说:“你最好有个准备,我估计这事儿非闹大不可,说不定我还得给你姨妈汇报。”
孔二立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你敢!”
方振皓倒了杯茶递给她,“他刚给我说了,随从们刚从警察局回来,身份都知道了,陕西青帮的大佬们肯定会找上门的,他可解决不了,到时候说不定要你姨丈出面给杜先生调停。”
孔二悻悻的灌了一口茶,“小气吧啦的,是不是这样就想赶我走?”
“你要是再胡闹撒泼,以至于再次大闹绥署和我的司令部,我就把你扔上回南京的飞机!”
“好啊。有本事你扔啊,我回去就给姨丈说,你私生活不检点,欺男霸女,无视党国法纪,违背他的训诫;西安城内社会治安恶劣,帮派横行;东北军军纪败坏,士兵在城内烧杀抢掠,扰乱生活秩序。哼!”
“你!”
吵来吵去方振皓觉得头都晕了,抽了邵瑞泽一脑瓢,示意他闭嘴,然后推着孔二出门。两个人在门外嘀嘀咕咕了许久,才见他推门回来,笑得很是无奈。邵瑞泽知道是把孔二哄得舒服了,于是感慨说:“那种混世魔王,你怎么就会哄。”
方振皓拿了条大毛巾,帮他擦头发,“我不说了我会哄小孩子吗?其实就是个大小孩。”
宽大的毛巾遮住了头脸,邵瑞泽笑:“反正烂摊子肯定是我收拾。”
说着右手就是一拽,方振皓几乎是扑跌在他怀里的,他索性翻了个身,枕了他的腿睡在沙发上仰视着邵瑞泽。一下觉得有什么滴在了自己脸上,才发现他的头发还没干,正在滴着水珠。
邵瑞泽把毛巾从自己头上拿下来,按在他头上,一下一下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方振皓慢慢笑起来,伸手在他的脸颊上抚了一下,又拉着他的左手放在自己脸边轻轻摩挲,忽然说:“第一次跟你握手,我就摸着了你手上的枪茧,都在指腹那里。我就知道你是个用惯了枪的人。”
邵瑞泽嗯了一声,“握了十五个年头的枪。”
方振皓摸着他手指上的枪茧,不自觉地笑出来,然后伸出自己的右手给他看,“手术刀握的久了,也会磨出来茧。”
邵瑞泽低下头来,看着他的眼睛,“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巧合。”方振皓瞪他,接着手指缓慢地在他的手心里开始画来画去,轻轻问:“疼不疼。”
邵瑞泽的左手动了动,手指滑过他的脸颊,抚摸着他的脖颈,说:“你摸着,那就不疼了。”
“她说你打架的模样很漂亮,可惜我还一次都没有见过。”
“没关系,我可以打套路给你看,想看多久都可以。”
“我觉得你好像上辈子欠了她的钱没还,这辈子被她欺负。”
“那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很多很多钱,多到还不完,然后这辈子我就要用自己来还债。”
“还债?”
“嗯,看着你,护着你,照顾着你,满足你的要求,实现你想要的,扶着你去做你想做的……但凡我做得到,但凡是你想要。”
“你是在说情话吗?”
“说是甜言蜜语也可以。”
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四目相对的看着彼此,从上面,从下面,看着自己眼前的人。
有好感开始,到最终决定要一起,一年了,一直那么亲近,这么近这么近,用心地看着对方,什么也不想,就只看着。
乌黑的眸子清澈明净,映着对方的影子。
就这样一直看着,一直看着,还要看一辈子,一辈子。
邵瑞泽擦着头发的动作渐渐的停了,然后缓缓俯下身去,嘴唇微张,一下子含住他的。
方振皓搂住他的脖子,闭上了眼,慢慢回应他的吻。
然后十指扣在一起,掌心相贴,呼吸一下一下变得急促。
漆黑的夜里,厚重窗帘遮蔽的窗口,那带着暖洋洋意味的橙黄灯光,一下子就消失了。
夜,万籁俱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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