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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书籍名:《血色黄浦江》    作者:牧云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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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人身披大衣,领子和长围巾将面容遮了一半,仍可见脸上漆黑眉色和一双极大极黑的眼睛,身量很是清瘦。
他脱下大衣搭上椅背,坐在方振皓对面,一言不发看着他,睫毛浓密,目光却显出十足的戒备。
方振皓双手拢着杯子暖手,目光平静的看过去。
面前的年轻人,嘴唇与鼻梁的凌厉线条像极了吴老先生,下颔却有着他母亲的娟秀。
方振皓轻轻抿起嘴,带上一点隐约的笑意。
错不了。
两天之后,他终于等到了这位吴公子愿意同他见面。时近清晨九点,报馆附近的咖啡馆里人不多,落座着都是三三两两的闲人,轻柔的音乐慢慢的飘散,看起来像是一个很美好的早上。可惜,这位吴公子身上却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阴郁,仿佛是一只时刻戒备的小兽。
他轻咳一声,打破沉默,“吴先生。”
对面的人尴尬地顿了一下,说:“抱歉,我叫余立民,先生可以叫我小余。”
方振皓皱起眉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松地笑笑,拿出精心包好一包东西放到桌上,推到他面前。这还是离开南京前吴夫人给儿子的,不顾丈夫劝阻要他们带上,看着他略显诧异的眼神,方振皓笑笑说:“这是你父母托我转交的,请收下。”
他脸色略僵,缄默片刻,仍是不动声色的冷淡,“抱歉,请收回去。”
方振皓愣了愣,真的有些意外。
“父亲?您不说,我几乎忘了我还有个父亲。”他缓缓说,语声冷漠,不掩讥讽,嘴边泛起一丝自嘲笑意。
说着拿起大衣,就要起身走开。方振皓蓦然变了脸色,右手握紧,随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那么,你总还记得,自己有个母亲吧?”
他这一问,似突如其来的冰雪灌顶,令他怔怔僵在那里。
那人拿着大衣的手僵在半空,无力垂下,似乎有一瞬的迟疑。
方振皓叹口气,面对吴定威的执拗,显出温软态度,轻声道,“那么,请听我说完,再走不迟。”
“你想说什么我替你说,无非是现在还恨着你的父亲,不愿意承认你是他的儿子,恨不得远远离开那个被你称之为封建的家庭?”方振皓看着他,目光里有一丝复杂的无奈,“你远赴西北,改名换姓,隐瞒自己的家世出身,害怕他们找来,害怕强迫着你回去,打碎你所追求的的理想。”
方振皓叹气,“对不对?”
吴定威抿紧双唇,苍白了脸,缄默不语。
他忽然抬起头,质问一般的开口,咄咄逼人,“是他叫你来的么?!”
方振皓目不转睛地看了他半晌,苦笑道:“我是见过你的父亲,却不是他叫我来寻你,他是何等人,而我不过一个普通人,没有这个本事能让吴老先生开口。只是,我想,你需要知道,你的父母双亲,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吴定威唇上毫无血色,胸口一时梗住,说不出话来。
“你的父亲闭口不谈你,嘴上说只当你死在外面,却仍在想方设法找寻你,心中无时无刻不在内疚。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你应当比我更清楚,生生死死一辈子,什么都不能将他击倒,却只有你令他满头华发……只因他是你父亲。”方振皓想起在吴公馆的情形,不由摇头苦笑:“你母亲,拿着你的照片,哽咽说你们父子俩,连蠢起来也是一样的愚蠢。”
“你的父亲为了你两鬓染霜,却好歹还有公务可以忙碌,而你的母亲孤零零的一个妇人,在一幢大房子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的哥哥姐姐都去了,她只剩下你一个儿子。同别人谈起什么,最后都是你。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只能对了你的照片以泪洗面,每时每刻担忧着你的安危。”
一句一句听着,吴定威抬起眼,眼底有深深震动,亦有不愿相信的茫然。
良久的沉默,他侧过脸,低低咳嗽了两声,眼里泛起莹然水光,“他们……不再憎恨我么?”他喃喃开口,一瞬间,目光犹如孩童般脆弱。
方振皓看着他微微笑,“做父母的,何时会恨自己的孩子?”
吴定威却黯然垂下目光,喃喃说:“不,我父亲……他说,说永远都不原谅我。”
看着他骤然黯淡下去的眼睛,方振皓半晌不能作声,想起自己温柔却早逝的生母,那个只知道抽大烟同姨太太厮混,却舍得大笔花钱供自己留洋读书的父亲,心底记忆如潮水翻涌……一阵阵的发沉。
他深深敛起了脸上表情,眼神复杂,凝视他缓缓说:“抛开与你父亲的分歧不谈,若说你父亲对你有十分失望,就对你有十二万分内疚。我在你家住过一段时间,在我们与你母亲面前,他鲜少提起你,对你母亲更是从不承认思念你。但是,知道么……我见过,你住的房间里,一整晚都亮着灯,是你父亲一个人独坐……”
吴定威也再听不下去,缓缓摇头,陡然制止他的话语。
“不,他会阻碍我去追求我的理想。他曾经一边用家法打我,一边吼叫,说一旦走上了这条路,不要说前途没有了,搞不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造反误国。可我明白我的目标,暴力革命,还有那个人人幸福的共产主义,那不是虚幻的故事,那是中国光明的未来。”
“他骂我是逆子,可他自己也曾经是逆子,是满清的逆子!当初他们的梦想是什么?是建立一个民主自由的社会!这个政党,已经堕落了,他们的努力,早已变质了。而他,更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梦想破灭的事实。现在的中国,需要新的革命!”
“他有他的功名,我有我的人生,他分明已经走错的路,为何不许我换另一条路重新去走?他既然不曾走过,何以断定这条路不能抵达彼岸?”他蓦地抬头,傲然的略抬起下巴,眼神一瞬间变得坚定,“离开吴家,是我一生做的最正确的决定,我不做寄生虫,我自己有手有脚,而我的理想在陕北,我更愿意为我的理想,付出一切,乃至我的生命!”
他苍白了脸色,哑声道:“如果这是他眼中的可耻,我愿意就这么可耻下去!因为,那是我自己的路!”
方振皓并未生气,沉默了一会说:“我没有说你选择的道路不对,你追求你的理想,这没有错,你坚持的,更没有错。你是你,他是他,你愿走哪条路,想要做些什么,又有什么要紧?况且,这条路,未必就是错的。”
“你是吴炳章的儿子,纵然逃过天涯海角,遇到多大政治分歧,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这事实。无论你做错做对,无论你承不承认,要走哪条道路,去哪里追寻你的理想,你与他,与你的母亲,终究是一家人。血浓于水,终究是割不断的至亲。”
吴定威沉默着,转过脸去,肩膀发着抖。
“小余。”方振皓叫了一声,仍是缓声说:“我不是想劝你抛弃掉你的理想,更不是为你父亲来做说客。况且,我本人,也在努力学习怎么样才能走好这条路,哪怕现在,我还是很不成熟,甚至不像你们接受过系统的思想教育。曾经,我也像你这样同别人争吵过,是为了很多人的性命,后来,我更是亲眼目睹了他们是怎样死在枪下,血流成河。”
他骤然沉默下来,用力的摇了摇头。
“之后还有很多的事情,在以前的生活里,我从未遭遇过,被日本人绑架,亲手开枪杀人,甚至还进过监狱、受过严刑拷打……”方振皓收回思绪,对他说:“慢慢的我明白,冲动对抗,是最不正确的方式。这条,同样适用于家人。”
吴定威有一瞬的发愣,仿佛被他说的事情震住。
“你可以追求你的理想,可以去陕北,可以为了这个信仰奉献出一切。但你的母亲,同样需要来自于她最后一个儿子的安慰。”他深深看他,语声柔和:“你已经是个成人,做什么都是你的权利,可你也是一个儿子,有义务与责任,他们老了,你不可以任性。去给你孤零零的母亲一封信,一封告诉她你平安的信。”
“请相信我,我可以保证你的人身自由,保证没人逼你回去,更可以保证没有人对你施以暴力,强迫你回南京。你所做的,不过是收下你母亲为你准备的东西,然后写一封信,告诉她你在这里很好,请她放心。这一切,并不会与你的信仰和未来冲突。”
满腔委屈之火被那目光浇灭,想起自己的母亲,吴定威忽然觉得颊上温热,泪水不知是何时滚落。
中午开饭的时候,邵瑞泽风尘仆仆的从绥靖公署回来了。
方振皓下楼来,对他笑了笑,接过大氅交给下人,却见他原本丰润的脸颊已清减下去,这些日子憔悴不少。知道他这几天一直是军营、绥靖公署还有官邸三点一线的奔波,忙碌异常。偶尔同官邸机要人员聊天,他也隐隐约约听说,潼关那里发生叛乱,几位师长联合通电要求退出东北军,投向南京,而中央军在带领下进逼到岐山一带,要求他做出选择。要么同意中央军控制潼关和周边的交通要道,东北军全军收缩;要么,中央军就要按照协议全面进驻西安,将东北军调防去甘肃一带。
邵瑞泽接过下人手上的热水毛巾捂了捂脸,先前憔悴倦色略显好些,眉下的一双眼又恢复了锐利神采。一时他只低头吃饭,神思有些恍惚,听着方振皓有一句一句的讲着吴定威的事情,赞许的点了点头。
瞅见其他人不在身边,方振皓悄悄问:“衍之,事情很严重吗?”
他知道,吴定威的事情,其实是还有一层含义在里面。
邵瑞泽含着勺子,口齿不清的说:“反正就那样,严重和不严重,没什么区别。”
闻言方振皓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他侧过脸,低低咳嗽了两声,随后恢复如常神态。
那笑容分明笑得无所谓,却有几分说不出的勉强。
方振皓心下涩然,却也只得回之一笑。
兔子从外面屁颠屁颠跑进来,在邵瑞泽脚下爬过来爬过去,扭着白胖滚圆的身体,撒娇一样蹭他的裤腿。邵瑞泽弯腰把它一把捞起来,抱在怀里摸摸脑袋,兔子立即舒服的眯眼,在衬衣上蹭来蹭去,又伸爪子去挠他的衣扣。
怀抱着宠物,邵瑞泽一边抚摸着一边扬起唇角,微笑间又露出那颗虎牙,仿佛方才的苦涩全都烟消云散。
想把兔子放下去,兔子还不肯,滚圆的身体一扭,爬在饭桌子上,随随便便就找了地方窝下睡觉。邵瑞泽扭着兔子尾巴,随口问今天是几号,方振皓想了想回应了,邵瑞泽抚着下巴,静静看了他良久,忽然拍了拍脑袋说:“今天不是那些学生们义演的日子么?要不要去看?”
方振皓表情变了变,到底忍俊不禁,笑道:“你真有闲心。”
“人总是要消遣的嘛。”邵瑞泽笑,随后站起来叫他快点换衣服,一起去新城广场。
午后是难得的好天气,天色放晴了,湛蓝湛蓝的,暖洋洋的阳光照在广场上,广场中央搭起了舞台,人越聚越多。等两个人到了那里,演出已经开始了,侍从要拨开人群给他们找个好位子,方振皓连忙阻止,两个人就混在人群里看着学生们表演。
周围的观众不少都是东北口音,还有好些放假外出的军队士官,邵瑞泽出门前特意戴了个墨镜,舞台上,前一个节目《举起你的鞭子》刚表演完,紧接着上台的是学生客串的京剧,一段著名的折子戏《野猪林》片断,当报幕的学生说演员是夏正的时候,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邵瑞泽诧异的笑说:“多才多艺啊。”方振皓看着台上,也觉得十分奇怪,那么娃娃脸的一个学生,戴了个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怎么会唱刚毅的武生戏呢?
舞台一侧京胡过门响起,随即起了一阵低沉的唱腔,舞台上扮相英气的林冲一亮相,那一句悲壮的“大雪飘,扑人面”,即刻带动了全场的情绪。
只见豹子头林冲唱声铿锵,那唱词字字入耳。
朔风阵阵透骨寒。
彤云低锁山河暗,
疏林冷落尽凋残。
往事萦怀难排遣,
荒村沽酒慰愁烦。
望家乡,
去路远,
别妻千里音书断,
关山阻隔两心悬。
讲什么雄心欲把星河挽,
空怀雪刃未除奸,
叹英雄生死离别遭危难。
……
原以为,夏正不过是师从身为票友的父亲,京剧唱的也不过尔尔。没想到,那唱词咬字铿锵有力,慷慨激昂。先一句“别妻千里音书断,关山阻隔两心悬”,又一句“讲什么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怀雪刃未除奸”,不过才两句唱词,当即就把那忧郁英雄林冲的落魄悲愤、背井离乡,一腔悲怨表现得淋漓尽致。不得不叫人感叹,学生的一腔热血,一番心胸抱负,也不容小视。
又听台上的演员字正腔圆、激愤高亢的唱道:
满怀激愤问苍天,
问苍天,万里关山何日返?
问苍天,缺月儿何时再团圆?
问苍天,何日里重挥三尺剑?
除尽奸贼庙堂宽,
壮怀得舒展,
贼头祭龙泉!
却为何天颜遍堆愁和怨,
天呐,天!
……
三声激亢的“问苍天”,引得在场的东北人,特别是东北军弟兄伤感悲愤。
现场的情绪,立刻被一段经典的折子戏挑到了高潮。经历了离乡背井,辗转逃离,将自己的妻儿老小扔在日寇铁蹄下的屈辱经历,饱受生离死别之痛。不少人潸然落泪,还有人在下面开始大声嚎啕。
邵瑞泽静静听着,墨镜遮去眼底情绪,只是望着台上。
折子戏结束后,台下沉浸在悲痛伤感的唏嘘声中,节目一个个演过,人们心情十分的激愤,最后谢幕的时候,学生们纷纷上台,容姿焕发。最前面站了一男一女两个学生,立在舞台上,朝气蓬勃,声情并茂的致谢幕词。
男孩子语调激昂向上,女孩子声音银铃般清脆,在悠扬的钢琴伴乐声中琅琅致辞。
方振皓听得入神,忽然身边的叹了一声,他转过头去,瞧见邵瑞泽托了托鼻梁上的墨镜。
邵瑞泽不辨喜怒,黑色眼镜遮去情绪,他笑了笑忽然说:“果然,还是做学生来得好。”
现在听起这句话,方振皓一瞬间觉得挺熟悉,他恍然记起,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说的也是这句话。
当时还觉得不太理解,现在想来,虽然说不清楚什么,却觉得,做学生的日子,单纯理想,无疑很是美好。
拥挤的人群里,他悄悄拉起他的手,用力的捏了捏,然后握住。
邵瑞泽侧脸看了他,嘴角上翘微微笑,用力的握住。
致词正到了高潮部分,男女学生高昂的声音大声朗诵道:“在此,我们要感谢铮铮铁骨的东北军的英雄官兵。因为你们,才会促成举国抗日的统一!而我们的国土,才能安定美丽!”
声音落下,四周已经是唏嘘声四起。
看着那些个年轻的身影,邵瑞泽忽然想这种不惧一切的豪情,也许也只有学生们会有了。台下台上忽然起了一阵阵的口号,开始还是几个年轻的军官,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呼喊声口号声此起彼伏,伴随着抽泣声,慷慨激昂。
邵瑞泽拉着方振皓挤出人群,方振皓有些不解,虽然知道公共场合里,他情绪很少外露,但经历了同丧父之仇的仇恨,又同样背负坐失国土之大罪,遭遇过被国人千夫所指,一定是百感交集,怎么还会如此的平静?
他悄声问了,邵瑞泽淡淡说:“国恨家仇集于一身,他们的心情我理解。不过,我的无奈取舍,他们看不到。”
方振皓也只是笑笑,他现在也能理解他的一些想法和苦衷,更不好多评论。想起他现在身上的压力,唯有沉默了,一言不发随着他走出人群。
走出很远,邵瑞泽忽然一笑,拉着他快步向城墙的方向走去,“走,我们去玩点好玩的。”
夕阳西下,青砖青瓦的城墙上洒满金色的落日余晖,两个人骑了自行车,在巍峨肃穆的城墙道上飞奔。邵瑞泽如同个孩子一样,双手撒开车把,飞快的左晃右晃,方振皓觉得很好玩,却又很颠,一抬头被他弄得诧异,连忙奋力跟上去,叫他抓好车把。
两个人相互追赶着,笑的十分高兴,一瞬间似乎忘却了自己的身份。那五个一直要跟在身后的随从哭笑不得,骑着自行车在后面飞快的追赶,对自己上峰孩子气的行为实在是无可奈何。
骑着车,快乐的大喊,一圈一圈转了城墙,玩的不亦乐乎,直到华灯初上。
玩得累了,两个人又挤进了鼓楼熙熙攘攘的小吃街,又在那家老店里,要了热气腾腾的羊肉泡馍。
一口一个灌汤包子,烫呼呼的,满嘴流油,仍是觉得好吃。
方振皓吃得十分仔细,也有些挑剔,不时挑出来些什么东西,邵瑞泽喝了一口清汤,咬着一瓣糖蒜说:“大户人家出来的少爷,吃东西挑挑拣拣的。你不会比我还公子哥儿吧?”
闻言方振皓不服气顶回去,拧起眉说:“我家早就没落了,现在是士农工商里最下面的商人,哪有你来的风光。”他说完喝了口汤,一边四下望望,不经意看到后面那桌边有两个戴了鸭舌帽的,一看就是特务来盯梢的。
邵瑞泽手撑着脸,也斜睨过去,随后笑了笑回头,“发配充军,你总该知道吧。放在古代,当兵可是犯人干的活。”
他边说边调皮的挤挤眼,故意压低声音,“放在古代,我是占山头的土匪,你就是压寨夫人,土匪婆。”
这一句立马叫方振皓心口紧了一拍,红了耳根,一句话也说不出,带着怒意直直地望着他,若不是现在在店里,身边还有随从和特务,手里的海碗早就劈头盖脸扔过去了。邵瑞泽哈哈笑,不掩促狭神情,“啧啧,你又脸红了。”
方振皓正在喝汤,滚烫的汤水差点没把他噎住,挥开给他拍背顺气的手,他擦了嘴,顺手拍拍升起潮红的两颊,怒视回去,“胡说!那是喝汤烫到了!”
邵瑞泽耸耸肩,刚要说什么,就听小吃街的前面陡然传来接连几声的惊恐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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