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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书籍名:《血色黄浦江》    作者:牧云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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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邸会客室里,有传令兵上来送了茶水,无声退出去,静悄悄的大屋子更令人更觉森严的不自在。
几位军长师长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偶有目光交汇。
片刻之后门外响起脚步声,随即门开了,邵瑞泽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进来,草绿色的军装衬衫,腰上扎了一条宽宽的皮带,袖子半挽到小臂,英气勃勃的面容中带了一点点倦意。待到相互敬礼后,他伸手恭敬地请几位前辈都坐下,热闹寒暄过后,开门见山的就说起当下的境况。
他拣着重要的一一道来,将所面临的情况指出利处弊处,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诚恳说:“诸位叔伯,眼下情况就是这样。刘师长已经枪杀了高团长,通电表明他脱离东北军,效忠中央,反过来向西安警戒,现在潼关门户大开,全部控制在姓顾的手里,我们等于被人掐住了脖子。我估摸着,中央肯定要派人来调停,到时候使什么阴招,也就不言而喻了。”
众人静静听着,心里隐隐发沉。
这几位军长师长都是军内老人,虽然王以哲被害令他们十分的愤怒,但是比起那些因此愤然投向中央的同僚来说,他们更愿意保持东北军独立自主的状态。一旦投向南京中央,就很有可能会被彻底的分化融合,那是他们更不愿意看到的。
这个小子回来不过一周,已经稳住了颤巍巍的局势,除却潼关的骤然叛变之外,整个地区的形势已经稳定下来,对王将军遗孀的抚恤与安排也令人挑不出来毛病。众人锐利的目光都盯住他,若有所思。
也许,当下唯一的出路,就是相信这个刚刚三十岁的小子,好歹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与其投向南京将来受嫡系的闲气,倒不如继续留在军内,如果东北军还是一个整体,他们作为老前辈的待遇与尊敬,自然不言而喻。
众人心里盘算着小九九,依旧不说话,目光都投向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邵瑞泽张开口要说什么,忽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侧过脸用手绢擦擦鼻子。
“让各位叔伯见笑,我刚洗个了冷水澡,可能被风冒了,有点着凉。”邵瑞泽捏了捏鼻子,仿佛没有看到那几股压人的目光,忽然调皮一笑,颇有几分在长辈面前撒娇的感觉。
瞧见这副样子,有人扁扁嘴,极力忍住想要笑的感觉。
那边年至五十天命的董英斌军长宽怀的笑笑,说:“说过你多少次,少年贪一时之快,老来遭罪,你竟是不肯听话。”
“董叔叔教训的是。”邵瑞泽笑笑自嘲说:“少年贪凉,这是屡教不改的恶习,不是爱冲凉水澡,就是爱把头放去水笼头下一阵狂浇,小时候为这个毛病,我爹和大帅不知揍过我多少次。”
插科打诨之下气氛放松了不少,邵瑞泽边说边收敛姿态,略微坐直些说:“想想时间也长了,没人监督的时候就放任了胡来。大帅刚去时,我也是站坐都规矩的很,总觉得他老人家的眼睛在看着,冷不防就会被他踹上一脚。”
这时候提起大帅,诸人心里都是感慨良多,风浪里滚了一辈子的人脸色个个沉重,眼里亦有无奈伤怀。既有缅怀当年东三省的风光,也有感慨现在的虎落平阳,特别是面临眼下的危局,更是生出一种两鬓斑白的无力唏嘘。
邵瑞泽收回那副调皮的神态,脸上多了几分正经,咳嗽了一声缓缓开口:“我回来的仓促,事情又多,直到现在才请各位叔伯上门叙旧,实在是失了礼数。”
他低下头,黯然神伤的说:“王老前辈的死,我很愤怒,更是愧疚。这其实都是我的错,是我管教不利,我知道,现在怎么说,各位叔伯都不会再原谅我,我也不敢奢求你们的原谅,大错在身,怎么样弥补也是无济于事,弥补不完的。”
他面上歉疚,却没有半分闪烁之色,坦荡得令人无奈。
骑兵师的曾师长缓缓叹息,黯然摇头,“也是天灾人祸,始料未及。兵荒马乱,世道艰难。谁能保证谁平安无事。”
邵瑞泽沉默下去,良久,缓缓开口,“今日请诸位叔叔伯们来,也是衍之不得已了。”
“大帅被日本人炸上了天,这国仇家恨,不报亦不为人;少帅为了举国抗日毅然兵变,也是逼上梁山;他将指挥权授予我,要我与众人务必精诚团结,加紧训练,待命杀适度,收复东北。”他抬头环顾四周,迟疑一瞬,涩然道:“各位叔伯,现在的情况别人不知道,诸位肯定是一清二楚的,中央控制住潼关向我们进逼,不少人已经脱离东北军,转投向南京。现在沈克所部更是将中央军引到岐山和武功一带,对当地驻军挑衅。外部的压力已经这么重,如果我们自己又起争执,很可能被中央分化瓦解,这对各位叔伯和我自己,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
董英斌浓眉一扬,上下打量他,将脸色一沉,厉声斥道:“先别说这个,你倒是告诉我,那三个混蛋,你怎么处置的?!”
邵瑞泽丝毫不避他们的目光,坦言道:“我已将那三人剔除出军内,枪杀王将军的特务连连长也被枪决剖腹,涉案人员都已经得到应有的惩处。”
董英斌哼一声,提高声音追问道:“为何不把那三个也一并枪毙了事?!”
他带了一点怒意看着邵瑞泽,眼光冷冷。
邵瑞泽没有惊慌,先是坦然承认,随后将事变之后军内几方的立场和态度摆上台面,紧接着说明各方势力取向,待到觉得铺垫的差不多了,才缓声道出他的无奈取舍,说到选择取舍处不禁长长叹气,坦然说:“军内左右假若再苦苦相争,反倒利于南京各个收买与指挥。”
他平静的说下去,在座几人静静听着,没有言语,连一丝一毫动容也没有。但都是军政上的老江湖,对这其中关窍自然再清楚不过。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凤虽然是神鸟,但做了凤尾只能任人摆布;而鸡虽然是凡鸟,但做鸡头却可以行动自如。
“各位叔伯为了东北军操心了一辈子,自然知道这利害关窍。想要保护自身,就必须努力维护大部分军官,求的上下老少目标一致,树立中心领导,反对分裂出卖。”他挑眉,提高声音说:“若是我们被消融于无形,如何面对九泉下的大帅?”
董英斌眉心紧锁,不言不语。
诸人相对沉默,只有窗外寒风呼啸着拂过树枝的声音。
曾师长一声长叹打破此间沉默,“衍之,若当真如你所言,岂不是糟糕透顶!”
过了良久,邵瑞泽低头一笑,忽然站起。
他站在正中,环顾会客室的人,不无感慨,有些凄然,
眸光四处游弋,渐渐的眼睑低垂,他迟疑片刻,面对几位前辈缓缓的跪下。
四下死一般的寂静,许珩立在门口,只听得他膝盖跪地时发出的震得心颤的“咚”的一声响,立时吓得屏住呼吸,抬头惶然的望向几位长辈。
“几位叔伯都是军中德高望重的长辈,衍之不过是个后辈,阴错阳差蒙得大帅父子厚爱。才接过这份指挥权。接到少帅手书的时候,实在是自惭形秽,不知如何是好。王老惨死,潼关大开,还有中央重压,心里更是烧得像是在火燎,所看到的,无一不令心里难受。”他仰视天花板,叹息说:“东北军是大帅一手建立起来的,少帅更是投注心血,还有您几位的殚精竭虑,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十几万人被中央拆散了,打烂了,就这样没了。倘若东北军毁在诸位与我手上,我们如何去见九泉之下的大帅?又如何对得起孤注一掷兵变被囚的少帅?这才是亲者痛仇者快啊。”
邵瑞泽说道这里忽然神色黯然,面颊却带笑,肩膀剧烈的颤抖,哽咽难言。
“被少帅托付了责任,我诚惶诚恐。不想图什么虚名,不想看着自家兄弟内讧斗争,更不想眼睁睁看着这十几万人毁在手里。国仇家恨,东北汉子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恶气,我们是一定要打回老家去,赶走小鬼子的!衍之自知愚钝,年纪轻轻根基又浅,比不得您几位经过大风大浪,见惯世事险恶。衍之也不想要什么虚名,也不要什么代理统帅,所求的,不过是能够保全这点本钱。衍之……”
他哽咽里带着笑,低低地说着,伏下身用手撑了地,“但凡这家败,必定是从内乱开始,内乱才给外人有机可乘,说到底我们做军人的都明白。衍之恳求诸位前辈,恳求诸位叔叔伯伯以大局为重,上下团结一致,保全军队,凝聚军心,期待重振军威!”
说到最后一句,竟自哽咽不能自持。
这话戳中在座诸人伤心事,令人动容,唯有黯然叹息。
他抬头注视着董英斌,含笑说:“董叔叔,在座的诸位叔伯里,数您老德高望重,谁人见了不礼让三分。若您愿意,衍之二话不说,这代理统帅的位子立刻让给您,衍之绝不贪恋!我拿项上人头担保,衍之连同那些亲信部下,也绝对追随您左右,指哪里打哪里,誓死从命,不敢有怨言,也绝不抱二心!”
屋子里一时死寂无声。
董英斌目光微变,沉默了片刻,伸手想将他扶起来,心酸叹道:“你这孩子,好端端说什么胡话。”
邵瑞泽却不肯起来,非要他答应才可以。
“胡闹!”董英斌怒喝一声,一把将他拽起来。邵瑞泽苦笑着摇头,声音哽咽地道:“衍之太年轻了,不够格。不想也不能看着东北军被我毁掉。”
话音未落,一记耳光就扇上来,火辣辣的疼。
董英斌指了他的鼻子,哆嗦着连连骂了几声“畜牲”,吼道:“我与你爹都是生死的兄弟,当年跟着大帅钻山沟淌大河,活了五十,你什么时候这样的软蛋熊包!你他妈的给老子有点胆色!”
董英斌推开旁人的劝阻,“啪”的又一记响亮的耳光,怒斥道:“看看你的熊样,屁大点事,就哭死哭活!还想甩手不干?!你他妈的还能面对什么人,我要是你就一头撞死罢了。你这混小子以为我们真就老糊涂了、是非不分?一点屁大的事情就要分家?放狗屁!他刘多基反了,六十七军扬言报复,老子可还活着!老子在!哪个不长眼的敢作乱?”
心中一震,邵瑞泽仰头看了天花板,强忍了泪。
“好大的人了,怎么动不动的流马尿,跟个娘们似的。这要是大帅还在,早就上靴子踹得你连哭字是什么都不知道!”
“混账!逆子!”惨痛的声音在骂,“想甩手不干、一走了之吗?你别做百日梦了!老帅付出的心血情感,你就这么回报的?!从现在开始,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都要上台,只管放开手大胆,我们这把老骨头可要好好看着你!什么大风大浪,就算天塌下来,还有我们哥们几个给你顶着,在台边给你把着场子。但丑话说在前头!你不干出个人样来!老叔背了人可拧你耳朵,大耳掴子抡你,打死都不亏!”
“老董,老董,使不得,使不得,这打伤了怎么去见人啊。”曾师长忙上前劝阻,面带悲色对邵瑞泽说:“出了这么多事情,又是死人又是内讧,我们几个也是急火攻心,你小子就不要再说尥蹶子的话了,老老实实干你的事情。我们是你的长辈呀,怎么能跟你为难呢?一家人,还分哪门子的家,天塌不下来,就算塌下来,还有我们给你顶着!”
邵瑞泽捂着脸,眼睛里漾着泪光,一言不发点头。
“胡闹,快跟你董叔叔赔罪。”另一位老军长忍不住叹道。
邵瑞泽小心翼翼的赔了罪,董英斌长叹一声,双手用力按住他肩膀,“老叔我知道,你去送老王最后一程,张文清那几个给你难堪。没事,那是气话,你嫂子也劝他们了。哪个不长眼的要投降,就让他们全部滚蛋,大多数人还是站在你这边的,老叔们给你撑腰!不怕!”
嗯了一声,邵瑞泽用力点头,脸上被扇出来的红色还隐隐可见。
送走了人,瞧见汽车开远了,邵瑞泽摸着脸赶呲牙叫道:“小许,快去给我弄个凉毛巾。”
冷冰冰的毛巾敷在脸上,邵瑞泽坐在沙发上吐了口气,不停的揉着额头。许珩在半是水半是冰块的脸盆里给他洗涮着另一块,老刘心疼说:“小爷,你怎么就专说那挨打的话呢。”
邵瑞泽换了一块毛巾,敷在另一半脸颊上,笑的无奈,“俗话说,哀兵必胜,只是没想到会打的这么重。”
说罢他微挑起眼睑,又笑:“不过也好,说明两件事。第一,他老人家身子骨硬朗。宝刀未老,该是幸事;第二,他还是有是非观念,不会容忍分裂的举动,否则他为何要动气打我?”
许珩擦了擦手,翻开旁边的文件簿,笑了笑说:“您还是快点把脸上的肿都敷下去吧,下午还有那群年轻的团长旅长们来,虽说是您的亲信,可照样得应付。”
邵瑞泽手拿了毛巾敷在脸上,困倦的干脆闭了眼平躺,冲着老刘说:“给我拿床被子,我在这里眯一会。”
不多时,会客厅里就响起了鼾声。
方振皓睡起来已经是过了中午了,老刘一边服侍他吃饭一边说小爷打睡起来就拉了那帮团长旅长们去视察新军营地,说是训话视察两不误。喝下最后一口汤,他擦了擦嘴,又听老刘埋怨说不知道照顾自己身体,午饭都没好好吃就跑去视察,最后还断定晚上又要不回来。
“这都三十的人了,疯疯癫癫也不像话,更没人来管管。”老刘唉声叹气。
然后他又讲起了以前在新兵训练营看过的情况,绘声绘色的,方振皓知道老刘这是想带点吃的过去,于是撺掇着他去新军训练营,也不好拂了他老人家的面子,于是顺水推舟应承了,老刘赶忙乐哈哈的跑去准备车子。
在车上方振皓对着车窗外看了许久,倒也没看到有什么人盯着,他放下心来,也许他们这种人,特务还不屑盯梢吧。
新军训练营在城外不远,半路的时候,不知道怎么飘起雨夹雪来。
城外景致荒凉,光秃秃的笔直树干飞快掠过,淅沥的小雨夹着小雪,在车窗上打出道道水渍。
老刘与军营士兵相熟,畅通无阻入了营地,下车的时候方振皓感觉到刮着刺骨的料峭寒风,直冻得人骨头僵冷。他随着老刘匆忙的进了邵瑞泽的办公室,正揉了冰冷的手烤火,一抬头,却被窗外操场上的一幕弄得愣住了。
寒风雨雪里,一队对军装整肃的士兵正在操场上喊着口号跑步,士兵们绕了操场出操,“一、二、一;一、二、一”,冒着雨雪,整齐的步伐发出齐刷刷的震撼的声音,气势十分的逼人。
“怎么下雪还跑步?”老刘嘀咕,“通常这种恶劣的天气,都不出操的。”
方振皓站在窗边看,忽然听他惊叫了声:“带队的,怎么……怎么是,是小爷!”
他连忙看过去,带领大家出操的的教官被雨雪挡住视线,看不太清楚,那挺拔的身影和标准的军人姿态,不是那人,还能有谁?
一身湿淋淋的军装,带着冰冷的雨雪紧贴在身上,但依然那么仪容整肃,没有一丝的狼狈痕迹。
出操结束了,士兵们整整齐齐站着,淅沥沥的的雨雪下的越发大,“立正!稍息!”邵瑞泽脸上淌着雨水,还是威风八面的喊着口令,他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靴子踏在坚硬的地面上,逐一走过,看着那些年轻的脸。
“我告诉你们!这是军营,就是要吃苦!吃不了苦就马上滚蛋!不要浪费军饷!”他在众人面前站定,双手后背,声音洪亮的吼:“想混日子的!只想要军饷的!觉得当兵威风的!”趁早断了念头!当我的兵,除了吃苦!还是吃苦!”
“军纪,要没有任何籍口的服从。不管什么原因,你们不认真操练,已经违反了纪律。任何人犯了军纪都要受到惩罚,无一例外!”
说着他揪出来原本的教官,上前踹了他一脚,军靴踢在小腿肚上生疼,那教官身体一斜,险些扑倒在泥泞里。
“让你带兵,你就带的这么个熊样?要是我不过来,你是不是还打算这么糊弄下去?我跟你讲,这些本不该我操心的!现在外头传了一点谣言,就开始消极怠工?你他妈真是狗胆包天!”他一记耳光挥上去,啪的一声,随即转头又对了那些新兵吼:“都竖起耳朵听好了!有人说,我们东北军要散了,要分家了,现在我告诉你们!那都是些狗屁!”
整个操场上冷寂如铁,所有的人都在一动不动的淋着雨雪,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嘶吼。
“东北军过去没有散!现在不会散!将来更不会散!我,你,每个人,要做的很简单!那就是!”他对着他们大吼,“我们要打回东北去!去跟小日本拼命!夺回原本属于我们的土地!知不知道!”
“知道!”
“声音太小了!我听不到!”
“知道——知道!”
呼喊声齐刷刷的,“我们要打回东北去!我们跟日本鬼子拼了!”
远远望去,那人侧脸望之有如铁铸。
屋内两人一瞬愣住了,久久不能言语。
门帘被掀开,许珩走了进来,有一瞬的惊奇,“咦,你们怎么来了。”
他身上军服已经被打湿了,嘴唇早已冻得青白,想必冷得不轻。
听了来意,许珩狠狠一抹脸上的水,“多谢老刘叔的好意,不过,等一下我们马上要去绥靖公署,潼关那边来人了,是那姓顾的手下,说是要找副司令和杨将军会晤。”
“什么?中央的?”方振皓听着不禁担忧。
许珩点了点头,胡乱收拾起桌上文件,又拿出一套干净的军服,“你们赶快回去,没有事情不要随意出官邸,眼下中央想要插手,千万要注意。”
话音刚落,门帘又被掀开,邵瑞泽揉着冻得发红的鼻尖走进来,“小许,快,换衣服,去绥……”
话音顿住,他立在门口,愕然看见了方振皓。
刹那间有意外神色自他眼底掠过,随即将脸色一沉,厉声斥道,“你来做什么?”
“来给你送吃的。”
心里有暖意漾开,邵瑞泽却依旧沉着脸,一边换上干净整洁的军服,一边咬着东西,还口齿不清的嘟囔叫他回去。老刘和许珩被赶出去发动汽车,邵瑞泽咽下最后一口食物,又喝了几口热水,看着他给自己扣好风纪扣,抚平军服,低了头在他鼻尖上一吻,轻声说:“快回去,官邸里安全。”
方振皓抬起头,吻吻他脸颊,“嗯,你也要注意。”
邵瑞泽伸手将他抱了抱,贴在耳边说,“对了,吴定威的事情要赶紧催一下。我估计,潼关这事情,搞不好最后还要跟中央扯皮。”
“好。”
回官邸的路上,方振皓一直沉默。
前面开车的老刘刚想右拐,却听方振皓说:“老刘叔,麻烦先去一下国立西北大学,我找个人。”
方振皓看着车窗上的道道水渍,看着景物不断地向后飞驰,心里不住的发沉。
罗钊一直在做接学生的工作,不管他本人有没有见过吴定威,还有其他的同事,总能查到蛛丝马迹。
等局势略微平静了,他也该去找个事情做做,在大学里当个医科助教,这工作还是能胜任,也不至于生疏的丢了本业。
正想着,车已经停下了。
他拢紧围巾下车,按照罗钊上次说的地址,快步走进教学楼,在谈笑的学生们之间穿行,费了一番波折找到那间办公室。
罗钊有些吃惊,随即很热情的请他坐下,顺手倒了杯热水。
听完了他的来意,罗钊沉吟了一会,起身去合上门,返身回来坐下,面色带了一点严肃。
“组织上已经找到了这个人,只是不太好通知你。说起来我也认识他,他现在正在一家报社做记者,顺便在大学里进修。不过,他已经改了名字,我同他谈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表示自己已经与那个家没联系了,脾气很倔强,不太好沟通。”
“没有关系。”方振皓的心略略放下了些,笑了笑说:“我来同他谈谈。”
罗钊点点头,“那好,我来安排。三天以后,可以吗。”
“不,我要尽快见到他,要快!”方振皓皱起眉,很坚决的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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