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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书籍名:《血色黄浦江》    作者:牧云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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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笼罩,公馆入夜亮起橘色灯光。二楼走廊窗户前,有人静默伫立窗下,背向而立,双臂环胸,手指间夹着一支雪茄。雪茄缓缓的燃烧着,灰白烟灰一点一点掉落在地上,他却无动于衷。
窗户敞开,阴凉夜风和着花木香气扑面而来,吹得走廊上摆放的君子兰微微晃动宽大的叶片,而盛开的红色花朵间弥漫出不知名的芬芳。
今出川辉皱眉,望向窗外逐渐暗下去的夜色,脸上带了一丝忐忑和紧张。漫长的等待让他抿起嘴角,神经质的微微抽搐,蓦地伸手扯开了领口,依旧遥望着窗外。
天色就要黑尽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汽车驶进的声音。
他肩膀一颤,下意识夹紧手中雪茄,紧抿的唇角却弯了弯,显露出一丝笑意。
楼梯上脚步声响,三浦一郎跑来凑近说了些什么,又将一把乌黑的勃朗宁递给他。今出川辉脸上笑意更甚,收起枪的霎时又多了几分得意。随后他掐灭雪茄,抚平袖口,又将衬衣领口整理好,昂首在来人带领下走至一间房门前。门前站了数个高大男子,个个腰间凸出,分明藏了枪械。
他停下脚步,微咳了一声,才抬手敲了敲门,推门而入。
听得动静,邵瑞泽抬起眼来,身后落地台灯的淡薄灯光笼着他侧颜,鼻梁薄唇被勾勒得分外鲜明。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深蓝天鹅绒沙发正中,戎装仍旧整齐,却斜靠沙发背,似漫不经心姿态,凤目微挑,面上表情莫测。今出川辉一身平纹雪白衬衣,看起来倒也文质彬彬。他抿唇一笑在沙发里坐下,深深陷进绵软的沙发里,不说话只是示意身后仆人敬茶。
见状邵瑞泽倒也一笑,幽深双眸中忽的透出迫人冷意。
打发小许去买点心,车刚在路口停下,就是一阵枪声,行人尖叫狂奔,霎时从混乱人群里扑上三五个人,不由分说拉开车门直闯,司机刚喝了一声什么人就被一枪毙命,混乱狭小车厢里他抬手毙了两个人,就有一丝凉意抵在腰间。
被挟持着在混乱人群里换上另一辆车,没开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一声巨响,回过头去就看到血红火光与滚滚浓烟直冲而起……先是枪声吓得路上行人混乱狂奔,击毙他的警卫趁乱将他挟持,座车再一爆炸,炸的血肉横飞,等于以死示人……这一串环环相扣,从头到尾分明都是精心策划,想到这里,一丝似有似无的冷意窜上脊背。
来的路上枪早已被夺走,乌黑枪口抵在腰间,几乎是任人宰割……他不禁瞟了瞟窗外暗黑天色,也不知现在城里已是否乱成一团。
今出川辉修长的手拿过骨瓷描金杯子,涓涓水流注入,茶雾氤氲。而后将其中一杯推至邵瑞泽面前,抬眼看到他平静面色似藏着莫测的阴晴,心中又浮上丝忐忑,却十指交握放于膝盖,微微笑:“瑞泽君,放松些。”
邵瑞泽只冷冷一瞥,并不出声。
“你难道没有话问我,不想和我谈一谈?”
邵瑞泽左手支颐,依旧漠然无动于衷。
今出川辉似乎是好笑的咳了声,盯住他笑道:“瑞泽君,难道你我之间,只能有公务不成?”
邵瑞泽眼露不屑,忽的挑眉微笑,“的确,你我之间除了公务,还是有国仇家恨的。”
而后拿起茶杯,只是慢条斯理饮茶。
今出川辉尴尬地顿了一下,拿起杯子品了口茶,而后轻轻放于桌上,“瑞泽君,你何苦如此,大日本帝国一直都未将你看作是敌人。”
“是么?”邵瑞泽冷淡出声。
遭到冷淡,今出川辉早已习惯,他向后靠上靠背叠腿而坐,双手仍是十指交握,看起来神态轻松。
话已说开,牌已摊过,反而无需忌讳遮掩。二人目光对视,他吸一口气,缓缓说道:“瑞泽君,本庄司令非常欣赏你,希望你不要执迷不悟。”
邵瑞泽倒是懒洋洋笑,“这就是你大费周章的目的?但是今出川先生,我想我已经拒绝的很清楚。”
他说着,神色从容,目光却已然变冷:“在下姓中,不姓日!”
今出川辉微微抿起嘴唇,似有些不悦,“瑞泽君,世上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国家之间也是一样,而今大东亚共荣,中日亲善,没有必要将你我和敌友划分的如此清楚。”
“只要有共同利益,目标一致,我们就是朋友。”他说着又笑,眼神颇有深意,“例如,在剿匪的问题上,我们和贵国政府就很投契。”
“中日亲善?大东亚共荣?”邵瑞泽笑得鄙夷,丝毫不掩讥讽,“先去问问那些被你们屠杀的手无寸铁的平民,看看那些亡魂会不会赞成!”
今出川辉深吸了口气,微微皱眉一瞬却又展开,“瑞泽君,区区草民,根本不该被你我谈及。我们要谈的,关乎于你的未来,关乎于满洲国的前途,更关乎于中日满三国的亲善,这是亚洲的大事,更会影响世界!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不要钻牛角尖。”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连我都无法说服,就不要提你那可笑的,所谓的大东亚共荣!”
邵瑞泽说着声音压低,一字一顿,似是从牙缝中迸出,“那……只是最没有人性的侵略。”
今出川辉唇畔笑容凝住,霎时面上笼罩了一层阴郁,“瑞泽君,即便你是本庄司令最为尊敬的客人!也要懂得礼貌!”
“面对没有人性的混蛋,不知廉耻的民族,还有不择手段夺取一切的凶残军队,礼貌这几个字,完全没有必要!”
“住口!”
今出川辉猛地站起来,骤然出声打断他话语,脸色阴鹜,额角青筋隐现,双目圆睁瞪着斜倚在沙发上的人。
邵瑞泽眉梢一挑,满目讥讽,“难道不对么?”
“为了你们在东北的利益,丧心病狂炸死大帅,只因为他不肯合作!步步紧逼少帅,要他宣布东北独立,被拒就恼羞成怒进行人身威胁!就连我,前东北保安副司令,也要物尽其用,拿去给你们的满洲国涂脂抹粉,粉饰太平。”
他说着摸了摸下巴,抬眼忽的一笑,“我说,你们是不是在小岛上饿久了,看见吃的就恨不得撑死啊?”
这几句话说来,句句讥讽,隐含鄙夷不屑,像是尖锐的针,刺得今出川辉幽幽的冷。
他蓦然变了脸色,不说话,右手握紧,眼里却像燃着火。
看着邵瑞泽脸上嘲弄笑意,今出川辉唇角微抿,目光幽然。
僵持许久,愤怒忽的敛去,他全身放松坐下,手指摩挲着骨瓷描金杯子。
“不错,大日本帝国对于敌人,向来赶尽杀绝从不留情。但是瑞泽君,你要相信,我不愿意你被那样,你不应该是我们的敌人。”
“不是敌人,难道要做朋友?我还不愿中国四万万人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不知廉耻去做汉奸,跟废帝一样去做小鬼子的奴才。”邵瑞泽侧过脸冷冷出声,“我不是什么好人,但大是大非、忠奸善恶,却也没喂狗。”
“你那只是愚忠!”
“如果对于国家民族的忠诚叫做愚忠,我宁愿一辈子愚蠢下去。”
“效忠蒋介石是没有前途的!”
“那也强过于给日本人效忠。”
“中日满三国亲善,满洲才是你的故乡!”
“从不知满洲国,只知东三省。”
“满洲国已经得到二十一个国家的承认,它是一个独立的国家,没有所谓的东三省!”
“中国四万万人,没人会承认所谓的满洲国,东北永远都是中国的一部分,所谓的满洲国,那只是你们日本人和清废帝的遮羞布!”
今出川辉定定看他,似在极力抑制着愤怒,语声起伏,“瑞泽君,别和我针锋相对,我们不是敌人,从来都不是。”
邵瑞泽视若无睹,唯有目光锐利,“是不是敌人,只能由我说了算,老子连本庄繁都不放在眼里。”
说着微微侧过脸,凤目微挑,语声不屑,“今出川辉,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那样不屑鄙夷的目光,仿佛他仍旧是他的手下败将!
猛然喀拉一声,手枪上膛,今出川辉霎时站起,手腕一翻,乌黑枪管就直直指向邵瑞泽!
他眯起眼睛,微扬下颔,手指已经扣上扳机,“你侮辱了我的姓氏!”
说着却手腕微颤,气息隐有急促。
“呵,别玩少爷脾气,老子最讨厌的就是这套。”
邵瑞泽一笑,慢悠悠站起来,双手后背慢慢踱步,今出川辉脸色顿时一变,喝了一声:“站住!”
“你说站住就站住,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邵瑞泽说着,走至今出川辉面前,今出川辉手腕仍旧微颤,抬手向上,枪口就抵上他的胸口。
“的确,你是日本华族的少爷,在下不过一介东北草莽,你跟我是两种人。不要指望一个草莽去理解你们所谓的血统和高贵,我看中的,只是一个人的本事!”
眉毛一挑,今出川辉眼中怒意隐现。
“觉得我侮辱了你,就开枪吧。”邵瑞泽微笑,“一个只凭着家族荫蔽的人,我看不起他,一点也看不起。”
今出川辉陡然咬牙,极力克制着自己,好像已经忍不住要扣下扳机。
“你们黑龙会的刺客也曾经瞄准过这里,不过那次我命大,躲过去了,我不怕死。”邵瑞泽说着微笑,“冯局长被杀,我又遇刺,代号为‘东北’的特工,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日本人在背后操纵,掀起风凉,目的是想让南京以此对我动手,解职也罢,严惩也好,逼着我在上海呆不住,然后再找机会出手劫持!”
早有人在背后策动这巨大的陷阱,所有的目的都是他自己。
一窍洞穿,全局皆清。
“……不愧是瑞泽君。”今出川辉心中一跳,反而逸出一丝微笑,“我就知道你可以躲的过去,种种事端里依旧毫发无伤,我们唯有强硬出手!不过,我很高兴,非常的高兴,因为你的对手只能有我!总有一天,我会令你心甘情愿抬头仰望!你要知道——”
邵瑞泽摇摇头笑道,“我如何看你,那根本没有什么,只不过都是你自己自作多情。可笑的面子让你不甘心而已。”
今出川辉一时愕然,回过神来正要反驳,邵瑞泽却闲闲坐回沙发,双腿交叠神情悠闲,“这些都是闲话了,今出川君辛苦了半天,有什么正事还是直说吧。”
满心豪情被人堵在喉咙里,在没有比这更沮丧和泄气的事情,今出川辉顿时目露阴霾。
忽然的,他后退一步,垂下拿枪的手。
“别妄想用激将,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而且,你也没有跟我讲条件的权利。”
“听好了。”今出川辉微笑,深眸微睐,心里隐有快意,“你不会留在上海了,我将凭着我的本事将你带走。我会把你带到新京,带到本庄繁司令面前,会把你引见给康德皇帝。”
他说着蓦然扬眉,“然后,你将会成为满洲国内阁军政总长,兼全国军队总司令,你是满洲国的栋梁,满洲国军队的支柱!士兵将会无条件遵从你的意志,你会成为他们的领袖!男人不都是追求功名利禄,出人头地的吗?不应该是目光长远,胸怀壮志的吗?瑞泽君,一国的内阁大臣兼任军队总司令,多少人为之向往,而它却只为你存在!”
说着忽的放轻声音,引诱着,蛊惑着,“瑞泽君,多么美好的明天,相信我,你会喜欢的。”
邵瑞泽冷冷一笑,“真是笑话,满洲国的军队?那是关东军操纵下的傀儡和鹰犬吧,给关东军卖命,替他们屠杀东北抗联和东北的老百姓!”
“而我,还没龌龊到那种程度。”
他顿住语声没有往下说,目光流转,冷冷落在今出川辉身上,似带着毫无温度的火焰。
“随你怎么说,这已经是即成事实。”今出川辉笑得轻慢,转头看一眼黑漆漆的窗外,“想必你的同僚很愿意听到你死亡的消息,而南京政府更愿意东北军分崩离析,而你的那位少帅远在西安,更不可能亲自追究你是否真的死亡。”
“只要再过那么两三天时间,上海就不会有你这个人了。”
邵瑞泽脸色略僵,阵阵青白,将唇紧紧抿了,似极力克制着自己心中升腾而起的怒火。
“瑞泽君,我之所以会来上海,完全是为了你。我极力向本庄司令争取,因为我不放心别的人带你回来。他们不了解你,更不知道如何与你相处。只有我,才能胜任。”
今出川辉笑笑,转身在沙发上叠腿坐了,望住邵瑞泽,缓缓露出一丝笑意。
邵瑞泽等着他笑完,仰脸平静地笑笑,“别做梦了,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你真觉得自己有资格和我讲条件吗?这里是日租界,这是日本参赞的公馆,没人敢来搜查;走廊外院子里都是我的人,你手无寸铁怎么逃跑。”今出川辉气定神闲,目光灼灼,“这间房门外有两个保镖,窗下有四个,庭院里有十个,不要试图做无谓的抵抗,这样只会伤了自己。”
看着他,看他神色僵硬,抿唇不答,越发令今出川辉觉得快意,“没有人会来找你的,至少在今晚,他们大概还在围着那堆废铁吵成一团。而你那位忠诚的副官……”
他说着特意拉长了语调,“他只是个副官而已,掀不起风浪!”
而后又饶有兴趣发问:“你还没有到不在意生死的地步吧,那些所谓的忠诚信仰,根本没有性命重要。”
有什么渐渐收紧,勒入血肉,不祥的感觉似冰冷潮水涌上,令他第一次感到隐隐的恐惧……邵瑞泽默不作声,手却慢慢攥紧,直攥得指节发白。
他忽然微笑,笑容平淡,“你不会懂的。”
今出川辉被他眼睛里的凌厉光芒忽的震慑。
邵瑞泽微微仰头,看着水晶吊灯,长窗敞开,夜风透过纱窗吹进,吊灯下细长的坠子被风吹得泠泠有声,细碎光晕不停摇曳。
“这世上仍有比生死更要紧的事,从前我做错过,如今不能再错。如果生死与大是大非相悖离,我宁愿抛弃生命、毫无怨言的接受死亡。”
低沉语气缓中带钢,反透了逼人的寒凉。
“国家落后羸弱,又遭遇政治分歧,十年烽火内战……哀其不幸恨其不争,哪怕怨恨的今生今世不想再看,可是只要国家需要,仍然有人不顾一切的前赴后继,为了它飞蛾扑火殒身不恤。”
“无论是金钱利诱,还是性命威胁,只要还有最起码的良知,都不会帮着外人来践踏这个已经苦难重重的国家。没错,中国现在是很羸弱,是一艘风雨飘零的大船,也许它还带给我过耻辱,但作为一个最普通的中国人,我还有大是大非、忠奸善恶的概念,绝不会帮着外人来凿沉它,永远都不会。”
“无论你的对手是不是我,你们都不会赢的。我们生在这片土地,长在这片土地。对日本而言,得到了不过是征服的快乐,是野心的实现,哪怕你们已经占据了东北,抢走了华北,侵吞了蒙古,但你们要面对的仍是四万万中国百姓。对我们来说,这是我们的国土,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的,是哪怕连死亡都不能失去的地方。中国人可以被杀死,但永远不能被征服,我们不会输,永远都不会输的。”
夜晚又阴又冷的空气,吸一口也呛得喉咙生疼。
邵瑞泽嘴角忽的轻俏一撇,眼眸幽黑深邃,徐徐起身,立在摇曳光影下,叫人不能直视。
今出川辉忽的有些目眩,在这境地,呼吸都变得多余。
“不过是少活几十年罢了,人固有一死,无所谓。”
“军人为国而死,是本分,更是荣耀。”
语声冷涩,竟不像是他的声音。
四目相对,刹那凝峙。
“你住手!”
今出川辉蓦地回过神,邵瑞泽已经退至房间彼端,迅雷不及掩耳伸手抓了壁炉上作为装饰的日本刀,唰的抽刀出鞘。
刀刃寒光映亮深秀双目。
邵瑞泽抿起唇角,一丝微笑利如刀锋。
今出川辉心神俱迫,又惊又怒之下飞身扑过去,“你给我放下!”
邵瑞泽侧身闪避,却被今出川辉反肘击向颈侧。
他猛然回身反踢,长腿回袭向对方头部。一脚的力道逼得今出川辉连退三步,仓促之间错步站稳,一记手刀横斩,直直袭向邵瑞泽颈部。
邵瑞泽一手持刀,猛地侧身沉肩,肩头硬挨了凶狠一击,却反手扣住他胳膊,腿下重重一扫,单手一个利落的侧抛摔将今出川辉抛向身后!
今出川辉踉跄撞上冷硬墙壁,将一幅画撞得哐啷跌落。
耳边嗡嗡作响,一时气促,只觉腿脚发软,连站都站不稳。
刚努力回神,腹部就一阵剧痛,再度被重重摔在地上。邵瑞泽已疾步上前,一把将他肩头拉向前,却曲膝对着腹部狠狠踹了一记,看他疼的浑身抽搐,嘴角冷冷一笑。霎时寒光微漾,刀身在他手中翻腕一挽,冰冷刀刃横在今出川辉颈侧,将他抵在地上动弹不得。
今出川辉微的一动,颈侧即刻一阵钻心的疼痛。
细小血丝渗出伤口,沾上雪亮锋刃。
他费力睁眼,看到他横刀在手,逼得他不敢动弹。
邵瑞泽微笑,刀光映着幽黑眸光,寒意逼人。
“你敢杀我,他们会——”
冷硬刀锋瞬的压上他脖颈,刺疼无比。
“闭上你的嘴!”邵瑞泽扬起下巴,笑的冰冷。
今出川辉费力的咳了几声,刚刚一动就感觉到那人膝盖牢牢顶着他小腹,动一下就疼得钻心。
那锋利刀刃贴着他的肌肤,寒意从脚底直冲到头顶。
“过了这么长时间,你依旧学艺不精啊。”邵瑞泽微微俯身,哼笑一声,“用你做人质如何?”
“瑞泽君,果然是瑞泽君,不愧是我看中的人。”今出川辉刚想微笑,却疼的倒抽口气,浑身僵硬。
他说着右手抖抖索索伸进裤兜,攥着什么又举起,“你最好看看这个,再做决定。”
什么东西自他手中垂下,晃晃悠悠,那是一枚子弹壳改凿的小小挂饰,磨得温润发亮。
邵瑞泽手上顿时一颤,脸色突变,阵阵青白。
他认得,这是他送给兆哲的十岁生日礼物,是他第一次举枪射击的留念!
他不敢多想,一把揪住今出川辉的领口,语声异样紧张,“你把他怎么了?!”
“没什么。”今出川辉咳了一声,复又微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这么简单。”
邵瑞泽手指僵冷,纷乱念头俱都一起涌上来,心惊意寒,“你绑架了我的外甥?!”
今出川辉笑的得意,“不止两个孩子,还有你那位私人医生。”
盛怒的火焰在黑眸里蓦地腾升,他愤怒的揪起他的领口,连声逼问,“你个丧心病狂的混蛋!告诉我!他们在哪里?!”
“你姐姐叫邵宜卿,你姐夫叫方振德,是个生意人;他们的儿子叫兆言兆哲,在上海私立华英小学读书;女儿叫敏敏,就读于圣玛利亚女校;还有你那位私人医生,就是你姐夫的弟弟,他叫方振皓,在圣心医院就职。”
颈上疼痛,今出川辉却升起一股无法言说的快意,“哈哈……所以说,你没有和我讲条件的权利。”他说着索性放松身体,眯眼看他,“要是执意不随我去满洲,留给你的,就只有三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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