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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书籍名:《血色黄浦江》    作者:牧云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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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瑞泽在他身前立了,站的挺拔,身影逆了走廊壁灯,看不清眉目表情,唯有弯起的嘴角才泄露一丝笑意。
方振皓被他握住了肩膀,按在身后冰冷坚实的墙上,脸色一变,心里不受控制的一跳。
这句话的意思,莫非是他已经知道他和学生组织有密切来往?
那个小诊所,已被他监视,再无秘密可言?
一时间,脊背发冷,手心冷汗渗出。
邵瑞泽挑挑眉,蓦地低声笑起来,直笑得方振皓莫名其妙,七上八下。
肩上手劲很重,却也不疼痛,只是这个姿势很是尴尬,令方振皓觉得有些难堪,见他笑起来,实在是莫名其妙,最后拧了眉朝他瞪眼,“你笑什么?”
邵瑞泽收起笑容,咳了一声,“不是说了么,我对你很仁慈。”
“哼,仁慈。”方振皓哼了哼,挑眉看过去,“我记得有人三番五次威胁我,要拧断我的脖子。”
“所以说很仁慈,你要知道,不管是在东三省、西安、还是这沪上,敢这么三番五次挑衅我的人,活着的,只有你一个。”
邵瑞泽又笑一笑,“先是跟我大吵大嚷,而后用书砸我,最后竟然连同小许逼着我打针……你真够可以。”
方振皓才明白他还因为那一针而耿耿于怀,于是不屑的撇了撇嘴,“一个大男人,枪林弹雨都过来了,害怕打针。”
他看到邵瑞泽耸肩,“没办法,小时候发高烧,德国庸医打针的手艺太臭,一针下去从此生了怕。”
还未等方振皓开口反驳,邵瑞泽捏紧他肩膀俯下身,凑近他的脸,眉毛斜挑,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小许已经给我认错,说抽多少鞭他都受下,不晓得方医生想怎么样?”
“竟敢让我那么难堪,说到底,抽一百鞭也不过分!”邵瑞泽说着笑意更浓,露了尖尖一颗虎牙。
戏谑神情仿佛是在吓唬小孩,方振皓一怔,还从未见过他这般轻松愉快的表情,一时半会转不过弯来。只觉他的脸凑近,灼热呼吸扑在自己面上,合着淡淡的烟草香气,将他笼罩。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方振皓微微侧首,唇角半扬,“我是医生,只知道治病救人,你怕打针那是你的问题,我做事只求符合医德,问心无愧。”
方振皓提到医德的瞬间,秀雅面容多了一层严肃,直视着他,口气变冷,“听好了!我不管你是张少帅的副手也好,是上海行营主任也好,现在在我眼里,你就是个病人!而且还不听话,告诉你,打针是为了你好!破伤风到了晚期,只能等死!”
他伸出手,狠狠戳他胸前,“你若肯配合,休养用药得宜,三五日也许好得了;你若喜欢折腾,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耗个三五月也未必全好。”
说着扬了扬略显疏淡的眉,目光充满身为医者的威严。
邵瑞泽一怔,旋即低了脸,方振皓不甘示弱回视过去,唇角抿紧,目光倔强。
二人视线堪堪相遇,凝视着彼此,目光如深流。
邵瑞泽一动不动听着,心里涌起一股别样滋味,却连自己也无法分辨得出。
他摆出一个无奈表情,“我听医生的就是,不过能不能再别打针?先不论我怕不怕,每天被小许按住来上一次,被人知道……”
说着拖长声音,“丢人。”
邵瑞泽说的时候脸上神采异样,目光灼灼望着方振皓,令他倍感尴尬。不动神色偏了头,方振皓收回目中冷意,带上几丝关切,瞧了瞧他右臂上的伤口,又转回他脸。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没心没肺惯了,连受伤也觉得也是说好就好。你既然为了避免激化事情而隐瞒伤势,我也自然要对你的伤口负责,一直到它愈合。”
脸上那份真诚令邵瑞泽心头蓦地一暖,什么从他眼底一掠而过,但随即隐入沉沉的黑色。
“有劳方医生。”他嘴边的戏谑笑意更甚,“不过,我现在是来兴师问罪,强迫着我打针,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蛮横。”
说着他身体俯得更低,一手扶上墙,将他困在自己身体与墙壁之间。
“你什么意思?!”方振皓错愕之后只觉气急。
邵瑞泽笑意敛去,转回郑重神色,“换做是你,你会觉得好受?”
两个人近在咫尺,彼此气息暖暖拂上耳鬓。
这样过于亲密的接触,另方振皓心头不由自主一跳,甚是不自在,一点慌乱泛起在他眼晴里。
他偏了头,在他瞳孔里看见与平日完全不一样的自己。
邵瑞泽悠然地笑,目光里满是戏谑,在走廊朦胧壁灯下却陡然生出一份别样的温柔。
方振皓喉结微动,嘴唇抿了一抿。
他俯身逼近他,似笑非笑,“不过……马鞭是管教士兵的东西,对方医生真不太好。”
他背抵了冰冷墙壁,手亦贴上,竟觉细汗渗出手掌,目光与他相接,无处可隐匿。
两人身体几乎相贴,近得可以闻到那人身上淡淡的烟草香气,胸腔中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急跳。
他喉咙有些发干,强作镇定,微扭了脸,“不合作的病人,没有必要好言相劝。”
两人一时相对静默,耳听着楼下李太高跟鞋咯吱咯吱走来走去。
四目间流光碎影,被那样的深邃目光注视,他一时手足无措,汗水竟冒出来,濡湿后背。
暗自将满是汗的手攥起,他不懂邵瑞泽的意图,只觉得这是种戏弄,没有礼貌的戏弄。
亏他这几天还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没想到也是这样的无礼和自负。
猛地扬起手,他扭了头就要走开,“我累了,需要休息。”
邵瑞泽飞快扣了他手腕,将方振皓重重抵回墙上,亦将他手固定在他手掌中。
“方医生,不把别人话听完,是种很没礼貌的的行为。”
方振皓仰起脸,气息急促,目光隐含愤怒,在他脸上来回游移。
他悠悠一笑,俯身嘴唇贴了他耳畔,“方医生,要怎么赔罪?”
被戏弄的愠色从方振皓眼底一掠而过,咬了牙狠狠瞪过去,“少自说自话!”
邵瑞泽瞳仁被灯光映得幽深,却不说话,只是望着他,而后嘴角一弯,笑得无辜。
他再度开口,热气暖暖拂在耳根,“其实我觉得,方医生今天做的,也侵犯了我的人权。”
说着尾音上挑,似询问又似调侃,“不是吗?”
方振皓僵立,有刹那闪神。邵瑞泽噙了丝笑,目光微垂,落在他脸上。
清了清嗓子,却连说话都带出一股涩意,“你想做什么?”
他也笑,挺秀鼻尖抵着他脸颊,“你说呢?”
耳边是低沉笑声,扣着自己手腕的手也察觉出热度,肌肤相贴,气息纠缠。
方振皓睁大眼,对上他的目光,看到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睛。
如此的好看,眼尾有优美上挑的弧度,犹如凤尾,瞳孔幽深的可以将人吸入……
瞬间胸口竟真有溺水般的窒迫,逼迫的令人喘不过气。
邵瑞泽一动不动凝望他面容,凝望他因为不安和惊慌而渐渐变白的脸颊,眼底有温柔亦有笑意。他松开了按着他肩膀的手,扳住他下巴,低了头。
他唇角轻轻抿起,“方医生,怎么不说话?”
说着探身,好像就要吻下去。
话还来不及说,方振皓下意识一避,奋力挣脱他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狠狠一扬手,将他推开数步之远,直撞上对面墙壁。
他喘着粗气站定了,眉毛深深拧起,灯光照着略显苍白的脸,显出一种压抑着慌乱的淡定,全身紧绷,右手握紧,似极力克制着愤怒,又似乎是在全力戒备。
邵瑞泽背靠了墙壁,怔忪半晌,最终莞尔一笑,仿佛方才只是个促狭玩笑。
以他的身手,要避开这一击易如反掌。
他倒没多想,只觉得逗逗他,很是有趣。
摸了下巴看过去,对面那人眼神愤怒,愤然喝问,“你做什么?!”
邵瑞泽站直了,耸耸肩摊手,“玩笑而已,只是个玩笑。”
“你!”
“相信我,真只是个玩笑。”邵瑞泽闲闲笑,“男人之间,连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都开不得么?”
方振皓又愤怒又尴尬,脸颊因愤怒而涨红,只得愤愤然瞪过去,竟不知该说什么。
“夜深了,睡吧。”他说着转身,大步行至走廊尽头,推开自己卧室房门,微微侧脸对他微笑。
方振皓已经觉得呼吸平稳,但仍投去愤恨一瞥,不屑回头。
客厅挂钟当当敲了十二声,已是半夜,湿气阴冷入骨,走廊尽头玻璃窗上结起一层朦胧雾气。
不远路灯发出寥寥的黄光,被玻璃窗上雾气映成一团团昏黄光晕。
卧室门并未锁上,只是虚虚掩了,方振皓睡衣裹得严严实实,拿了温度计药片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
那人吃的药一日四顿,为了保证伤口最快愈合,一定要按时按量。昨晚忘了拿药给他,让他到了半夜不得不过来督促吃药。
他看书看了两个小时,已经昏昏欲睡,要不是身为医生该死的责任心和医德,他至于在这么瞌睡的时候过来,督促那个家伙吃药么?
没好气的将门推开,房间里落地的丝绒帘子密密垂着,屋角的古朴秀美的弧线形火炉正燃着暗暗的光,却熏得一室暖意融融。失血过多的人总是怕冷,便燃起了火炉。床上的人裹着温暖棉被睡得安沉,呼吸一起一伏,似有些急促。
方振皓放轻脚步,所幸脚上棉鞋也不会发出声音,又走了几步,却听到那人呼吸声蓦地轻了。
脚步下意识一僵,似乎是走动声将他吵醒。
过了十几秒,又听见他匀长平缓呼吸,他才缓步走到床前。
借着火炉暗红色的光,依稀看得到那人眉头微微皱起,眼睫微颤。英武眉目在火光照映下,显出眉心浅痕。
不同白日的风流倜傥、英姿勃发,似是睡梦中也在忧思。
心中突然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究竟在想什么?
面具下的人无懈可击,而沉沉睡梦中是否才显出真实的脸孔?
邵瑞泽,不可捉摸的邵瑞泽,阴晴不定的邵瑞泽,藏了太多秘密的邵瑞泽。
一瞬间忘记了不安,生出丝丝好奇,还有一缕不可名状的温情。
还是不要打搅他睡觉吧……
这么想着,方振皓眼里像骤然落进了什么,抿嘴一笑。
看到额头上微汗,他想也没想就要伸手去擦,手在落下的那一刹那停住了,看看悬在上方,最后默默的收了回去。
屏住呼吸,轻轻将手中药片放在床边矮几上,想了一想还觉得缺了什么,才发觉自己睡眼惺忪间竟忘了倒杯水上来,起身走向门口。
“既然来了,干嘛不把我叫醒。”
黑暗里响起低沉柔和语声,铜火炉膛内忽的爆出一个小小火花,将室内映亮。
邵瑞泽从枕下抽回手,摆正枕头,揉了揉头侧脸看去。眼前有人立着,背对了他,身形在屋内影影绰绰,似乎是僵住了。
他坐起来,不说话却只一笑。
眼前的人慢慢转身,“你……醒着?”
他尽量不碰到右臂伤处,费力坐起来慵懒靠着枕头,说话却觉得语声沙哑,似是带了沉沉疲惫,“有人进来我还不醒,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原来他一直醒着,从他推门而入就醒了,却一直装睡,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方振皓心口紧了一拍,想起刚才的行为,觉得又是尴尬又是忐忑。
他目光闪烁的抬眼看去,看到他没有拧开床头灯,只是静静倚靠在枕头,在黑暗中一言不发看着他。
耳后又像是被他的气息拂过,蓦地一热。
“我只是来拿你的药,一日四顿,现在十二点该吃药……”他说了半句,又觉得解释过多,咳了一声遮掩,“药就在床头,你快吃了吧,吃了再睡。”
邵瑞泽不说话,直到看他拉开门的时候,才低低说了一声,“水呢,你要我把药片咬碎了吞下去?”
方振皓一怔,“等一下。”
很快一杯温水递到邵瑞泽手里,两人都不言语,寂静黑暗里,只有火炉膛里微弱的劈啪声。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不约而同说出“你”字,相视一眼,随即失笑。
邵瑞泽抿了口水润了润嘴唇,“你先说。”
方振皓在床沿坐了,“好些了么。”
“还行,比白天好了些。”邵瑞泽拿起三粒药片,“你困吗?”
“还好。”
“那陪我说会话。”他吃下药片,侧头示意他坐到床边坐,却因为牵动了伤口而皱眉。方振皓叹口气,帮着将棉枕垫在右肩后,“都十二点了,你想闹腾到什么时候?”
“好心的医生,不想陪你的病人?”他嘴角翘起,带上一丝无赖的孩子气。
“依我看,你欠扎针。”他扬起眉,堵回去一句。
“别,我是真怕,你要我去领军棍受鞭笞我都愿意,小小的针头比枪子还可怕。”
他说着放下水杯,扫他一眼,看到他还是坐在床沿,“怎么……你都敢指使着小许,现在不敢坐过来?”
方振皓冷冷瞥一眼过去,给了一个鄙视的眼神,“就冲你在走廊上的行为,也要对你退避三舍。”
丢过来的眼神里明显是“果然是浪荡子”的不屑意味。
邵瑞泽低头咳了一声,“真是误会,那是玩笑,玩笑。”
方振皓挑眉,脸上是不信的神色,“这种没有礼貌的行为,你做起来倒是顺手。”
“过奖,别忘了我可是风月小报的摇钱树。”
“……开玩笑就用这种方法?”
“咳……奉天的时候,去看了几场戏就被传跟那个唱贵妃醉酒的戏子不清不楚,我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跟他多聊了几句,后来多了就不在意,开玩笑也就习惯这样。”
邵瑞泽说的时候脸上神色很无辜,看对面那人脸色变得十分古怪,难掩一丝鄙夷目光。
“你还跟戏子不清不楚……?”方振皓嘴角僵硬的说不出话。
“姐姐不是说了吗,少帅风流,我也不正经,纯属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笑,眼角微微上挑,有种说不出的潇洒佻达。
忽的又竖起手指,神色严肃,“想知道我跟多少人上过小报头条么?奉天的林燕生,西安的魏华和那谁……唉,记不清了,总之他们三个是戏子,还有上海的电影女明星和女歌星……我想想……胡梦瑶,严英英,沈芳……”
一个一个绮丽的名字出现在耳边,光听就能想象曾经有过的衣香鬓影、风流艳闻,风月场上的诸般风流,还有他身边来去的男男女女,果真是个薄幸子……方振皓越听脸色越难看,“这么多……你不会还引以为荣吧!”
邵瑞泽戏谑目光流连在他脸上,仍旧笑意盎然,“虽然不至于引以为傲,但对男人来说也不错吧……谁叫桃花不断。”
他说着直起身,左手支颐眯起眼睛看他,面前这个家伙一认真起来,脸上神色就变得异常严肃,嘴唇抿紧,眼睛里透出深深的光,望进去,像是坠入无底湖泊。
侧脸晕上柔光,双眼越发晶莹,睫毛在微红光晕下一颤一颤。
平日里看着清秀,这时却不知为何,又多了几分勾人的颜色。
那双点墨般漆黑的眼睛里,曾经有恻隐以及深敛的忧切,是为他而生。
他眼眸里笑意愈深,眉梢眼角都是不曾有过的温柔。
方振皓被那股温柔目光看的不自在,咳了声转过话题,“你生活的一直这么危险么。”
邵瑞泽缄默片刻,若无其事笑道,“除了我在东北。”
方振皓听出话里的意思。还在东北的时候,就是还是名副其实的东北保安副司令的时候,他还是那块黑土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在那位年轻东北王的身边,不用担心政局诡秘,不用思虑情势复杂,面对而今的遇刺和死亡,谁都会思念那样的日子。
病人,远离故乡的病人,往往更加脆弱。
他顿了顿,凝视过去,脱口而出,“你想家吗?”
话刚出口,他才想起他的家乡已经成为日本操控的满洲国,废帝登基,宣誓独立,一切再也不复往昔。
“不。”邵瑞泽摇了摇头,笑意依旧漫不经心,“男儿志在四方,为国为家,只贪恋家乡,不是大丈夫所为。”
方振皓听着转开目光,唇角有一丝笑,却笑得寂寥,“我在美国听到华北沦陷,大好河山尽毁于官僚之手,在日军铁蹄下呻吟,心里滋味……却是什么话也表述不出来。”
他叹了一口气,目中有不忍之色,“方家祖宅祠堂都居于河北,如今已是日本人的天下,若是祖辈九泉之下知道,做后辈的真是无颜面对他们。”
邵瑞泽缄默,目光始终一刻不离他的面上,也怅然一笑。
“我也一样……大帅若是知道我们两个混蛋丢了他们辛苦创下的家业,东北三省的土地、工业、经济、枪炮、百姓全落在日本人手里,恐怕死上一千次都不够抵的。大帅当年和日本人周旋,被一颗炸弹炸死在皇姑屯,只因为不肯遂了日本人的意,但想必他不会后悔。”
他说着摇了摇头,“我们给他们丢脸了。”
纵然光线昏暗,方振皓依旧看到他面色隐有沉痛,黯淡下去。
不似那夜的阴沉,唯有一丝寥落。
想起自己终究提到了他心中隐痛,这般的遭遇,毫无疑问算得上是人生变故,在心中肯定是不愿提及的伤痛,偏偏自己还曾用那样刻薄的话去伤害过别人。
心里不觉隐有愧疚,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安慰的话语。
话还未出口,邵瑞泽已然抬头,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故土丢了,但国家还在。”
他缓缓而笑,深邃漆黑的眼里有了柔和光芒,“南光,记住,国家国家,国始终在这里,家也一样。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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