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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书籍名:《血色黄浦江》    作者:牧云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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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振皓蓦地睁开眼睛。
天色已明,眼前是装潢精致的天花板,依稀能看得清家具轮廓的陈设,厚重窗帘却仍将大部光线遮挡在外,卧室里昏昏暗暗,若是闭上眼睛,还可再睡一觉。
他闭了眼,再用力睁开。
没人会来唤他起床,一切都要依靠自己。
方振皓睡在松软被褥上,神思一时恍惚。离开已经很久了,他还是能记得自己曾在哥大度过的六年时光,即便在睡梦中,他依然回到了纽约市曼哈顿的晨边高地,夜幕下的哈德逊河边徜徉徘徊,还有中央公园的静谧午后。
洗漱换衣过后,他步下楼梯,径直走进饭厅——住进邵公馆的时候早已有人大致给他介绍了一番,哪里是什么,哪里不能去,还有那个叫做许珩的副官,总是板着一张脸,军服笔挺。
瞧见主人的客人醒了,下人们便送上早饭。热腾腾的大吉岭红茶,刚烤好的面包,还有切成小块的黄油。方振皓咬了一口,才发觉饭厅里就他一人,于是侧首问身后的下人:“那个……”
下人微微弯腰,“军座已经吃过早饭,现在正在花园里晨练。”
他已住了一个星期,对方脾气秉性尚未摸透,发觉作息规律倒是雷打不动。自然,身为军人,晨练必不可少。方振皓将面包塞进嘴里,端了红茶往窗边走去,客厅的落地长窗早已敞开,隔了白蕾丝窗帘,隐约可见外面草地上,有人正在一招一式比划,像是武当太极。
方振皓一边摇晃茶杯一边看着草地上的人比划招式,抛开其他不谈,邵瑞泽倒也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年少有为。不过二十九岁便当了上海行营主任,主管上海军防,也算得上这沪杭地界数一数二的军界人物。
他端起茶来慢慢喝,脑中突然闪过了什么,手上顿时一顿。
东北军眼下正在西安剿匪,连那位张少帅都坐镇西安,东北保安副司令、张少帅的心腹怎么会远在上海任职?这件事想起来,就连他这种无心政治的人都觉得太过蹊跷。
走至门前回廊,他眯起眼睛,望着不远处那个比划的身影。
对邵瑞泽来说,每天的晨练是他生活里雷打不动的事情,当年在东北讲武堂求学,负重几十斤越野跑,冬泳,各种战术动作,那都是最普通不过。而今被迫蜗居上海,也不能放松了锻炼,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收回最后一式,呼气,吐气,邵瑞泽接过许珩递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和脖颈处的汗。抬眼瞧见方振皓面朝庭院立在门口,便闲闲一笑:“南光兄,醒了啊。”
方振皓一愣,收回已不知飘去哪里的思绪,礼貌的笑,“比不上你早,自叹不如。”
许珩递上一杯白水,邵瑞泽信手接了,徐步走至门外回廊。他还是穿着那身米白的丝绸衫子,衣服柔顺贴在身上,神情悠闲,只是刚刚运动过,红一层层的从白净脸上晕出来。他举着玻璃杯,眼尾微略上挑,“今日还要出去么。”
方振皓不想多言,只是略略道:“今日去美国教会的圣心医院,同院长做最后一次面谈。”
邵瑞泽也只是点头,将空了的杯子放在小圆桌上,从远处小跑来一人,将一封文件交给许珩,敬礼离开。许珩看了看封面,大步上前,冲着邵瑞泽行了个军礼,平板开口,“军座,西安来的电报,附书信一封,请您过目。”
“知道了,去书房。”
邵瑞泽只是一顿,说着头也不回,步伐极快,与许珩一前一后进了公馆,霎时就剩了方振皓一人,方振皓一愣,几秒后自嘲笑着摇头,双手插进裤兜,冲着花园长长吐了口气。刚想转身进去收拾东西,冷不丁脚下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动,方振皓吓得顿时一缩,再一看,却是一只兔子。
毛茸茸的白胖兔子爬在草地上,冲他摆了摆耳朵,方振皓愣了愣,马上回忆起了什么,嘴角挑起一丝嘲讽的笑,“没时间打日本人,倒有时间养兔子。”
“南京政府行事未免太过,来往信件也要检查,这么担心,干脆叫人来搜搜邵公馆,省的暗里捣鼓伤了彼此情面。”
邵瑞泽扬手将信件扔在宽大书桌上,双手撑住桌面干脆坐了上去,面上隐有不悦之色。
许珩静了声,目光瞟向邵瑞泽。两个人对视了许久,邵瑞泽收回了目光,盘腿坐好,伸手弹了弹丝绸裤脚边的尘渍,拿起电报漫不经心的瞟了眼,唇角却隐透一丝笑意。
“军座,你笑什么。”
“我只是笑不过百十个字,还非要费神发一回电报,不外叮嘱专心军务不可疏漏为党国尽忠云云。”邵瑞泽两个指头夹了那页纸晃晃,笑意越深,“做戏给南京看,难为少帅。”
“其实写到信里头没什么两样,他们一样会看到。”他将纸夹进文件夹而后扔给许珩,许珩一个激灵伸手接住,又听到他轻笑一声,“该怎么处理,你是知道的。”
许珩表情没怎么松动,只挑了挑眉,似乎是不赞同,“军座,写在信里还是信外,这意思大有不同。再说了,发封电报还不是为了让上海这边不要为难你。”
邵瑞泽弯了弯嘴角,似有不屑,“所以说是难为少帅,再说我在上海已经习惯,不过是人在屋檐下的事,有什么忍一忍就过去了,也不想让他在百忙之中还要分神担心我,谁让这上海不是自家的地儿。”
“不过,听我们从西边打听回来的消息,少帅那里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那是,南京给了个‘西北剿匪’副总司令的名头,留在西安剿匪。全国都要抗日,学生们又是请愿又是游行,中共发表声明北上抗日,南京非要‘攘外必先安内’,闹得他里外不是人。”邵瑞泽叹了口气,曲起指节敲了敲书桌,“换成谁都不容易。”
“陕西的地盘不大,东北军,西北军,还有他们口中的赤匪,在南京看来,哪个都是心腹大患。古话说得好,河蚌相争,渔翁得利,可现在已经不是一箭双雕的问题。”
邵瑞泽怒极反笑,“东北军,西北军,赤匪,要一箭三雕,当真毒辣!”
一直缄默不语的许珩听到这里,脸色也微微发沉,“说到这个,现在上海也好不到哪里去。”
邵瑞泽点头,拿起那封信,将信纸小心翼翼的折成原样,一点一点塞了回去。而后折住封口,放在手心里捧住,像是什么宝贝的东西一般。
书房长窗敞开,一阵风吹进来,仿佛是提醒他们似的,阵阵凉风携来花园里湿润的泥土气息。
天气晴好,微风轻拂,这一刻身边的一切,都平静的太不现实。
“日本人强占了华北,军部和内阁又打起上海这块肥肉的主意,这是早晚的,现在看着平静,日本人增兵却是一刻都不停,上海现在就是个火药桶,我就坐在这火药桶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炸死。”
“抗日是民心所趋,政府却一意孤行。依下官看,再过几天,上海几所大学的学生也要给军座找不痛快。”许珩抱着文件夹,蹙眉又加了一句,“到时候还指不定会怎么样。”
邵瑞泽不在乎的摇摇头,“学生闹事,那是上海警备司令部的事情,我还没打算把手伸那么长。”
许珩鼻子哼了声,语声平淡,“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上海地界,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军座可是首当其冲。”
扫了一眼身侧立的笔挺的副官,邵瑞泽瞧见那张俊朗面容上神情连一丝变化也无,于是哧笑了一声,“许珩,你小子不错,这才几年,就学会和我顶嘴。”
许珩挑眉,口气是照例的例行公事,“不敢,下官只是公事公办,且谨尊少帅教诲,务必常在军座左右,提醒军座行事小心谨慎。”
邵瑞泽嘴角泛起一丝笑容,端起身侧红茶来慢慢喝,彷佛没听见。几口茶水下肚便搁下银勺,他眉目不动说道:“出门在外,比不得当初,虽然心有不甘,也只能夹紧尾巴做人。”
搁下骨瓷描金的杯子,邵瑞泽拿起餐巾擦嘴,神态虽有落寞,却侧了头对许珩一笑,“上海菜味道太淡,这些日子,很是想念西安的羊肉泡馍。”
许珩嘴角稍微动了动,似笑非笑,“军座何时也成了贪图口腹之欲的家伙。”
“别说满足口腹之欲,当年在西安我可是连被窝都没捂热,就被一纸调令踢到了上海,带着一军一师的精锐,南京的意思实在是再明显不过。”邵瑞泽说到这里神情有些茫然,手指突然紧紧捏住了信封,下一刻却又颓然放开。
许珩瞧着他脸上多了几分落寞,知道他又开始担心远在西安的主帅,想了想压低声音劝慰道:“军座,你知道的,西北的剿匪战事已经秘密停火,中共方面和东北军也在接触,他们提出一句口号,叫做‘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往后怎么样,说到底,还是个未知数。”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我记得,当年尚在西安,中共还说过‘打回老家去’。真是会收买人心,连我听了都心动。”邵瑞泽垂了眼睛笑笑,“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不着急,少帅也不着急,就怕日本人着急。”
他说着沉下脸,眼神瞬间变得阴狠,嘴中恶狠狠的吐出四个字,“那群豺狼!”
说到这里许珩霎时沉默,他低了头,俊朗的脸上神色凝重,动了动嘴,也只能说:“军座,事到如今,也只能静观其变,您远在上海,对于西安……也真是有心无力。”
邵瑞泽长叹了口气,神情很是无奈。他点头,随后敲了敲自己额头,微微阖目,“我们在上海,就是东北军的脸面,不管怎么样,都不能给他丢了面子。”说着语声变得低沉,隐有倦意,“我们,可是再也丢不起一次人了。”
作为邵瑞泽的贴身副官,许珩也是个极为伶俐的人,有眼色办事有分寸,这一听知道他话里有话,也再不多问,“啪”的一个敬礼,转身轻轻掩上了门,便走掉了。
邵瑞泽仍是盘腿,静静坐在桌上,身后薄纱窗帘微微飘拂,身上松垮垮的绸缎衫子也被风吹的展了不少。他捏着那封信,无声笑了笑,方才眼睛里尖而锐的神气立时散了,只剩下一片淡淡雾气。
衍之,以后可要跟着我儿子,尽心尽力,知道了吗?
大帅爽朗的笑声恍然出现在他的回忆里。
衍之,你听好了!你给我记住了!这国仇家恨,总有一天,我们要讨回来!连本带利!
大帅的灵堂上,他们穿着孝服服丧,少帅盯着灵位的孤绝背影,像是电影一样回放。
他想起了关外一望无垠的原野,冬天的雪原夏日的树林,曾经纵马驰骋过的河岸,东北讲武堂的拉练,大太太亲手做的羹汤,和大帅府连绵的灰瓦屋顶、不怕人的白鸽……紧随少帅左右,做他最忠诚的部下,在东北军中奉献一生,他曾经以为,那样的日子可以过上一辈子,没料到,不过才短短的一段光阴,少帅还在尘土飞扬的西安府,他却来了这远东明珠、东方巴黎的上海。
奉天,山海关,长城,西安,上海。
一路走来,总是觉得行色匆匆,任凭再怎么繁花似锦的地方,自己也不过是一介迷途旅人,一身的萧瑟孤寂,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想着有些恍惚出神,不觉叹气。
他弯腰,用手撑住了额头,闭了眼睛微微发笑,“邵衍之啊邵衍之,这样可不行,当日在山海关上,你不是还发下了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和少帅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回去东北么?!”
出了院长室轻轻掩上门,方振皓对走廊身穿黑袍的修女礼貌一笑,上了年纪的修女嬷嬷掩了白麻头巾,领着他朝外走。鼻端是熟悉的消毒水味道,他深吸了口气,步出圣心医院大楼。
方才在院长室院长里已经仔细看过他的文凭,也读过了美国教授写的推荐信,又问了几个问题,便同意了他来圣心医院就职,只消明天再签一个协议,就可来正式上班。也好,他边走边想,有了工作就能在上海站稳脚跟,再过些时间就能搬出公馆,圣心医院又是美国的教会医院,所有的一切他都很熟悉。
站在走廊上,方振皓仰起头,深深的吸了口气,对着天空微笑。
身后骤然涌出几名医生和护士,方振皓被挤得踉踉跄跄,他抬脚欲走,却听到似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唤他,“方!方!”话音未落,有个身穿白大褂的身影箭步冲到他的面前,方振皓还未看清,就被来人拥住。好不容易挣脱,看到是个金发瘦削的美国医生。
方振皓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指着来人过了好半天才犹犹豫豫出声,“史……史密斯?”
金发碧眼的美国医生史密斯咧了嘴笑,“方,没想到,从哥大毕业了两年,竟然在中国的土地上又遇见了你。”
当日还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书的时候,史密斯就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整日抱着《圣经》说自己按照天父博爱的指导一定会去最需要医生的地方服务,那时候方振皓只觉得是富家子弟的一时兴起,没想到,他还真的实践了自己的诺言。
史密斯摘下脖子上的听诊器,“方,我们找个地方去叙叙旧,OK?”
方振皓指了指他身上的白大褂,“你还需要上班。”
他看到史密斯低头看了看白大褂,而后抬腕看一眼时间,“没关系,也快下班了。”说着拔腿朝里边跑去,边跑还边回头对他喊,“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
两个人在圣心医院附近的白俄餐厅里吃了简单的晚饭,喝咖啡的时候,大大咧咧的史密斯对着方振皓问东问西,方振皓也不知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问题,要么简单说几句要么一笑,不过遇到美国同窗让他的心情还是不错,高兴之余也多说了几句,言谈之间知道史密斯毕业之后就去了国际红十字会,目前正在上海圣心医院就职。
听到方振皓目前的住址,史密斯顿时瞪大了眼睛,赶忙把嘴里的咖啡咽下去,夸张出声:“Oh,mygod!方,你竟然会住在那种地方,真是令人羡慕!”
听到这话,方振皓第一反应是邵瑞泽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第二反应是那只白胖的肥兔子,他急忙摇了摇头,装作漫不经心说:“一个远亲,寄住而已。过几天我就搬走了。”
史密斯连忙摇了摇头,一下子变得严肃,“方,你知道吗,上次公共租界东区那里有几个中国记者被杀了,右手被砍下来。据说是在报纸上发表文章,惹火了日本人。”
他说着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现在公共租界一点也不安全,日本人来往随意,想怎么做都没人敢管他们。”
“这怎么可能,这是中国的土地!”
“嘘,小声点。你忘了民国二十年的事了?那次连日本海军陆战队出面干涉了。各国的侨民都觉得不安全,所以我说,你住那里,最保险!”
方振皓敛住心中不快,只能装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淡淡说,“寄人篱下,总有不便之处,况且……”
史密斯觉得他神情古怪,追问道:“况且什么?”
“况且……唉……不说了,没什么好说的。”
“你啊,读书的时候就这样,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里。”史密斯撇撇嘴,两个人重归于寂静。杯中咖啡快见底的时候,听到邻桌有两个生意人模样的男子窃窃私语,方振皓侧目看去,只觉得他们一脸愁苦。
“这年头,日本人还让不让人活了,再这样下去,我在租界北区的铺子可真是要关门大吉了。”
“关吧关吧,乡下还安宁点。这年头,连政府都不管,老百姓怎么活。”
“政府那帮吃白食的,对!还有那群当兵的,就和那张少帅一样是脓包软蛋的废物。”
“老哥呀,你又不是不知道,西北宁夏那马家军,八九岁的娃娃就是旅长师长;四川刘湘的刘家军,刚落地的娃儿就有军衔,一帮毛孩子的军队,能指望他们什么。”
“对,对!就像咱们上海这上海行营主任,不过是个二十八九的小子,这么一大摊的事情,年纪轻轻乳臭未干,能做成什么,依我看,民国二十年的那窝囊事情,还得再来一回!”
“东北刚闹了易帜,俄国毛子和小日本轮着不安生,这九一八才没几天哪,黄鼠狼专捡病鸭子咬。那张少帅也不过才三十出头,军国大事全部交给了一群年轻后生,这能不叫老百姓提心吊胆吗?”
不知为什么,方振皓又一次想起了邵瑞泽那副懒洋洋、似乎什么都漫不经心的神态,他叹了口气,他一点也不觉得邵瑞泽做过的事情有什么值得夸耀,第二次直奉战争说到底还不是中国人窝里斗?等真的遇到了豺狼虎豹就变成了脓包,有这样的人在,中国恐怕才会贫弱至此。
像是为了证实似的,史密斯还特意带他去了事发地点,街道正当中还残留着血迹,干涸的褐色印子触目惊心。方振皓不忍再看,同胞的血犹如地狱火焰般令他灼痛。
等回到邵公馆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但公馆里外还是灯火通明。进了客厅看到邵瑞泽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手持一杯牛奶,见到有人进来,也只抬了抬头。
“下次回来早点,当心一个人在外出点什么事。”
下午在白俄餐厅里听到的话,让方振皓原本心绪就很不舒服,听到邵瑞泽口气轻描淡写,好像只是在谈论天气好坏,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深深地不快,干涸的褐色血迹还在眼前回放,鬼使神差的,他面朝沙发站定了,深吸一口气,说:“治安不好,会出事,可上海治安难道不是你的责任么?!”
邵瑞泽翻弄报纸的手只停了一瞬,随即抬眼,幽黑的眸子愈发深邃,随后扔下报纸,端起杯子来慢慢喝,彷佛没听见。
方振皓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间异常尴尬。
好半天,邵瑞泽只慢悠悠吐出来几个字,“那是上海警察局和警备司令部的责任,与我无干。”
方振皓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游移,想要看出些什么东西,但对方脸上神色怡然,嘴角犹带一丝笑意。顿时觉得心里觉得厌恶,他转过身去,“中国人在自己的土地上被外国人欺辱,身为上海督军,眼看着市民遭难,你还能心安理得的坐在这里?!”
没听到邵瑞泽的任何回应,他微微回了头,只瞧见他双腿搁在茶几上,双手抱臂靠了沙发背,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闲适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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