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邪妖夺魂
甄灿没有动，那人的声音并不熟悉，但是语调和那种不安中略带欣喜的语气都深深的刺痛了他的记忆，不敢相信，心思在一片不着天不着地的虚空中悬挂着，思索着……
樊麟丘朝他的方向走了两步，停了下来，语声微颤道：“兆诚，是我啊！我是英瑜，穆英瑜，你……你还记得么？”
甄灿只能现身，但却远远的冷眼看着想要走过来拥抱他的男人，退了一步，冷笑道：“如果你真的是穆英瑜，又怎么可能认得我是谁？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穆英瑜是凡人，有生之年至死都不知道萧兆诚只是个补魂者，所以，穆英瑜根本不可能认得甄灿！他是谁？！是什么操纵着英瑜的灵魂？想到此，甄灿的心再一次痛起来。
樊麟丘显然愣了一下，收回了想要拥抱他的手，一双眼满满的盛着悲伤和痛楚：“什么东西？是啊，我本不应该知道你是谁，我以为我爱了一辈子并为之相思至死的那个人叫萧兆诚，可到头来却发现，我爱的只是个幌子，那个人披着萧兆诚的皮囊骗了我一生，只是为了交付一份来自冥府的差事……他演了一场成功的戏，落了幕，一切与他无关，我这个戏里的傻子还以为真的得到了什么，兆诚……我不知道你原来叫什么，我只要你知道，你演的戏，却是我穆英瑜真真实实的一生，你何其忍心？！”
甄灿慌了，明知不可能，明知对方身上泛着浓浓的妖邪之气，却依然被这一声声责问砸得无言以对，他是穆英瑜！不管他是什么，他首先是穆英瑜！
樊麟丘继续说道：“你问我为什么会突然什么都知道了？你难道看不出来么？”张开双手，他自嘲的笑着“我染了邪妖啊！现在的我人不人，鬼不鬼……”他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可是，我忽然不那么怨恨那附在我身上的邪魔了，因为它能让我看到你，看清你！兆诚……”
甄灿惊诧之情无以言表：“你……你知道自己染了邪妖？！”
樊麟丘道：“自然知道，它总会出现，做些莫名的事……你……你刚刚也看到了吧？朝焕他……”
甄灿道：“刚才……那不是你？你……知道是那个……东西在做这些事？”
樊麟丘点点头，道：“有时知道，有时却不知道，比如它让朝焕去净月盗取避邪玉的事，我便不知道，看到你们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大哥带你来除邪的……只是没想到……”
甄灿道：“这妖物邪气异常，英琅他们都未察觉，只有我因是修阴的……所以才感觉得到。”停了一下，又道，“这妖物……无法与你的本魂分离清除么？”
樊麟丘苦笑摇头：“若能，我又何必苦撑至今？”他看着甄灿，继续道，“我的性情你也明白，这所谓教主之位，哪里会是我想要的！只是那东西，它自幼便附在我身上，无论怎样也无法分离，随着年岁渐长，受它控制的时间便越长，有段时间我觉得疲惫，便睡了过去，谁知一觉醒来，自己竟已成了教主，我怕被人发现异样，只得以闭关练功为由不见外人。”
甄灿道：“那红朝焕呢？他知道你的情况么？”
樊麟丘道：“原本是不知道的，可是，看他竟去盗了避邪玉来，想必是那东西让他去的，如此一来，大概他也察觉到一些了……”
甄灿还要问什么，却见樊麟丘忽然脸色一变，抬手捂着额头发出痛苦的呻吟，不由大吃一惊，急道：“英瑜，你怎么了？！”
樊麟丘勉强对他扯了个笑，道：“你……你终于肯认我了……兆诚……快！快走，那东西……它要出来了！”
甄灿一惊，却并没有离开，反而下意识地上前扶住他道：“英瑜……”
谁料刚一碰到他，便觉得一股巨大却无形的吸引力将自己身上的力气迅速吸走，一时不及反应，两脚一软，竟顺着樊麟丘的身体滑倒在地，同时耳畔听到樊麟丘语声带笑：“他叫你走的时候，你便就走了，你瞧，遇上我，纵是你武功盖世也是一样毫无用处！”
甄灿眼前发黑，却又动弹不得，一时慌了，想叫李畅竟发现自己开不了口，朦胧中感觉到樊麟丘的身形中透着一团紫黑色的气雾，那是否正是那邪妖的真身？他猜想，但更多的却已无法继续，思绪很快沉入无知无感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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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是客栈的床，抬眼便看到穆英琅有些复杂的表情。
“那妖物抽取了你的阴气，若不是李畅察觉不对赶去将你救出来，只怕便要凶多吉少。”穆英琅一贯温和的语气中透着一丝责怪，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这让甄灿心里颇有些不安，竟是内疚的。
穆英琅又嘱咐他休息一下，便出去了，过了片刻，李畅鬼头鬼脑的摸了进来，小心翼翼地道：“萧哥哥，你还好罢？”
甄灿叹了口气道：“我好不好，你看不出来么？”停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问道：“英瑜……呃，樊麟丘，他没事吧？”
李畅一愣，神情有些古怪地道：“他没事……那邪妖有些手段，见我去了，丢下你就逃跑了，我当时急着带你回来，所以也没追。”停了一下后，有些愤愤地补了一句,“英琅仙说，若是我冲下去再晚一步，你就要被那家伙吸走仙元，搞不好会魂飞魄散呢！穆哥哥怎么可能会对你做出这种事？！你还担心他的安危，莫不是被那邪妖骗了！”
甄灿摇摇头：“不是的，出手伤我的不是英瑜，是那邪妖，它出来之前，英瑜警示过我，让我快走，我没听……”
李畅有些奇怪地侧头道：“这样么？那是说穆哥哥的本魂还醒着？那邪妖占了他的身子却没有与他合魂么？”
甄灿对修真的事所知甚少，听他说的这些自己并不太懂，便问他：“合魂？是说两个魂合而为一？”
李畅点点头，复又摇头道：“其实按常理来说，一个肉身只能容得下一个灵魂，打个比方肉身是个杯子，注满了茶之后便不能再注酒了，若是强行注进去，不是酒溢出来，便是杯子撑破；所以一般妖物、鬼怪若要附身多半都会选择死后的肉身附体，因为那是个空杯子，但是妖邪附体却不然，你想必知道，妖邪附体又被俗称为邪病，邪妖侵入一个活人的肉身后，会慢慢将自身与那肉身中的本魂融合，最后合为一体，称为合魂，被合魂之后本魂便是邪妖，再难分开，所以若是邪病严重的话，术师是必然要将那活人也杀死的。”
这种理论性的修真知识，甄灿是第一次听到，但是这样的事实他却亲眼见过，为了不让邪妖合魂成功去为害世人，孙靖聪选择了死亡，想到这里，他不禁慌乱起来，喃喃地说了一句：“不行，我不能再让他这样死一次……”
李畅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没说出来。
穆英琅再来看甄灿时已是黄昏时分，送来了饭食和一大碗飘着药香但却并不象普通中药那样黑褐的乳白色汤汁。
“吃些东西吧，这身子几日未进食，就是有再好的武功也撑不住饿的。”穆飞仙的言语依然如常的温和，但甄灿听得出其中隐隐的不悦，因着心里的那丝愧疚，他顺从的端起碗来，将满满一碗白饭就着一荤一素的菜仔细的吃完，然后用疑问的目光看向那碗乳白色的汤汁。
穆英琅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吃完饭，适时的迎合着他的目光解释说道：“这是浮冥鱼羹，滋阴补灵的，与一般仙家是剧毒，与你这鬼仙的体质却是灵药。”
甄灿点点头，端过碗来喝了一口，说是鱼羹却并没有鱼腥味，明明入口是温热的，可到了喉咙却化为一股阴冷至极的味道，虽然怪异，但甄灿却奇妙的并没有感觉到丝毫不适，相反，那股阴冷流入体内，令全身瞬间舒畅通透起来，想来确实是适合他那阴寒的鬼仙体质的东西。
想了想，终于开口：“这……不是凡物吧？”这种修真类的东西多半不会是能在凡间随意取得的东西。
穆英琅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道：“嗯，浮冥鱼只有忘川里有。”
甄灿一愣：“忘川？那不是冥府么？你去冥府钓鱼？！”
穆英琅抿了抿唇，忍住笑道：“去一次冥府可是颇麻烦的事，这只不过是在朋友那里讨的。”
甄灿喝汤的动作一滞：“也就是说你……你能去冥府？”
穆英琅看了他一眼，收了笑容，只是平淡的回了一句：“怎么说我也是个飞仙了。”
甄灿眼一亮，带着几分兴奋道：“你能带我去一次么？我有事要去找我那上司。”
“去问他，你的任务中是否有樊麟丘？还是去问怎样只灭妖邪不损本魂？”穆英琅几乎是幽怨的看着他，目光堪称伤心。
甄灿被他看得心虚，低了头默默地喝汤，末了说了一句：“还是算了。”
穆英琅看着他，心中只能叹息，开口还是忍不住问出一句：“若是我带你去了，是不是你便能安心？”
甄灿轻声喟叹：“不知道，说不定知道了更不安心，可是总是知道个结果，比起现在这般吊着要舒服些。”
穆英琅瞪着他，忽然噗嗤一声轻笑，摇头直叹：“你啊！叫我怎么说你好，你是吃定了我对你必是百依百顺吧？”甄灿张嘴想反驳，却被他止住，道，“你先好生把这个喝了，有了力气我才好带你上路。”
甄灿眨眨眼，继续喝汤去了。
仙人从凡间到冥府并不用走“死亡”这条途径，事实上，在三界之间有一些所谓“密径”的通道，这种通道只有仙人们能看到和找到，穆英琅告诉甄灿，偶尔也会有一些身带仙缘的凡人误入密径，运气好些的遇到仙人指点，便得道修仙了，运气糟一些的遇上妖魔鬼怪，便被分食干净，最倒霉的是进了密径后，呆了些时日，竟又原路返回的，天上一日，世间一年，一不小心过了一两个月，以为脱险，满心欢喜回到家里，年纪轻轻的竟已儿孙满堂，昔日的娇妻已成鹤发老妪，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事。
真正走在密径上时，甄灿发现竟不过是一条大道，而且往来的人居然还不少，只不过都行色匆匆，因为已经成了鬼仙，看这些人模人样的“东西”时竟都能感觉到一些异样，比如带有隐隐暗气的是妖魔，身周泛着白色灵光的是仙人，灵光呈黄色的是地仙等等，而这些仙魔妖怪擦身而过，居然都相安无事，让甄灿彻底体会到了以前穆英瑜曾对他说过的关于“世间万物皆可修，无过则不扰”的原则。
对于穆英琅所说的路途有些远，一开始甄灿并没有什么概念，只是有些兴奋和茫然的跟着他走，谁料走了半天这密径竟好似没有尽头一般，身边的路人似乎并非经过，而是在某个时刻忽然消失这样的事令甄灿忍不住疑惑。
“我们为什么不用法术飞过去？”
穆英琅拉着他的手，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口中回答道：“密径中不能用法术，而且，我们不是在走路，而是在择路，不同的步法会走进不同的境地，每一步都不能错，错一步则差之千里。”
甄灿点头，不再出声，怕打扰带路的走错步子，穆英琅知道他的意思，虽然大可以明说自己绝对不会走错，但看他这般顺从的跟着自己的样子，竟觉得心情大好，便也不去解释，只牵着他的手，默默的一步步朝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