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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楚微笑着应答，心内却也着实奇怪。
也不知道是何原因诱发了沈征鸿的病症，此后他日日晚上都会爬起来舞半个时辰剑，然后呆愣着回房继续沉睡。就连饭食也恢复到以前，再也不愿意吃的地步。
仅几日，沈征鸿身体便消瘦了些。宋楚看着心疼，却也只能在吃饭的时候逼迫他多吃些。沈征鸿似乎比以前更为坚持，唇抿的死紧，再也不愿张口。
【二十三】
中秋很快到来，沈家堡热闹至极，莫说各堂堂主，就算是各家门派的掌门人都派人送了厚礼来。沈征鸿跟着其父在前殿招呼，林御等人也都被请了去，就连叽叽喳喳的丁雨铃都跑去凑热闹。宋楚拐上一条隐秘的小道，往于伯那次说的那间祠堂走去。
路上没有见到有人影，宋楚加快了速度，终于到达那别院门口。别院建的比别处都朴素，青灰的墙砖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院门却是落了锁。宋楚靠近几步，正要探头去瞧瞧，身后有声音冷冷的传来，“宋公子在这做什么？”
宋楚回头，看到是沈夫人，暗暗心惊。
以自己的武功，何故会发现不了她的靠近？
“小的没事就在堡内乱走，不想走到这看到这院子朴素，颇为好奇。”
沈夫人冷着脸，“这是我们沈家的祖祠，宋公子还是别好奇的好。”
宋楚连忙点头称是，正要离去，沈夫人又道：“我知你们年轻人好奇，不过太过好奇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宋公子，别以为你是宋家庄的人我便会怕什么。”
宋楚笑，也不在意她弦外之音，转身离去。走到半路，他才松了口气。
看来这沈夫人比自己想象中的难对付多了。
中午时于伯来请他去前殿吃饭，宋楚觉得总是拒绝也不好，于是便跟着去了。路上于伯喜气洋洋的道：“今年的客人比往年的还多，堆的礼物可放都放不了了。小宋公子，宋少主也派人送了礼来呢。”
宋楚笑，于伯又道：“只是近日少爷身体消瘦，又不吃饭食，刚刚看他的笑容都勉强的很。小宋公子，等下你劝劝少爷回房休息吧？”
宋楚点头，心下也颇为担忧。
前殿已准备了几十桌饭菜，客人虽多，却并不混乱。沈天青坐在主位笑意盈盈，沈征鸿坐在他身边相陪。那一桌的人显然都是江湖上成名高手，年纪都在四旬左右。于伯安排宋楚在林御等江湖少侠那一桌坐下，便去忙自己的了。
丁雨铃看到他，连忙跑了过来坐在他身畔，轻笑道：“宋大哥，你躲到哪里去了？早上我过去都没有找到你。”
宋楚看着她勾唇笑，“心里又藏着什么主意？趁早说出来。”
“宋大哥就是聪明。”丁雨铃拍他的肩膀，随后声音小下来，“我刚刚听于伯说叶悟枫也来了，可是我找了一圈也没见着谁拿根甘蔗，宋大哥，你肯定认识他，你替我引见引见好不好？”
宋楚向四周扫了一圈，摇头道：“没有看到，丁丫头，是不是你听错了？”
丁雨铃睁大眼，“真没有吗？我刚刚听于伯说的啊，难不成他骗我？不行，我找他去。”说完她就站起了身，咬着细白的牙齿跑了。
一旁的小三儿凑过来轻声道：“刚才于伯被丁姑娘缠的没法，才说谎的。”
宋楚看他漆黑的眼珠中含着笑，肌肤胜雪，当真是美人。他回以微笑，道：“丁丫头也是小孩子心性，只怕过不了几天便将此事忘了。”
他们在这边轻声细语，沈天青那边也说开了。江湖上对话向来快言快语，说了不过几句便开始喝酒。沈征鸿是沈天青的儿子，在座的又大多是武林前辈，此时哪里逃的过？宋楚在夹菜的罅隙间看他不停的仰头倒酒，暗暗皱眉，却也无可奈何。
一顿饭有人吃的红光满面，有人却沉闷无比。小三儿乖乖的坐着，林御却找到了许多武林同好，推杯换盏在那说些江湖事。宋楚趁没人注意溜了出去，正巧看到于伯扶着已东倒西歪的沈征鸿走了出来。
“小宋公子，少爷他头晕。”
宋楚走过去，看到沈征鸿脸颊晕染成一片红色，身上也是一股浓厚的酒味，不禁又皱起眉头。沈征鸿的手臂却已伸过来，环住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肩上，远远看着，两人便是在拥抱一般。
“沈大侠？”
“……嗯……”沈征鸿嘴里发出咕噜声，全身的力量都靠在了他身上。
于伯擦擦汗，道：“小宋公子先看着一下少爷，我去叫下人抬软轿来。”
宋楚还未应答，于伯已跑了去。殿内热闹，此地却静的连相互的心跳声都听得到。温热的呼吸围绕在耳边，吹的宋楚耳垂发烫，心跳加快。
环在他脖子上腰间的手臂都收紧了些，沈征鸿低低的嗓音也响起，“宋楚……”
听了沈征鸿很多次这么叫他，却从来没有一次会这么……无措。宋楚想要把他的头掰过来，沈征鸿却固执的将头搭在他肩膀上。
“怎么了？为什么喝那么多酒？你最近都没怎么吃饭，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
沈征鸿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唇贴上了他脖子上的肌肤，一张口，温热的气息便贴了上来，“宋楚……我故意的……”
宋楚觉得他定然是喝醉了，不然肯定不会用这种软软的犹如撒娇般的语气说话。他正想把他扶好站起来，沈征鸿已继续道：“故意……不吃饭……故意……梦游……”
宋楚惊愕，心头火起。
自己这般担忧他的身体看他不吃饭还梦游都心疼的要死，他竟然是故意？
沈征鸿发出“嘿嘿”的笑声，显然是极为得意。他继续轻轻的，兴奋的像是要告诉谁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般的道：“你知道么？这样的话……宋楚就不会走……呵呵，不会离开……”
宋楚咬牙，拿住沈征鸿的双手，让他站好不再依靠在自己身上。盯着他茫然的还带着笑的双眼，恶狠狠的道：“跟谁学坏的？”
“嗯？”沈大侠看着小宋公子咬牙切齿的脸，有些清醒过来。
“嗯？跟谁学这么一招的？苦肉计？嗯？”
沈大侠彻底清醒过来，虽然双脚发软，但还是努力的想站直站好。宋楚伸手去捏他的脸，满脸煞气渐渐淡了，最后叹气，轻道：“笨死了。”
于伯叫人抬了软轿来，沈征鸿坐了上去，眼含期望的看着宋楚，似希望他也坐进来。宋楚只当没看到，背着手往前面走去。极静的林荫小道，瞬间只听得到众人的脚步声。于伯擦擦汗，道：“小宋公子，等下就烦你照顾少爷了。”
宋楚点头，“送一碗粥来吧。”
“好。”
回了院子，众人都散了去，宋楚将于伯叫人送来的粥放在桌上，淡道：“喝了罢？”
沈征鸿看着他的脸色，低垂着头，乖乖将粥端了起来，一口一口咽下去。宋楚看他吃的多了，心情好了些，沈征鸿放下碗，却“哇”的一声全部吐了出来。
秽物溅的衣服下摆都是，宋楚连忙倒了茶来递给他，沈征鸿接过茶漱口，看着宋楚走出去拿抹布进来清理干净，脸色僵的可怕。
宋楚再次打了水走进来，将拧干的手巾递给他擦脸，疑问道：“怎么了？”
“……对不起……”
宋楚面无表情，将水拿出去倒了，又从木柜里拿出中衣来给他换。沈征鸿木然的换好，一双眼不敢向宋楚看上分毫。
怕……见到他脸上的嫌恶。
屋内静谧，气温合宜。宋楚帮他解了头上的发箍，“对不起什么？”
沈征鸿迟疑了一下，“不该骗人。”
宋楚低笑，跨在他腿上坐下，“骗人有什么不该的？你们正道大侠，就是太死板了。”
“嗯？”沈征鸿惊愕的看着他眼中的笑意。
宋楚咬他的下颚，“就是不该骗我。”他从怀里掏出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他嘴里，“这是上次我替你保管的药，你喝多了酒，吃东西不下，但等下定然会饿的难受，所以破例给你吃一颗。”
沈征鸿咽了下去，双臂一伸，将他揽进怀里，“宋楚……”
宋楚微眯起眼，唇角略勾。
不会是要表白吧？
沈征鸿亲亲他的耳垂，“中秋节快乐。”
宋楚环住他的腰，忍不住在心里叹。
还是笨。
今晚月亮圆如玉盘，沈家堡到处都挂了火红的灯笼，一片喜庆之色。
宋楚走向白日那条路，依然漆黑如初。他这次却走的飞快，几乎脚不沾地，一身黑衣紧裹全身，只露出双眼在外。
祠堂外静谧无声，宋楚看着落在院门的大锁，再无停留，一个翻身便从墙上跃了进去。
祠堂内有长明灯闪着微亮的光，沈家祖宗的牌位都放于高位，地上有蒲团，两边是长长的木架，上面的烛火已灭。祠堂宽阔至极，地面干净，显然是经常有人打扫。宋楚转了一圈，并未发现有密室。
四周的墙上，挂了许多画，上面的人皆是手握长剑，神情肃然。宋楚看了一会，只觉眼熟，后来才察觉这些画上的人，都是沈征鸿的先祖。
“沈炼、沈匀、沈碧龙……”壁上一共有十一幅画，身后绿叶红花，映衬着身形，画的如真人般。宋楚皱眉，走上前去，伸出手，掀开墙上的画。
壁面白净，丝毫痕迹也无，看的宋楚双眼中闪现疑惑。他脚步疾走，瞬间墙上的画都被他掀了下来，终于也从其中看到了一丝异样。他正想进一步查探，院门突然吱呀作响，有脚步声传了来。宋楚微愣，手上动作也着实了得，待那脚步声响了十一下，他已将手中的画全部挂回墙上。
只这一顿，那人抬头已看到他，惊愕之下，呼叫出声：“你……你是谁？”
宋楚伸手将他点到在地，可惜只这一声叫，院外的护卫都闻声而来。宋楚脚尖轻点，跃下砖墙，往密林间闪去。但沈家堡的护卫终究不是什么易与之辈，抽刀拔剑声齐响，已把他围成一圈。
不远处又有人影赶到，却是沈天青等人。宋楚握紧了拳，那沈天青沉声道：“阁下是什么人？竟敢乱闯我沈家堡？”
宋楚不答，身形一闪，已夺过一个护卫手中的长剑，“刷刷”瞬间出了两招，向沈天青攻去。沈天青手上无兵刃，当下伸手一格，竟是要抓住宋楚的手腕。宋楚手臂一翻，挡住攻来护卫的刀剑，一个旋身，又往沈天青刺去。
沈天青为武林盟主，功夫自是天下难遇敌手。沈家堡历来是武学世家，天下武功几乎都知晓一些，但他见这黑衣人刺来的剑，脑中转了数十个想法，竟没有一个能安全避开。当下他只得再施功避开，衣袖却被那长剑划开了一道口子。
宋楚存心要逼沈天青展其所学，手上的剑招便再无停歇，源源不断的朝他施展而去。外围有人叫道：“沈堡主小心。”说完长剑丢来，沈天青险险接住。
两人剑招越来越快，旁人都插不上手。宋楚虽未落下风，心中却越来越急。
因为不管他出了多厉害的招数，尽被沈天青的“水痕剑法”防的滴水不漏。况沈天青功力毕竟高些，过了数百招，若非宋楚剑法精妙，只怕早已败下阵来。
“阁下究竟是谁？来我沈家堡有何意图？”沈天青扬声问道，手上动作却并不见缓慢。宋楚凝目，见他剑尖从斜地里刺来，当下再不留情，长剑一挥，攻向他的前胸。他出招虽后，但后发而先至，若沈天青不抵挡，他纵然是能在宋楚左臂上划下一道口子，但宋楚的剑非得贯穿他前胸不可。
沈天青一惊之下，中途换招，刺向他的手腕。
后方又有护卫攻到，宋楚暗叫一声不好，身形一低，避过身后的剑锋。
他虽反应快，手背上仍被沈天青划下了一道口子。危急之下，宋楚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向四周一挥，身形急闪，顿时逃逸而去。
【二十四】
沈家堡似乎闹翻了天，宋楚回到院子时，沈征鸿正拿着剑站在屋檐下，一脸的担忧。看到他后，连忙迎了上来。宋楚早已弃了剑，用衣摆将手背紧紧的缚住，免得血滴了下来。
入了屋，换了衣裳，沈征鸿看着他手背上的伤，眼神幽暗，唇抿的死紧。
宋楚安抚性的笑笑，“没什么事，只是一点小伤。”
沈征鸿转身去柜子里翻找药物，动作惶急而笨拙。但翻了许久，仍是没有看到治伤的药，院门却响了起来。沈征鸿一惊，料想到外面定然是搜寻宋楚的人，他略想一想，便道：“宋楚，你先休息，我出去看看。”
宋楚脸上并无担忧，微笑点头，“好。”
外面是沈天青亲自带的人，看到沈征鸿，脸露慈祥的笑，道：“鸿儿，刚刚有刺客往这边来了，你可有看到？”
沈征鸿亮了亮手中的剑，道：“我刚刚一直在院中练剑，并未见到旁人。”
“当真如此？”
沈征鸿抿唇，“爹信不过我么？”
沈天青干笑一声，道：“那你早些休息，今日中秋，原不用如此拼命习武的。”
沈征鸿点头，关了门。他转身往屋内走，手心却无端的沁出了冷汗。
宋楚已躺在了自己平日睡的小床上，手背的伤随意的裹了裹，一双眼望着屋顶，似在想着什么重要的事，就连沈征鸿进来，他也毫无动作。沈征鸿站了好一会儿，轻轻走了过去，“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去？”
宋楚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你的武功是你爹教出来的，你一出手，他怎么会不知你是谁？”
“但沈家堡我总比你熟悉些。”
宋楚也不与他争论，眼神又转回空气中，眉峰微皱。沈征鸿伸手去握他的手，低声询问，“可曾发现了什么？”
“嗯，有些线索。你们沈家的祖祠是什么时候建的？”
沈征鸿沉吟道：“应当有数百年。”
“那那画像呢？什么时候挂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