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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征鸿脸色也凝重起来，“有书信来报，说邪神教不过短短数日，便平了许多山寨，收了许多教徒。”
宋楚笑，“嘿嘿，定然是为了跟正道武林为敌罢？呵，这邪神教也当真厉害，潜伏了十余年，也不知道自身的实力到底有多少。”
沈征鸿看着他，“你似乎并不担忧？”
宋楚冷笑，“我只希望他们的实力不要太弱。”
沈征鸿面色一凛，沉声道：“自古邪不压正，他们定然成不了什么气候！”
宋楚也不反驳，“如若等下到了虎平山，真见着那邪神教跟那山中的人打起来，你要帮谁？”他看到沈征鸿面带难色，低笑道：“不愧是正道侠士，终究是心怀天下。若是我，才不去理会。”
沈征鸿认真道：“人命并非草芥，哪能不救？”
宋楚淡笑，也不再去纠缠这个，只掀了帘子看外面的天空。
云层压的极低，似乎不肖片刻便会落下一场大雨，路旁的树木都刷洗一新，有的仍是常绿，有的却已光了枝桠。
“沈征鸿，你有没有什么梦想？”
沈征鸿没想到他突然会这么问，微怔之后，道：“没有。”
宋楚侧过头来看着他笑，“小时候不是应该有么？成为沈家堡堡主，做天下第一的大侠？”
沈征鸿摇头，“这不是我的。”只是他爹灌输给他的理念。
宋楚还是笑，却没有再说话，只是转了头去，继续看着外面的天空。细雨飘散进来，赶车的车夫身上的蓑衣被雨水浸的极湿，正一滴滴的往下滴着水。
冰凉的手突然被人握住，沈征鸿低声道：“外面凉，还是躺一会吧。”
宋楚笑吟吟的看着他。
沈征鸿面色发红，再加了三个字：“我抱你。”
【十九】
到达虎平山已是傍晚，天色仍然阴沉如初，只是未再下雨。有护卫过来道：“少堡主，周边并未发现什么不寻常。”
沈征鸿以眼神询问宋楚，宋楚皱眉道：“不会那么快就下手了罢？嘿，如若真有那么迅疾，我倒要高看三分了。”
“现如今怎么办？”
“沈大侠，你们先走，我上山去看看，随后赶来。”宋楚说完，拿了剑跳下马车。沈征鸿跟着跳了下去，吩咐护卫道：“你们先行，到前面的镇子等我们。”
那护卫犹豫，“可是少堡主，万一有什么危险……”
“没事。”
护卫领命离去，宋楚也未再去跟林御说什么，只捡了一条上山的小道走去。沈征鸿紧紧跟在他身后，对着那密林充满戒备。他见宋楚似对这极为熟悉，心下疑惑，道：“你来过这儿？”
宋楚点头，“几年前我北上时，走的便是这条道。有路人见我孤小，跟我一起同行，路上我受他们照顾，倒是少受了不少苦头。但经过这里时，有山贼拦了去路。”
沈征鸿听他的语气中有隐隐的悲伤，猜想到后来发生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宋楚继续道：“同行人的钱财全部被抢走，他们更是残忍的将那些成年男子杀害，妇女孩童全部掳上了山。当时他们就是拖着我沿着这条路走上去的。”
沈征鸿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宋楚冷笑，“后来他们自然不会做什么好事。那些妇女的下场极惨，很多都是被他们奸 淫致死。我被他们逼着做事，稍有不顺便是吃上一顿鞭子。如此过了半月，直到我师傅救我出山。师傅心地好，当年我求他杀了山上的匪贼替我报仇，他也是犹豫不决，最后终于没有下手。”
沈征鸿看着他的脸，心下一痛，忍不住伸手去握他的手。
宋楚看着他的手，脸上的恨意消散了些，“多年后我习了武功，却是自己跑来把仇报了。嘿，你们正道大侠都说人命无辜，但是这些作恶多端的人，又有什么无辜可言？”
沈征鸿叹气，轻道：“宋楚，对不起。”
“这也没什么，你被沈天青教导了二十几年，那般的思想已根深蒂固，谁也影响不了你。那次我将山上的匪寇杀的一干二净，可笑那匪寇头子临死之前还想不起我是谁。哈，是啊，他怎么会记起我是谁？当年被他奸 污的一个女子中，有一个把我当亲生儿子对待，替我缝衣穿袜……我只怪我无能，竟在这许多年后，才能替他们报仇雪恨。”
宋楚语气风轻云淡，沈征鸿却知道他正是将心下那层怨愤积压的极深。他手下用力，将宋楚的手掌紧紧握住。“你总算替他们报了仇，别再这么自责。”
宋楚低低一笑，脸上的仇怨顿时散了。“当年我记得我自己没有遗漏一个，也不知道现如今在这山上称王称霸的又是什么人。”
山路颇滑，但两人脚下功夫厉害，自是不受其扰。待走到半山腰，脚下的路已改成石板了，一阶一阶砌的甚好，刚好够两个人同行。山林静，两人功力高，本来极远的声响亦能察觉，但此时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却没有发现旁的声响。
两人对望一眼，宋楚疑惑道：“当真已经下手了？”
沈征鸿道：“邪神教行事诡异，已然下手也不足为奇。只是平日我听我爹说过，这山中匪寇实力不容小觑，倒不知道邪神教中，还有这么多好手。”
“嘿，邪神教定然是用毒厉害的。”
待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山顶已在眼前，只是云雾缭绕，山上的情景倒看不真切。两人快走几步，已见到许多的房屋。宋楚突然惊叫一声，道：“有血。”
沈征鸿低头看去，路旁有流水静静的往下淌。许是雨水冲散，那血色极淡，若非心细，定然看不出来。宋楚吸了吸鼻子，皱眉道：“血腥气却不严重，看来邪神教虽来了，却是将那些匪寇带走了，只杀了几个。”
他们走了上去，看到地上真如宋楚所说，只有寥寥几具尸身，面色乌黑，显然也是中毒身亡。沈征鸿朝四周探了探，摇头道：“没有旁人了。”
宋楚顿下身，细细的查看了尸身，沈征鸿惊道：“小心有毒。”
“没事。”宋楚淡笑，突而又皱起了眉头，“这毒药比霍子语的厉害几倍，不知道这人又是谁？”
沈征鸿抿唇，思索片刻后道：“定是邪神教的一等高手罢？”
“沈大侠，你难道没有听你爹说，二十余年前正道人士诛杀邪神教一事？当年邪神教的人，可是没有一个逃出毒手的，全部死了。”
“那便是邪神教新搜罗来的好手？”
宋楚勾唇，“江湖上竟有这等我不知道的好手，倒也稀奇。”
两人下得山来，天色已越发黑了，待走了一段路，倾盆的雨落了下来。沈征鸿解下外衣遮在两人头顶，“这里离镇子还远，不如就近找找有什么地方可以避雨？”
宋楚点头，“也好。”
雨下的急，不多时两人身上的外衣已湿了一层。四周泛起雾色，使得前方的路愈发不可预测。练武人的眼神远比常人锐利许多，宋楚却觉眼前一片黑暗，竟看不见丝毫曙光。
沈征鸿察觉身边的人顿住了脚步，不由担忧道：“怎么了？”
宋楚睁大眼，努力想在前方看到些什么，“看不见……”
“嗯？”
“什么都看不见……”手中的剑滑落在地，宋楚失神的挥了挥手臂。沈征鸿朝前方看了看，此时雾霭虽重，但前方的路还是隐约可以看到。他低下头看着宋楚的脸，心下顿时一惊。
平日宋楚脸上总有一股自在的神采，似什么事都难不倒他一样。而眼前的人，脸色僵硬，神色呆滞，大异于前。
由于两只手都撑着衣服遮雨，沈征鸿唯有凑过头去，亲亲他的唇角，“宋楚，我在这里。”
宋楚神色亮了一下，双手伸过来紧紧箍住他的腰，低喃道：“沈征鸿……沈征鸿……你在这里……”
“嗯，我在这里，不会离开。”心房瞬间充斥着心疼，沈征鸿用脸蹭着他的脸，想要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温度。
宋楚似收到了那抹温暖，神色恢复如常，从地上捡了剑，往前走去。
走了不远后两人找到一间破庙，半边墙壁已经倒塌，幸而还有一处干燥地可以避雨。沈征鸿放下手中的衣服，在一旁捡了些柴火来，却又犯了难。
“没有火折子？”
沈征鸿抿唇，“没有带。”
宋楚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很快生了火，将外衣脱下来烤干。屋外的雨更大，叮叮咚咚全是嘈杂声。宋楚甩了甩头，现如今眼前的一切都明亮清晰，只是刚刚那种什么东西都看不到的恐惧感仍残存在他心中，想忘也忘不掉。
沈征鸿摸摸他的脸，柔声问道：“怎么了？”
宋楚摇头，看着他身上的湿衣，料想到他刚刚定然是将衣物全部移过来替他挡雨，心下顿时温暖一片，“将衣物脱下来烘干吧，不然会着凉。”
沈征鸿点头。他衣物本穿的不厚，连中衣都尽湿。宋楚找来树枝架起来，将衣服放在上面，摸着肚子道：“我饿了，你呢？”
沈征鸿自然不饿，就算饿也不想吃食物。他却站起了身，道：“我去寻一下，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
宋楚低笑，“你找的到么？算了，我去，你在这等我。”
沈征鸿刚要张口，宋楚已闪出了门。他看了看屋外的雨帘，心下甚为担忧。过不多时，宋楚跑了进来，怀中还揣着什么，脸露喜色。
“嘿，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沈征鸿看着他手上那圆圆黑黑的东西，自然是不识。宋楚笑，“就知道你不知道，这是野山芋，烤出来很好吃的。”他将怀中的山芋全部放进火里，摩拳擦掌的看起来甚为兴奋。沈征鸿疑惑道：“那些……能吃吗？”
“嗯，小时候我跟小远经常跑出去找来烤，香的很。沈大侠，看来你并没有什么餐风饮露的经历？”
沈征鸿面色一红，低声道：“嗯，每次去哪里都有人安排。”
宋楚笑吟吟的看着他，也不再调笑。沈征鸿被他盯的脸色更红，伸手过来握他的手，“我以后会努力学。”
“跟你上次学照顾人一样？”
“嗯。”
“那你上次学会了是想照顾谁？”
“小远要我照顾你。”沈征鸿看着他，所以要照顾的是宋楚。
宋楚微笑，这句话似乎触动到了什么地方，泛起柔软而酸楚的感触。
如若以后呢？如若他到了那个时候呢？那他，是不是还愿意这么说？不为旁人的托付，只为自己的真心？
宋楚暗咬舌尖，勒令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火苗旺盛，散发的温暖烤的衣物蒸腾出热气。那些山芋散发出香味，竟是格外诱人。宋楚深吸口气，心情大好，“好久没有吃到这东西了。”
沈征鸿眼中有丝好奇，“真的那么好吃么？”
“等下你就知道了。”
山芋的外皮已被烤的焦黄，宋楚用树枝一个一个扒拉出来，伸出手捡了一个，但烫的他抛来抛去，嘴边一个劲的吹气。
沈征鸿看着他的动作微笑，神情竟是温柔无限。
终于将皮剥了，宋楚迫不及待的咬上一口，顿时唇齿留香。他抬头看到沈征鸿期望的神色，低笑道：“要不要吃？”
沈征鸿吞了吞口水，但想到食物，心下一恶，勉力摇了摇头。宋楚也不泄气，靠了过去，勾唇笑道：“有一种方法吃，味道定然比平日美上百倍。”
“什么方法？”
宋楚不答，细细的将手上山芋剩余的皮都剥了，咬上一大口，然后倾身过去，覆上了他的唇。
香味传了过来，那些热热的东西也随着舌尖抵了过来，沈征鸿毫无抵触的咽了下去。
果真美味。
【二十】
山芋几乎都在唇齿相啄间吃了下去，一旁的衣物也已经烤干。破庙内没有干草，沈征鸿只勉强找到几个破旧的蒲团，随意弹了上面的灰尘后，铺放在地，道：“宋楚，睡一会吧。”
那蒲团最多只能容下一人，宋楚道：“你呢？”
“我守着你。”
宋楚将衣物披在他身上，移火堆近一些。沈征鸿揽他入怀，两人身躯相贴，甚是温暖。“那我也不睡，”他抬眼看他，顺势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我们说说话。”
沈征鸿微笑，“好。”
静了半晌，却谁都没有先提起话题。最后还是宋楚先道：“明日或者后天就到沈家堡了，日后我做的事，定然是不利于沈家堡的。”
沈征鸿抿唇，宋楚道：“我告诉你我小时候的事，好不好？”
“好。”
宋楚半眯着眼，语气如常，“其实还是为了那本燕林谱，十多年前不知道谁得到了消息，说燕林谱在宋家庄。”
沈征鸿道：“后来不是说是谣言么？”
宋楚叹气，“其实是事实。十多年前那本燕林谱是出现过在宋家庄的。我爹在祖先祠堂里找到的，那时候他大为惊讶，一个不留神，不知道竟被谁知晓了去。于是江湖上再起风云，那段时日，宋家庄内表面平静，其实波涛暗涌，是谁都知道的。我爹每日惴惴不安，自然是没有心思来练书上的绝世剑招。”
沈征鸿讶异。
“再后来，庄内便会有许多黑衣人来访，涵养好点的说上几句来意，涵养不好的便直接开打。我爹疲于应付，终于在有一天晚上，来人将死人脸抓了走。”
沈征鸿看宋楚说的轻松，心下不禁一紧，缩紧了手臂。
宋楚继续道：“在燕林谱出现之前，江湖上另有传闻，说这燕林谱并非谁都可练，需得适宜的体质方可。创出燕林谱那两位前辈，就是因为骨骼异于常人，才练成天剑之际。嘿，那时候有术士来说，死人脸身体绝佳，如若习那燕林谱，定然能成为天下第一。第一这个称号不知羡煞了多少人？于是又有很多人想除他而后快。我爹平日对他就宝贝的紧，听闻这个消息后更是将他护的周全。那次他被黑衣人掳去，我爹气愤异常，却又无可奈何。直到那人送了书信来，要求用燕林谱换死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