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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堡近日抓到一个小贼。
身为沈家堡管家的于伯觉得压力很大。
沈家堡为武林中第一大圣地，不仅是武林盟主的府邸，更是水路八十一堂的总坛。在如此盛名之下，竟然还有贼敢闯入，这让全堡上下不得不对这小贼另眼相看。
于伯在出事地点细细的扫了一圈后，走回大厅。“少爷，什么都没少。”
坐在主位的青年听到这句话，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只是偏了偏头，看着那个站在一边无聊的玩着自己指甲的人。那人听到于伯的话，眼睛亮起来，笑意亦格外分明，带着一股气盛，“瞧，我就说了吧，我什么都没偷，你快快放我走。”
青年还未开口，于伯咳了咳，继续道：“不过少爷，他将您最爱的陶瓷瓶打碎了。”
小贼满脸不在意，青年的眉却拧的死紧，眼光也慢慢冷下来。
小贼搓手，“不就是个瓶子么？值几文钱？小爷我赔给你。”
于伯擦了擦汗，声音有些颤抖，“那瓶子原本不贵，但是是沈家传了上千年的东西，可谓是传家宝，所以这意义就大了……”
小贼睁圆了眼，随即嘟囔道：“操，沈家不是大户么？就用这么一个破瓶子做传家宝？”
“还不止于此，”于伯看着青年冰寒的目光，顿觉全身压力更大了，“那瓶子本身含着一套绝世剑法，据说有缘人才能看的明白，现在这么一碎，自然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贼眼睛睁的更大，含在嘴角的指甲被狠狠的啃了下来。
青年挥了挥手，于伯顿时飞也似的走了出去。
屋外一大堆看热闹的下人立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相争问道：“于伯，怎么样了？”
于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应该糊弄过去了。”
有人窃笑道：“那小子大胆，竟敢偷到沈家堡来，不好好吓他一下，他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呢。”
“就是，莫以为咱们沈家堡是好偷的么？”
“不过，就此一来，我们的难题总算解决了。”
众人闻言，脸露灿笑。于伯也舒了口气，语气正常起来，“刚刚那事我也跟少爷提了，等下我再跟那娃儿说说厉害关系。你们可得记住，以后不准提起此事？”
“是，是。”
“这是一定的。”
大厅内，宋楚将指甲啃了个干净，坐在主位上的青年还是没有开口，一张脸仍是木着，仿若含着万年玄冰。
宋楚看了看四周，整个大厅犹如铜墙铁壁，除了走正门，再没有别的出口。他思量半晌，终于还是开口，“那什么，如果你没啥说的了，那我就先走了哈。”
青年眉峰一动，双唇微张，“他们不会让你走。”
语气居然不冷，还带有一丝淳厚。
宋楚歪头，“谁？”
青年站起身来，盯着宋楚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看的宋楚惊惧的退后了两步。
青年说：“以后你就留在这吧。”
时日不过是二月初，寒峭刚离，空气中流动着暖意，墙角边的杂草正蹭蹭的发着芽，青绿铺了满地。
于伯捧着新的铺盖衣物，看着宋楚时含着怜悯，“小宋啊，以后少爷的一切可都交给你打理了。你多费点心，少爷可是名满天下的大侠，不会为难于你的。”
屁，不为难的话你们怎么都不愿意去伺候？
不过半天，宋楚已明白沈家堡的人没有将他暴打一顿然后扔出去的原因。
原因就是堡内的人谁都不愿意伺候今天早上看到的那个男人——沈征鸿。宋楚虽不明了究竟是什么缘由，但想也想得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于伯见宋楚满脸不情愿，心下生出一股不忍，忍不住安慰道：“小宋啊，其实我们少爷真的不可怕，可怕的是……唉，就是那谁……如今少爷没有下命令将你抓去报官已经是好事了，你要安心在少爷身边待下去，不仅能混得温饱，甚至还能领上一份月钱呢。再加上这沈家堡在江湖上名声赫赫，它以后可就是你的靠山了……”宋楚耐着性子听着他在一旁碎碎念，扭过头不去看他满目同情的神色。“先让阿木带你去少爷的房间，你以后就住在那边了，平日需要什么就跟于伯说。”宋楚看着他愈发慈祥的脸，心里咯噔一下。自己究竟是跳下了多大的一个坑？沈家堡格外的大，树木丛林，林荫小道，偶尔露出雅致的亭台楼阁，真如荒山野寺般。宋楚发现里面并不如自己所想般的守卫森严，反而是走了半晌还没看到有人影。“小宋啊，你也好奇是不是？”阿木偏过头来，一双眼漆黑明亮。宋楚歪了歪头，看着茂密的树丛，“那些谁谁谁们，是不是都躲在这树上或者角落里？只要有人不怀好意便唰唰的跑出来？”“哪些谁谁谁？”“护卫！”阿木笑，“我开始也这么以为着呢，结果到这半月才发现，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护卫。”“这沈家不是有许多不寻常的东西么？难道不怕旁人觊觎？”阿木凑了过来，“有，一年来我就看到你敢来了。”宋楚失语。面子难堪，所以接下来阿木问他什么话，他都一律以“嗯嗯啊啊”作答。好不容易走到一座用砖瓦隔起来的院子前，阿木轻轻敲了敲门，等了好一会儿后，里面没有半丝声响发出。阿木说：“小宋，你可以进去了。”宋楚推门而入，满院花香沁入鼻尖，微风带起垂在额角的长发。还未等宋楚从眼前美景中回过神来，身后“砰”的一声，院门已关的严严实实。宋楚挠头。怎么回事？怎么怎么看怎么诡异？“来了。”清冷的带着淳厚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惊的宋楚差点扔掉了手上捧着的衣物。宋楚偏头，眼前的人白衣黑发，眉眼柔和，但总觉得有些僵硬。“啊……来了。”沈征鸿嘴角扯出一个细微的弧度，“你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你将衣物整理一下吧。”宋楚瞬间觉得鼻尖一酸，热泪盈眶。刚刚怎么就觉得那于伯在演戏在说谎在说反话其实这是一多么好的主子啊多么正直的大侠啊居然会帮下人收拾屋子还这么和颜悦色的说话……沈征鸿看着宋楚没有答话，微微想了想，然后道：“我忘了你不知道是哪里，我带你去吧。”宋楚的眼泪差点流出来。
房间很小。
宋楚都不知道那地儿该不该称为房间，还是该称为半间房间。
床也不大，只能容下一个人。在隔它三丈处，还放着一张床，绫罗绸缎，华丽无比。两张床的中间，仅用屏风相隔。
沈征鸿神色平静，“不喜欢么？”
“啊，还成。”宋楚将衣物放下，勉强不了自己说好。
沈征鸿微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静静的看着宋楚收拾东西。
衣物本不多，只需叠放在床边便可，宋楚放好后，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隔了良久，宋楚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得扒拉下头发，“那什么，我饿了。”他话音刚落，顿觉空气凝结。
眼前的人眉心紧皱，唇抿成一线，看得他一阵心紧。
难不成谁都不愿意来伺候他的原因，是因为沈征鸿不给下人吃饭？
刀光剑影在两人的眼神中传送，宋楚捏紧了拳，想着要寻个好时机逃离这里。
沈征鸿的神色却终究是松懈下来，“等下会有人送来的。”
宋楚松口气，手指往额头一抹，全是冷汗。
春风拂动，宋楚先到院子各处逛了逛。也不过是寻常殷富人家的模样，并无什么稀奇，只是花草繁茂，透着一股生机勃勃。
沈征鸿静静的跟在他身后，也不多言语，只偶尔介绍几句。待走到中间那宽敞的绿坪中时，沈征鸿说是他平日练武的地方，宋楚亮了眼神，“沈大侠，不如现在练几招给小的我瞧瞧？”
沈征鸿微侧着头，神色间看不出心思，手指却开始动作。
大侠的剑很朴实，至少抽出时跟普通兵刃一样，并无华光闪现。沈征鸿似是习惯所致，对着宋楚的方向拱了拱手，手动剑走，空气中顿觉肃杀。
宋楚凝目，看着那剑走游龙，如入无人之境。怪异的是，沈征鸿动作的幅度并不算小，地上的枯叶荒草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当真好剑法！
本是含着不屑的眼中，立即换上一层佩服。宋楚目不转睛的看着沈征鸿的身形，直到院门传来声响，才回过神来。
沈征鸿收了剑，踱步过来。宋楚发现他的唇又抿的死紧。
一股饭菜的香味飘散在空中，宋楚顿觉饥肠辘辘。他走快了几步，看到于伯端着饭菜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宋楚看到丰盛的菜色，口水差点流出来。
于伯将托盘递给他，轻声道：“小宋啊，尽可能让少爷多吃点啊。”
宋楚忙点头，转过身便走，忽略了身后于伯担忧的眼神。
院子中有石桌，宋楚将食物放在桌上，抬起头来，却看到沈征鸿仍然站的很远，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沈大侠，吃饭了。”
沈征鸿愣了一下，脚步慢慢移了过来。宋楚趁机拿起一块肉丢进嘴里，“等下我去哪吃饭？”
沈征鸿坐了下来，放下剑，慢慢的捏住筷子。
宋楚等了半晌，看他仍是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饭菜。
“怎么，不喜欢吃这些菜？刚刚我尝了下，味道很好啊。”
沈征鸿动了动筷子，却仍是极为缓慢。他夹起一颗饭粒，慢慢的往嘴里送。
宋楚颇为惊奇的看着他的动作，“沈大侠，你当是在吃毒药？还是在数饭粒？”
沈征鸿习惯性的抿紧唇，眉峰亦皱的死紧。
宋楚瞪着他，满脸不可思议。
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谁吃饭这么慢。
小半个时辰过去，整晚饭吃消灭掉一小半，夹菜的次数更是一个手数的清。沈征鸿擦擦嘴角，平静的道：“我吃好了。”
宋楚忍不住伸出手贴向他的额头。“沈大侠，你是下午吃多了，还是生病了？”
额头的温度正常，沈征鸿偏过头，似乎一点也不想看着桌上的饭菜。突然他微眯了眯眼，看着宋楚。“你……你能不能把剩下的吃完？”
宋楚看了他一会儿，终是败下阵来，快速的端起碗，夹着菜往嘴里送。
本来就饿，而且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得吃，既然是沈大侠央自己的，那定然是要遂他的愿的。
沈征鸿忍着不去看宋楚的吃相，偏着头努力让自己的视线灌注在不远处招展的花朵上。不肖多久，宋楚将吃的干干净净不留一粒饭的碗放在桌上，一脸意犹未尽，“我还没吃饱……”
沈征鸿展开刚刚拽紧的手指，面有错愕之色，“没吃饱么？等下于伯会带你去吃饭吧。”
宋楚应声，随即好奇的问：“你吃那么一点，等下不会饿么？”
“嗯。”淡淡的回答后，沈征鸿站起身来，“我去练功。”
“喂……”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想要说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
大侠的脑子被烧糊涂了么？难道不知道刚吃了饭就去练功的话会胃痛么？
【二】
宋楚又坐了一会儿，敲门声响了起来。他跑过去开了门，看到院外的人时，吓了一大跳。
外面不止有于伯，站在最前面的似乎是一个贵妇人，一身雍容华贵，她的身后，齐刷刷的站着十几个丫鬟和护卫，都带着明晃晃的刀。
是谁说这堡中没有护卫的？是谁说的？
贵妇对他的错愕只是轻轻一瞥，随即沉声道：“少爷呢？可用了饭？”
宋楚开始低眉顺眼，“沈大侠……啊，不，少爷刚刚用过饭，此刻正在练功。”
贵妇皱了眉，抬腿进入，她身后的人也齐刷刷的走了进来，好不威武。
宋楚一抬头，看到于伯苦着的脸，有一刹那想拔腿就跑。
贵妇停在石桌前，目光一寒，又有些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宋楚小跑两步上前，看到桌上被他舔的干干净净的碗，身躯有些抖。
难道说是你家少爷吃不下然后要我代劳我刚好饿了就顺便全吞下去了？
他敢保证他只要一说出这话那贵妇身后的人立马会齐刷刷的把刀子□然后齐刷刷的往他身上招呼。
正当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身后传来说话声。“恰巧今日练功饿了，就多吃了些。”
宋楚擦汗，感激的看着身后那个一脸波澜不惊的人。
贵妇显然也不是吃素的，眼中有明显不信的神色，但她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只道：“鸿儿，只要你肯多吃些饭，为娘就放心了。今日的饭菜可还合你的胃口？宵夜要吃什么？娘吩咐厨房给你做。”
沈征鸿淡道：“嗯，随意。”
贵妇露出一个浅笑，“既如此，鸿儿便好好练功罢。前些日子你爹教你那套剑法可曾学会了没？他近日去了分堂，想是过两日便会回来，到时候你得好好练练给你爹爹瞧瞧，千万别堕了我们沈家堡武林第一的名头。”
沈征鸿无视他娘脸上殷殷的笑，面无表情的点头。
沈夫人又笑了笑，眼神扫过宋楚，笑容顿时消散，“看你今天是第一次伺候少爷，也就不重罚你了，晚饭就免了罢。若以后再这般，莫怪我沈家不留情面！”
她的目光极为骇人，看的宋楚惊的退了一步。
春风晃荡，宋楚看着桌上余留下来的碗发愣。
身畔那人身长玉立，显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只静静的走了开去，拔出剑一招一式慢慢练着。宋楚无事，索性又坐在一旁，扯着地上的杂草慢慢观赏。
这一看竟看了一个多时辰，暮色渐沉，夕阳露出一抹羞怯，渐渐便隐去了。宋楚越看越认真，最后更是趋近于观摩了。
难怪都道，沈家少爷沈征鸿日后定会成为武林第一高手，与其父比肩。也难怪，那个人能被他所伤……
宋楚脸色紧绷，待沈征鸿收了剑，又露出一副随意的样子。“沈大侠，累了吧？要不要吃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