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我并没有忘记。”抬头看向言晏飞，言煜的视线笔直而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我曾经说过我是言家的人，不会让言家因为我而丢脸，可是这些事情我不是都已经做到了吗？”
眉心一动，言晏飞的视线在听了这句话之后变得更加冰冷。
可是言煜却依然故我的说了下去。
“每个人的能力都是不同的，所以他们的责任也都是不同的，我从来也没有试图去逃避自己的责任过。所以当初在大哥你要求我到耀世工作的时候我也没有任何的意见，并且老老实实的从基础做起。可是大哥，我能够做到的事情到底是有限的。况且言家已经有了一个言晏飞，并不再需要一个同样厉害的言煜不是吗？”
火气似乎已经慢慢的平静了下去，言晏飞的眼瞳虽然依旧冰冷而不含有温度，可是声线却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激动：“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言煜平铺直叙到，“我做不到像大哥你那样的程度，而且就算我真的做到了大哥你可以做到的事情，对言家来说也不见得是件好事不是吗？”
而对面的那个男人那本来已经低下来的语气在这个时候陡然又爬上了一个高峰，视线更是像最锋利的冰刃一般向着他投掷过来：“这么说你是在威胁我？”
“我想你弄错了。”因为自己的话被刻意扭曲而皱起了眉心，言煜缓缓的说，试图可以沟通两人之间的隔阂，“威胁这种事情是当一个人有资本的时候才可以做到的。而很明显的，大哥，如果我真的要和你对峙的话是没有任何资本去威胁你的。”
“是吗？”沉默了一会言晏飞才开口，如有实质的目光不急不忙的在言煜的身上转了个来回，“可是阿煜，从你这一番话里我可以察觉到就算是你真的想要和我对峙的话，早晚有一天也是会找到相应的资本的。”
“也许是吧。”早就料到可能会听到这种话，言煜淡然的说，“不过我却从来也没有这样的心思过，所以这个假设也就是永远也不可能会成立的。”
“那么你又是有着怎样的心思？”不准备再继续和言煜缠斗下去，言晏飞干脆的选择了单刀直入的方式，直奔问题的中心。
“我以为从一开始我就表示的很清楚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言煜说到，“我想要一种平静的生活，这种生活在言家，在耀世，都是无法让我得到的。”
“平静？”似乎被触动了某一块心事，言晏飞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咄咄逼人。
可是他的眼角却上挑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嘲讽：“生活在言家还想要得到平静，言煜，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太知足还是太贪心？”
“为什么生活在言家就不可以平静？”言煜反问，“如今的言家已经是你的言家，甚至可以说，大哥，如今你的意愿就代表着言家的意愿。只要你愿意给我平静的话，那么我就能够获得平静。”
“你说的是有几分道理。”看着自己的弟弟，言晏飞冷笑，“可是言煜，为什么我又要给你平静，你凭什么就能够获得平静的权利？”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拔高到了一个不可能再次提高的高度，似乎在努力的发泄着自己心中的不满。
这是怎么一回事？即使是早就设想到了各种状况，言煜此时也不由得悚然一惊：为什么言晏飞会出现这种失控的状态？这个男人应该是永远冷冷的坐在幕后，运筹帷幄的同时笑看终生的啊！
还是说其实他也早就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厌倦，但是又苦于无法挣脱？
“好了。”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言晏飞眼神一变，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之后转变的自己的坐姿，“不管怎么说，言煜，你都是言家的一份子，这是无法更改的一点。”
此时的言晏飞已经像往常一样冷漠而又淡然，似乎刚才的那一幕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言煜也只能明智的选择忽视那一幕。
“是的，大哥。”他说，仿佛自己从来也没有停顿过一样，“我是言家的一份子，刚才你也像大家昭示过我的身份，这一点即使我想躲也躲不开。”
“你是说……”微微长大了眼眶，言晏飞深深地注视着自己的这个只有一半血缘的弟弟，仿佛从来也没有真正的认识过他一样。
“呵呵呵……”一阵压抑的笑声在空气中荡漾开来，表达出了男人的那种复杂莫名的情绪，“阿煜，我的弟弟，没有想到一直以来我都小看了你，没有想到你竟然也有着这样细密的心思，看来一直以来没有挖掘你的才能真的是浪费了。”
“我并没有什么才能。”微微的皱了一下眉毛，言煜开口道，“只是为了自保，人总是会试着多动一些脑子的。”
“好一个自保！”言晏飞叹息，“言煜，恐怕早在你答应我要到耀世工作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开始计划今天了吧？你先是试探着我的底线，让我一步步的让步。然后当你真的触及到底线之后就又试着调整自己的行为去改变这个底线不是吗？”
“先是去耀世工作让我放心并转变对你这个‘蛀虫’的看法，继而同意你搬出来。然后再在表面上一次又一次的顺从我所做出的安排，让我对你放下警惕，甚至还不惜和我做什么‘敞开心胸说亮话’的行为试着让我不再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而到了最后在我要求你以言家二少爷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的时候也毫不犹豫的做到，不过恐怕你也只会做到这一点了对吧？”
听完言晏飞的述说，言煜眼神不动：“不管怎么说大哥，现在我已经如你所愿的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了，那么也就再也不可能会摆脱言家二少的这个身份了不是吗？那么再继续呆在耀世又有什么意义？更何况以我现在的情况继续在耀世工作的话早晚会引起更大的风波吧？言家二少在耀世做一个小小的助理，这种事情传出去好不好听倒还是其次，恐怕更多的会怀疑你这个大少爷是不是有意的在排挤自己的弟弟吧？”
“那又怎么样？”言晏飞一挑眉，黑色的眼眸中是满满的冷酷，“还是你真的认为我是会把那些流言蜚语放在心里的人。”
“你当然不是。”直直的看着那对眼睛，言煜似乎找到曾经的痕迹，心中一时之间满是感叹：曾经，他们也常常这样势均力敌的坐在谈判桌的两侧。可是当一切重来，为了得到一个再次与这个男人公平相抗的机会他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事情。
“可是，言晏飞，你永远会把言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也许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是你不能不在乎言家的声誉会因为‘兄弟相斗’的事情而一落千丈。更何况现在我已经被你承认过了，你也不想我在正式被介绍给别人的第二天就和你上演反目的戏码吧？这样的话，也只会给别人增添一桩笑料。而且以言家的声名，相信媒体娱乐界也是很乐意去煽风点火的。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即使你想要收拾干净也难免会留下痕迹不是吗？”
这一刻眼前的少年似乎和某一个总是在他的面前侃侃而谈从容应对的身影相重叠，就连语气中那满满的自信也是该死的相信。
“于跃思……”这个宛如禁忌一般的名字缓缓从心底浮起，言晏飞的视线紧紧的粘在言煜的身上，黑色的瞳仁中是满满的复杂。
听到这个熟悉但是又陌生的名字，言煜的身体一震。
可是这个时候的言晏飞却突兀的骂了一句：“该死的。”
并没有发现刚才还侃侃而谈的男人身上的僵硬，脸上不由主带了些怒气的言晏飞微微的垂下了眼帘：“言煜，你知道吗？这个时候的你不但不像是从小就在我身边长大的弟弟，反而像是那个做了我对手不知道多长时间的人。”
“可是一个人即使是想要掩饰自己也不可能做到丝毫不差，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不过仅仅从这一点上看来你就将会是一个成功的人，也许你比我更加成功，因为你竟然可以骗过自视甚高的我达到自己的目的。”
言煜不动，只是默默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此时的他也只能默默的看着他。
其实他可以骗过言晏飞并不是因为现在的他真的比那个男人心思细密了多少，更多的还是因为身份的落差而形成的忽视给他的便利。
“不过，言煜，你听着，也许你这一次真的是赢了。但是你能够保证会赢我一辈子吗？”
“我不能。”很显然的，此时已经没有再做掩饰的必要，言煜冷静的回答，声音中没有了往日里强装出的那种隐藏着的崇拜，“可是言晏飞，我并没有和你继续争斗下去的必要，你也没有不是吗？我们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更何况现在言家的情况你比我更加了解，你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
听了他的话，言晏飞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不用怀疑。”看着言晏飞的表情，言煜心中突然有些不快，冷冷的开口解释道，“虽然耀世的行动很隐秘，可是只要有心的话还是有人可以发现蛛丝马迹的。更何况我再怎么说也是在耀世的总经理手下工作着的，时间长了发现一些事情也不奇怪。”
听了他的话之后，言晏飞这才慢慢的开口：“言煜，你知道吗？就凭借你刚刚所说的话，你很有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毫无所觉得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我知道。可是那是在我不是言家人的前提下，而我这个言家人已经选择毫无保留的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诉你，那么你又有什么理由去‘清除’我呢？更何况，”顿了一下，言煜看向言晏飞，黑色的眼眸中有莫名的光彩流动，“生命本来就是一场豪赌不是吗？”
“好个一场豪赌。”言晏飞叹息道，忽然发现自己也许从来也没有了解过眼前这个本来是自己的弟弟的人，“不得不说，言煜，你赌对了。你拿着言家和对我的了解作为赌注，结果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
最后的胜利者吗？言煜看着眼前脸部线条冷硬但是却在一瞬间苍老下来的男人，心中一时之间十分苦涩：时间在走，人也在变，也许这一次他真的是再次获得了胜利，可是他还是从他所希望的那个对手手中获得的胜利吗？
“你可以离开耀世。”并不知道言煜的内心活动，言晏飞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自己要说的话，“我不会去阻止你。可是言煜，你必须留在这个城市里，并且也不可以搬离现在居住的地方。”
“为什么？”留在这个城市他可以理解，可是以言晏飞现在的势力，如果真的想要找到自己的行踪的话简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什么又要强迫自己不得不留在那个地方。
并不需要他的解释，言晏飞自然明白他所指的那个为什么是针对什么而提出的：“因为那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呆在那里，可以避免很多事情的发生。”
安全？不自觉地就联想起了自己那个神秘的邻居，言煜不由得皱起了眉毛：“纪岚亦是你的人？”
“我的人？”言晏飞反问，嘴角带了一抹嘲讽的微笑，“恐怕我还没有那个资格。不过阿煜，你放心，虽然不知道他接近你的目的，但是你现在呆在他的身边的确是在安全不过的。”
“而我，”顿了一下，言晏飞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就像刚刚开封的利刃一样锐气逼人，“也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做许多事情。”
你要去做什么事？虽然这个疑问一直在大脑中盘旋，可是言煜明确的知道自己是没有把它问出口的资格的。
微微低下头，言煜知道这最后的退让自己是会做出的——不是他已经没有底牌而不得不这么做，而是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只有这么做才是最好的。
这个声音到底是什么？是来自上一世的于跃思？还是这个身体里残留着的言煜？
可是现在并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并不在多说什么，言煜转过身，走向房门的方向。
可是在手握上扶手的时候，他咬了一下嘴唇，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言晏飞，你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听到他的问话，那个在灯光下冷凝着一张脸的男子神色一时间莫测：“没有什么值不值得，而是我必须这样做。”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