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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初刻拍案惊悚》    作者:季霜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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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姓青年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咳……”楼陵佯装请咳一声,笑眯眯,微微欠身,对易姓青年说:“阁下可是易氏一脉的族人?”
  易姓青年也笑,手伸到脑后挠了挠说:“现在居然还有人知道易氏一族。”
  “那阁下是默认了?在下乾坤含闲阁楼陵”楼陵一派温文儒雅,再配上人畜无害的笑,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
  不过若是真的打起来,并无胜算。
  相传易氏一脉除了不老不死之外,还是一个奇特的地方,他们就是头被砍掉,心被掏出来,还是能很快地痊愈。
  当年朝廷追杀易氏一脉时,因为只知道他们不老不死,却不知他们复原能力极强而吃了大亏,后来据说是请法师借来三昧真火烧之才能杀死他们。
  “我确实是易氏一族的族人。”易姓青年大方承认,不过并没有任何要相杀的意思。
  “那敢文易先生来滨洲有何贵干?”楼陵又问。
  “我听说滨洲有死亡药,便来了。”
  只时常听人想长生,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求死。
  “为何要死亡药?”
  “活够了。”易姓青年幽幽叹一口气。
  这样语气这样神态,还有话的内容,如果是从一个古稀老人口中说出来,并不奇怪,但现在是从一个
  弱冠已过,而立未至的青年口中说出,怎么看,都有些别扭,还有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矫情姿态。
  不过楼陵却不这样认为,反而觉得再正常不过。
  这个人似乎经常将这种话挂在嘴边。
  “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个渐渐老去的滋味,很不好受。还有每个地方生活最多不能超过5年,5年的时间里,对邻里有了感情,五年后搬走,却连回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普通人总是奢求长生,可又有谁知道长生的痛苦呢?”
  易姓青年的心情,不是普通人所能体会到的。
  楼陵也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讨论,于是问易姓青年:“为何来这里找死亡药?”
  “天上宫。”青年缓缓说出这三个字。
  严鸿渡心里“咯噔”一下,拉住楼陵的衣袂。
  楼陵只觉得严鸿渡有些奇怪,不过他没有过份的举动,也就不与理会了。
  反问易姓青年:“天上宫?”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不过青年说得有些暧昧不明。
  “天上宫有不死药,说不定有死药。”易姓青年淡淡的说,不过他的口气总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感。
  “死药……我对天上宫并不熟悉,所有帮不了你了。”楼陵歉意一笑后,话锋一转:“我想知道,易先生你买赵家二公子赵潇栩的画是为什么?难道里面有关于天上宫的线索?”
  易姓青年摇摇头,道:“不。”他从背上的包裹中取出一卷卷轴,“这是画。”
  易姓青年慢慢打开卷轴:“画中带有怨气。”
  “带有怨气?”楼陵不解,他对怪力乱神并不太相信。
  易氏一脉天生带有古怪的本事,驱邪捉妖皆不在话下。这也让楼陵怀疑起来。
  这位易先生的身份,确实是易氏一脉族人吗?
  “怨气。”易姓青年重复了一遍,卷轴已经完全打开来。
  画,依然是翠绿的竹林,不过这张没有美人。
  楼陵看不出异常。
  “戾气不在竹中,而且在地泥之下。”易姓青年以手指指给楼陵看,他的手指在竹子上是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不过当他的手指移到画上泥土的位置时,在他的指尖与纸接触到的地方,画竟生出黑雾,聚拢在指尖的地方,当易姓青年将手指拿起来,黑雾就马上褪去。
  “这是……”楼陵诧异非常,看着易姓青年再将手指放上去,黑雾又聚拢起来。
  “这是怨气。怨气的源头是在这个竹林中,因为画者的用心,而染到画上。”易姓青年解释到:“这种画不管是挂着还是收起来,都对人的身体有影响。”
  “那为何你单单只卖这幅?”
  “十幅画中,只有这幅画到土地。其它的放些时日,戾气自然会退去。”易姓青年将画收起来,交到楼陵手中:“你若能除去源头,那这幅画中的怨气也会消失。”
  “你是指,泥土之下的东西?”
  易姓青年点点头:“有些怨气积累有点久了,你小心为上。”
  楼陵表示知道。
  易姓青年突然笑起来,说:“真不愧是继承了那人血统的人。”
  “咦?”楼陵有些莫名其妙。
  楼陵是严鸿渡“捡”回来,在某个下雪的黄昏。那时候楼陵才14岁,严鸿渡捡他回来时,他没有记忆,不知自己的身世,自己是谁,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在滨洲,从何而来,欲往何方。
  却明白地记得,自己姓楼,叫楼陵。
  “你认识我的双亲?”楼陵急急追问。之所以成立乾坤含闲阁,就是为了查出自己的身世,奇怪的是,乾坤含闲阁成立了八年,不算名满天下,也是世人皆知,却怎么也查不到自己的身世。整个中原姓楼的几乎找遍了,却没有任何线索。
  “不可说不可说。”易姓青年道:“你最好小心‘沈’。”
  “沈?”楼陵想到了那个复活苏碧琚的男人,沈大夫。
  “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别多想了,还是好好想想眼前的事吧。”易姓青年说罢,慢慢一步步向前走,没几步,他已经走出几里远。
  楼陵正想追,却被严鸿渡拉住。
  楼陵回头恶狠狠吼道:“放手!”
  严鸿渡没放,而是握得更紧:“不许追。”
  “他知道我的身世!”楼陵想甩开,严鸿渡却突然抱住他。
  “算我求你,别追。”说不定,你知道自己身世之时,就是你我永别之日,多给我一些时日吧,让我彻底地摧毁你的过去。
  楼陵不明白严鸿渡到底在想什么,只知道他极少求自己。或者,他求过的人也只有他楼陵一人而已。
  不追就不追吧,十三年都过去了,还怕再多等些日子吗?

  11.韵儿

  午后,天气格外晴朗。秋已经到了,在南方还是很难感受到秋的气息,等到想加衣时,已经是初冬了。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这种明显的季节替换,在滨洲几乎感觉不到。
  楼陵与严鸿渡慢慢地走往赵家。
  楼陵看起来心情不悦,半低着头,冷着脸,和严鸿渡保持两尺的距离。
  严鸿渡做无辜状。
  虽说楼陵没有去追易姓青年,这点严鸿渡很高兴,不过楼阁主似乎相当纠结郁闷,也不想要他爱的安慰。
  严大老板克制着自己不扑上去。看到这样子的楼陵他就想捏他的脸,看他是不是依然是这种表情……这是严大老板的恶趣味。
  不过,才一会,严鸿渡便只能打消这个念头,因为赵府就在眼前了。
  真是太可惜了。严大老板暗暗叹了口气。
  赵府的朱漆大门紧闭着。楼陵走上前去,拍打门环,锵锵锵的声音格外刺耳,只是拍打了大半天,仍然不见有人开门。
  就在楼陵失去耐心要破门而入的时候,门内传来一道声音,问:“是谁?”
  楼陵听出是管家赵积的声音,便扬声道:“楼陵。赵管家,开门。”
  “啊……楼阁主!开门……啊,这个……”赵积吱吱唔唔,声音越来越小。
  楼陵一听他的反应,马上明白了,怕是赵家哪位公子不想他进去。不过,一道门就想拦住他楼陵,这未免将他瞧扁了吧?
  他冷冷一笑,说:“赵积,你可知罪?”
  “这……”
  “你意图阻拦办案,难道你想成为帮凶?”楼陵厉声问道,他本来就郁闷,现在被赵积这么一拦,更加不爽。
  赵积也怕事,将门打开,楼陵风风火火地冲进去。
  他的目标,自然是那个诡异的竹林。
  走到半路,又有人来拦。
  “楼陵!你再往前一步看看!”来人正是赵大公子赵新城。
  楼陵看着他,突然笑了,简直快笑岔了气,半天才缓过来,一脸认真:“赵大公子,你以为,就凭你,只身一人,拦得住我?”
  赵新城被他一说,才想到楼陵一身武艺也是不容小觊。
  楼陵从从容容走过去,赵新城拦了拦不住了。
  走了到赵新城听不到的地方,楼陵突然开口,说:“严鸿渡。”
  严大老板受宠若惊,连忙殷勤问:“陵……(拖长音),你叫我什么事?”
  “赵家目前商业经营得如何?”楼陵打开扇子,态度相对好了些,不过眉心那结,仍然解不开。
  “去年赵家投了上万亩茶园,却因冬季霜降严重,导致片茶无收,加之他投的又是高价的茶,赔了少说百万两。”严鸿渡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自赵老爷死后,赵家基本在走下坡路,几次投资失利,唯有布行因做得久,老客多,勉强支撑着。”
  “这么说来,赵家只剩一副空壳?”
  “也不算全是吧。不过应该会出现资金周转困难的情况。”
  楼陵点点头,似乎今年赵家向乾坤含闲阁买的消息也少了。这个家的情况,看起来也不太妙,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楼陵正想着,严鸿渡却拍拍他的肩膀说:“看,又有人来拦路了。”楼陵向前一看,是个长相可爱的姑娘,扎着丫鬟坠,看样子,是赵家的丫鬟,她的面色发青,嘴唇发白,她站着也似乎有些困难,倚靠着旁边的一棵树。
  “您是楼阁主?”她问到,声如蚊喃。
  “正是楼某。”
  丫鬟一听,眼眶瞬间就红了,扑到楼陵怀里,大哭起来:“呜……楼阁主,您要救韵儿……”
  楼陵推开也不是,不推开也不是,尴尬地看着这个小姑娘:“你……你先别哭,把事情说清楚。”
  “我……我叫韵儿,是二夫人的贴身丫鬟。”韵儿拉着楼陵的衣袂,仰起头看他,那张秀美的脸满是泪痕,叫人心疼。
  “你就是第一个发现蓝静鸾尸体的人?”楼陵有些不知道如何反应了。
  “是……”韵儿微低下头,样子羞怯。
  楼陵摸摸她的头发,一个女孩子,看到那样的情况,这种反应算不错了。
  “你把事情具体经过说给我听听吧。”楼陵声音太温柔,容易让人迷失其中。
  严鸿渡扯断了几根头发,捏在手中,揉成一小团。
  韵儿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果然……”楼陵脑筋转了一遍,又说:“赵二公子与二夫人感情如何?”
  韵儿摇摇头,说:“不好。二公子整日在画庐做画,连晚上也不回房睡。”
  “不过……”韵儿犹豫了一下。
  “你尽管说吧,不必顾虑。”楼陵说。
  “……三公子,与二夫人,有染。”
  “哦……”楼陵挑挑眉,真是想不到。
  “楼阁主……韵儿,韵儿说了这事,三公子一定不会饶了韵儿的,楼阁主,您要救韵儿……”说着,韵儿又嘤嘤哭了起来。
  楼陵承认了,他对案件相当有办法,对女人嘛……
  万分无奈地摸着韵儿的头发,说:“韵儿你别哭……我会救你的,不过你得先回我的话啊。”
  楼陵不擅长安慰人,但他柔和的声音,让韵儿再次收起眼泪。
  “二夫人在昨天晚上,有没有什么反常之处?”
  “……”韵儿略一回想,说:“夫人说她今早的早膳要吃葱花饼,并且指定了北大街的容记,于是我早上就去买了。夫人,从来不吃葱。
  还有前几天,夫人发现她的金凤头钗,被人换了一支假的。她气得要打死我,幸好三公子劝下来了。后来夫人把假的凤头钗,丢到入火炉里,烧了。”
  “嗯……”楼陵皱眉,回头问严鸿渡:“最近,有没有单支的凤头钗出现在市场上?”
  严鸿渡不冷不热地说:“我不开金铺,不知道。”
  严鸿渡的态度让楼陵多看了他一眼。
  只可惜,楼阁主对“情”字,不甚了解,听不出严大老板话里酸倒人牙的醋味。
  “帮我查看看吧。”楼陵说。
  严大老板连拒绝的能力都没有。严鸿渡你真是没用!眼睁睁!看着楼陵跟人搂搂抱抱,还要继续为楼陵跑腿!
  严大老板无比纠结:“我……我一会派人去查。”
  “嗯。江开也该来了,我们先去竹林了吧。”

  12.地底

  正往竹林方向走着,楼陵突然开口:“赵家死的家人都不让外运?”
  严鸿渡半天才反应过来楼陵是在问他,忙说:“是,是。”
  “不让外运,那安葬怎么办?”
  严鸿渡摇摇头:“这个不清楚。不过这个‘赵家’,与其他‘赵家’不同。”
  “有何不同?”
  “这个赵家自称‘本姓赵’,称其他为‘外姓赵’,在每辈所有男性成婚后,从其中挑一名为‘本姓赵’的大家长,其他皆为‘外姓赵’,不住在这个赵府,也不记入族普之中。”严鸿渡有些看不起自己了,楼某人当着自己的面爬墙,自己还对他那么好,是不是上辈子欠他楼陵的?
  严大老板心中万分感慨,却也不想想,他严大老板平时怎么沾花惹草的,又是怎么调戏良家妇男楼某人的。
  “你这么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楼陵摇了摇扇子,说:“我记得,赵三公子赵怀璧不是赵夫人所出。”
  “嗯?”严鸿渡说:“这倒未曾听说。”
  “说赵怀璧的生母,只是一个青楼女子。与赵老爷就一夜夫妻,却不想,一发便中,她怀上了赵怀璧,赵老爷只好将她迎娶回家。只是那赵夫人,怎么也容不下出身卑贱,不干不净的青楼女子,赵怀璧生母将赵怀璧生下不久之后,便受不了赵夫人的恶意相对,服毒自尽了。不过赵夫人也不好过,在生赵汝之时,难产死了。”
  “这是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严鸿渡问,又想到自己对楼陵一往情深,没有回报,心里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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