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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指尖告别(1)

书籍名:《消失在西雅图的1095》    作者:另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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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下了又停,彩虹在不远的前方,返回市区的路很长,我坐在副驾驶座上,向左睥睨,偷偷看了你一眼。

  手里握着方向盘,你平视前方,问:“看我干吗?”

  一句“为什么问这么挑逗的问题?我都还没问你为什么跟我一起去了海边”的顽皮应答到嘴边,我忽然停顿,前思后想,还是噤了声。

  “没、没看你啊。”我说,游移不定。

  你笑了,摇摇头,腾出右手抓住我的左手,放在掌心里捏一捏,留在嘴角的笑意又浓了一些。

  你似乎没有注意到我内心的起伏与挣扎。

  我们是两周前才遇见,哦不,重逢的。

  我休学一年,从西雅图回到祖国,四处实习,为临近毕业的自己找方向。

  夏天,我暂时安顿在广州,工作日上班,周末或去芳村阿婆牛杂摊排队,或上宝华路找陈添记鱼皮,自在闲适。

  有一天,我从光孝寺出来,被门口一个算卦的拦住了。

  “女施主,您印堂呈浅妃色,是大吉之兆。”

  “学业大吉?”我顺口反问,眼皮都不抬。

  “非也,看面相,女施主的学业,明年才可好转,善哉善哉,这大吉在……”

  被一语说中学业,我已经瞪大眼睛开始信邪了,连忙追问:“在哪?”

  “哦呵呵呵,姻缘之事,前世已定,恭喜女施主行将再续前缘。”

  “什么前缘,哪的前缘?快说来听听!”

  在我充满企盼的炯炯目光中,算卦的不紧不慢,幽幽伸出了五根手指。

  “续缘在五台山?或者他姓武,吴?还是名中带五,家中排行老五?”

  “五百块,是刚才的算卦,再加五百,方可解卦。”

  “这么贵,打个折吧。”我说。

  算卦的神情神圣,语气严肃,“卦是菩萨的神谕,钱也是替菩萨收的,怎能跟菩萨讨价还价?若是女施主现金不足,可以刷卡。”

  我看着他不慌不忙掏出POS机,胸中一片凌乱,起身要走,却被他拉住,大声叫嚷还没买单。

  周遭的指指点点越来越多,我正无措的时候,忽而有人蹲在了身边,比算卦的更加慢条斯理,掏出一本支票,写下户头和伍佰元,潇洒撕下,拿打火机点燃了。

  “菩萨会在一个工作日内收到支票,不麻烦你代劳了。”

  话毕,此人拉起我就走。

  我们一起走了三条街,才在“大神,太感谢了”“不用谢”“那我先走了”“一起走吧,反正去车站的路只有一条”后,说了第一句话。

  我说:“你长得好像一个人。”

  “你朋友?”

  “不算朋友。”我说,于是讲起一段不算往事的往事。

  两年前的冬天,我大一,有微博好友路过西雅图,约我见面。他反复声明自己不是坏人,如若我依旧不放心,他再带个朋友,吃饭的时间和地点均由我挑。

  于是,一个周五下午六点,我在市中心尽头的螃蟹餐厅见到了这二人。

  我们戴着手套,一面拿小锤砸螃蟹,一面闲聊。这位被带来的是微博好友阔别十余年的小学同学,碰巧在西雅图面试,许是他口才太好,天南地北海阔天空时,我的视线几乎未有移开。

  我看到他嘴角带笑,目光时不时投射向我,每一眼都能打乱我的心跳。

  我仓促移开视线,佯装专注地吃螃蟹,感到他视线移开了再悄悄看过去,就在这样的猫捉老鼠间吃光了一盆螃蟹。

  他笑着与我说话,一面说一面取下沾满油渍的塑料手套,露出了左手无名指上银光闪闪的戒指。

  起身时,我恍惚了一下,我听见他问我联系方式,摇摇头,轻轻说了句“不用了吧”。

  第一眼心动至此,便不会是能做朋友的男孩,何必徒增烦恼。我对自己说,在余光里看见他略微尴尬地收回手机。

  起初几天总是梦见他,日子一久也就渐渐淡了,倒是和微博好友从此熟稔起来,有事无事互相评论转发一下,却再未从他处获得那小学同学的消息。

  “你还记得他名字吗?”

  “当然,Justin Xu。”我脱口而出。

  广州的下午很热,顺路大神像方才摸支票一样缓缓摸出钱包,递给我一张名片。私募基金公司分析员,Justin Xu。

  我转过脸,用我也不知是什么表情的表情看了他一会儿,认真地说:“这是个意外,我刚刚真的不是在表白。”

  他“哦”了一声,没有多说话。然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我看到他伸出左手摸了摸鼻梁,无名指上空空如也。

  贾斯汀许,生命到底有多少令人惊喜的馈赠,竟能让我就这样茫茫人海遇见你,再遇见你。2汽车驶出海域,进入盘山公路,视野忽而被密林遮蔽,发烫的泛金色阳光被树叶切割出明暗分明的怪异形状。它们一簇一簇打在挡风玻璃窗上,我盯着看了一会儿,有些晕眩和恍惚。

  真的就要这样爱上你吗?

  这怎么行。

  转弯有些陡,你松开我的手,说要认真驾驶,却不住转脸向我。

  “怎么不说话?晚饭想吃什么,还去吃木屋烧烤好吗?”

  木屋烧烤,我心尖一甜。

  你约我吃晚饭,木屋烧烤,在寺庙重逢并一路送我到小区门口才道别之后的几天。你翻转牛舌,细细地烤,一会儿浇柠檬一会儿蘸酱,大功告成就放进我碗里,再放进我碗里。

  我叫你也吃,你嘴里答应着,依然夹起烤肉放进我碗里。

  你左肘撑在桌面,身体略微前倾,姿势闲适惬意,灯光把轮廓勾勒得很柔和,你每次张口说话前,始终挂在脸上的笑意都会忽而重一些。

  可这一次你只笑不说话,于是我问你在笑什么。

  “没,只是觉得Deja vu Deja vu:记忆幻觉,法语,已广泛运用于其他语种,这里指似曾相识,现在这情景。”

  “和两年前?你真不用以这么残忍的方式告诉我你不记得那顿晚餐了。我们吃的是螃蟹,而且你只顾着说话,可没有帮我剥螃蟹烤螃蟹什么的。”我露出极度受伤的表情,说。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像这样烤肉,都会想如果你坐在对面,会是怎样。我连你联系方式都没有,所以没想过有成真的一天。”

  我眨眨眼睛,反应了一会儿,说:“你不觉得你表白来得太快了吗?”

  你笑了笑,把一片刚烤好的牛里脊夹进我碗里:“好,那我慢点,下周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我摇摇头,下周末计划去海边。

  你放下烤夹,把双肘一起撑在桌上,认真地看我,说:“我就当这是邀请了,我跟你一起去。”

  然后,无论我怎么尖叫打闹说不同意,你都只烤肉,夹给我,笑,不说话。晚上,我睡不着,想发微信给你,又不满自己过于主动,正停在你界面犹豫不决的时候,你来信了,你说,我睡不着。

  黑暗和寂静里,我一下子惊坐起来,拨通你电话,眉飞色舞地描述起我在与你同样情景里的同样心情。

  好像,当喜欢上一个人,无论多么微不足道的小碰巧,都能被当做是天大的命中注定和灵犀相通。

  不过,我们确实是注定好的。我第无数次想起光孝寺前算卦的那句“前世已定,再续前缘”,心头的窃喜弥散开来。3前方不远是收费站,似乎只有三条车道,七八辆并排行驶的车开始前后左右互相抢路,辱骂和不满声被隔在窗外,我们慢悠悠前进了一会儿,被彻底卡在了一堆歪扭的车辆中间。

  等我转脸的时候,你的手已经不在方向盘上了,我没听清你说了什么,呆滞疑惑地看着你。

  “在想什么?”

  你伸手捏我的脸颊,声音和表情一样温柔。

  “我在想,她现在在做什么,想什么。”我答。

  然后,这一路我所有的压抑和担忧都决堤了,我越说越多,越说越快。

  “她那边是早上吧,她一定在一边做早餐一边想:待会要去提醒你工作不要太拼命,按时吃晚饭,早点休息。她一定在盼你给她打电话,盼你说想她,盼你早点回去全家团聚,盼你……”

  尖锐的鸣笛打断了我。“对不起,刚刚在抢道”,你诚恳而绅士地道歉,我好像没见过你不绅士的样子,你忽然抓紧了我的手,挪脚离开油门,转过半个身子,在渐暗的天色里深深地看着我。你连着急都彬彬有礼。

  “这些都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让我去解决,从此你的我的我们的事情都让我去解决,你只要开开心心做你自己就好。”

  你摸摸我的头发,轻轻问了我一句“好不好”,心头又开始颤悠悠,颤悠悠起来,我困在你的眼睛里,刚刚结起的冰块统统融化了。

  我点点头,你解决的时候,不要伤害她,我说。傻丫头,你回答,然后勾勾手指,待我凑近些,伸长脖子啄了一下我的脸颊。

  我给了你一拳,用以表达被吃豆腐时的应有的愤慨,你捉住我的拳头,我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还是不怒反笑了。

  窗外,车灯流光溢彩,鸣笛时起时落,晚霞在不远处一把接一把地铺洒天幕,我们卡在车流里,晚饭时间已经过去,却不嫌烦,也不觉饿。

  可昨夜在海浪里发生的事并不会因此就不存在。

  月光浮在海面上,粼粼波光节奏分明地拍打着沙滩,我沿着浪跑,没两步就被你捉了回来。你脱下外套裹在我身上,风大,别着凉,你说。

  你穿微微反射着月光的白背心,刘海被风吹起的样子好看极了,我掏出手机要拍你,它却响起没电警报,于是我伸手向你:“手机拿来,站好,摆个高富帅姿势。”

  你手机里存了太多白天的照片,我们一起看日出,一起吸水,一起乘快艇去小岛,一起爬山时的风景与我的表情,照得丑你也坚持说你觉得美,都不能删,我现在一张张看过去,很快入了迷。

  不远处的你早已遵旨就范,开始叫嚷“再不拍我就笑僵了”,可就在我按下“咔嚓”的一瞬间,电话响了,是个女孩的名字,我跑上前递你手机。

  你看了看屏幕,把手机调了静音,装进口袋。

  “怎么不接?”

  你摇摇头,“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站在你面前,我歪着头,表情疑惑地看你。

  月光洒在你身上,让你看起来像是会发光一样,光芒的中心落在你的眼睛里,你用它们深深地看着我,我想移开目光,可你仿佛有磁力,我的一切机能都受到干扰,不听使唤了。

  耳边全是细浪拍打沙滩的声音,除你以外的一切都是黑色的,有一刻,我看见那作为光源的眼睛低敛了,不快不慢的,你微侧脸庞靠近我,气息扑面而来,被我退步转圈,闪开了。

  “你欠我一件事。”我说。

  你疑惑了一下,问我是什么。

  “表白啊。”我答。

  站在我面前,你挠了挠头,张口,没出声,又张口,我在你发出第一个音节的瞬间跑开。

  我沿着被白色月光点亮的浪花向前跑,小浪涛打着节拍弄湿我的裙摆,我想起你方才盯着我时看不出是什么的表情,脸有点烫,你一定是被我这个进击的架势吓到了,我该怎么从女汉子变回软妹子?

  你把我拦腰抱住,拉住我的手,我连忙乖乖地走在你身侧,同你一起踩着粼粼白月光,漫起步来。

  你给我讲故事,你的故事。从我们的两年前开始。

  你说,两年前你研究生毕业,正在为工作四处面试。美国公司爱以公司文化周边做礼物,离开西雅图那家公司时,你获得了一枚印有公司LOGO的戒指,比划下大小,你顺手套在了无名指上,去和小学同学吃晚餐,遇见了我。

  你一直忍不住看我,可我的目光却始终不在你处,你说了好多有意思的话都不起作用。你以问联系方式做最后一试,依然遭到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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