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第七届新概念作文大赛散文精选 > 第22章 永瞬
第22章 永瞬
我们的永远，仅仅是一瞬间。
——题记
你来时身披夏日的华光，蓝格衫轻巧地嵌进我心。你在门口，我站起身来。白裙悄悄抖落出慌张。我认出是你，声音的细弱令我自己羞愧。可你依然听到，倏忽回头。身上白裙紧张地垂下去，你走近。脸的轮廓将我带入记忆，我看到旧日男孩的脸。影子重重叠叠来临，单薄白裙难以阻挡。爱情轻轻在我身边坐下，浑浊了我的眼。它借助旧影和你身着的蓝格钻入心里不出来。这仿佛是它和夏日约好一同观看的一场电影的开幕。
身边闲置的座位被风吹得冰凉，不安聚集在一起争吵顾盼。旧日的失望被你变为渴望，期冀悄然浮生。它们从深海跋涉，强烈冲上。因为刚离散的爱，我不顾一切，不顾一切地将期望重重施与你身。你一知晓我的伤，对我小心爱护。清晨你楼下等待的瘦影，你朦胧的双眼，你端坐的样子。欣喜陪伴我走近，你轻轻地说，你来了。我不敢抬头看你，只能低下头去。
我看到我们的双脚，并在一起的双脚。这双脚像一对老夫妇般契合，都是蓝色。想到这里，长久迅速袭来。长久的难得令我马上退却下来。我看到你细瘦的胳膊，多想轻轻挽起。可是这时候胆怯它强壮身躯堵于我前，手只能屈服地放下。缓慢行走于固定路线，我们的脚都疲惫不已。我因旧伤而沉默，而你试图将我拯救。你是怀着善来的，你在身边在身边。就在这一刻，这个夏季。你低头笑着问，为什么不敢看我。
我同样一直在想为什么不敢看你。你的眼仿佛太阳令人欢喜，温暖且抚慰。可因为光芒太强烈而难以靠近。我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与你的交叠在一起。它的暗色竟令我恐慌。夜色里我们并行，来来回回。你在理发店我坐于沙发，你在饭桌对面望着我吃面。面条绵长绵长，辣椒氤氲热烈。你起身为我买来冰豆浆置于桌上，外裹一层清冽珠帘。它们在冰冷前流下汗来，面条前升腾着热气。你的脸被雾气模糊。我第一次抬眼认真看你的脸。围绕着轮廓，我看见你的单眼皮，你染了色的头发，你的嘴角。我们的眼这时遭遇了车祸，急速刹车声嘶鸣于心中难以消停。你笑。说，终于看我了。
走之前不舍密密爬满，仿佛衣裳的蛀虫。久久不见，想念把你模糊。那第一日的白裙久久未穿，搁置于柜中不予理睬。我时时看到你，你与我在行走行走不停并行。我想知道，还能和你走多久这样长长的重复的路。
电话声声呼唤，你我在傍晚相见。我身着白裙，你身着蓝格衫。河岸与傍晚还有稀疏人影像你事先设置的关卡。傍晚那日光的柔和温暖把爱情缓缓煮沸，你我都欣喜地看到这翻腾的气泡。我依旧默默地，你让我忘记背后忘记背后。你说给我新爱新光芒。你的手掌覆于我，你将我手握起。我感觉到你手心的细微纹路，一丝一缕。汗浸渍了我们的手心，融会贯通。承诺这时候轻巧来临。它从你嘴边而出，钻入我心。它混沌着带着你的小心翼翼，单纯得像个稚嫩的孩童。它什么都不懂。我们都以为彼此可以看好这个小孩子。那时候爱情在身边默默无言，冷眼旁观。它不告诉我结局，它表明自己只是个观众。夏日已经抽身离开，只留它一个。
梦里，你瘦弱的胳膊又反复出现。我始终不能抓住，无奈重复不可得。我想不起你的脸，只记得你说的承诺。电话并不准时响起，信件亦未准时到达。它们难道迷路了。你偶尔的电话仓促短暂。你问，你好不好，有没有不开心，身体怎么样。想念的对象或者不是你而是爱情的芬芳。它这么浓烈芬芳，这么令人沉醉。可是不安的探身把承诺否定。承诺任性逃离，在边远的田间游玩，我遍寻不着。漫无目的地寻找它，像个丢失了孩子的母亲。它将不能长大成人，它是个夭折的孩子。焦灼和惶恐是把爱推开的手，我渐渐渐渐不能相信你。计较得失，反复询问。
欺骗在时间的压迫下终于出生。它取代了承诺的位置是个坏孩子。你为了照顾它说一个又一个的谎言。你说因为忙碌而不能这样不能那样，和旧时的男孩如出一辙。失望它又来。但是它这样不确切，并不能否认爱。惴惴不安，相信被击垮，尽失。那突如其来的第三者是一道利刃把我们硬硬割开。我马上低头就如我开始不敢看你的眼。我把门关上默默无言，只看到自己的失败。那夏日的华光又来，这已经归入记忆。我反复问自己是否根本没有爱过，是否只是爱这爱情。你已经变身为一个伤，你慌乱的谎言一次次把我推开。我问，在那里有了新爱么。你答，不要多想。
泪被压抑，被掩盖。我坚强的理由是不能被承诺的丢失打垮，不能对爱伤心。记忆就是伤记忆的每一瞬间都是永远。你终于承认，把欺骗这孩子带到我面前。你道歉时我眼泪终于簌簌下落。朦胧中我又看见你，看见夏日里的炎热，我们并排行走时你右侧脸的轮廓，你斜挎的黑色背包，你刚刚剪短的指甲。还有你掌心的渍。可是你的欺骗是你一人的，你把它附加于我，你将一切都抹杀。谎言这次毫不犹豫地让我选择离开。
冬日的雪把一切覆盖，我又听到你的声音，不甘缓缓涌出。它们浸没心，浸没身。它们带着一点探询。我看到河岸边你身边的新人与冬日相映成趣，我看到你的衣裳，不同于夏日的深色冬衣。我们终于结束了，这想法暴雨般劈头盖脸。伤痛弥漫于曾经走过的每段路，我低头寻找并排的脚时只看到自己孤单的一双。我的影子在冬日暗淡的阳光下默默隐现，无人与它重叠。也许我们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在各自行走，我的手亦只在你手中那么一瞬。也许开始我的用力是徒劳，就如你的欺骗一样是徒劳。你将我归入记忆我看到你的手指。你的手指洁白嶙峋，它毫不留情。你掌心细纹没变但是我们不能再共同行走。那旧日的对话突然显现。那日谈起以后，我说，不知道自己老了是什么样子。你沉默一会慢慢说，那也不一定。清楚记得那时心里就有松动。知道无法与时间对峙，无法逾越空间的横亘。欺骗也好诺言也罢，都是旧事。那开始时候的白裙，还有你的蓝格衫，都与夏季的浓香被丢弃在记忆的角落。我徒劳的回忆或者只是在给自己强加痛楚。
我只是曾经爱上了爱情，只能沉堕。那重叠的瞬间同样是我们的永远。
作者简介
项雨甜，流浪于上海的寂寂女写手，擅长书写时光的重叠暗影和迁徙的痕迹，不伤春悲秋，矫情造作，文字平实真切，具有臆想的烁烁光辉，分别荣膺第五届新概念一等奖和第七届新概念二等奖。对于文字没有生憋的所谓激情和热望，只是喜欢生活中最亮丽的梦以及那些被人遗忘的所有清净华美。崇尚并标榜安静和一种几近憨纯如稚童的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