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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此时珞樱·彼时青春

书籍名:《第七届新概念作文大赛散文精选》    作者:田禾 冯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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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DEA:深一处,浅一处,此处彼处,处处樱花;明一树,暗一树,千树万树,恍隔天涯;梦一场,幻一场,聚一场,散一场,煌煌珞珈,灼灼其华。

  三月的珞珈山是樱花盛开的地方。樱花这种连名字都美好无比的植物我是喜欢的,喜欢到每天晚上走很长的路到理学院上自习。先是水苑的梧桐树林,然后是狮子山的碎石小径,最后便是长长的樱花大道。沿途那些美丽的风景会让人觉得不是在学校里,而是在东京的新宿御苑。我都想知道枫园里那些帅气的日本留学生会不会突然伤感起来,曾经有韩国的学生在校报上撰文说怀恋汉城的泡菜的。想一想感情这东西还真是萌了芽就要固执地往上长的,哪怕隔山跨水,乡音已杳,任是谁也阻隔不了。

  理学院的房子是民国十九年的老建筑。学校里的早期建筑都有着长长的台阶和幽蓝色的琉璃瓦,屋顶上长着寂寞的野草,窗棂别致,墙壁班驳,墙角里有经年的深深浅浅的水痕。坐在这样充满历史气息的教室里是会让我这个学建筑的学生赧颜的。我记得上学期房屋建筑学实习的时候我们去了江滩的旧租界,新江汉大学,还有豪华的住宅小区,写报告的时候我花了大量的篇幅来写巴洛克风格的圣若瑟天主堂,而将现代建筑一带而过。我就想其实我这个人骨子里有点沧桑的味道,或者说,不沾染一点历史的东西我是无法欣赏的。也可以说,就是因为,我是一个怀旧的人。

  下了自习我会在樱花城堡上面往下眺望。所谓城堡其实是民国时的学生宿舍,它们的守护神现在是一群幸运的学生。据说入住城堡的女孩子都是像极了民国女子的,浅蓝色对襟上衣,黑色百褶裙,独行时夹着书本;男孩子呢,一定是唐朝的行吟诗人,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那种。一直对自己住了三年的水苑耿耿于怀,虽然那里有十九楼的主教以及浩淼的东湖,不远处是李白的放鹰台,但是比起城堡的老斋舍和神色严峻的闻一多塑像,还是差了许多。惟有在这古色古香,倚山而建的城堡,我才能感觉到时光流淌的声音。有时候静谧得令人窒息,有时候如同午夜的列车呼啸而过。那种穿山越岭的时光洪流;然后是青春,看着樱花刹那芳华瞬间凋零,我会如同观望自己单枪匹马的青春,那么快,那么快,一转身,一回头,青春滚滚而去,一辈子不翼而飞。

  白天不是这个样子的。花开时节,天南海北的人会从天南海北赶来,仿佛赶赴一场盛大的焰火。从大牌坊到鲲鹏广场到珞珈山庄,学校里一下子塞满好奇的人们。那个人山人海的场面在平时是见不到的。学校的地势原不易于行车,现在是连步行都要困难了,慢一点迟到了是要挨先生骂的,求学道路可谓充满了艰辛。幸亏在理学院我没有必修课,选了一门二外日语,上了一回,碰上漂亮的女老师讲“樱花开得真漂亮啊!”(日语)学会了便不去了。白天里已经不大去樱园了。害怕那些此起彼伏的照相声和星星点点的摄影机,让我不经意落入别人的镜头,成全别人的回忆,也明白“无论多么美丽的事物,在人潮涌动的地方观赏,其美丽的程度都将打折扣。”——这话是渡边淳一说的。如果我是樱花,被那么多人看着,是会花容失色的。它们那个与火一起燃烧的样子你在太阳底下是看不见的,阳光的折射产生那么美丽的误差,连灵魂都要被它欺骗掉了,你永远也走不到花的世界里去。一种魔力。让这种植物自己都觉得无辜的魔力。它们兀自开放并疯狂凋谢,像是追赶时间的过山车,留不住,算不出,纯粹是一种力学上的惯性罢了。

  我们就这样,就这样,误读了单纯的樱花。不知道它们其实是庄周梦中的蝴蝶,飞过几千年的朝朝暮暮,日本国的山山水水,到珞珈山上来歇歇脚而已。

  SIDEB:噗一声,花开满树,咄咄逼人;再噗一声,繁华落尽,青春散场。淡淡的云淡淡的梦,淡淡的晨晨昏昏,淡淡的雨淡淡的泪,淡淡的年年岁岁。

  三月份的时候我在珞珈山,风吹着不知迟暮的年华,有时候快乐有时候不快乐。我不知道那些个面容模糊神情恍惚的样子是不是笨也要笨死了,也许是,也许不是,好像假的也跟真的一样。无所谓了。

  是有过一次拔河比赛的。到现在我都觉得这是在大学里做得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了。像我这样笨的人竟然可以死拽着粗绳子拔呀拔,单纯的小孩子一般。想想以前的比赛我只当观众的,这次出死力气我就开心哪,虽然……我参加的几场比赛都输掉了……但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拔河的地点是在体育馆的前面,那里也有几棵日本樱花和山樱花,还有美丽的香樟树,满地的叶子风吹过会发出好听的声响,而顺势下去是高高的足球看台和绿意已萌的草坪。一个总是很热闹的地方。在那里你只要看看也会感觉体内的细胞焕然一新,它们在等待你去解放,你自己都要迫不及待了;不远处的东湖在阳光下显出粼粼的波光,漫山遍野都是花开的声音,好像迟一秒会来不及的样子。只观望一瞬,青春就要燃烧起来了,那么真实,那么轰烈,天空都一下子明亮了许多。

  我在大学里总是会想起我的高中时代。高一的时候去了当阳的玉泉寺,满屋子的罗汉,一地的蒲团,据说要虔诚就要一路跪过去的。我最听话,害得腿都要跪断了;二年级的时候有清江漂流和春游,春游的时候我们在三峡大坝,那天下了一场罕见的猝不及防的春雪,全校的人仿佛一群打了败仗四处溃散的逃兵,狼狈得不像样子,笑也要笑死了;高三的时候就哪里也没去过,听歌,做练习,谈过一场似是而非的恋爱,留下一张50厘米长的年级照,一切都crossover了。我的高中校园里最多的是树冠庞大的香樟树,那时候是不觉得香樟树美丽的,打扫那些气味浓重的黑色果子总是剥削掉我们的早餐时间,多么害人的植物。喷泉的四围是大量的迎春和君子兰,迎春反正都好养活而君子兰的花蕾是碰上阴雨就要死掉的,看到花朵夭折老师和学生是会惋惜的,那个毕竟是等待了很久的风景。就像现在,樱花盛开的时候,我会天天祈祷天空永远是明媚的样子,虽然明知道“三分春色,二分尘土,一分流水”,我还是要慢些唱,慢些唱,夕阳下我向你眺望,你带着流水的悲伤。哪怕晚一分一秒,也是好的。

  这个时候学校里已经开始有微弱的离别气息。图书馆和八舍平台隔几天就会有师兄师姐开办的跳蚤市场,考研资料、唱片、吉他、金鱼缸……你用一块钱就可以买到你喜欢的东西,而且他们的态度永远是那么好。那种好简直是别的时候你不敢用脑子去想的。再过一些时候,夹竹桃开了的时候,学校的电台会整天整天播放《毕业歌》和许巍的《那一年》,还有《我思念的城市》,毕业生们会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在梅园、桂园、李达故居和老图书馆这些曾经行走过的地方合影,咔嚓一声,一切的一切都成了回忆。最让人看不得的是毕业会,啤酒摇一摇,泡沫飞起来,所有人大声痛哭,连我这个路人都要难过得胃痛的样子。

  青春的花凋了不开了,我的目光穿越了许多年,反射不能回转的时光。浪漫樱花一年又一年,我还有一年的等待。再一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天涯,还是海角。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新歌了,当我有一天黄昏在古色城堡听到《樱花树下我的家》时,我意识到自己还在眷恋着校园民谣。这首歌是学校第一张原创音乐CD里的单曲,有着太多让人感怀的力量,女孩子听了要流泪的。很久以前我就知道珞珈山是很多人负笈寻梦的地方,只是没想到它可以这样深入一个人的骨髓,这样刻骨铭心,几乎所有的快乐和忧伤都在它那里磨灭不掉了。

  说起来,如果真的有月光宝盒,我还是会选择珞珈山的。窦文涛曾经说过,“像我这样的性格,就应该选择一所风景最漂亮的大学。”这些文字像尖锐的子弹一样击中了2001年夏天的我。我现在就要狠狠地揍一下这个该死的校友了。他让我如此幸福,连一个不喜欢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作者简介

  落草火子,原名吕伟,80年代生人,出生于湖北宜昌一个叫“百里洲”的江心小岛上,现就读于武汉大学,兼职《芳草》实习编辑和“榕树下”网站社团编辑。曾获第七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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