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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情天恨海
萌萌的眼泪哭花了精致的妆容，凌乱的头发助纣为虐继续破坏主人的形象，聚光灯下夺目的皇冠此刻摔在地上折成两段过早夭折，落得个与碎瓷片破玻璃共命运的下场。萌萌已经没有了力气，瘫坐在地上哀哀地哭泣重复：“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我还怎么见人啊？”
游伊西就像一个看闹剧的人，静静悠悠地品着杯中的法国雷诺，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来晃去轻吻着晶莹的冰块，对着光线，剔透纯净，折射出醉人的光芒。萌萌哭够了，闹够了，没力气了，声音弱了下来，游伊西才抬起头，平静地问道：“谁吩咐管家安排的订婚仪式？”闻言，萌萌顿时止住哭声，心虚地辩解道：“我们本来就是要结婚嘛，爸爸和游伯伯这次让我来就是要完成我们的婚事啊……”嘭！杯子重重蹾在桌上，游伊西的目光凌厉而煞人：“你们把我当什么了！我是任你们摆布的玩偶吗？”言落，绝尘而去。
身后，萌萌收起泪水，咬牙切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散乱的头发幻化成复仇女神的毒蛇，殷红的芯子在空中咝咝地翻舞。
正所谓情天恨海，爱之深才恨之切，爱得太投入才更无法忍受忽略和伤害。游伊西对夭夭如此，萌萌对游伊西也是如此。问题是，以爱的名义就可以剥夺爱吗？以爱的名义所做的一切就都可以得到原谅吗？
萌萌有恨可以找游伊西发泄，寄舟有痛却无处疗伤。那一晚，夭夭注视着游伊西的目光一直在寄舟脑中回放，那么温柔甜蜜、那么一往情深、那么纯粹无瑕，夭夭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过自己！寄舟开始对自己的坚持感到怀疑，夭夭就在自己身边，自己却不在夭夭眼中，他又一次感受到自己被夭夭的视线当作透明体径直飘过的痛楚！
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却没有得到一点儿回报？他不明白，那个在田野里欢呼奔跑、热情奔放的夭夭怎么狠得下心对自己这么残忍？是他做得还不够好吗？是他真的不如那个整天板着脸的游伊西吗？寄舟想得头都要炸了还是得不到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要就此放手吗？也许这样是最好的，夭夭可以尽情地去追求游伊西，妈妈也不会再拿断绝关系逼迫自己。可是，我又怎么放得开？游伊西对夭夭根本就不好啊，如果他伤害了夭夭怎么办？夭夭又做噩梦了怎么办？
寄舟在问题的迷宫里折磨着自己，从古至今，善良的人总是不善待自己，这是一句谶语。认识夭夭之前，寄舟的生活一直阳光灿烂，他背着心爱的单反，跋山涉水，穷流尽源，将大自然的美好一览眼底。他很喜欢野外摄影师的工作，为了拍摄飞鸟，他可以趴在树上一天一夜；为了找到更好的拍摄游鱼的角度，他的手在滑锁上磨出了血。除了动物，他最喜欢那些民族风情浓郁的地区，古老的祭天大典、神秘的丧葬仪式、粗犷奔放的篝火歌舞，和神奇的动物世界一样，这也是一个充满惊奇、活力四射的世界。寄舟的生活总有令人欣喜的发现、总有令人手舞足蹈的新奇，寄舟认为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心动的了。
一次偶然的苏州访友之行，寄舟却发现了更令人心动的事物——夭夭。夭夭是个谜一样的女孩子，寄舟第一次看到一个女生像孩子一样甜蜜而放肆地享受食物（他接触的女孩子大都一筷子只夹两粒米，一顿饭只夹两筷子，因为她们总是说要减肥，虽然寄舟觉得她们的锁骨都能盛得下一杯酒了）；寄舟第一次遇到一个独自在外游荡、享受用双脚去感受世界的女生（就他的生活经历，女孩子总是娇滴滴的，需要有人照顾、有人陪的）；寄舟第一次发现活泼和忧愁两种情绪如胶似漆地完美交融在同一个人身上。寄舟偷偷拍下了夭夭在猫的天空之城中选明信片的侧影，照片洗出来后一直放在寄舟的口袋里，看得次数多了，照片上有了很多小皱纹，他便把照片夹在钱包的透明层里。跪在钦朗扎山前，他听到自己的心声。
“寄舟，你要解开这个女孩子身上的谜。”
第一次坠入爱河的寄舟显得笨拙而傻气，他对着夭夭填写明信片的照片看了好几天，只依样画葫芦想出了寄明信片的办法。他一路走一路写，把自己的所思所想碎碎诉说。他不知道自己要写到什么时候，他留下了电话，但是这个谜一样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孩又像谜一样消失。很多次他都怀疑，那个地址是否存在，或者是他一开始就记错了。可是不管怎样怀疑困惑，他还是继续写、继续寄。
原本，寄舟的生活是用植物的生长期、少数民族的节庆标记的。认识夭夭之后，他多了一份学校的时间表，50多封明信片迎来了长长的暑假。寄舟做了两手准备：如果夭夭回电话，她的行程是怎样的自己就照抄一份；如果夭夭还是杳无音信，自己就去明信片上的那个地址。
明信片寄出之后的一天晚上，寄舟吃着饭，突然想到夭夭贪吃的样子，他脑中冒出了要俘虏男人的心就要先俘虏男人的胃这一永恒命题。他突发奇想：也许这对于女人也适用。当天夜里寄舟就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激动得翻来覆去大半夜，第二天他更改行程，整整一个星期待在厨房学习熬粥，据说粥是最受女生喜欢的营养品。为了一锅好粥，寄舟一个星期都没有顾得上写明信片。只是，粥做好了，却不能像明信片一样寄出去。而且，与以前的明信片一样，他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此刻，寄舟躺在床上，整面墙上都是夭夭的照片，用木头夹子夹在七条细细的绳子上，夭夭对着自己笑，夭夭冲自己吐舌头，夭夭教自己闭上眼睛享受阳光的和煦，夭夭在两旁开满野菊花的铁轨上踮着脚走路……往事如梦，一如在阳光下五彩缤纷的肥皂泡泡，再多彩、再漂亮，终逃不过破碎的这一刻。现在不管夭夭是笑还是哭，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看着墙上背对自己的夭夭，寄舟的心瞬时被盛怒装满了，他从床上跳了起来扑到墙上，双臂撑墙，死死盯着这个背影，大声斥责：“你为什么不看我？”说话时手臂猛地一抡，夹着照片的绳子硬生生被扯断了。寄舟还不解气，抓起照片就开始撕，一张、两张、三张……撕着撕着就撕不下去了，把碎片捡起来，又一张张拼好粘起来。粘着粘着眼泪就下来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会分手，所以连一张合影都不留给我？”
寄舟对着照片，陷入了遐想。这个时候，清脆的门铃把他从伤感的回忆中拉了出来。寄舟一愣，第一个反应是夭夭，迫不及待打开门，却是萌萌。萌萌没等寄舟回过神来，自顾自走了进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萌萌，是游伊西的未婚妻。”“我在酒会见过你。”寄舟有点儿摸不着头脑，这个大小姐找自己干什么。
萌萌开门见山：“我知道，你是夭夭的男朋友，我也知道你很喜欢她，不过，她好像并不在乎你。”
寄舟的心被狠狠刺痛了：“这不关你的事。”
“很抱歉，我只是替你抱不平。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你难堪，让你下不了台，难道你就咽得下这口气？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你得到夭夭。”寄舟不信任地盯着萌萌，萌萌回避地转过头，“当然，我也有自己的打算，我要得到游伊西。”
见到寄舟的神色稍有缓和，萌萌继续说下去：“你把你跟夭夭在一起的照片拿给游伊西看，他们两个自然就不能在一起了，东西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萌萌从包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轻轻放在桌子上。寄舟盯着眼前的玻璃瓶，怒火中烧，啪地拍案而起：“我是想得到夭夭，但我绝不会用这种方法的，带着你的东西，走吧！”
“你……”恼羞成怒的萌萌花容变色，“好，你不答应，那就别怪我了！”说完，拿起瓶子摔门而出。
高跟鞋细细的鞋跟急促地敲响楼道，像一把把尖刀，一下一下戳在寄舟心上。声音回响过来，又戳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