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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心底的香草味儿
这是寄舟刚刚挑选的一双黑色红底的高跟鞋，线条简单，设计流畅，只在靠近脚踝处有一枚用金色水钻镶成的叶子，细细的后跟衬得人高贵典雅。只不过，对夭夭那双被运动鞋惯坏了的脚，它只剩下折磨了。寄舟觉察到她的心不在焉，关切地询问。习惯的力量让夭夭不愿启口，可一时之间，身体的痛苦占了上风，夭夭红着脸说明了事由。寄舟做出紧张过度的姿态，硬把夭夭按在路边的长椅上，不由分说替夭夭脱了鞋揉起脚来。对面的服务员对他们露出善意的微笑，夭夭窘极了，却无法把脚从寄舟那双有力的手中挣脱出来。她埋下头，垂下来的头发遮住了红透了的双脸。
突然，一股熟悉的香草味儿从身前飘过。夭夭猛地站了起来，抬脚就追，一个身影消失在电梯拐角处。夭夭急不择路、跌跌撞撞地在人群中追寻，层层叠叠的人声笑语、馥郁浓烈的香脂水粉，夭夭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颓然地停下。寄舟拎着夭夭的高跟鞋赶到了，他脸色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看着夭夭，一句话都没有问，抱起夭夭就走。夭夭挣扎着，口气含着些许的恼怒：“你干什么呀！”“别动！脚都这样了，还怎么走。”寄舟重重地回了一句。夭夭低下头，自己竟然光着脚跑了这么长时间，脚趾也不知道碰到哪里磕出了血，破了的丝袜染红了一圈儿，此刻方觉得痛了。寄舟把夭夭放在最近的诊所，仔细嘱咐医生处理伤口，丢下一句“等着”便走开了。夭夭的心中有一丝愧疚，有一丝不安，有许多丝失落，还有心底的高傲在硬撑着，寄舟的离开让她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情况真的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寄舟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双运动鞋，是夭夭惯穿的耐克，他固执而小心翼翼地帮夭夭穿上。
夭夭在商场的失态就像一道不光彩的伤疤，她一直怕寄舟问起，她是个不屑于说谎的人，她不觉得自己有做错、有需要道歉的地方，可是她又有些莫名的心虚。夭夭每天小心地查看寄舟的脸色，还好，他还是跟往常一样，用心地煮各种粥，隔三岔五地带来一支百合。如果没有那萦绕在心头的香草味儿，也许夭夭就会和寄舟这么天荒地老下去。
命中注定，这一天还是来了。
那天，夭夭和牙牙从电影院出来，空中飘着若有似无的细雨。两个人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往回走，还一边讨论着电影里的情节。经过实验小学的时候，夭夭眼快，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摇摇晃晃跑到马路中间捡皮球，对面一辆银色的跑车疾驰而来。夭夭一个冲刺奔了过去，轮胎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中，跑车急刹不止，车尾在湿滑的路面失控甩了过来，夭夭抱着孩子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牙牙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跑到夭夭身边，拼命地摇着：“夭夭，夭夭，你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夭夭吃力地睁开眼睛，一个高大的身影俯身抱起她，熟悉的香草味儿扑鼻而来。“游伊西。”夭夭晕了过去。
这个味道好熟悉、好亲切，夭夭脱了鞋把书包扔在一旁，张开双臂奔向大海。光着的脚丫用力踏下，浪花打湿了衣服，大家在尽情地笑啊、跳啊，一波海浪打来，屏息凝神用身体迎接，海浪退下去，大笑不已，再往里走，迎接更凶猛的一波。“游伊西，你把水都弄到我嘴里了，好咸啊。”不对，这个水不咸，还很好喝，夭夭贪婪地吮吸着这甘甜的琼浆。“慢点儿，慢点儿。”好熟悉的声音。夭夭用力睁开双眼，大理石般的五官，深邃的眼神，一张大卫的面孔在眼前渐渐清晰。游伊西，真的是游伊西，夭夭的思维在片刻的凝滞之后狂喜不已，她抬起手来，伸向这张脸。
“嘭！”病房的门被粗野地打开了，寄舟焦虑而急切地冲了过来握住夭夭抬到半空的手：“夭夭，你怎么样了，伤得严重吗？哪里痛啊？我接到牙牙的电话就立刻赶过来了，怎么样，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游伊西退到一边转身向门口走去。“游伊西，你不要走。”奇怪，我的声音怎么这么难听，就像在嗓子眼儿塞了一把锯末，管不了那么多了。夭夭猛地想坐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寄舟顺着夭夭的目光转过头来，这才注意到游伊西的存在。游伊西在门口停住，淡淡地说：“你的医药费我会负责的，有事跟我的律师联系。”坚硬的木门无情地隔断了夭夭的视线，夭夭奋力一挣，摔倒在地上又晕了过去。
夭夭又陷入了同一个噩梦，废弃的孤城，深不可测的浓雾，杳无人迹的街道，她跑得好累好累，可是她找不到，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夭夭，夭夭，”寄舟唤醒了她，“又做噩梦了？”夭夭无力地点点头，被寄舟握着的手冷汗涔涔：“小船儿，我好害怕。”“别怕，有我在。”寄舟坐到床头，俯下身来揽住夭夭，他的怀抱好温暖，夭夭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