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9 爱是舍不得丢弃的痛苦
楚依王坐在驾驶的位置，好像沉沉地睡去，而他的耳边分明戴着耳机，不知道是闭目塞听还是在晒阳光浴？车上的CD放着激情四溢的摇滚，是美国黑人带有乡村风味的摇滚乐。
副驾驶的旁边坐着一个戴墨镜的瘦弱但看起来很机敏强干的男生，他是阿三，看起来心情很好，手脚随着音乐不时打着拍子。
这样过了很久，楚依王缓慢而无声地睁开了眼睛。
盯着远处的天空，一枚正随风而舞的金色落叶，在眼前旋舞，而此刻，他无助的心情和感觉和那枚不能主宰自己身处何方与命运的落叶有什么不同呢？
落叶因风而舞。
他呢？
……
猴子一样细瘦的阿三戴着墨镜，他见楚依王醒来，停止了跟随音乐的拍子，坐直了身体，望向楚依王。
是时候了。
精心策划和准备了这么久，或许，会让老大……
地上扔了些许他们喝过的易拉灌盒子，抽过的烟蒂。于是，附在楚依王耳边……待阿三说到一半，楚依王浑身慵懒的细胞立即被兴奋激起，他抓住阿三的胳膊道：
“你说，是……”
阿三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楚依王饶有兴趣地听着，听着。他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紧皱的眉头豁然开朗。但随之，他很快又闭上了眼睛，表情冷峻，每当这时，他的心都在痛得死去活来，多想让她知道，而她却不肯知道，也不会知道……
“何董在自家别墅中已经三次接见鱼悦男，看来，他们真的是要好事成双了！”
“情报可靠？”
“我亲自侦察的结果。”
“……”楚依王盯着阿三的脸，怒气道。“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
楚依王把嘴唇里刚刚吸了两口的烟狠狠地掷到地上！随手把音乐开关拧小了些，他的沉默是为了更好的爆发。
“……依我看……”阿三看着楚依王的脸色，犹豫了一下。
“说！”
“不就是钓凯子，为了钱吗？”
“哦？你是说……”
不愧为他的心腹，阿三从主子的眼神中立即心领神会，把他早已经策划好的想法全盘托出。楚依王望着阿三半天没有说话，虽然上次吃了败仗，史无前例的第一次，但是，今天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楚依王没有说话，习惯性地对阿三点点头，表示了认可。事实上，阿三这么 一说，他也顿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是啊，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两个人继续耳语了好一大阵子，大概是商量事情的细节，他要反败为胜，狂喝了很多饮料，也不足以释放内心的兴奋，刺激，他们要去找更好的地方发泄这种兴奋。发动车子，加大油门，狮子追赶猎物般，直冲山下。
CD开得震耳欲聋，满大街的人都能听到，阿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张牙舞爪。一辆又一辆的车被超过，惊得同行们目瞪口呆，哪里是开车？简直就是带四个轮子在地上跑的飞机。行人各个惊骇的躲开。一辆正在巡逻的110警车发现了他们的那辆车，但是，等到追过去时，早已经无影无踪。快乐的他们，要去跳街舞了，他们俩个人把车开到香港中路一家露天广场，这里，每天下舞都有一群年轻人在跳街舞。
只有街舞这种音乐才能读懂这他们内心的颠狂。超分贝的音响，和如此超动感的节奏，以它自有的喧嚣赶走了世界的喧嚣。可是，换来的，并不是内心的宁静，同样是喧嚣。同样是狂燥。被音乐淹没的只是身体。
而不是灵魂。
情绪过分的高涨或过分的崩溃，楚依王就会去跳街舞。但，这样的狂热的舞蹈，并没有摧毁他内心的孤独，他不过是在音乐里挣扎，陷落。
无为的挣扎。
汗水在他年轻而英俊的面容上闪闪着亮晶晶的光泽。
究竟是汗水还是泪水呢？
这时候，楚依王的脸上就会布满阴郁的神情。在幼稚园里，他就是一个让老师头痛的孩子，言辞尖锐，桀傲不驯，常常因为和老师做对而被逐出教室。幼年的依王，独自坐在教室外面的空地上，阳光洒在他倔强的脸上，她会偷偷跑出来，手里拿着糖果给他吃。
那一年，他5岁，她4岁。
从此以后，他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只要她在身边。
曾经，他和她也在这里一起跳过街舞。那是12岁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她穿着白裙子，天使一样纯白和宁静。如果不跳街舞，就在她家的花园里荡秋千，她的身边，不是妈妈就是保姆。偶尔也会有他，但他的身边，谁也没有。那个叫妈妈的女人，远在天堂，而他一直觉得，妈妈的离去，一定有某种隐情。
荡秋千时，她的长发和裙裾在风中飞扬，还有她的笑脸。那是他看过的最好笑容，那是给过他最多温暖的笑脸，彼临而居，他和她一起玩大。她是他幼年和少年的家。
为这件事，他不知道挨了多少父亲的打，但他从不屈服，即使浑身是伤，第二天，他依然会笑着出现在她面前，她心疼地看着他。
曾经他想，就为她的心疼，挨多少打都值得。
曾经，她和他一起走在弯蜒而上的山道上，在每一个宁静的黄昏，射披斜阳，淡金色的光晕，把他们年少的背影涂抹得快乐而天真。她说，她喜欢这条路，她喜欢一辈子这样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曾经，她是他眼中天使一样透明的女孩子，是他第一次认真交往的女孩子。
……
家里那个名份叫妹妹的快嘴女生，经常跟在他屁股后面，却被他讨厌地骂走，因为这个，父亲也没少打他，他恨恨地看着父亲，恨恨地看着那个年轻女人生下的和他的名字相关的女生——楚依然。
依然个屁？
每一次看见她快嘴快舌的样子，他真的想冲上揍她一顿，狠狠揍她一顿，要不是慑于父亲的威严，他会把她揍扁也说不定的事。所以，这些年来，他和楚依然，水火不融。他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不允许他和她来往呢？既然老死不相往来，为什么又彼临而居？
那时候，他脑子里有太多的为什么，想弄明白。却又发现，这里复杂得很。他找过父亲的朋友，但都没有人告诉他，后来，他和一个初中生打架，那个男生骂他妈是个婊子。他也在别人零碎的议论中隐隐地知道：当年，妈妈本来是喜欢何叔叔，但是，父亲却从中插了一脚，娶了妈妈。父亲和妈妈婚后，并没有过上幸福的生活，总是吵架，妈妈在万分绝望的时候，去找过何叔叔，被父亲发现，开始打她，慢慢地，她得了抑胡症，直到后来……
音乐震得人耳膜都痛。
楚依王在这样的音乐里眼睛发热，他一直戴着墨镜，所以，你就无法看到眼镜后面那双热得发红的眼睛里面，居然有滚烫的热泪。
慢慢地长大。时光带着年少的心事，如流水一般安静的走远。
他都不知道怎么就失去了她。
是因为另外一个男孩吗？其实，也不能确定，只是别人的传说，只是别人的风闻，他不管，因太害怕失去她，而气势汹汹的去了，出生牛犊不怕虎。在课间操刚刚结束的时候，满操场的学生，还有老师，他在人群里横冲直撞！不！是疯跑，然后，不顾一切，从后面，突然用力，死死抓住那个矮他一头的男孩的头发，男孩猝不及防，突然被他拽倒。
很多人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几分钟之后，等到有人吓得尖叫着喊保安，再到保安把滚作一团的两个男生拉开以后，矮个的男生已经口鼻冒血，鼻青脸肿。洁白的T恤上，全是血迹。好看的头发粘满了血迹，土，草叶……
第二天，她来找他。
一直站在他面前，不说话，哭得伤心欲绝，哭得他心烦恼意乱，他一直垂着两只手，看着她哭，不知道是无能为力使她停止哭泣，还是大脑一片空白，总之，他就任她站在自己眼前哭泣。他想安慰她，她的眼泪使他同样难过。他不要她哭，他不要她难过。
她一直冷冷地看着他，他像一个冒着冷气的机器。
冷冷的。
凉凉的。
眼睛哭得像水泡。很久很久，她丢给他一句话：
“我恨死你了！”
然后，哭着跑开。
那句我恨死你了，一直留在他身边，像影子一样跟着他，走到哪里，都跟着，想赶都赶不开。
他们。
曾经。
在一起慢慢地成长，即使不说话，也能体会到，沉默中的心有灵犀，事无巨细的心事，都在各自的表情里，只要相互对视一下，心里就会充满甜蜜。那时，她是一个扎着麻花辫子的女孩，60年代的发型，在小小如天使一样的她的身上，却是无比伦比的美，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里面没有穿胸衣，隐约透出美好的形状。
他带她去海边找贝壳，挖蛤蜊，教她游泳，看着她的笑容天真烂漫无邪。
她是他无限漫长时光里的温柔。
可是，现在，那些无限漫长时光中的温柔，变了味道，他不再是她眼中干净漂亮的男生，她总是用挑剔地目光看着自己。
那句话他一直记得：
“我恨死你了！”
为这件事，为这句话，他已经主动找过那个男生，给他道过歉，主动和平和他相处，她的恨却没有因此而收回。并且像一个毒瘤，一直在不知不觉地成长着。
越来越大。
大得他都喘不过气来。
她和他一直对峙着。
像挑衅一样！
她曾经瞪着大大的眼睛对他吼道：
“你变了！”
他曾经也对着大大的眼睛对她吼声震天：
“明明是你变了！为什么要加祸于我？”
“是你！”
“是你！”
“你！”
“你！”
“你——”
“你——”
“……”
那些无限漫长时光里，她如水一样安静的温柔呢？
那些无限温柔中的快乐呢？
像灰尘或者流水，轻轻地带走，不会有一丝痕迹。
……
在高分贝的音乐声中，楚依王的记忆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按下了快门，咔嚓一声。很多年以后——大概有8年了吧。从初中一年到大学二年。
整整8年了。
一个抗战期。
就这样结束了。以美好开始，以恨结束。
楚依王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也不是一个特别很容易悲伤的人，可是，很多年过去了，一想起那天，她哭泣着跑开的身影，一想起她颤抖的纤细的肩膀，心里会突然涌起一股无以冥状的温柔的惆怅。
他会突然觉得……
悲伤。
那悲伤像是逆流的河水，远远望去，蒹霞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从此我与何欢颜毫无关系！可是，她想与我有关系怎么办？你是不是也要给她二百万，才能把这件事彻底的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