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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朵朵向上的海棠花(2)
范卉卉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说出心里头的这句话。
说完，她捡起地上的一枚海棠花瓣，放在唇边轻轻地吹了一下，那枚海棠花瓣立刻在天空中翻飞着，好像飞舞的蝴蝶，在金色的阳光下，发出炫目的光芒。
他也捡起地上的一枚海棠花瓣，放在唇边轻轻地吹了一下，那枚海棠花瓣也在空中翻飞着，好像飞舞的蝴蝶，在金色的阳光下，发出炫目的光芒。
两枚海棠花瓣，在天空中，不断地重叠、分开，重叠，又分开……
她笑了，笑得很甜，很灿烂；他也笑了，笑得很甜，很灿烂……
不能说的秘密
文 \/ 夜夕
一
觅第一次看见夕时，是在一个温暖的午后，阳光在地铁口突然收缩了全部光线。夕躲在车厢的角落里，巨大的耳麦覆盖着他的耳朵，他并没有因为地铁启动带来的惯性而往后倒，依旧安静如诗。觅向四周扫视才发现，除了自己，应该没有别的人注意到这个少年。她扭过头，夕的目光正投向她这边，她触电般低下了头。
她把头发束起来，耳边的几缕发丝不安分地如水一般倾泻下来，柔软乌黑，摩挲着脸颊。同学们经常跟她开玩笑说：“你不用梳头发就可以直接代言洗发水广告了。”她等全部人都冲上车厢以后，才从容地迈着步子走进车去，找了一个可以依着扶手的空地儿，安安静静地看漫画。
地铁上有许多张疲倦的面孔，这些朝九晚五的人们都在默默地为这座城市的繁华一点一滴地贡献自己的所有。在地铁上的时光，似乎是唯一可以被他们自由利用加以补睡眠的。也许他们极度渴望自己的人生就像自己正在乘坐的地铁一样，平稳且不用提心吊胆，而不要像公车总是停停走走，习惯性地就塞在了马路上。
地铁的无线电视把觅的视线吸引了过去，它正在宣传着跨年演唱会的消息，哪对情侣上台对唱情歌，哪位明星复出重登舞台，哪个歌星将深情演唱自己的新歌。
原来快到元旦了，一年又快要过去了。觅喃喃自语，略带感伤。她都还没有准备好告别这一年，怎么就迎来了新年。
那个少年在她的前一站下车，没有转身看过她，这让她有些落寞。当然，觅在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个表情安静、身材修长的男孩叫夕，夕阳的夕，一种不经久留的美好。
车厢陆陆续续上来了很多人，又下去了很多人，像我们的成长一般，总有许多人来来去去。
觅走出地铁口时，刺眼的阳光簇拥过来，她侧过脸，抬起手遮挡。走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她感到从未有过的陌生。高楼上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下午四点，时间还早，觅不想回家，便决定去离家不远的奶茶店。
闲暇时，她会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一下午，这是时光最美的流淌方式。她要了一杯卡布奇诺，在靠窗的座位坐下，左手托着下巴目光投向了窗外。外面的人行走匆匆，有永远都做不完的工作，想到这里觅会心地笑了，她觉得自己很幸福。突然她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向自己这边走来，仔细一看，是刚才在地铁里遇到的那个少年。他也走进了奶茶店，看见自己后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不过马上又恢复平静。他要了一杯原味奶茶，环绕一周后都没看见有空位，于是用目光征求了觅的同意后在她对面坐下。
原来他还能想起我，觅心里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却没有开口说话。过了很久，夕打破了沉默。
“我叫夕，夕阳的夕，你呢？”
“觅，寻觅的觅。”
“噢，这里的奶茶还不错，不过还是比不上我家乡四年前的元气小猴里的奶茶，你没听说过元气小猴吧？”
“嗯，为什么说四年前呢？”觅有点不得其解。
“就是越做越差啊，刚开始店里是考虑怎样去做更好的奶茶，后来也许慢慢地变成了怎样去赚更多的钱吧。”
“是这样噢。”
“嗯。”
又再次陷入了沉默，大概因为他们都是喜欢安静的人，所以即使沉默，也不会有太多的尴尬。时光这时候似乎走得很慢，脚步很轻，小心翼翼地生怕破坏了这气氛。
二
晚自习时，教室里有些嘈杂，可能是临近放假的缘故，恼人的情绪开始发酵膨胀，滋长蔓延，左右飘摇。头顶上方的白色日光灯似乎永远不知疲倦，觅想着要是现在停电那该有多好，这样她就可以安静地发呆，今晚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缭绕在心间。她明白她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她一直是个乖乖女，无论是在长辈的眼里，还是在朋友的心里。她从未忘记父母对她的叮嘱，要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并且在她自己的潜意识中，也是极其渴望成为这样一个人。为此，她从未让任何人走进自己的内心，她不想有任何人或者事使自己分心。
她抬头看了看黑板上面那个有史努比贴纸的钟，才发现快到放学的时间了。她埋下了头，继续做着刚因为分神而未完成的习题，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的样子。
夕学的是美术专业，当初在高一分科的时候他便犹豫了很久，当然他不是徘徊于理科和文科之间，你要是让他去背马列主义，去考虑分析物体在空中可能运动的方向，那他宁愿去死。他只对色彩和线条感兴趣。最终他选择了美术，尽管他也很喜欢体育，很喜欢汗流浃背后洗澡的感觉。
他总喜欢趴在房间的窗台上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地平线发呆，他家窗外是一片海。他的眼里是清澈见底的忧郁。他们都说，他有天蝎座的男生特有的怪异气质。
他说他以前住在那个小城的时候，会常常徒步去野外写生，他讨厌看到路边的群峦叠聚，他喜欢看到大片的农田，麦秆随风飘摇。他更喜欢把这些都收纳进他的画纸。
这些都是他喜欢的，也是她喜欢他的。
学校给美术生安排的画室是在一个有几百年历史的老房子里，夏天很凉快，据说是清朝建立的。走廊的墙角有隐隐可见的青苔，走廊外是青翠欲滴的芭蕉，雨水打在芭蕉上，门环惹铜绿。夕常说他能在这样的天气里安静地睡着。
三
又是在地铁上，觅又一次跟夕不期而遇。世间的事总是很奇妙，当你在乎一个人的时候，每一次与他的相遇都擅自把它视为缘分。地铁在快要到站的时候，因为拥挤，夕被人群推到了地铁门边，不小心踩脏了觅的鞋子。他转身刚要开口道歉的时候，眼里出现的竟是柔弱的她，再一次吃惊。
“那个，不好意思。”
“没事啦。”她语气轻缓，丝毫听不出有任何抱怨。
还是简短的对话，像两颗同极的磁铁，产生不了任何摩擦，擦不出任何火花。
在这个城市地铁上的感觉，就像孙燕姿唱的，“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这是其他城市的地铁所没有的，不清楚为什么，可能与气候有关吧。
每当下雨的时候夕就特别想躲到地铁里，坐在候车椅上，绒柔的耳机塞在耳朵里。全世界像被抽空了，只剩安静，目光随着每一个匆匆而过的行人游离，他们的一举一动没有丝毫声响，像是一部默剧。车厢在眼前节节而过，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天色是否越来越暗。只有这样才能令他安心。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意想不到的，在城市博物馆的画展上，他们又再次相遇了。那是在一幅名为《白色寂静》的画前，正在目不转睛盯着画欣赏的觅丝毫没注意到正踱步走向自己的夕。为了不打扰觅，待到觅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夕才很有礼貌地拍了拍觅得肩膀。紧接着，又是几秒钟安静的对视和无法言语的难以置信。
“嗨，是你啊？”
“呵呵，好巧。”
于是，他们终于决定是有必要给彼此留下联系方式了，相视一笑，像久违的老朋友，眼神交错间是说不清楚的喜悦。在告别的时候，觅的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像是被王子捡到了自己不小心遗失的红色玻璃舞鞋，那种既害怕又期待的情绪在觅的心窝里反复闪现。
夜幕降临，巨大的玻璃橱窗外面，是觅被路灯拉长的瘦削的影子。她轻揉着自己的头发，镜子里的自己还好没有很狼狈的样子，她忐忑不安地想。
四
觅以前很少会注意天空，昨天夕阳西下时忘带钥匙被锁在宿舍外时，偶然发现原来天真的可以这么蓝，云真的可以很白。后来她有事没事就拉着夕跑去教学楼楼顶上看云朵，洁白无瑕的云朵在他们的快门声中定格，拿着各种云的照片对比着，才发现原来云的变化也是很快的，只是平时都没注意过。她对夕说：“我发现当我用心地去感受周遭时，便不明为何地总爱回忆。”
夕上课时都会很用心地画图，虽然觉得比例尺并不可爱，但是看着自己画出的图还是不会太掉价。心里还是会出现若隐若现的挂念，他知道自己在想谁。
似乎一切都如童话般美好。时间继续安静地流淌。
高考前倒数第二次考试的成绩已经公布，觅的成绩有些退步，家长和老师都很紧张。老师语重心长地说：临近高考了，可千万不可掉以轻心，要及时调整好状态，要是压力大就适当放松一下自己。在后面几个月的时间里，要专心致志，全力以赴。觅有些愧疚地听着这些语重心长的话。于是她比以往更加努力地学习，但还是会时不时地给夕发短信。
生活似乎很平静，只是在快要高考的时候，她收到一个让她无比伤心的消息。他在短信上说，一个月后就要去意大利的米兰城学习，那是一个被文艺复兴熏陶过的地方。他说这是他从小的梦想，他要去征服这座有浓厚文化底蕴、古典又不失浪漫的城市，他要全世界都看到自己的画。
她没有回短信，她鼓起勇气在手机屏幕上敲了很多字又匆匆删掉。她有点悲伤，突然感到很压抑，心里想，只有珍惜慢慢从自己手中漏掉的属于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离别的时刻总是来得悄无声息，矫情的种子开始不由自主地从天而降，落在少年柔软的心尖儿上。送他到机场的那天，她起得很早，天还是灰蒙蒙的，像天地之间拉开了一张巨大的帷幕。她从抽屉的最里边取出日记本，她还记得这本糖果屋的软抄本是夕送给她的，她在扉页里写道，“精美的本子，你总是很容易就知道是我喜欢的。”她将它捧在手心，有液体在纸上晕开。外面稀稀拉拉地下着雨，她最害怕在雨天时看着天空变得越来越没有生气，有种无声地强烈的压迫感，让你呼吸困难。
五
机场。
因为人流量不大，此时偌大的机场大厅有些空旷。机场的广播里不断在播报登机航班的情况，她感觉到她的渺小，无论此时做怎样的努力，都不能使飞机多停留片刻。
飞机按照预定的时间起飞，在空中留下了一段美妙的弧线。
他去了他一直渴望去的米兰城。
觅在雨中站了很久，手里紧紧揣着日记本，那是她对他的记忆。
她在日记上留下了这些文字。
“我不喜欢手机开启的声音，害怕它的突然声响，会把你从莫名的状态拉进现实。就像你突然提醒我你快要离开一样，是多么的让我措手不及。我时常也想展开某种叙述，铺设出如诗如画的情境，无边无际地抒发。希望有人在认真地倾听，就如在帐篷旁，在青草边，在平地上，人们围绕着火堆，在漫长的夜晚，一个接一个地讲述属于自己心底的故事。月光流泻而下，洒在身上恰好能看清脸的轮廓和影子的寂寞，而影子是月光的寂寞，林宥嘉曾说他努力微笑坚强寂寞筑成一道围墙，也敌不过夜里最温柔的月光。一些被绘上青春颜色的情愫，在此时毫无顾忌地缭绕在我们心间，像安谧的夜里寂静开放的昙花。”
可是，现在已什么都不在。
就如淅淅沥沥的小雨悱恻缠绵，而一直害怕的狂风暴雨在逐步酝酿，最后毫无预兆地落下来。
她的生活是经不起惊涛骇浪拍打的。时间的脚步突然变得很慢，小心翼翼的。青春期的我们总有一份若隐若现难于开口的朦胧感情，害怕打破距离美好的我们总是将它小心翼翼地隐藏得很好，就像害怕突然从美好的睡梦中醒来。我们珍惜它，用我们独有的方式呵护它，渴望有一天能够天荒地老。 这是不能说的秘密。
夕，一种不经久留的美好；觅，一种不经修饰的浪漫。地铁，奶茶，一种不经意的恬淡。
格布发卡
文 \/ 周博文
男孩在找格布发卡。
男孩去了很多很多店，店里有各种各样的发卡，尖嘴卡、对卡、弹簧卡，发夹有各式各类的款式，米老鼠、史努比、海绵宝宝，但就是没有男孩要找的格布发卡。
的确，格布发卡在这样的时代是有些落伍了。
男孩并不灰心，他答应过女孩，一定会给她找到格布发卡。
男孩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城市里所有的精品店、首饰店几乎都被他逛了一遍，但还是没能如他所愿。
男孩长吁一口气，蹲下身子，用手捂住脸。他累了。
姑娘每晚七点准时出现在这里，她的摊位并不大，垫在地上的麻布不到两平方米，麻布上星星点点的发簪、发髻、发夹、发箍精致而又耀眼。
再次睁开眼，男孩看到了姑娘。
男孩被闪闪发光的卡子牵引着，他走到姑娘身边，单膝落地，半蹲在摊位前，视线来回搜寻，一遍又一遍，小小的摊位被他看了整整二十分钟。姑娘不会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男孩。
过了好一阵儿，男孩终于抬起了头。他问姑娘有没有格布发卡，茶色的，格布发卡。
姑娘扫视脚底，莞尔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知道哪儿有卖格布发卡的吗？
姑娘再次摇了摇头。温软的笑靥。
哪里都没有，没有。男孩可怜兮兮的样子。我要找到格布发卡。
姑娘点点头，风儿拂过，她的笑容更美了。
她喜欢格布发卡，茶色的，格布发卡。男孩看着姑娘。
姑娘再次点点头。
男孩不会手语，为了与姑娘交流，他比画了很久。
已经三天了，男孩还是没能给女孩找到格布发卡。
女孩就要回来了。
女孩乘着长长的火车，一路的风景在她眼前飘忽而逝，路过多少村庄，多少山丘，多少个人，女孩并没有在意。她的心里只有那个浅浅雀斑的男孩，他答应过她，一定会等她回来，他答应过她，给她一个茶色的格布发卡。
想到这些，女孩哧哧地笑了。
三年来，她只有男孩这一个朋友。认识的第一年，男孩就形影不离地跟在女孩身边。
多好的男孩啊。女孩记得自己的妈妈说过这句话。
妈妈在大多数时候像所有的母亲一样，温柔贤良。女孩深爱着自己的妈妈。但有些时候，妈妈留在人的记忆里却是她把猫打死了，把电视摔了，把家里的房子烧了……不管怎样，女孩深爱着妈妈。
尽管在有些时候，自己的左耳，灼灼的火光还时不时地显现在脑海中。
没有人再跟女孩玩了，没有人再靠近她们家半步。除了那个浅浅雀斑的男孩。
女孩的耳朵被烧烂了。茶色的疤痕，很难看。
每天早上，女孩都会尽可能的把头发往左边梳拢，对着镜子，扎一个斜斜的发式。尽管如此，疤痕仍没能完全挡住。
男孩喜欢轻轻地抚摸女孩的头发，对她说你是最美的公主。男孩说这些话的时候，女孩的心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女孩拖累男孩太多了。她的家庭不应该让男孩和她负担。女孩心里流着泪。
女孩走了，带着她的妈妈。两年里，究竟住了多少医院，花了多少钱，女孩已经算不清了。
在所有积蓄花光的那天晚上，妈妈死在了医院里。
在这之前，医生都说，这一次，妈妈肯定会好起来的。
女孩情难自禁，悲恸欲绝。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