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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韩樾子

书籍名:《夜谭随录》    作者:和邦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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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才落,便见小绿秉烛,女奴捧盘盛酒肴,往反数回。小红即出邀曰:“可以入矣。”韩汲水洗面澡颈,易新衣。及阶,小红启帘,秀迎笑曰:“适间戏作恐吓语,亦有惧心否?”韩应曰:“初亦甚惧,既察卿之色不恶,且自念亦未尝获罪,遂不复惧。”女笑而睨之曰:“子真佞口,乱人闺阃,尚不伏罪。”韩请以酒自罚,小绿从旁谑之曰:“郎恶醉,犹强酒耶?”小红低语曰:“想试用时,但拈得酒杯耳。”小绿曰:“宁独酒杯,更撚得小红睡鞋矣。”红面赤,不复置啄。秀与韩皆笑,各赐以酒。是夜并宿娟榻,秀肌肤滑腻似娟,而柔媚淫荡远过之。韩不胜其惫,日上八砖,犹拥衾卧。秀先起临镜晓妆,忽女奴迅走入报曰:“娟姨归矣。”

  韩枕上闻之,手足失措,白身下床,仓皇不知所避,仍匿帐中。秀颜色不少变,调脂弄粉如故。俄而娟入室,径坐椅上,轩眉瞋目,凭几支颐,怒不可犯。红、绿屏足帘外,股战臂摇。韩屏息鸳帏,莈指听察。一饷时,秀妆罢,盥手理裳,缓步至前,抚娟背,含笑问曰:“姊归乎?闻往省妍姐,彼近况奚似?妹与姊契阔久,故来一望,胡相见不作一寒暄语,岂其有所开罪,而姊介蒂于心乎?”娟哂曰:“自作事宁不自知,乃故意问人耶?”秀曰:“然则姊所介蒂者,妹知之矣。得勿为帐中人乎?幕中人,妹何由识?实姊所罗而致之者,妹不幸与之相值。帷薄之丑,事往心伤,悔且无及。姊之墙茨,滋蔓及妹,姊之罪也,方谓慰藉之不暇,乃反以忿气见加乎?”言讫,掩面而泣,娟气平,亟起,为拭泪以安之曰:“妹若大尚不识耍,娇痴如在母侧时耶?姊与妹如一人,又何间焉?姑试之,日久便知矣。”秀始破涕成笑。娟出韩于帷,犹白身未裤,涕痕满面。娟、秀相顾而笑,久之,始整衣盥漱,载笑载言。韩一旦获两美姝,韩暮腾欢,诚荒淫无度,留连半载,不减朱威武以宣府为家里也。  会春雨初霁,月色满庭,偕娟、秀饮于木香亭。酣畅间,秀不避侍婢,噙酒哺韩,韩即以哺娟,曰:“挹彼注兹其乐何如?”娟曰:“乐则乐矣,无乃太亵。古士女雅会,未必如此。子亦雅人深致者,盍举殇政,或逞吟怀,即婢子辈效而尤之,亦可继康成佳话。”秀和之曰:“姊每于极乐忘形处,辄下勉功,以为节制,此妹素所心仪者。请分韵为小诗,以承姊命。”于是女奴拭砚,小绿裁笺,小红左右其间,吮毫濡墨。娟、秀之诗同就,韩一见则啧啧曰:“即此两幅《洛神赋》小楷,已足珍如拱璧矣。”娟诗曰:“红梅正馥白梅芳,无赖东风趁蝶狂。只说清芬堪殢汝,谁知韩寿惯偷香。”秀诗曰:“月光加幕草如茵,无事红螺点绛唇。未死会须行乐事,忍看入室有他人。”

  韩持两诗,三复而赞美之。娟愠曰:“子太无分晓,彼作诗骂人,尚两可其间,毫无详定,使子入场衡文,必致人文颠倒。”秀笑曰:“勿听姊语,姊诗亦寓讽刺,何独怪人?”韩两解之曰:“诗人多诬,亲姊妹无介意也。若谓讽刺之意,二卿自思,亦难回护,我亦将搁笔费平章矣。”娟、秀乃各解颜,韩诗既成,娟、秀争欲先观,花笺纷纷捽碎,合之不复成文。韩笑曰:“适足为魏公藏拙。”遂焚之。夜阑始罢。  次日,复宴于亭。韩偶见燕子将雏,陡忆萱闱,不禁废然思返,以语娟、秀,娟、秀色如失左右手,良久,秀掩袂而泣,娟独凄然叹曰:“此子之孝思也,即不欲行,尚当劝驾,况敢阻挠?特再面无时,离别之悲,谁能遣此?”因相对唏嘘,终宵不寐。三人目尽肿,红、绿亦泣涕不自禁。戒途之日,娟、秀各有所赠,韩亦各有所贻,且慰之曰:“暂归省母,约三两月可复相聚,无太自苦。”娟曰:“前期未可定也,行矣,幸自爱!”秀哽咽不能出一语,但极力握手而已。

  韩饮泣而别,仍跨故骡,星夜还家,至则母死已数七日矣。韩自恸不克送母终,又思娟、秀不置,郁郁成疾,半载始瘥。及服阕,复治装出井陉,循路入山,重至其处。风景如故,第宅无存,但见顽石寒泉,乱云红树,空山寂历,幽鸟啼鸣,四顾茫茫,杳无人迹。徘徊向夕,大恸而归。韩表兄王姓者,为布客于都中,傅属国与之相善,每闻其述之如此,为狐为鬼,为鸟兽草木之妖,无有能辨之者。  兰岩曰:  亦不必辨其为何物之妖,第观其秀娟天成,吟咏清丽,多情可儿,世无其匹。于狎亵时,微言以节制之。闻思亲语,劝驾以成就之,绝无陷井之心,真不多有者耳。美人不见,零涕空山。当者伤心,读者酸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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