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吴国伦
他因曾到西南贵州、高州等地，对当地风土人情颇多真切的描绘，如《高州杂咏》的“一日更裘葛，三家杂汉夷。鬼符书辟瘴，蛮鼓奏登陴”句，沈德潜《明诗别裁集》即说：“风土诗，须此奇警之笔，方写得生动。”陈田《明诗纪事》己签亦云：“明卿入黔诸诗，有新色。”
他以律诗工稳、匀密见称，而七绝如《寄远曲》云：“章台杨柳绿如云，忆折南枝早赠君。一夜东风人万里，可怜飞絮已纷纷。”亦佳，与李益《汴河曲》之“行人莫上长堤望，风起杨花愁杀人”，别是一种情味。
次奢香驿因咏其事①
我闻水西奢香氏②，奉诏曾谒高皇宫③。
承恩一诺九驿通，凿山刊木穿蒙茸④。
至今承平二百载，牂牁僰道犹同风⑤。
西溪东流石齿齿⑥，呜咽犹哀奢香死。
中州男儿忍巾帼⑦，何物老妪亦青史⑧。
君不见蜀道之辟五丁神⑨，犍为万卒迷无津⑩。
帐中坐叱山川走?，谁道奢香一妇人？
【注释】
①次，旅途停留。奢香驿，奢香于贵州、云南所立的驿所，详见“说明”。②水西，在贵州旧黔西县。元设水西宣慰司。③高皇，指明太祖。④刊，砍削。蒙茸，即“蒙戎”，草木杂生貌。⑤牂牁，辖境包括贵州大部及云南东境广西北境。僰（剥ｂó）道，汉县名，属犍为郡，为僰人所居，故名。故址在今四川宜宾。⑥齿齿，排列如齿貌。⑦中州句，意谓中州的男儿难道竟不如巾帼？巾帼，妇女的头巾和发饰，后亦作妇女的代称。⑧何物，这里含称赞意。⑨君不见句，传说秦惠王伐蜀而不识道路，乃造五石牛，将金置于石牛尾下，扬言石牛能屙金。蜀王负力信以为真，派五丁（五个力士）将石牛拉回，为秦开了通蜀的道路。⑩犍为，汉郡名，治所在僰道。东汉时将其南境置犍为属国都尉，治所在今云南昭通市西北。?帐中句，意谓奢香氏能传令部下，将西南道路开通。
【说明】
贵州土司霭翠为蜀汉时罗甸国王后裔。洪武四年（1371），与其同知宋钦归附明廷。明太祖以霭翠（后改安氏）为贵州宣慰使，宋钦为宣慰同知。安氏领水西，宋氏领水东。霭翠死，妻奢香氏代立。当时都督马晔颇苛暴，有“马阎王”之称。奢香有小罪，晔竟械而裸挞之，奢香部下欲反。这时宋钦亦死，其妻刘氏乃驰至京师向太祖陈诉。太祖命马皇后召刘氏进宫，嘱其转召奢香至京，奢香遂向太祖自陈世家守土功及马晔罪状。太祖允将马晔除去，奢香答曰：“贵州东北间道，可入蜀，梗塞久矣，愿为陛下刊山，开驿传以供往来。”太祖乃斩马晔，又封奢香为顺德夫人，刘氏为明德夫人。奢香既归，遂开偏桥、水东，以达乌蒙、乌撒及容山诸境，立龙场九驿。于是川滇黔的交通得以畅达。事见《明史》卷三百十六及田汝成《炎徼纪闻》卷三。
万历时人卢安世亦作七绝《奢夫人》云：“都督持威太自轻，翻令顺德据声名。君看九驿奢香路，岂直宜娘解用兵。”
鄱阳湖①
欲向匡庐卧白云②，宫亭水色尽氤氲③。
千山日射蛟龙窟，万里霜寒雁鹜群④。
浪涌帆樯天际乱，星临吴楚镜中分⑤。
东南岁晚仍鼙鼓⑥，莫遣孤舟逐客闻⑦。
【注释】
①鄱阳湖，古称彭蠡，在长江以南，江西省北部，为我国五大湖之一。②匡庐，即庐山，北靠长江，东南傍鄱阳湖。慧远《庐山记略》：有匡裕先生者，出自殷周之际，受道于仙人，共游此山，即岩成馆，故时人谓其所止为神仙之庐，因以名山。卧白云，李白《白云歌送刘十六归山》：“白云堪卧君早归。”③宫亭，鄱阳湖分南北，南曰宫亭湖，后亦泛指鄱阳湖。氤氲，水气浑涵貌。④鹜，野鸭。⑤星临句，大致说来，吴在湖东，楚在湖西。师杜甫《登岳阳楼》“吴楚东南坼”意。唐贯休《春过鄱阳湖》：“吴山兼鸟没，楚色入衣寒。”⑥鼙鼓，战鼓。⑦逐客，指谪贬的人。
【说明】
作者七律中工稳之作。
嘉靖三十四年（1555），杨继盛被杀害后，作者号召众人赙送，触严嵩之怒，借他事将作者谪江西按察司知事。此诗即这一时期作。当时东南一带，倭寇与海贼分道侵扰，所以末两句这样说，犹杜甫《阁夜》的“野哭几家闻战伐，夷歌数处起渔樵”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