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再 见
冬子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出神地望着那美丽的头发。
虽然还不至于想将那头美丽的秀发从少女身上夺过来，可是冬子不知为何却难过起来：这世界真是不公平。
有的女孩就像住在天国里的少女那样，气质高雅，有着一头漂亮的秀发，为什么偏偏自己的头发却这么难看，难看得自己都不想去看。该怎么办呢？
冬子的头发不得不扎起来。只要有一点点头发没有被扎住，便会飞起来。那像老鼠尾巴一样的头发，不得不在冬子的头上跳舞。
冬子连这个漂亮的同学的名字也很喜欢……她叫星夜。
星夜的和服也很罕见。她的皮肤与和服是一个颜色。
冬子的和服是她妈妈年轻时穿的和服改做的，是茶色的。腰带是黑色的。
妈妈的和服又是由喜欢黑色的祖母的衣服改做而成。都是很素的颜色，可是质地都很好，以前都是很漂亮的，这点对于冬子来说是仅剩的一点自豪。
在教室门口，冬子盯着星夜的帽子和大衣。它们也是相同的颜色。冬子不明白为什么它们都是同一个颜色。
总之，这看起来像是其他地方的和服。星夜的妈妈在平时也是让星夜穿这样的和服吗？
下课时间一到，其他同学便吵闹着离开了教室，将星夜一个人落在了教室。
冬子有点担心星夜，所以还是坐在了座位上。
比冬子大一点的同学秋子偶尔看着冬子这边。冬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头漂亮的头发站了起来。结果秋子大声笑了出来，很是讨厌，冬子只好又坐了下来。
不久，便放学了，学生都回家去了。
冬子担心秋子再次笑话自己，星夜没有动，所以自己也没有离开座位。
“你最好快点回家哦。否则的话，被关在教室里，会死掉哦。”冬子这样说道。
可是星夜却仍然没有动。星夜低着头，不让冬子看见自己的眼泪。
星夜不想说话。
星夜知道，奶妈正在门外等着她。如果被其他同学知道了，会很不好意思。
今天早晨，在学校里，老师教育他们，长大了就不要和奶妈一起来学校了。
“哎呀，门外站着一个奇怪的妇女。”冬子看着窗外说道，“你要是再不回去，那个人就会过来打你哦。”
“你不喜欢和我一起回家吗？那我不和你一起回去。”
冬子将手放到星夜的肩上，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人，是谁呀？”
“我的奶妈。”
冬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星夜。冬子从来都没有听过“奶妈”这个名字。
她打开了窗户。那个被叫作奶妈的妇女，穿着一身全黑而且高档的衣服。
“那我们走另外一条路吧。”
冬子踮起脚尖，悄悄地拉着星夜的手下了楼梯。
穿过暗暗的走廊，她们来到了后门。
“来，我们跑吧！快点！”
在路上，星夜告诉冬子，她和自己的伯母住在一起。
“你妈妈呢？”
“我妈妈在外国。”
冬子不明白“外国”是什么意思。不过，总之星夜不和她妈妈住在一起。
“谁给你编的辫子？”冬子冷不丁地用大人似的口吻问道。
星夜温柔地答道：
“我的奶妈给我编的。”
“星期天，谁给你放洗澡水呢？”
“奶妈每天都给我放洗澡水。医生说，小孩子必须得天天洗澡。”
“啊，每天！你每天都洗澡啊？……然后，妈妈在外……外国的时候，谁为你祈祷呢？”
“啊，都是奶妈在做。”
“啊，就算妈妈在，也是奶妈在做吗？”
冬子很不理解星夜的情况。
冬子认为，所谓的妈妈，就是自己给孩子缝制和服，教孩子唱歌，嘱咐孩子做事情，帮助孩子复习功课。
妈妈就像苹果树，将自己茂密的树枝伸向蔚蓝的天空，形成阴凉的树荫，不让孩子被太阳晒到，让孩子快乐地成长。
可是，星夜的妈妈却去了外国，由奶妈为她祈祷！可能，奶妈和妈妈是一样的吧。冬子自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那，你奶妈会给你零花钱吗？”
“不，不会。”
只要冬子不调皮，冬子的妈妈总是会给冬子零花钱的。
难道星夜是个调皮的孩子？
可是，大人们说，调皮的女孩的头发是不会长长的，所以星夜应该不是个调皮的孩子。冬子这样想着，回到了家里。
“你问你伯母要些零花钱给我吧！”冬子嘱咐道。
星夜想到自己来到这个学校，冬子是第一个对她好的同学，所以便不忍心拒绝。可是，伯伯和伯母都没有什么铜币，突然想到平时都是厨师拿着的，虽然觉得这样不好，可还是将它们悄悄地拿了出来。
冬子站在针线铺前，等着星夜。
冬子和星夜小心翼翼地环视着标着二钱到五钱左右价位的价格牌的东西。
“啊，这里有个摇篮，可是没有人偶娃娃也不能用呀。这里也有人偶娃娃，可是要是只买人偶娃娃，不买摇篮，又很没有意思……好，就这么办了。先买摇篮，下次再买人偶娃娃吧！……我要是男孩子就好了，就会买步枪玩了。你看，子弹一钱有四个呢。多好啊……”
星夜的脸上并没有兴奋的表情，只是站在窗户下沉默着。
“我还想要小刀之类的东西呢。还有，暖炉也想要呢。上次买的时候要十钱呢，好贵呀。”
冬子一脸的为难。
星夜的心里充满了担心。
“还必须得买椅子。”冬子抱着星夜的肩膀说道。
“还有，还要买桌子。还有沙发，衣柜，还有，下次我们要买人偶娃娃呢。还有，如果买点心，还得买暖炉。”
“我问问伯母吧。”星夜用低低的声音勉强说道。
买了很多东西后，两个人走出了商店。
星夜被冬子鼓动着，做了不得了的事情。
“来，我们跑吧！”
冬子拉起星夜的手，跑了起来。
“你喜欢这样吗？”冬子问道。
“嗯。”星夜居然这样说道。她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回答“不”，可是——星夜将掉下了的良心踩在了微尘中。
冬子又站住了，“你自己花过零花钱吗？”她低声说道，“只对我一个人说哦。”将手放在星夜的脖子上，“不要对其他任何人说哦。”
不用去想，星夜的记忆中，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我不知道。”星夜答道，微微颤抖。
冬子默默地将剩下的糖球给了星夜。
“星夜家里很有钱哟。”这个消息曾经被从一个课桌传到了另一个课桌。冬子也知道星夜不是穷人家的孩子，可是她想，既然身上拿着零花钱，就应该会用啊。
冬子想起了星夜第一天来学校时一起来的那个一身黑色和服的妇女。
那是“奶妈”。
肯定是那个奶妈在拿着星夜的零花钱。冬子停止了奔跑，静静地挽着星夜的胳膊走着。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抛弃星夜，她想。
几天后。
那是少女们聚会的一天。
读者们想必也应该知道吧。在学生时代，同学之间经常会有的事情，不管是谁先开始的，为什么会聚集在一起，都不会让其他人知道。那是非常令人高兴的事情。
这次的聚会是丝带大会。
课间休息时，星夜走到冬子跟前，问冬子带什么样子的丝带好。
冬子停止了跳绳，“旧丝带！旧旧的小小的丝带。”
“必须得是旧的吗？”
“是啊。谁会有新的丝带呀。”
第二天早晨。
星夜早早地来到了学校，躲在白杨树背后等着冬子的到来。因为她不喜欢被其他学生问“你带了什么样子的呀”。
“奶妈说，她没有旧的丝带。”星夜告诉冬子。
“一条也没有？！”冬子大惊小怪地说道，“一条也没有吗？”
热泪从星夜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要是你妈妈在，就不用那样的奶妈了。”冬子安慰道，“我把我的一半分给你吧。”
星夜默默地收下了这些宝贝。
二人将这些丝带埋在了白杨树荫下的一处神秘的地方。
（我不想说那是在哪里。现在仍然不想说……）大人啊，就是在孩子完全不知道的时候，突然就改变了孩子的世界。
就像现在，星夜的妈妈突然从外国回来了，要将星夜带走。
“我把我所有的宝贝都送给你吧。”冬子真心地对星夜说。
二人一起来到白杨树荫下的那个神秘的地方，将所有的宝贝都从地里挖了出来。
星夜在那天傍晚，悄悄地又来到了那个神秘的地方。
第二天，冬子无意中朝白杨树下走去。冬子的手指挖到了一个小小的箱子。啊，那个箱子里装了满满一箱子的漂亮的旧丝带。
那是她们两个人的宝贝。
冬子拿着那个小箱子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
是不是奶妈对星夜说不准带这些东西？
不，不对。星夜的妈妈不是要带她走吗？
一定是星夜的妈妈不让星夜带这些东西。星夜真正的妈妈！
泪水从冬子的脸颊上流了下来。
现在，冬子终于明白了。
可怜的星夜！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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