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杨木川战事(1)
“满山，醒醒！”有人喊满山的名字。
满山完全苏醒过来，听出是端午叔的声音。满山一翻身坐起来，才觉得浑身酸痛。他确实躺在滚热的火炕上，旁边也真有一座炭火炉。端午坐在旁边笑眯眯看着他。千寻蹲在门口，给他站岗呢。
“端午叔，我在哪？”
“你到咱抗联的营地了，药品和情报也收到了。”
“我舅舅不是汉奸，对不对？”
“海川是咱抗联的人。”
“他受伤了。”
“杨司令派人打听情况去了。海川的情报和药品救了咱抗联的命……”端午摸摸满山的脑袋。
想到舅舅，满山心里很难过。满山也想过了，舅舅也许会死的。
外面传来通通的脚步上，一些身披白色斗篷的叔叔在门口跑来跑去。满山一下子跳下炕，要去找杨司令。端午把满山拖回到炕上，告诉他杨司令正在布置今天的军事行动，一会儿跟上队伍行军就看见杨司令了。端午给满山吃了烤红薯，还给满山换上一双新棉鞋。昨晚，满山的旧棉鞋已经跑掉底了。
“新鞋是杨司令送的。”端午又说：“被服厂找了整整一早上，才找到这一双小号的。”
“杨司令也知道我来了？也知道是我送的情报和药？”满山赶紧下炕，穿上新鞋，在地上蹦了蹦，鞋子有点大，不过很舒服。
“杨司令都知道！昨晚我把你从山下背上来，直接到了杨司令的住处，现在你住的就是杨司令的房间。”
满山禁不住打量起这间房子。房子没什么特殊的，甚至过于简陋了。但是，满山就觉得有一种特殊的滋味萦绕在心里。
满山抱住了千寻，庆祝他俩成功穿越红石峪。千寻高兴地摇着尾巴。
队伍开始向下山走去，长长的，伸进了白茫茫的红石峪。满山站在密营门口跟那些全副武装的叔叔打着招呼。满山还问呢，“看见杨司令没？”每个人都指着前面，告诉他杨司令在前面。满山很扫兴，杨司令再忙，也不该把我满山给忘记了啊，我也算是个重要人物。
端午骑着枣红马出现在密营门口。
“满山，出发啦！”端午翻身下马，来喊满山。
“端午叔，枣红马还是你的啊？”
“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啊？”
“不对啊，你没把它借给……”满山糊涂了。
“借给一个大胡子了，对不？”端午叔嘿嘿笑着。
“对啊！一个大胡子骑它去过灌水。”
“你仔细瞧瞧，那个大胡子是谁？”端午从衣兜里掏出一把胡子，在嘴巴上笔划了一下。
满山这才明白，那个大胡子是端午叔化装的，难怪他的眼神有点熟悉呢。满山心里很不服气，他竟然被一把胡子骗了。
满山骑上枣红马，枣红马突突打着响鼻。
满山拍拍它，“喂，咋的，不让骑啊？咱也是给抗联立过大功的！”
满山这么一说，枣红马还真听话了。端午也翻身骑上来，坐在后面。满山在前握着缰绳，“驾！驾！千寻，跟上啊！”枣红马越过地上步行的队伍，朝前面赶去。后面是千寻，很威风地奔跑在队伍旁边。
有马，有狗。满山觉得自己很气派。
跑了一会儿，满山再回头看，那些藏在山坳里的密营全都隐去了。大雪覆盖在上面，它们成为白色山坡的一部分。抗联全部撤出了这一带的密营，没给日本人留下一点有用的东西。
队伍开进红石峪，走的是满山来时的道路。队伍把满山留下的雪沟踩乱了。嗒！嗒！嗒！一匹黑马从枣红马身边飞驰而过。马上坐着一位挺拔的人，身上的白斗篷被风带着向后飞扬起来。
“端午！这小子就是满山吗？”他声音宏亮，唰地冲过去了。
“就是他！”端午策马闪在一边。
“照顾好咱抗联的小功臣！”那人一挥马鞭，黑马突然加快了速度，身后扬起一团雪末。
“杨司令，保证完成任务！”端午坐在马上敬了一个军礼。
“杨司令……哎哎！杨司令！我算抗联吗？”满山抖了抖枣红马的缰绳，想追上前面的黑马。黑马跑得太快了，满山犹豫之间，就已经冲进前面的桦树林，不见了。
杨司令大概没听见满山的问话，满山也没有听见杨司令的回答。黑马跑得这么快，怎么能听得见。满山很恼火：为什么总是这匹黑马捣乱，它怎么就不能慢点跑呢！
长长的队伍在红石峪里走了一半，便转向了。它抛开谷底，开出一条新路，攀上陡峭的山坡，慢慢伸向高高的山梁。
端午牵着枣红马爬上山梁，满山走在前面。走着走着，一座大桥出现在山下。不用问，那伸展出去的两条黑线就是铁路了。
“这不是杨木川大桥吗？我认出来了！”满山还是第一次在高高的山梁上远望杨木川大桥。
“满山，今天抗联要彻底炸毁杨木川大桥。一会儿听我的命令，不许乱跑。”端午把满山带进一片榛子林。
满山再找刚才的队伍，长长的白色队伍已经融化在白雪皑皑的密林当中。满山正纳闷，仔细一打量，才看见那些卧在雪地里的背影。满山按照端午的命令，学着端午叔的样子，规规矩矩地隐藏在灌木林里。千寻也很乖，没有乱跑，安静地蹲在满山身边。
“端午叔，我也算正式参加抗联的战斗了！”满山得意地跟端午叔说。
“别臭美了。是来不及送你回家才把你带到阵地上。行了，别说话了。要是暴露了目标，你那些功劳全没了。”端午跟满山摆摆手。
满山非常扫兴，闭上了嘴巴。这队伍里规矩太多了，不像在灌水镇来得自在。就这样潜伏着，又这不算参加战斗，满山很无聊。大桥上有两个日本兵在巡逻，他们穿着黄大衣，扣着棉帽子，抄着袖子夹着步枪，也很无聊的样子。嗷--嗷--山谷里传来几声狼叫，那叫声也很无聊。
满山听出那是昨晚同行的野狼。野狼一叫，千寻变得躁动不安，耳朵也耸立起来。
杨木川大桥昨天半夜接到紧急命令，今天早上有一列运兵车要经过大桥，上峰要他们一定确保军列安全通过。车上运送的都是进行“冬季讨伐”的士兵，他们的任务是偷袭车道岭，彻底捣毁抗联设在这一带的密营，断绝抗联的后勤供给。这次行动是日军顶级军事秘密。
日本人哪里知道，一个叫满山的孩子已经提前把这个“顶级军事秘密”送到了抗联密营。现在，抗联已经在杨木川大桥附近设伏，就等这列火车通过大桥的时候，炸毁大桥，顺便送车上的日本兵回他们的神社报到。
日本人不知道抗联的行动计划，满山也不知道。满山要是知道抗联现在的行动是根据他送来的情报定的，他马上就能去杨司令那里讨说法。没别的要求，只要算他参加了伏击战就行。这个端午太不重视他满山了。
在雪地上呆久了，就像掉进了冰窖。满山和千寻靠在一起，暖和多了。
“端午叔，你看我多美，有千寻给我当棉被呢！”满山捅了捅前面的端午。端午回头看看他，“服从命令，别说话。”
满山就说：“哎哎，我想起来了，杨司令是要你照顾我，没说让你命令我……”
满山还要说下去，杨木川大桥上面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护桥的日本兵又多了一层，看样子是全部出动了，他们分成两队笔直地站在大桥两侧。桥头堡里的机枪也露出头。端午小声告诉满山：“有情况……一会你就呆在这里，杨司令最不喜欢违抗命令的士兵。”
满山举起右手，囫囵吞枣敬了一个军礼。
大桥守备队的日本兵刚刚各就各位，又有一队日本兵沿着铁轨从西边过来。开路的是一条军犬。满山仔细一看，估计领头的那条军犬是正日，后面挎着指挥刀的当然是灌水站站长熊本。他们从灌水车站出发，在做最后一次巡逻。这说明，军列马上就要通过杨木川大桥了。端午掏出手枪，子弹上堂。满山也举出自己的武器：特大号弹弓。满山的武器把埋伏在旁边的一位叔叔逗乐了。
满山很严肃地提醒他：“别笑，这家伙为抗联立过大功。”
满山还捅捅端午，“嘿，你给证明一下，弹弓有功啊。”
端午就朝那个表示怀疑的叔叔点点头，算是证明了一下。满山便理直气壮地朝杨木川大桥举起了弹弓。
正日是千寻在军犬训练营里的伙伴。军犬正日的出现，让千寻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千寻忍不住朝着大桥叫了几声。正在巡逻的正日听见千寻的呼叫，停下脚步朝桥对面的山坡看了看，轻易不出口的正日居然也汪汪回应了两声。
山梁上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端午扭回头，“满山，别让你的狗乱叫，暴露目标我饶不了你！”满山赶紧拍拍千寻的脖子，千寻暂时安静下来。
熊本站长警觉了，朝山坡这边举起了望远镜，观察着。
满山按住千寻的头，自己也把头埋在雪里。千寻压抑着内心的兴奋，轻轻哼叫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