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没 收
山子本来读小说和连环画的瘾很大，但为了考初中，也不得不克制自己。有时看到同学手中有本连环画，硬是把头扭到一边去。
这天下午下了第一节课，山子发现那个小名叫胡闹的男生低着头在课桌下边看一本什么书。一看就知道是“闲书”，不是课本。山子悄悄地走过去，把嘴贴在他的耳朵边，小声问：“伙计，看的什么？”
胡闹吓了一跳，忙把书合起来，塞到桌洞里：“别嚷嚷！让老师看见了，可了不得！”又指指班长小桂的位子，“还有她！”
“什么书？让我看看封皮儿。”
胡闹平时跟山子挺要好的，就把书悄悄地抽了出来。山子见封面上是《古代民间故事选》，不太厚，也就五六十页。书比较旧，封面已面目全非了。
山子肚子里的馋虫又被勾起来了，说：“借我看看吧！”
“不行！让老师看见了，非挨训不可！”
“哎，好伙计，我绝对秘密地看，非常非常秘密，跟做地下工作一样，绝对让老师发现不了。”山子央告道。
“那……好吧！”胡闹一转念，用一个指头指着山子的鼻子，“不过，不准带回家！放学之前就得给我。”
“一定！”
上课是不能看的，只能课间时间看。一下课，山子赶紧去上茅房，跑回来，抓紧趴在课桌上，把书放在下边看。
大泉发现了，说：“好，好，山子，你违反规定啊！”
山子说：“哎，好哥哥，你可千万别告状啊！我抓紧看完，下次绝对不看了。”
两个课间的休息时间是看不完的，还有一节自习课，下了自习，就放学了，就得还书了。上了自习，山子抓紧做作业。作业做完，山子心痒难耐，就悄悄地拿出那本书，不一会儿，就看了十几页。下一篇是《赵匡胤吃小豆腐》。唔，有意思。故事讲的是宋代开国皇帝赵匡胤，在起兵初期，一天被官兵追得人困马乏，饥肠辘辘，口干舌燥，狼狈不堪。好不容易摆脱了官兵追杀，来到深山里的一个农户家门口，向一位农家大嫂讨口饭吃。大嫂端出了一盆刚做好的野菜小豆腐。赵匡胤狼吞虎咽，把那盆小豆腐吃了一个一干二净。觉得那小豆腐实在是太香了，太好吃了！那是他打从娘肚子里生下以来，吃得最香的一顿饭。他朝大嫂深深地施了一礼，说，多谢大嫂厚待，日后如我成事，定重重相报！但赵匡胤当了皇帝之后，就把这位大嫂给忘了。他在宫廷里，每天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燕窝鱼翅，吃得多了，就觉得什么也不好吃了，还重罚了好几个御厨。吓得给他管做饭的大臣天天提心吊胆，生怕稍有不慎给杀了头。这一天，赵匡胤闲得难受，在宫廷里转悠，突然想起了多年前在深山里吃的那一盆小豆腐。啊！那可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啊！他赶紧下令，让大臣们去找那位大嫂。大臣们不敢怠慢，很快在深山里找到了大嫂，用轿子把她抬到了宫里。大嫂已经满头白发，成了个老奶奶了。大嫂就到御厨里去，给赵匡胤做小豆腐。她的身后，跟了几十个御厨给她当下手。十几个大臣也站在门外恭候。忙了一阵子，小豆腐做好了，宫女给赵匡胤端了上来。但赵皇帝尝了尝，却不怎么好吃。不但不大好吃，还有点儿草的味道，饲料的味道。赵匡胤就问大嫂，你用的菜和豆子，还是原先那一种吗？大嫂说，比原先做小豆腐的豆子和野菜可好多了。赵匡胤说，那，怎么没有原先的那个味道了呢？大嫂微微一笑，说，皇帝整天吃山珍海味，再吃老百姓的家常饭，当然吃不出原先的味道来了。赵匡胤听了，幡然醒悟，忙下了龙椅，冲大嫂深深地施了一礼，说，大嫂讲得太有道理了！于是，他下了一道圣旨，以后御厨给自己做饭，一定要做家常便饭，并要求大臣们也吃家常便饭，不许大摆宴席，铺张浪费……
正看得带劲儿，突然从左边伸过来一只大手。还没容山子反应过来，那书就被大手拿了去了。山子扭脸一看，啊，李老师！
还没容山子说个“我错了，老师我不看了”。李老师就朝讲台上走过去了，背着的手中，拿着那本民间故事集，仍是翻到自己刚才看的那一页。
“叫你看！叫你不听劝！”大泉斜了他一眼。
胡闹隔了两张桌子，已看见了李老师没收书的情景，气得他咬牙切齿，又气得仰脸朝天，张着大嘴，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
李老师转了一圈，出去了。胡闹像只老鼠，飞快地溜了过来，用手指着山子的鼻子说：“山子，我警告你！下了课，你必须找老师，把那本书抓紧要回来！我还得还给人家呢！”
山子连连点头称是，却又苦笑了一声。唉，能要回来吗？
这时，小桂在后边说话了：“胡闹，干吗又串位？”
胡闹听了忙又溜了回去。
快下课时，李老师回来了。他走上讲台，讲了一些考试时需要注意的事。
“考试的时候，拿到卷子，先看看作文题，但不要马上做。而是静静地想一分钟。一分钟，明白吗？不要不舍得这一分钟。这一分钟，目的是让作文题在脑子里有一个比较深刻的印象。然后，放下它，先做基础知识题，先做会做的，不会做的，先跳过去。一定不要在那里硬啃一道难题，浪费很多时间。”
“写作文时，第一先审题，绝对不要跑了题。第二步，先写一个提纲，一二三，写哪几件事。第三步，打草稿。打草稿时，字要尽量快写，写得潦草一些没关系。只要是自己能认得就可以。打草稿一定不要占时间太多，以防抄稿时间不够用了。第四步，抄稿。一边抄，还可以一边改。但字要写得规整，写清晰。字太潦草了，或有错别字，要扣分的。抄的时候，速度也要尽量快。第五步，抄完之后，再从头仔细看一遍，或两遍。包括基础知识题。一定不要抢着交卷，不要逞能，一定要等打了下课预备铃之后再交卷。写得慢的同学，一定要等下课铃响了再交卷。这五个步骤，记住了吗？”
“记住了！”
这时下课的钟声响了。
同学们以为李老师要说：“下课！”但却没说，“今天，我还要重申一个问题。那就是，坚决不允许再看闲书、杂书，与学习和考试无关的书了！”
山子一听，李老师点的就是自己，忙低下头去。
“学习这么紧张，就像战士打好了背包，擦亮了钢枪，磨快了刺刀，准备上战场了，准备去冲锋陷阵了。可是，有的同学，还在看闲书，看，看什么赵匡胤吃小豆腐！”
同学们“哄”的一声笑开了。
山子的头，垂得更低了。
“这件事，还发生在咱们班一个学习好的同学身上！”
有好几个同学就扭过头来看山子，还有一个人幸灾乐祸地小声说：“烧包！烧包！”
李老师又说：“希望同学们一定要珍惜这个大好的学习机会。你们这个年龄段，一直到25岁，是人的记忆力最强的阶段，也就是学文化学知识最佳的阶段。这个阶段好好地学上一年，能抵得四五十岁了学上五年、十年。明白吗？而考初中，是你们人生的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一定不要辜负了家长和老师的希望！好，下课！”
谢天谢地，李老师总算给山子留了个大面子，没有点名批评。可书呢？怎么办？教室里，同学都快走光了。胡闹过来了，毫不客气地说：“山子，你去找老师，给我要书！”
“我，我……”山子生怕去了，再挨李老师一顿训。尽管李老师平时很和气的，从来也没有声色俱厉，拍桌子砸板凳地训过人。
“你，我个什么！快去！你今天要不回来书，我就上你家赖着不走！”
山子最怕别人去家里告状，娘把这叫“倒不是”。要是让爸爸知道自己临考试了，还违反规定，看闲书，而且让老师批评了，那，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好好，我去！”
“我就在教室里等你。”
“报告！”
“进来！”
李老师正坐在办公桌里边批改作业。山子进去之后，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李老师用温和的目光看看他，没说什么，从一摞作文本上，拿过了那本合起来了的民间故事集，放在了山子面前。
“老师，我做得不对，我再也不看了！”
李老师点点头，说：“知错就改，还是好学生！”他伸出了右手的一个指头，“老师只跟你说一句话，这句话你不要对任何人讲。老师对你，还有其他几个同学，抱的希望最大，知道吗？”
山子使劲儿点点头。
“好了，去吧！”
“是！”山子抓起那本书，就往外跑，跑到门口，又想起了什么，转回身，冲老师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队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