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离与黑熊(2)
这时小离听见有人在喊她了，她一下就听出来了--是大庸和小虬，总算有他们的消息了。小离从草铺上站起来，走到熊舍通向笼子的连接口旁，把头探出去。
小虬一眼就看见妈妈了，妈妈，我也要进去看看！里面有草地吗？
小离说：这里面只有一铺干草，别进来了。我再陪它一会儿就出来了。它过得不好。
大庸还是担心，阿姨，它脾气不好，比园长还坏呢！小心点。大庸瞟了园长一眼。
小离把头尽量伸得远些，告诉大庸，我们是朋友，它对朋友可友善啦。
小离的话还没说完，黑熊已经穿过连接口走进笼子。它朝大庸直立起来，吼叫着用大掌击打笼子。大庸吓得倒退几步坐在后面的草坪上。
阿姨，你千万别批评它，它只爱听表扬的。大庸清楚，黑熊听见他说它的坏话了，所以才发这么大的脾气。
小离见黑熊发怒，走近它，轻轻拍拍这位暴躁的老兄。黑熊乖乖放下双掌，情绪很快稳定下来。小离趴在它耳朵旁告诉它：他是个不错的孩子，他其实很喜欢你，只是太怕你……
黑熊听懂了小离的意思，温柔地挠了挠脸，目光变得平静如水。接着，它又呼地在空地中。间站立起来，转了一圈。完成后坐在原处。
小虬乐得蹦了起来，再来一个再来一个！黑熊够朋友，站起来又转了一圈，坐下。园长才发现这头熊的表演天赋，也说：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黑熊瞧瞧他他不就是那个把自己骗进笼子的坏蛋吗？黑熊坐着没动一下，把头扭过去，不看园长。
大庸从草坪上爬起来，撑着胆子对黑熊说：再来一个，算我求您了。
黑熊看了看小离，然后给大庸转了一圈。它是看了小离的面子了。
大庸快乐地从草坪里跳出来，对园长说：瞧瞧，我们是朋友了。它不跟坏人交朋友。
园长却提醒大庸：小朋友，离笼子远点。它这样的朋友我不交也没什么遗憾的。你有了这样的朋友可得小心点儿。
园长的招牌
小离与黑熊在一起呆了那么久，谁也没看出有什么危险。小离也明确表态了，她想离开时就会离开的，不用别人帮忙。这样，营救小组宣布解散了，只留下动物园的工作人员。园长留在这里，没有事情可做，有一会儿他在看笼外两个小孩和笼子里的女子是怎样跟黑熊和平相处。看了一会儿园长没找到要领。无聊了一会儿，园长想到了什么，他走近笼子问小离：请问女士，你真像传说的那样是一团泡沫变的吗？
大庸对这个传说也拿不准。他仍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界限，这几天他所经历的事情多半被他归入梦境了。不过他现在基本上相信小虬和小离跟泡沫有点关系。
所以大庸抢先告诉园长：我亲眼看见过。大庸在园长面前的优越感越来越强烈了。他面前的这个大人简直没用，他知道的事情太少了。
让她自己说。园长看都没看大庸一眼，他只盯着小离。他认定她的来历不同寻常。
因为小离与黑熊又走出熊舍，笼子外面又围来一些人。他们和长一样，希望听到一个新鲜刺激的故事。
小离犹豫了。对于她和小虬的来历，这一直是个秘密。包括大庸在内没有人完全了解她和小虬的经历。小离更不愿意讲给外面这些观众，秘密就是秘密，他们不值得信任。
不过人们充满渴求的脖子和眼神把大庸弄得头脑发热，他对小离说：全说出来吧，他们肯定没听说过。
对于这件秘密，小虬没有多少主意。他见身边又出现这么多陌生人，只是感到紧张和不适。妈妈，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大庸家吧，我不愿意在这呆下去了。
小离沉默片刻，回答园长的提问：那团泡沫跟我没有关系。我是怎么进来的一一找个变魔术的去问问吧，他全知道。
园长恍然大悟，自以为找到了谜底。他扭头对身后的人说：我全明白了！是一个魔术！但是那个魔术师太混蛋，要把他的演员变到我的动物园来也不先通知我一下。喂，你们看见魔术师没有？我得找他收点管理费。
周围的人都摇摇头，然后陆续散了。经小离这么一说，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全都变得索然无味了，笼子里的场面也毫无观赏价值了。甚至有人连呼上当。
最后园长又来问小离了：你有魔术师的电话号码没有，我得找他收点管理费。
小离摇了摇头。这回小离没撒谎，她确实不知道这个电话号码，她连魔术师出生了没有都不知道啊！
园长可不耐烦了，好吧！你就留在笼子里挨饿吧。从现在开始再有人看你的热闹就要收费啦！我得收足了管理费再打开门放你走！园长得意地朝小离把一串钥匙抖得哗哗直响。而他旁的小虬和笼子里的小离却不明白那串钥匙和那个锁头能有什么意义一一她想出去并不太难啊！现在不是她出不去，是黑熊太孤单了，她想多陪它一会儿，哪怕半小时也行啊！
小离与黑熊又谈了一会儿。渐渐地，小离发觉，其实她自己也非常需要黑熊的陪伴，他们的需要是相互的。小虬呢，跟黑熊也有很多共同语言，比如谈到河水和山谷，谈到红薯和嫩蔷薇。他已经悄悄告诉黑熊了，等到晚上，他也有办法进入笼子。小虬也答应大庸了，到时候带他一起来会黑熊。大庸对小虬千恩万谢。
园长也不知道在熊和几个人之间进行着什么样的交谈，看上去神神秘秘的如同阴谋。但园长也不傻，钥匙在自己手里，阴谋有什么用，神秘又有什么用，白说！那几把大锁头可不是说几句好话就能自己往地下掉的大蛋糕，它们可是铸铁做的硬家伙！
园长得意地回到办公室找来一位助手，他俩很快做好一块招牌挂出去了。
园长站在招牌下盘算，他可能要发财了。但这块招牌挂出去时天快黑了，在动物园门口没有多少人看到它，那么园长的发财梦应该从明天早上太阳出来开始……
这块招牌挂在动物园门口，连小虬和大庸都没看见。大庸去动物园门口买盒饭时也没注意到那块招牌。他买了三份盒饭，一份留给自己，另两份给小虬和小离。大庸说：吃吧，今晚我请客。小离的那份费了不少劲才找到一个大孔儿塞进去。
大庸有个特点一一喜欢吃装在盒子里的饭。所以大庸心底里希望爸爸出差跟喜欢吃盒饭也有关。爸爸一旦出差，大庸会糊弄姑姑说去外边买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姑姑被他骗了，也很想尝尝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味道。出去一会儿，大庸抱着两个盒饭回来了，姑姑便很失望。姑姑失望可能不是坏事，大庸就差不多把姑姑那份也吃掉了。
他的孤独感觉
吃着吃着天黑了。黑熊在宿舍里把谷草弄得沙沙响。它执意为小离铺一张舒服的床，留下小离。黑熊还表达过这样的意思：是不是让外面的那个小孩现在就进来住下，它跟他有点缘分。黑熊当然是指小虬。对大庸，它还是有些戒备。要小虬马上来做客，小离没有马上答应黑熊，她不能扔下大庸一个人。她必须对大庸负责到底，在他爸爸回来之前，她不能不管这个孩子。何况这个叫大庸的孩子也不会放走她和小虬的。她必须在这个城市再住一段日子。
只是在这里生活，小离感到孤独。目从那团泡沫恢复成原形，她仍觉得自己像泡洙一样在街上飘啊飘的。是住在这个城市里更孤独呢，还是在旷野中旅行更孤独呢？小离有闲暇时便想这个问题。看来，有时候许多人挤在一起时人往往更加孤独。孤独来自内心，外边的人啊事啊再多再热闹也排解不掉内心那块病啊。
小虬快把盒饭吃光的时候，有只蚂蚁在小虬脚旁赶路。走着走着停了，拐向一侧，走着走着又错了，转回去重新开始……小虬想，他和妈妈跟这只蚂蚁的生活多像啊，从这里迁到那里，忙忙碌碌的，孤身一人连个别的伴都没有。现在置身于人口众多的地方，他们也并不开心。
你一个人时开心还是跟许多人在一起时开心？
小虬问大庸。
因为暂时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大庸也愿意跟小虬一起说说这个没有意思的话题。它跟玩根本没有关系，但大庸想起来了，它好像跟电脑游戏有关。
上学期，有一个星期爸爸都在外地，姑姑只是来给他做饭吃，晚上也尽量陪他。但姑姑家的事情也很多，所以大庸放学以后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很多。一个人在家了，大庸的心里像被人安装了新软件，总是平静不下来，他总想去网吧玩游戏，一玩就是几个小时。有一天，玩完游戏大庸走在大街上。街上所有的东西都回家了，只剩下了路灯和文具店门口的小黑狗。大庸走着走着发觉心里有些东西被摘除了，像经历了一次手术。大庸想，手术过后一定是这种虚脱的感觉。大庸在街旁站了一会儿突然想哭，但是并没有掉下眼泪来。大庸知道这跟爸爸出差没有关系。他不想念爸爸，不想念。他更喜欢爸爸不在家时的自由。这也是没有妈妈的好处。这是大庸比别的同学更胜一筹的地方。别的同学就算爸爸出差了，还有妈妈管着呢。而他只有姑姑，姑姑是临时照顾他。但姑姑最关心的是他的肚子，让大庸吃饱就行了。在别的方面，姑姑并不为难他。但那天大庸回家太晚了，姑姑差不多把所有的电话号码都拨过了。你去哪儿玩啦？太晚了！玩电脑游戏……说！以后还玩不玩啦？
再也不玩了，玩完了心里更难受。大庸说的是实话，他发现游戏帮不了他的寂寞，他学会寂寞了。
你得说实话。你爸爸不在家，我有责任管你。你以后真的不去玩啦？
不玩了。玩完游戏我还是一个人，一个人的时候，我难受。刚才，胡同里就我一个人……
姑姑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大庸，你是说孤独，对吗？
不知道。大庸说。从那以后大庸再没碰过那种游戏。那些玩上瘾的伙伴都很奇怪，认为大庸太响应学校号召了，这种事发生在他大庸身上让人吃惊。
本来，告别电脑游戏，这是一件好事。可大庸还是被背头校长注意上了，这坏消息是木木告诉他的。开始大庸也不知道是祸是福。被背头校长注意上了，这太可怕了。所以大庸战战兢兢，不敢在背头校长门口逗留，总像一阵风一样过去。直到第二天背头校长托老师找到大庸亲自谈了一次话，大庸才明白，被背头校长注意上也不一定那么恐怖，因为背头校长把他表扬了，还想让他在全校大会上介绍经验，专门介绍自己怎样下决心告别电脑游戏的。大会上，大庸一想到自己要出名了，乐得差点讲跑题儿，要不是木木坐在下面支跺脚又瞪眼，大庸可又要犯错误了。一阵掌声，大庸果然成了育才小学的名人。当然了，他在背头校长那里的好印象没保留多久。就像天上的一块云彩，留不了太久的，一阵风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