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仙人的世界·泰戈尔童话精选 > 第13章 暗室之王(5)
第13章 暗室之王(5)
“那你向我请求什么呢？”
“我要跟您一起走，王后。”宫女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王后对她说：“你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请求？你要离开你的主人，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宫女说：“我不是要远离他。只是您一个人离开，我要在您的身边保护您。因为国王也不曾远离过您。”
“你别胡说了，孩子。”王后说，“我想带着罗希尼一起走，可是她却不肯。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勇气要跟随我呢？”
宫女说：“我并没有什么勇气，只是我想跟随您，这勇气也就随之而来了。”王后却拒绝了她：“你不要跟着我，你在我身边会让我时刻想起我所受到的耻辱。我会无法忍受的。”
“王后，我和您感同身受，我已经把您当成是我自己了。您又何必拿我当外人呢？我已经决定跟随您了。”宫女坚决地说。
于是王后只好带着宫女苏任加玛离开了皇宫，准备回到自己父亲的王国里。当王后的父亲堪亚库普加王听说自己的女儿回来的时候，一点儿都不高兴，反而觉得很失望，因为他早已经知道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要回来了。
大臣们对堪亚库普加王说：“公主已经到达护城河边上了，我们是不是要派人去迎接她一下？”他愤怒地对大臣说：“什么？这种背信弃义的女子，抛弃了自己的丈夫回来。我们还要大张旗鼓地去迎接她，难道还嫌她不够丢人吗？”
大臣犹豫了一下又问：“那我们在皇宫里给公主收拾一下住处吧？”
“这也不行。她如果要回来，就得像侍女一样辛勤劳作，谁让她抛弃了自己王后的地位！”他仍然非常生气。
大臣劝他说：“陛下，这样对公主是不是有些不近情理？”
“我是她的父亲，我得让她吃点苦头！”他还是怒气未消。
大臣说：“那我就按照陛下说的去安排了。”
堪亚库普加王对大臣说：“不能让别人知道她是我的女儿，否则会惹来麻烦的。”大臣有些不解地问：“陛下，您到底害怕什么呢？”
他对大臣说：“一位王后偏离了自己的正道，就一定会带来灾难的。这个女儿已经把灾难带回家里来了，我一想起来就觉得可怕。”
于是王后就被她父亲的大臣安排做了苦役。王后在辛苦的劳作中，内心又开始拼命地挣扎。王后冲苏任加玛大喊道：“你离我远一点儿！我心里的火压抑不住，我见谁都觉得烦。你这样忍耐服从我，我心里就更急躁了。”
苏任加玛问她：“王后，您到底在生谁的气呢？”王后说：“我也不知道。总之我觉得一切都被我给毁了，我感到一切都倒塌了下来。我失去了王后的地位，转瞬之间就成了一个辛苦劳作的奴役，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洞穴里流汗流泪。为什么全世界不因为我的忧伤而燃烧起来呢？为什么大地不为此震颤呢？我的陨落难道就像一片小小的花瓣，没有人理会吗？我的陨落就像那从天而降的流星，把自己的天空燃烧成了两半。”
苏任加玛安慰她说：“事情没有像您说的那么严重。就像森林大火，先冒起浓烟，最后才会燃烧起熊熊大火。”
王后又说：“我丢掉了王后的地位，把自己美好的名誉和荣耀全给丢掉了。此刻我心里觉得好孤单，没有什么可以陪伴我的灵魂，这孤单实在是太可怕了。”
“您并不孤单！”苏任加玛又继续安慰她。
王后说：“苏任加玛，我不会对你隐瞒我内心的想法。当那个假国王把皇宫点着的时候，我竟然觉得没有什么不对。我甚至觉得内心有一种快感。那样的罪恶行为我竟然觉得很伟大、很光荣。那把火把我的精神都点燃了，让我觉得获得了勇气。这种快感让我忘记了一切。可是这终究只是我的幻想罢了。他怎么不来找我呢？”
苏任加玛说：“那火不是假国王点的，而是康齐干的。”王后说：“他可真是个胆小鬼。他的外表是那么英俊迷人，可是一点儿男子汉气概都没有。我为了这么一个一文不值的小角色，就上当受骗，这实在是太耻辱了。苏任加玛，你觉得国王是不是应该来接我回去呢？”
苏任加玛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只好保持沉默。
王后接着说：“你以为我真的那么急着想回去吗？才不会！就是国王真的来接我，我也不会跟他走的。我走的时候，他竟然没有阻拦我，所有的大门都敞开着让我自由离去。我走在皇宫里的石头路上，心中什么感觉都没有。那路就像你的国王一样坚硬冰冷。那路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你怎么不说话？我告诉你，你的国王是个残忍、冷酷的无耻之徒！”
苏任加玛终于说了一句：“所有的人都知道国王是冷酷无情的，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王后说：“那你还忠心地追随他？”苏任加玛说：“我希望他可以永远保持冷酷无情，不要被我的眼泪和祈求所动摇。虽然我个人有些悲伤，但是他可以继续保持光荣和胜利。”
王后沉默了半天，突然对苏任加玛说：“你看，远处东边的地平线上好像有尘土飞扬起来了。”苏任加玛说：“是的，我也看见了。”
王后说：“那像是车辇和旗帜扬起来的尘土吗？”苏任加玛回答说：“是的，确实有旗帜。”王后激动地说：“那么，是他来了，他终究还是来了！”
苏任加玛问她说：“您说的‘他’是谁？”王后说：“还能是谁？当然是我们的国王了，没有我的这段日子他是怎么忍受过来的？他怎么能忍受这么多天呢？”
苏任加玛说：“不是的，应该不是国王。”王后愤恨地说：“真的不是吗？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也知道你的国王是冷酷无情的，是吧？我倒要看看他能冷酷到什么时候。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一定会来找我的，他会飞快地奔向我的。你就看着到时候他向我承认自己的失败吧！苏任加玛，你出去看一下，如果是国王来接我。我是不会去的，坚决不去，永远不去！”
于是苏任加玛就出去查看情况去了，王后一个人还留在那里内心激烈地斗争着。过了一会儿，苏任加玛回来了，她回复说：“王后，来的不是国王。”
王后大怒道：“不是国王？你确定不是他？他真的没来吗？”苏任加玛说：“我确定不是国王，国王来的时候不会那样张扬，而且谁也不会知道国王什么时候会来。”
王后追问：“那是谁来了？”苏任加玛说：“就是那个假国王，他和康齐一起来了。”王后说：“你知道那个假国王的名字吗？”苏任加玛说：“他叫苏伐那。”
王后说：“他竟然来了，我本来以为我现在就像垃圾一样被人抛弃，没有人肯接近我。没想到他来救我了，他就是我的英雄。苏任加玛，你以前见过苏伐那吗？”
苏任加玛为难地说：“王后，我在父亲家的时候见过他，当然了，那家伙简直就是赌徒。”王后却抢着说：“你不要再说了，他就是我的英雄，我的救星。你不用说他的过去，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看看，你们的国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现在落魄到如此地步，他却不肯来救我。他也不能怪我，我不可能在这个地方等他一辈子，像奴隶一样在这里做苦役。我才不要像你一样顺从他呢！”
王后的内心不断地起起伏伏，连苏任加玛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康齐王子确实来了，他是来见堪亚库普加王的。
堪亚库普加王派使者来见康齐，康齐对使者说：“对你们国王说，不要用这些繁文缛节来招待我了。我是在回国的路上经过这里的，我想把苏达沙那王后从苦役中解救出来。”
使者对他说：“殿下，公主就在自己父亲的王国里，还需要您的解救吗？”康齐说：“只有未嫁的女儿才能待在自己父亲的家里。”
使者回复说：“可是她并没有与自己的父亲断绝关系。”康齐说：“那现在这种情况还不能说明她已经断绝了这种关系吗？”使者说：“除非她死了，否则这种关系永远不会断绝。殿下，这种关系只是暂时地中断，但是并没有完全破裂。”
康齐威胁说：“如果你的国王不答应和平地把他的女儿交给我，那我就只好用武力来逼他就范了。这是我最后的话，你把它带给你的国王吧！”
使者义正言辞地说：“殿下，请不要忘记我们的国王也有动用武力的权力。他绝不会因为你的恐吓就献上自己的女儿。”
康齐得意地说：“那你就回复你的国王，我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了！”于是使者愤然离去了。
苏伐那对康齐说：“我们这样是不是有些太狂妄了？”康齐说：“如果不冒点儿风险，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苏伐那说：“挑战堪亚库普加王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康齐打断他的话：“如果你事事都想到‘但是’，那你就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这世界上没有绝对安全的事情。”
这时，康齐的手下来报说：“殿下，我们收到最新消息，寇沙拉、阿凡提和卡林加几位王子带着军队来了。”
康齐挥了挥手，让手下退下以后，说：“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苏达沙那王后出走的消息现在已经不胫而走。我们可能要面临一场混战，到最后说不定徒劳无功呢。”
苏伐那说：“我现在没什么办法了，这个消息肯定是国王自己派人四处散播的。”康齐问道：“他散播这个消息对自己有什么利益呢？”
苏伐那说：“他就是要让这些贪婪的人互相争夺，为此拼杀，最后他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康齐若有所悟地说：“我现在终于明白你的国王为什么从来不露面了。他就是想把自己隐藏起来，这样他可以随时出现在任何地方，制造出成千上万的恐怖形象，让人们不敢轻举妄动。不过我还是觉得，你的国王根本就不存在，他的形象都是凭空捏造出来的。”
苏伐那却感到浑身战栗，他请求康齐说：“请求殿下放我走吧。”康齐却说：“你还不能走，这件事你还能起到一些作用。”
这时，手下来向康齐报告：“殿下，维拉提、潘迦拉和维达巴几位王子已经带着军队前来了，他们就驻扎在河对岸。”康齐不耐烦地挥挥手，让手下退下了。他对苏伐那说：“咱们现在要同心协力，先把堪亚库普加王的军队解决掉，然后再想办法对付他们。”
苏伐那此刻已经害怕得不得了了，他说：“这件事情我不想再参与了。我非常希望你能放过我。我只是个可怜的、地位低下的冒牌国王，他们很轻易地就能把我给消灭掉，我实在是能力卑微。”
康齐对他说：“在我的计划中你还是有用的，你起码不像你的国王那样是个不明真相的幻影。”
苏伐那很无奈，只好保持沉默，但是他时刻想借机离开这个地方。
康齐和堪亚库普加王的战斗立刻就打响了，两边打得难分难解。王后在屋子里听说了这个消息以后，连忙问苏任加玛：“战斗还在继续吗？”苏任加玛说：“还是和以前一样激烈。”
王后担心地说：“在开战以前，我父亲就曾对我讲过：‘就因为你离开了自己的丈夫，才引来了七个敌人。我恨不得把你分成七块交给这些人。’唉，他要是真的这么做，情况反而会好一点儿。苏任加玛，你说是吗？”
苏任加玛有些犹豫地说：“可能是吧。”王后又想起了国王：“如果国王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他难道不想想办法来救救我吗？”
苏任加玛说：“王后啊，这种事情您怎么能问我呢？我可没法替国王来回答您。再说我也不是非常了解他，所以我也不敢对这件事妄加判断。”
王后又问：“那这次都有谁参加了战争？”苏任加玛说：“就那七个王子。”王后说：“还有别人参与吗？”苏任加玛说：“开战之前，苏伐那就想偷偷溜走，可是康齐把他囚禁在军营里了。”
王后激动地说：“唉，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我早就该自寻了断了。国王啊，你就算不为我，也要帮帮我的父亲啊。这样做会使你得到更加崇高的赞誉。苏任加玛，你确定国王没有来吗？”
苏任加玛说：“我不是很清楚。”王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自从我来到这里以后，好像经常听见有人在我窗户附近弹奏七弦琴。”苏任加玛说：“那或许只是一个爱好音乐的人在附近弹奏罢了，估计和您没有什么关系，您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王后却继续说：“我的窗户附近是一大片森林，每次我一听到那琴声，就很想知道是谁在弹奏，可是我却看不到人影。”苏任加玛对她说：“说不定只是一个过路人，坐在树下随手就弹奏了起来。”
王后说：“也许是吧。但是这又让我想起以前我那皇宫里的窗户了。以前，晚上我卸妆以后，总喜欢站在窗前。我身处漆黑之中，隐约可以听到如泉水般流淌的歌声和音乐传来，让我的心也跟着跳动、颤抖，激起无尽的热情。”
苏任加玛说：“呵呵，黑暗是如此的沉静和温柔，如此的神秘而奇妙，我也是它的奴仆之一呢。”王后问她：“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开那个漆黑的暗室来追随我呢？”苏任加玛说：“因为我觉得国王会跟着我们的，他一定会再带我们回去的。”
王后悲伤地说：“不可能的，他不会再来了。他将永远离开我们，他一定会这么做的。”苏任加玛安慰她说：“国王如果真的永远弃我们而去，那我们还需要他做什么呢？他既然不为我们考虑，那他的那间暗室就更加空虚了，再也不会在那里听到七弦琴的琴声了。还有，那间屋子里再也不会有人喊出您和我的名字了，只剩下一些如梦一样的幻象了。”
她们正说着，突然有人来找王后。王后问他：“你是谁呀？”那人回答说：“我是皇宫里的看门人。”王后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那就快点说！”
看门人说：“您的父亲战败被俘了。”王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大叫一声晕倒在地上。苏任加玛连忙去唤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