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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页

书籍名:《天下不帅》    作者:李惟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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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二立刻一棍子朝狗打去,却听一个着急的声音道:“别打……!”大愚慌慌的跑了过来,双手端起装剩菜的大桶。
  桶少说也有几十斤重,大愚憋得满面通红,吃力搬起桶朝外走。老狗欢吠一声,拼命摇着尾巴跟着他。
  “大愚!“黄福财的脸黑了:“客人等着你点菜!谁叫你去倒剩菜……!回来!——”
  大愚却已经走出了好远,听不到了。
  过了半晌,大愚拧着空桶回来了,满脸汗水直喘气,笑呵呵的憨憨看着黄福财。黄福财气不打一处来:“那狗是你的亲戚?放着活儿不干,管它?喂饱了它,你自己能多长二两肉?”
  大愚的身材虽然高,的确倒是不胖。
  “我把狗赶走了。”大愚把桶放下来,仍然是憨笑。
  “你给我……”黄福财黑着脸正要训斥,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过来——”
  一个少女笑眯眯的朝大愚招手:“过来点菜。”
  大愚如获大赦,看了黄福财一眼,小跑过去。
  “你们这里最好吃的是什么菜?”少女翻着菜单。
  “清蒸鲟鱼,还有……平湖芦笋!”
  “就上这两个菜来尝尝,再来一盘莲枣肉方,一盘葱香鲫鱼脯,一个石耳炖稚鸡,一个熏兔火锅,一碗佛手排骨,一碗龙凤骨汤,一碟吉祥干贝,一碟淡糟香螺片,三碟松子糕,两碟珍珠糯米,两碟蜜汁梨球,一碟百合绿豆糕,一碟玫瑰豆腐。嗯……好啦,先点这些吧~”看南门若愚没有动,她又好心补充了一句:“不够的话再加。”
  南门若愚目瞪口呆看着那点菜的少女——眉开眼笑十分招人喜欢,声音也俏生生的好听——
  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苏长衫。
  却见苏长衫脸上仍是平平的没什么表情:“放心,这位小姐从不剩菜。”

  五、烈火

  人容易满足,是极大的福气。因为容易满足的人很少自己和自己过不去,而这世上大多数的烦恼都是人自找的。
  叶舫庭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很有福气的人。她生得招人喜欢,心情也总是不错,特别是在吃饱了之后——哪怕对面坐着一个表情太少、武功太高、朋友太多、脑子太好,和俊美又一点不沾边的苏长衫,她也不介意。
  “结账!”叶舫庭大声说。
  南门若愚拿着账单小跑过来,一脸错愕的瞧着风卷残云的桌面,空空如也的盘碟,又瞧了瞧眉目含笑的少女。
  “菜真好吃,下次还来。”叶舫庭高高兴兴、天经地义的说:“离大考还有大半个月,苏同也还要住大半个月,以后我的账单不用客气,都记在他名下。”
  “我会把账单寄给君无意。”苏长衫仍然没什么表情,平平的说:“让他从你的俸禄里扣。”
  南门若愚本来认真的听着,突然朝厨房的方向皱皱鼻子——
  很浓的烟味。
  不是油烟的味道,而是烈火烧出的浓烟味!
  一把将账单扔在桌上,南门若愚朝厨房冲去。此刻,大厅里的烟味也越来越重,客栈里人们这才发现是起火了,顿时四散夺门而逃。黄福财慌忙大叫:“快拿水来!快去后院搬水缸来救火!——”
  南门若愚已经冲了进去。
  厨房方向浓烟滚滚,熏得人喘不过气来,叶舫庭大咳:“咳咳……苏同,我们也却弄水……”
  冯二几个活计已经抬着水桶过来了,黄福财慌慌张张的指挥他们正要泼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说:“不能泼水。”
  苏长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厨房门口,也呛了几口烟有些咳呛,只听他沉声道:“厨房里都是艾草引发的浓烟,以水救火,会让烟雾更胜,里面被困住的人会窒息而死。”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清醒了几分,果然火势并不是特别大,只是浓烟格外呛人——的确是艾草燃烧的浓烟!
  “你们分头——把门窗全部打开。”苏长衫朝众人道,正月客栈里的一干人等早慌了神,这时已把苏长衫当成了主心骨,立刻言听计从。
  只见苏长衫一把将冯二肩上的毛巾扯下来,浸在水桶中,捂住自己的口鼻,冲进厨房里。
  厨房内的烟雾浓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唯一的一扇排油烟的窗子,这时却是紧紧闭着。苏长衫立刻将窗户打开,但窗子又太小,浓烟无法疏散——顺着婴儿微弱的哭声,苏长衫发现有人抱着婴儿就在不远处,正是南门若愚。显然他已经吸进了不少浓烟,脚步有些踉跄——
  南门若愚正晕头涨脑的找出路,突然感觉自己的衣领被人抓住了,耳边传来苏长衫平平的声音:“门在这边。”接着便感觉鼻口处一阵清凉——苏长衫将湿毛巾捂在他的脸上。
  他的意识顿时清醒了许多,只见苏长衫指着一个方向:“你先抱娃娃出去。厨房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没……有……”南门若愚犹豫了一下。
  苏长衫似松了口气,当机立断道:“出去!”
  等南门若愚一身烟灰的冲出来时,黄福财和几个伙计立刻围了过来。大厅里的浓烟已经散了不少,叶舫庭正把最后一扇窗子也大敞开了。
  南门若愚被烧得一身焦黑,却只紧张的看着娃娃,众人都听到襁褓里传来中气十足的哇哇的哭声——婴儿显然被他保护得很好。
  “苏同还在里面?”叶舫庭跳下板凳,问。
  南门若愚用力的点头。
  叶舫庭皱着眉头看了看里面浓烟滚滚,却见南门若愚一把将娃娃塞给她:“我进去帮忙!”
  “喂……”叶舫庭朝他的背影喊:“别去……”
  南门若愚已经冲进厨房,没有叶舫庭喊的整句话:“别进去帮倒忙……”
  里面的烟火还很浓,南门若愚用力揉着眼睛,费力的才看见苏长衫的方向。
  “苏秀才……”南门若愚喊了一声,浓烟立刻贯进他的喉咙中,让他一阵猛烈的咳嗽。
  苏长衫正扯了灶台上遮盖食材的帆布在扑火,他的手中灌注了内力,几下扑下去,火焰很快越来越小。
  南门若愚冲到灶台前,发现苏长衫根本不需要他帮忙,于是他俯身钻进灶旁,开始找拼命的找什么东西。
  “怎么了?”苏长衫将最后一撮火焰扑灭,以袖掩口,声音有些嘶哑道。
  南门若愚抬头求助的看着他:“还有……”
  苏长衫神色一沉,还有人没有逃走?
  “不是……人都逃出去了……”南门若愚的眼睛被浓烟熏得满是波光,好像含着泪似的:“可是我的猫阿青还在灶边烤火的……”
  苏长衫只有也蹲了下来,顺着灶台去摸猫——灶台边的烟本来就格外浓呛,南门若愚边咳边唤着:“阿青……”
  两人又摸了许久,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浓烟吸多了会窒息的。”苏长衫看了南门若愚一眼——没有高深的内力护体,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再找找……”南门若愚用力的摇头:“它一定还在这……”他话还未说完,突然向前倾去,一头栽倒在苏长衫身上。

  六、襁褓

  “醒了醒了……!”
  “大愚!”
  “大愚!……”
  南门若愚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平躺在店里的板凳上,黄福财和几个伙计都担心的看着他。
  在一旁,苏长衫正在喝茶,叶舫庭则抱着娃娃笑嘻嘻瞅向这边——
  看了看叶舫庭笑嘻嘻的样子,又看了看众人奇怪的眼神,南门若愚眼中顿时一酸,泪几乎要落下来:“阿青它……”
  那只大花猫阿青已经养了四年,他看着它从一只瘦小的幼猫长成体重超标的大胖猫,不知道多少个冬天的夜晚被它挤被窝,不知道多少顿晚饭被它抢食物——如果有鱼的话。以后,以后……再也没有人,不,没有猫和他抢鱼吃了吗?
  正在南门若愚快忍不住眼中的泪水时,突然听见一声趾高气扬的猫叫“喵~”
  他又惊又喜的顺着声音看去,只见窗户上一只胖猫正在舔脚趾头,全身虎皮花纹油光水滑,圆乎乎的看不到脖子,它显然刚刚吃得很饱,很满足的边舔爪子边晒太阳。
  南门若愚爬了起来,看了看猫,又看了看苏长衫:“谢……”
  “不必谢我。”苏长衫悠闲的喝着一盅君山银叶,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做,猫是从隔壁回来的。”
  胖猫阿青通人性似的又朝南门若愚叫了一声:“喵~”。
  黄福财和几个伙计连连点头,冯二道:“想不到阿青平时好吃懒做,连只老鼠都没抓过,和大愚倒还有点真感情,刚才大愚晕倒,它一直蹲在窗户上看着这边呢。”
  窗台上,阿青甩甩尾巴,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
  它自然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
  今天一早它就晃出门了——隔壁阿婆寡居多年,最近与一个打渔的鳏翁喜结连理,于是每顿饭都有鱼吃,都有吃剩的鱼骨头——阿青是一只胃口很好的猫,它每天都要吃得很饱很饱。自从阿婆再婚以来,它除了睡觉的时候在正月客栈住,一日三餐都改在阿婆家。
  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鱼吃,变着花样的鱼头鱼骨鱼肉让胖猫阿青幸福得快连自己都快不记得了。
  至于大愚是个什么玩意儿,它更是早就忘了。
  刚才它蹲在窗户上,是因为窗户上的阳光最好,它之所以看着这边,是因为苏长衫的桌上除了茶,还有刚才没有收拾的鱼碟子。虽然看样子没有阿婆家的好吃,但它也可以等这些人走了之后,把碟子舔干净的。
  所以,它叫了一声,催这些人快走——可他们一点都不识趣,它只有又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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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楼的考生们陆陆续续从外面进来了——方才一起火,他们也不得不逃出去。
  黄福财点头哈腰的跟考生们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惊吓了各位秀才爷们……今天的食宿全免,就当小店给各位秀才爷压惊的。”
  一个胖硕的考生不耐烦的骂道:“你这什么破店啊,还长安城第一状元楼——我看是狗屁,出了命案不说,大白天都能失火,你得赔偿本少爷的精神损失——”
  黄福财诚惶诚恐的跟着,那个胖硕考生正是早上在梨棠园听戏的宇文钟。
  “也不多,就一千两吧。”宇文钟挥挥手。
  “一……一千两?”黄福财的假牙差点掉了出来,一两银子都是他的心头肉,这一千两不是凌迟他吗?
  “怎么?要不要我叔父来把你的店封了?”宇文钟气势汹汹。
  “宇文钟!”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只见叶舫庭将娃娃往苏长衫怀里一塞,跳到前面笑嘻嘻的说:“你又来惹是生非,不怕我告诉你叔父吗?”
  宇文钟自然是认得叶舫庭的,叶禹岱是朝廷老将,君无意更是威望无二,这叶舫庭虽说吃喝胡闹,但朝中怕也没有一个人敢动她。
  况且,叶大小姐自己整起人来的功夫,也决不是盖的。
  思及于此,宇文钟摆出好男不跟女斗的架势瞪了她一眼,朝黄福财哼了一声:“算你运气好,今天就看在叶大小姐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他朝身后的韩平和孙隼一挥手:“我们走!”
  座中却突然传来婴儿哇哇的哭声,只见某人正在动手拆它的襁褓,娃娃用力蹬着莲藕般雪白的腿,抗议的大哭不停。
  “喂!苏同!你在做什么?”叶舫庭瞪大眼睛跳了回来。
  南门若愚也从板凳上爬起来,按着还有些晕的头,冲了过来:“苏秀才……”
  苏长衫很没有专业精神的的拆着襁褓,蓝布已经被他撕开了一条缝,露出几团圆滚滚的棉絮来。
  “我刚去厨房看过了,失火的原因,是有人故意将艾草扎在稻草中间,让厨房生火时引发浓烟。是谁做的不得而知,但目的却是明确的——中午大家出去的间隙,厨房里除了婴儿,并没有其他人。”
  这时,正准备上楼的考生们都停住了脚步,一时间鸦雀无声,都惊疑的看着苏长衫。
  “婴儿不会与人结仇,有人要杀它,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婴儿的爹娘与他有仇,二是婴儿身上藏有对他或她有威胁的东西。”只见苏长衫很优雅的继续欺负着一个不足岁的娃娃,娃娃手舞足蹈更把棉絮弄得到处都是。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苏长衫终于从棉絮中摸出一个东西来——那是一张薄薄的纸条,在苏长衫慢慢将它展开时,离他最近的叶舫庭看到了上面有写字,但还没等她看清楚,苏长衫已经将纸条卷了起来。
  南门若愚却只急急的脱下自己被烧得焦黑的棉衣,把娃娃裹住。
  在满场寂静中,苏长衫的目光扫过众人:“纸条上——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七、封楼

  “字条上真的写着名字?”关好房门,叶舫庭凑在苏长衫身旁问。
  苏长衫挑了挑眉。
  “我就知道你在故弄玄虚。”叶舫庭压低声音,笑意不减:“要是真的有名字,你何必打草惊蛇?这一招是引蛇出洞——凶手做贼心虚,哪怕他不确定纸条上有没有他的名字,他也一定坐不住了。”
  苏长衫看了她一眼:“可惜凶手没有你聪明。”
  “那是!”叶舫庭得意洋洋的说:“大小姐我要是去参加科考,状元你们就都别想了!……话说回来,我很好奇——纸条上没有写凶手的名字,究竟写着什么呢?”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南门若愚端着一罐汤进来了,棉衣脱给了娃娃,早春他就只穿着单衣,脸上也都是黑灰,但手显然是洗过的——手背上还有被烫伤的痕迹。
  “苏秀才,”他把汤放在桌上:“你仗义相救,我没有别的可以谢你……”
  苏长衫还未答话,叶舫庭已经迫不及待的凑上前去:“好香,好香啊!鸭掌草菇汤!”她已经止不住口水了,让人绝对难以相信她两个半时辰前吃过二十个菜的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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