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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名门》    作者: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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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焕的一席话让李横秋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温暖,他急忙指着林平平道:“都督,今天点烽火多亏了这位奇女子,她还射死了四十余敌军,立了下大功?请都督封赏。”
  “女子?”张焕微微一怔,他又仔细地看了看林平平,忽然认出了她,惊讶道:“你是……平平!你怎么在这里?”
  林平平嘻嘻一笑,“我以为你把我忘了呢?还好!还好!还算记得,我娘、三叔、大哥和嫂子都在会西堡,是爹爹让我们来的。”
  旁边的李横秋见他们居然认识,而且似乎还很熟,他不由诧异地问道:“都督,你们认识?”
  张焕没想到能在会西堡遇见师娘和平平,他心中十分欢喜,见李横秋疑问,便笑道:“她便是林军医地女儿,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地妹子。”
  李横秋恍然,林德隆不就是张焕的师傅吗?她竟是林德隆地女儿,他心中一阵后怕,自己早上险些把她杀了,他有些忐忑地向林平平望去,但愿她不要告状,平平却仿佛知道他的心思,调皮地向他眨眨眼,李横秋心中一块石头才略略放下,他急忙向张焕拱手施礼,“既然都督来了,属下自当向都督移交指挥权。”
  张焕点了点头,微微笑道:“我刚才已经从战俘口中得知,敌军主将竟是马重英,你当然不是他的对手,就让我来领教一番这位吐蕃名将的手段。”


卷四 经略河陇 第一百八十三章 鏖战会西堡(下)
  清晨,河湟军出乎意料地没有发动进攻,他们退兵到近十里之外扎下大营,大营内,马重英背着手在帅帐里来回走动,他脸色异常阴沉,眼中隐隐闪烁着怒火。
  令他恼火的原因不是昨夜的失利和会西堡援军到来,而是他帅案上的一封信,信是由赞普所写,今天凌晨刚刚送来,信中拒绝了他关于张掖出兵武威,前后夹击张焕的建议,并要求他立刻返回河湟,不要妨碍吐蕃即将与大唐的会盟。
  在信的最后含蓄地告诉他,现在吐蕃已经两线作战,一路在趁回纥内乱之机争夺北庭,而另一路则南征天竺,已经打到恒河北岸,再无力承担三线作战,希望他能保住吐蕃的河湟粮仓,言外之意就是不赞成他向东方用兵。
  马重英也知道吐蕃面临的困境,人口不足,又要兵据万里,其实除了南下天竺、北取北庭外,更由于吐蕃对天竺用兵,大食也加紧了在吐火罗地区的布兵,吐蕃与大食的矛盾也是一触即发,实在不能再对逐渐恢复实力的大唐用兵,所以与大唐会盟确实是明智的政治选择,可是在会盟之前,马重英希望能拿下会西堡这个大唐战略上的制高点。
  马重英能理解吐蕃目前的形势,但他恼火的不是这个,而是这封信其实并不是赞普本人的意思,是他的政敌大相尚悉东赞的建议。
  前吐蕃赞普赤德祖赞死后,新赞普赤松德赞即位时年仅十三岁。吐蕃内政外交便由三尚一论共置,其中论就是指他马重英(马重英吐蕃名论悉诺),由他和三尚中的尚悉东赞共任大相,本来二人相处甚好,在进攻大唐地几次战役中配合默契,但随着赞普的渐渐长大,二人为取得赞普的信任而开始发生矛盾。最后他们在引进天竺密教大师莲花生入吐蕃一事上发生了分歧,从此二人不合。
  由于尚悉东赞得到吐蕃另一大贵族势力那囊氏的支持。逐渐占据了上风,五年前,马重英因反对与大唐会盟一事被尚悉东赞进谗言而罢免了宰相,改任河湟都督。
  马重英知道在这封信的背后隐藏着尚悉东赞的私心,他不想自己让插手到河西,更不想让自己得到驻扎在河西的两万吐蕃军精锐,否则进攻一个小小地武威郡还不至于影响到吐蕃的整体战略布局。
  但赞普地命令他又不能不听。好在赞普并没有限定时日,也就是说自己至少还有三五日的缓冲时间。
  马重英在大帐里的脚步慢慢放缓,他眉头紧锁,开始重新评估夺取会西堡的可行性,按原计划他今天将在南北两面同时大举进攻,将所有兵力全部压上,在气势上完全压倒对方而取得胜利。
  但昨晚唐军援兵的突然到来打乱了他的部署,对方的援军也并不多。只有四五千人,但是战斗力却十分犀利,这就使得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这次会西堡之战。
  他并不知道昨晚来地是什么人,但他知道张焕手下有一支十分精锐的骑兵,从昨晚援军的表现来看,这极可能就是张焕的那支骑兵。也就是说唐军主帅张焕到了。
  马重英是个十分重视情报之人,早在去年冬河陇之变时,他就密切关注大唐局势,他很清楚张焕与韦谔的矛盾,这也是他敢于集中大军压上的原因,韦谔此人色厉胆薄,不足为惧,倒是张焕敢于虎口夺食,转战千里,打下一片基业。这才是他马重英应该引起重视之人。以此人的野心是绝不会满足于小小武威一域。
  马重英站在帐门久久凝视着会西堡,会西堡的守军到今天应该有七八千了。再加上一些民团,已经达到万人,又有如此坚固地城堡依凭,而自己只剩下三万余人,就正常的攻防战而言,这已经没有取胜的可能。
  但马重英却并不想就此退兵,能不能夺下会西堡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他看重的是这将是他与张焕的第一次交手,从这次交手中他可以切实地感受这个潜在对手的行棋风格。
  他沉思片刻,立刻叫来手下大将论萨沙,嘱咐他道:“你率三千步兵,携带三架云梯再绕到北面,给做出大举攻城之势,记住,只是做势,而并非真正进攻,听我地命令行事。”
  论萨沙领军去后,马重英又命另一名大将道:“你率五千羌人骑兵,偃旗息鼓,布成一千人疑兵到东面的密林里,若敌人骑兵出城,给我断其后路。”
  下完两道命令,他仰起白发苍苍的头颅,豪气万丈地大声喝令:“击鼓,准备出击!”
  ……
  会西堡,张焕从眺望塔上极目远眺,只能隐隐约约看见的敌军营盘影子,马重英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了,他应该知道在三比一的攻防军力对比上,又有河陇地区首屈一指的坚城固堡,进攻方是极难取得胜利。
  从他昨晚见机不利便立即撤退来看,这位吐蕃名将有丰富的作战经验,绝不可能会意气用事,也不会不知道韦谔有趁虚偷袭河湟的可能,那他想干什么?张焕眯起眼慢慢地笑了,难道他马重英是想试探自己不成?如果是这样,他就不怕自己把他反试探了吗?
  他抬头看了看千丈悬崖的乌鞘岭,回头问李横秋道:“会西堡和上面烽火台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地办法?”
  李横秋摇了摇头,“回禀都督,除了烽火,再没有什么联系方法。”
  张焕又把目光投向了罗县令,罗县令沉吟一下便道:“都督是否想扩大烽火台地作用,比如刺探敌军地动向?”
  张焕笑了笑。没有再深谈下去,他话题一转,又问他道:“拆除民房进展如何?”
  罗县令脸上露出了羞惭之色,他低下头道:“已经拆掉了近三百余栋用较大石块砌成地屋子,得到可投掷的巨石一万余块。”
  张焕知道他的心情,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是为了杀敌,百姓们会理解你的苦衷。待战事结束后,再替他们修好。”
  “属下也是这样告诉百姓。大家都很支持。”罗县令想到百姓们积极配合,他有些感慨地说道:“等战事结束,我立刻就替大家修好房子。”
  这时,远方忽然传来了隆隆的鼓声,仿佛云端深处地雷鸣,张焕凝视着十里外的敌营,他一挥手冷冷下令道:“命飞猿队出发!”
  在攻占武威后。张焕便让李双鱼选拔出一些身具某种特长地士兵,组成一支约六七百人的特勤营,下面再细分成五六队,比如箭法高明者称为飞鹰队,而身材魁梧力大无穷者,称为飞熊队,现在要出动的飞猿队,自然就是身体矫健、翻墙过屋如履平地的士兵。
  令出则行。只见一百余名身着和城墙一般颜色的士兵飞快从城上借绳索滑下,他们每人身背一只大皮囊,飞奔至离城墙六百步之外,他们都戴着厚实的鹿皮手套,飞快地从大皮囊里取出一只只小袋子,将小袋子中的东西均匀撒在草地上。他们边洒边退,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唯恐自己踩上这些东西。
  他们足足洒了四百余步,才洒完皮囊中地东西,返身向城墙跑去,飞越窜过十几道深深的壕沟,迅速攀上了城墙。
  如果我们把镜头放大,探到草根之下,我们就会发现,在草根下静静地躺着一个铁制球形物品。约拇指大小。可怕的是这颗小铁球上竟对称地长着三根半寸长的尖刺,尖刺上闪着蓝汪汪地光芒。
  这原是对付骑兵的铁蒺藜。但经过改良后,也能对付敌军士兵,它的存在会对冲锋士兵造成巨大的心理恐惧,也会有效地阻碍士兵的奔跑速度,这是一种极其残忍地杀敌手段。
  鼓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五里外先是出现一条长长的黑线,随即铺开了一幅波澜壮阔的黑色锦缎,低沉而怪异的号角声不断在队伍中响起。
  队伍行至三里外,河湟联军的阵型开始清晰起来,黑压压的士兵一眼望不见边际,散发出漫天地杀气,每个士兵都是一样装备,手执厚剑与圆盾,有人戴着头盔,而大多数人都直接披散头发,或脸上涂着油彩,显得面目狰狞,近百架云梯和数十辆撞城槌夹杂在其中,缓缓而行,数万人忽地喝出一声震人心魄的口号,仿佛平地起一声惊雷。
  马重英位于中军,他骑在马上,身体随马动而左右摇晃,他眯着眼望着城墙之上的守军,今天的守军要明显多于昨日,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城墙,气势威武,城头上旌旗招展,盔甲和刀弩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不时可以看见一些人影在城垛后跑动。
  马重英的目光落在了最西面的一座眺望塔上,眺望塔两边的士兵显然要比别处更多,眺望塔中也隐隐有人影闪动,他微微一笑,难道张焕也在寻找自己不成?
  这时一匹战马飞驰而来,马上士兵向马重英大声禀报:“启禀大帅,论萨沙将军已率军抵达南城之外,请大帅明示下一步行动。”
  “命他不准扎营,就地组装云梯,做攻城准备!”
  又一骑士兵赶来禀报,“五千羌骑兵已部署完毕,特呈报大帅。”
  “好!”马重英一甩满头白发,他盯着巍巍会西堡,狂放地大吼一声:“第一阵出击!”
  鼓声大作,惊天动地的鼓声在乌鞘岭下激荡,第一阵近五千吐浑谷步兵如奔腾的大潮,嘶吼着冲向城墙,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为云梯前进填平沟壑。
  ……
  张焕并不是马重英猜想那样在眺望塔中,他就站在城墙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呼啸而来地进攻狂潮。
  在攻防战中,士气往往决定着一场战役地胜负,应该说现在两军旗鼓相当,河湟联军人数占优,又有数百架攻城利器,士气如虹;而唐军援兵新至,又有都督亲自压阵。军心稳定,士气高昂。
  城上第一拔二千弓弩手已经严阵以待。他们张弓搭箭,等待着敌军进入射程之内,千步……八百步……六百步……
  张焕的唇角开始露出一丝冷酷地笑意,在疾冲的敌军浪潮忽然发生了异动,接二连三的士兵猛地栽倒,就仿佛浪潮所经的路面出现了裂缝,在进攻的鼓声中夹杂着凄厉地哀嚎声。无数人抱着脚在地上打滚,片刻脸色变得漆黑,迅速死去。
  突来的变故使进攻地士兵们心中异常恐惧,他们不知道地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激素狂奔忽然变得小心翼翼地抬放脚,有人终于发现了地上的淬毒暗器,大声叫喊起来,随着越来越多人倒下。进攻的速度明显地放慢了。
  就在这时,城墙之上发出了‘箜箜!’抛射声,密集的巨石尖啸着砸向进入射程的河湟军中,带着死神的狞笑,瞬间血肉横飞,将成片地河湟军砸成肉酱、砸成肉饼。
  石砲威力巨大。但它的弱点也很明显,它的射程有一定范围,经验丰富的攻城军一定会在这个范围内拼命奔跑,以减少伤亡,一般而言会损失两成左右,也就是五千攻城军会伤亡一千,但在这次攻城中,由于张焕在草地上洒了大量的毒蒺藜,使进攻的之军速度放慢了一倍不止,但就是这奔跑变缓慢。使河湟军的伤亡人数成几何倍数上升。再加上这是一轮不计成本的狂轰滥砸,短短地一柱香时间里。河湟军竟伤亡了三千余人,剩下的士兵魂飞魄散,纷纷掉头逃出射程范围。
  鼓声静下来了,城上的石砲也停止了射击,城上城下一片寂静,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在离城墙五百步到六百步这个短短一段的距离中,地上已是血流成河,只有一些砸碎骨头尚未死去之人在血泊中呻吟、蠕动。
  有时候一个小小的铆钉便可改变一艘大船地航向,而今天和昨天相比,同样是第一轮五千人的进攻,同样也是使用石砲,张焕只比李横秋多做了一个小小的准备,结局就迥然不同,就是这些小小的不起眼的铁蒺藜,改变了整个战局。
  这就是细节决定成败,李横秋只差张焕毫厘,却失之千里。
  张焕冷冷一笑,够了,他知道马重英不会再进攻了,士气已泄,这场战役已经没有打下去的意义了。
  “都督,那北面的敌军怎么办?”罗县令小心翼翼问道。
  张焕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反问道:“那依你的意思,我们该如何应对?”
  罗县令瞥了一眼脸色阴沉的李横秋,心中微微一叹,从今天几次对话,他已经明白了张焕的用意,张焕是想让自己取代李横秋,全面负责会西堡地军政。
  罗县令猜得没错,张焕虽然不降罪李横秋,但他也发现李横秋确实不适合指挥大规模作战,在牵涉到原则地问题上,他张焕是不会容情和拖延的,罗县令虽然没有带过兵,但他头脑清醒,做事谨慎,可以委以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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