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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名门》    作者: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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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焕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高岗下已长满了灌木丛,但大片赤红的岩石依然让人触目惊心,当年人喊马嘶的惨烈仿佛仍旧历历在目。
  他亦轻轻摇头叹道:“宦官为祸之烈也由此可见一斑,十六年前鱼朝恩地数十万唐军不也是在这里被五万回纥铁骑击溃地吗?”
  “说起回纥,我倒想起一件事。”
  朱泚笑了笑道:“据说胡酋悬赏三万两黄金买你人头,连我都动心了。”
  “哦!竟有此事,我倒没有听说。”张焕有些诧异,他笑着继续问道:“是在哪里贴出悬赏?”
  “有人在代郡、云州郡看到了悬赏。”说到这里,朱泚眼中闪过一抹暧昧之色,“不过据说有一个回纥公主也要潜入中原刺杀你,去病最近可要少近女色哟!”
  张焕仰天一笑,“公主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她在哪里,我还求之不得!”
  朱泚听他说得有趣,亦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后面有一骑飞速驰来,他远远向张焕叫道:“张将军。陛下召见。”
  “朱兄,陛下召见,我就失陪了。”
  “去吧!”朱泚笑了笑,他忽然又想起来一事,急道:“上次喝酒失礼,到太原后我再请你。”
  张焕的马已在百步外,远远地听他笑声传来。“朱兄莫不是想灌醉我,拿去和胡酋换酒钱?”
  ……
  李系地龙辇由四十八匹马拉载。实际上它就是一个椭圆形的巨大帐篷,帐篷内陈设雅致,贴身的宫女和宦官依旧伺候两旁,和他平时的生活环境并无区别。
  当然,相比先皇们出巡,李系的仪仗和排场要逊色许多,至少没有六部官员跟随。没有事先下诏清理沿途,甚至连百官送别的情形都没有。
  此刻,在帐篷内的‘御书房’内,李系正仔细地察看一张日程安排图,旁边坐着刚刚退仕地前任礼部尚书张若镐,他依旧骨瘦如柴、生命力极其微弱,每天晚上胃里剧烈疼痛都将他折磨得痛不欲生,在他侧面。张焕垂手站立,等候李系的询问。
  李系看得非常专注,以至于车驾经过一片起伏路段时,一阵颠簸也没有分散他地注意力。
  “太尉,我们从长安过来竟用了四天时间,如果继续按这种速度前行。恐怕到太原就得半个月后了。”
  李系抚弄着案上的镇纸,抬头对张若镐笑道:“朕的意思是,太尉能否先走一步,早到太原布置,朕随后就到。”
  张若镐轻轻地点了点头,“陛下说得有理,老臣确实也想先走一步。”
  “爱卿拖着病体,朕实在过意不去。”
  李系歉然地笑了笑,他沉吟一下,对张焕道:“你派些人手护送太尉先回去。你就不要去了。”
  张若镐久于世故。他焉能听不出李系话语中的试探之意,他刚要暗示张焕。却听他高声应声道:“陛下有命,臣自当遵从。”
  张若镐一颗心悄然放下,他艰难地向李系施一礼笑道:“那老臣就先走一步了。”
  他扶住张焕的胳膊,慢慢地走向车门,李系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俩的背影,他见张焕的脚步慢慢放缓,便淡淡一笑道:“太尉身体赢弱,张将军还是亲自护送他回太原吧!这样朕才放心。”
  半个时辰后,张焕率三百名亲卫环护着家主地马车来到了渡口,渡口早已停止渡客,所有的大船一字排开,等待运送皇上过河,陕郡刺史崔处率领数十名官员一早便等候在河边,听说张尚书要先渡河,崔处立刻安排了三艘渡船,众人了上船,在船家的吆喝声中,几名船夫用船篙在岸上一点,两艘大船便晃晃悠悠向数里外的河东郡驶去。
  “十八郎,你能看出那是皇上对你的试探,我也放心了。”
  船舱里,张若镐半躺在软褥上,他凝视着滚滚黄河水,有些感慨地说道:“既然你已经选择效忠皇上,自己闯出一番天地,那更要自己当心,李系其人我与他打了十几年交道,他很能忍,但能忍并不代表他心胸宽广,恰恰相反,他是个极易记仇的人,今天你在车上若不顺他的意,他日后必会寻衅于你,十八郎,宦海风急浪大,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要步步当心啊!”
  张焕体会出了张若镐对自己的呵护,他深施一礼,诚恳地说道:“请家主放心,张焕一定不会辜负家主地期望,不过与其成为别人的棋子,不如自己做个下棋之人。”
  张若镐仿佛明白的张焕的意思,他微弱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随即又暗淡下去,半晌,他才轻轻叹一口气道:“你的心竟比我想地还高,看来我真的老了。”
  他欣慰地点点头,话题一转,又笑道:“不过有你陪同前往,太原之事我确实安心许多,说说看,你以为张若锦会从何处下手?”
  “夫人!”张焕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两个字,崔圆在她身上下了这么多血本,他岂能不好好利用?
  张焕走到窗前,望着越来越近的黄河彼岸,他神色平静地笑道:“我的亲兵禀报我,家主辞职那天夜里,王昂也去了崔府。”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脚步声跑近,一名亲兵在外面大声禀报:“将军,河中发现异常。”


卷四 经略河陇 第一百章 争夺家主(二)
  大船停泊在了河中,此刻离黄河对岸已不足半里,夕阳晚照,河水、船以及所有人都变成金红色,黄河对岸的树林也仿佛熊熊大火在燃烧。
  张焕伏在船边看了半晌,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刚才他的亲卫队正李双鱼跑来告诉他,有船员在河中发现了黑影,张焕当即命令亲卫提高警戒。
  此刻浩淼的黄河水面上空空荡荡,只有这两艘渡船,如果真有什么异常,那必然就是针对李系或者张若镐而来,不过张焕心中却生出一丝疑问,从水上做文章,成功的可能性并不高,自己上次派人杀张若锦,也是等他下船时的机会动手,早了则会打草惊蛇,况且就算现在凿穿了船,大船也能坚持到岸边,以崔圆之智,断断不会派这种手段低劣的人来应付张家大事。
  张焕渐渐冷静下来,如果自己是李系,发现有人行刺又会怎么样?停下来、慢下来,难道是这样?张焕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意图,是扰乱皇上的行程。
  如果是这样,可又觉得对方手段也并不高明,如果是自己干这种事,必定会趁夜把停泊在岸边的渡船一把火烧个干净,或者全部凿穿沉底,岂不是更加有效。
  “将军,又出来了。”
  身旁的李双鱼急拉张焕,悄悄向二十步外的河面指了指,水面上一道黑影在随波漂浮,若隐若现。是人!是出水面换气的水鬼。
  张焕毫不迟疑地张弓便是一箭,箭去如流星,尖利地箭头穿破波浪,直钉钉射在那条黑影之上,一团血冒出在水中迅速散开,黑影也随之消失不见。
  “将军,快看!”几名军士一起喊了起来。只见十几条黑影出现在了水面,他们迅速地向岸边游去。
  “给我放箭!”
  张焕话音落下。两艘船上近二百余名亲兵手持钢弩冲到船头向河中放箭,这些亲卫皆是天骑营的精锐,个个箭法精准,强劲的弩箭‘嗖嗖!’射入水中,只片刻功夫,黑衣水鬼大半丧生黄河,最后只剩两人爬上岸。亡命般向岸上的树林逃去。
  “将军,捞上来一个。”几名船夫七手八脚将一张渔网拉上来,渔网里果然有一个穿着水靠的黑衣人,他的肩头中了一箭,浑身蜷缩成一团,躺在船板上瑟瑟发抖。
  李双鱼上前撕开了她的面罩,忽然笑道:“将军,还是个挺年轻地女人。”
  “知道了。你带她下去问口供。”
  张焕慢慢走到她面前蹲下,果然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女人,只是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他站起来指着这女人冷冷道:“如果她有半点虚言,就给我剁掉手脚重新扔进河里。”
  太原张府。“砰!”一声巨响,张若锋狠狠在桌面上拍了一掌,他霍地站起来,紧盯着对面地王夫人咬牙切齿道:“卑鄙!你们王家想搞垮我们张家,竟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那些钱都是我批的,责任由我来承担!”
  王夫人没有动怒,她轻轻抿了一下头发,不屑地向躲在门外的张若锋妻子冷哼一声,不紧不慢地道:“三叔。我这里都记有帐。这十年间从你手批给王家的钱一共是一百万贯,而且这些都是我让你付的。你都乖乖照办了,这是什么原故,难道你和大嫂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你这个贱人!”躲在门外偷听地张若锋妻子爆发出一声怒吼,她抡起一把扫帚,泼风似的冲进来,指着王夫人大骂:“这么多年我都忍了,今天你居然跑到我家自己承认,我、我打死你。”
  吼罢,她抡起扫帚便打,王夫人却一动不动,她似笑非笑地盯着张若锋,这十几年来,她早将他里里外外摸了个透。
  果然,张若锋一下子跳起来,拦腰一把抱住妻子,不料她体壮腰粗,张若锋拦不住她,两人竟一下子摔倒在地,扫帚也飞出去两丈多远。
  “你真要护着这个贱人吗?”张若锋妻子又气又急,心中委屈到了极点,不禁放声大哭起来。
  “好了,你不好闹了,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简单。”张若锋恨不得将她嘴缝上。
  “真是个愚蠢的女人!”王夫人站起来,看着她冷冷地道:“如果你想让你丈夫死得快一点,那你尽管闹、尽管哭,弟妹,你一直在外面偷听,为何话只听一半呢?”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院中传来,“不错!事情确实没那么简单,弟妹就不要闹了。”
  三人回头一齐向院内望去,夕阳下,一个戴着斗笠的高胖男人出现在门口,管家站在他身后,脸上的惊愕尚未消去。
  三人见他慢慢掀起斗笠,一下子惊得目瞪口呆,“你不是死了吗?”
  来人正是传闻中落水而死的张若锦。
  张若锦冷笑了一下,他回头对管家道:“不准泄露我来的消息,否则我就杀了你。”
  管家地腿直发抖,他点了点头惶惶而去。
  张若锦慢慢走进屋,对张若锋妻子道:“弟妹,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我会给你个交代。”
  他几个月前曾主持召开过家族大会,自然而然地在族中也有了威望,张若锋妻子嘴唇动了动,只得拾起扫帚下去了。
  张若锦转身将门关上,房间里顿时昏暗了下来,房间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他微微摆了摆手道:“两位先坐下来,我们慢慢说。”
  见二人满腹疑惑地坐下。张若锦冷冷一笑道:“张若镐确实要杀我,但我料敌在先,死的是我地一个随从。”
  说到此,他瞥了一眼王夫人道:“大嫂,不在意我这样说你丈夫吧!”
  王夫人摇了摇头,默然无语。
  “三弟,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张若镐已经将礼部尚书一职让给了张破天,吏部批文已下。”
  “什么!”仿佛一道强光直射脸庞。张若锋的眼睛骤然收缩成一条线,内阁宰相是张家的最高利益,大哥未经家族同意便擅自让出,而且是他们最痛恨地张破天,一股深深地愤怒从他心底冲出,张若锋紧捏的拳头竟微微颤抖起来。
  张若锦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道:“所以我不顾个人安危回来,就是要在族中说清楚此事。”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里忽然涌出一股愤怒,“可恨!族规中没有哪一条能约束他地决定,他自以为是家主,就可以任意妄为。”
  “再是家主也要征得家族的同意。”
  张若锋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颤抖着嘴唇道:“如果损害到了张家地根本利益,这样的家主必须废除。”
  “是!我也是这样想,是废除他的时候了。”张若锦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阴地笑意,他从怀中取一封信。推给了张若锋,张若锋颤抖着手撕开信皮,他地手重了一点,将里面的信笺地一条边给撕掉了。
  张若锋手忙脚乱地将信打开,忽然俨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他顿时僵住了。
  信居然是大哥写的。里面的内容是让他拨款四十万贯给山南王家,张若锋再仔细看了看,没错!确实是大哥的笔迹,下面还有大哥的印章,很多大哥习惯性的运笔都分毫不差,信笺已经发黄,显然是几年前写的。
  笔迹或许可以冒充,但这个印章却是真的,独一无二地礼部尚书之印,而且这个信纸也是礼部专用。上面印有编号。
  这怎么可能办到?张若锋一转念便明白过来。这只有掌大权的人才能可能办得到,这个人是谁已经呼之欲出。
  “是谁让你这样做的?”过了半晌。他忽然冷冷地逼视着张若锦,“是崔圆吗?”
  “三弟,话不能这么说,是谁做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家族利益,张若镐擅自把内阁之位给了张破天,你能容忍吗?崔相不能容忍,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们的利益是一致地。”
  “我们张家和崔圆会利益一致?”
  张若锋慢慢摇了摇头,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张若锦突然露面,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他极可能已经被崔圆收买。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平静地说道:“二哥,恕我暂时不能答应你,事关重大,我须仔细考虑清楚。”
  张若锦眼皮微微一合,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三弟,那你就好自为之吧!”
  ……
  夜深了,一辆马车急速地驶过大街,右一转,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约莫行了百余步,马车在一处小门前停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确定后面没有跟踪的人,马车门开了,戴着一顶斗笠的张若锦从马车上下来,敲了敲门,门开了一条缝,张若锦取出一只铁牌,在门缝处一晃,随即一闪身进了小门。
  张若锦被引进一间小屋,屋里没有点灯,一名年轻的女道士正负手凝视着窗外的月亮,明月尚未满盈,月光如淡蓝色的流水,倾泻在她的脸上,仿佛美玉一般的晶莹剔透,她浑身上下不带一点人间气息,就宛如月宫的仙子失落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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