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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名门》    作者: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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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万贯?”
  “不!十万贯。”
  ‘哗啦!’杨锜身旁的小几忽然打翻了,朱泚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即将晕倒的杨锜。
  “相……相国,这么多钱我怎么拿得出?就算拿得出,也运不来啊!”杨锜忽然觉得自己心已经死了。
  “你拿得出。”
  崔圆淡淡一笑,“杨家经营巴蜀几十年。十万贯算什么?洛阳王宝记柜坊不是存有你二十万贯私房钱吗?”
  杨锜痛苦地呻吟一声,他忽然对自己恨之入骨。如果当初不想什么狡兔三窟,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场了。
  “怎么,杨尚书不愿意吗?”崔圆语气变冷,目光严厉地盯着他道:“如果杨尚书不肯就算了,老夫就另想办法。”
  杨锜叹了口气,从手上抹下一只有缺口的戒指,递给崔圆道:“凭此取钱。再无须任何信记。”
  崔圆接过戒指,他温和地笑道:“杨明的阆中郡刺史期满我已经批复,明日吏部会下文,他将转迁蜀郡刺史。”
  崔圆说罢,向朱泚使了个眼色,便笑道:“夜已经深了,各位就回去吧!具体事宜明日自有人上门通知。”
  几个人便各自散了,朱泚走了一圈。却又从侧门折返回来,管家将他又重新带回了外书房,一进书房,朱泚却忽然发现,那个戴软帽的人还坐在原处,竟一动也没有动过。
  ……
  “朱将军知道本相为何让你留下?”书房里。崔圆借着灯光眯视那只戒指,轻轻地用手指抚摸上面地一个缺口。
  朱泚躬身答道:“属下地任务,相国还未分派。”
  “不错,是这么回事。”
  崔圆将戒指收了,他向墙角那人点了点头,“李先生,请你过来。”
  随着他慢慢走上来,光线也在他脸上变得渐渐清晰,朱泚看清楚了,果然是一个女人。约二十岁。只见她穿着一袭道袍,手执一柄拂尘。头发随意挽了个结,披散在肩上,她地五官长得极为精致,就仿佛是大匠在一块无暇地美玉上雕出,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但正是因为太完美,反而多了几分冰冷,少了一点生机,如果刚才光线适中,朱泚一定会以为她是一尊玉美人雕像。
  “你叫她李先生便是。”
  崔圆似乎对她很是尊重,他又对朱泚道:“这次李系北上,张焕带了一千天骑营护驾,你是龙武军,护驾是天经地义,你也带一千人北上,但你的一切行动都要听从李先生的指挥。”
  那道姑一甩拂尘,单手行了个礼,“贫道李翻云,请朱将军多多指教。”
  她声音清冷,虽是见礼,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朱泚也急忙施礼道:“在下一定会听从先生指挥。”
  李翻云却不再理他,她向崔圆行了一礼。“相国,那贫道就告辞了。”
  言罢,她便扬长而去。
  崔圆拍了拍朱泚的肩膀安慰他道:“她素来傲慢,对谁都是这样,你不要在意。”
  停了一停,崔圆又取出一封信道:“这次河东之行,她会指挥张若锦的行动,这封信你好好收着,最后你按信中的指令行事。”
  “属下明白!”
  朱泚行了一礼便告辞而去,书房里只剩下崔圆一人,他又仔细端详了一下那枚戒指,眼中不觉流露出一丝冰冷地笑意,喃喃自语道:“李系,你做梦也想不到吧!他还有个女儿活在世上。”
  ……
  今天晚上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就在崔圆的会议刚刚散去的同时,一辆马车在十几骑侍卫的保护下驶进了崇业坊,最后停在裴俊的府前。
  车门开了,一脸严肃的楚行水从车里走出,他迅速上了台阶。门房似乎知道要来,立刻开了侧门,楚行水脚步不停地进了裴府,侧门随即‘砰’地一声关上了。
  “皇上那边可是有消息了?”楚行水一进屋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裴俊将手中书放下,微微一笑道:“润泽兄的消息好快,我也刚刚从宫里得知,皇上在收拾行装。恐怕要出巡。”
  楚行水坐了下来,又道:“裴兄以为皇上会去哪里出巡?”
  裴俊没有说话。他从杯中蘸了一点茶水,迅速在桌上写了一个字,那个字分明就是一个‘张’字,他抬头看了看楚行水,两人皆会意地笑了。
  这时,一名丫鬟送来香茶,楚行水端起茶杯细细吮了一口。方道:“我料那崔圆必然会插手其中,这次张家内斗,不知我们该如何行棋?”
  “此事我们不能置身在外。”
  裴俊站起身,背着手在房内低头踱步,这次张家之乱说到底就是崔圆争夺河东地一场赌注,赌赢了,大唐富庶地河东就将落入崔家的囊中,这样河东和山东一左一右便形成了对河北的战略夹攻之势。也阻断了河北军南下入关中,这无疑将极大的削弱裴家的势力,可话又说回来,他裴俊也早就对河东垂涎不已,裴家几百年来一直便是河东大族,在河东拥有深厚的人文基础。如果他能吃掉河东,那也意味着裴家将超越崔氏,成为大唐第一世家。
  想到这,他微微瞥了一眼楚行水,楚家控制彭郡以南,何尝不是和河北一起形成对山东地南北夹攻,这就如围棋之势,崔圆想拿下河东,从山东突出来,从而形成对河北的反制。而他裴俊却则想并吞河东。南北西三面合围,从而将山东困死。
  形势异常微妙。河东则就是这个大棋盘上最关键地一步棋,他和崔圆谁先拿到它,便先掌握大局。
  “润泽,我知道你为两淮漕运使一事对张若镐耿耿于怀,但张若镐当时也是被形势所迫,再者张家收留挽澜也有恩于楚家,这件事你就不要记仇了。”
  楚行水半天沉吟不语,他的本意就是置身于局外,任崔圆和张家斗个两败俱伤,可听裴俊的口气,似乎他想插手其中了。
  楚行水淡淡一笑道:“有裴兄为友,那是张若镐的福气。”
  裴俊听他口气虽有酸意,却是答应了,他坐下来微微笑道:“张焕的生父是谁,难道你真以为是张家之人吗?”
  楚行水摇了摇头,有些苦涩地笑道:“我当然知道不是,挽澜是个眼界极高之人,张若钧我见过,碌碌庸人一个,年轻时便是轻浮放浪之人,张若镐更不可能,他与发妻情深意重,后来娶王烟萝也是为了家族利益,断断不会为一个女人而与楚家交恶。”
  “那张破天呢?”裴俊继续问道:“我听说他当年对挽澜也颇有意思。”
  “不会是他,当时他尚未娶正妻,若是他就不会偷偷摸摸了。”
  楚行水又沉思了片刻道:“当年挽澜一直住在京城,从未离开,所以这个人必然是京城之人,而且他与张若镐的交情还不同寻常,否则张若镐不会藏匿他们母子,这件事只须追溯张若镐当年的一些举动,或许便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裴俊也渐渐陷入了沉思,良久,他地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刹时又恢复了平静,他淡淡笑了笑道:“此时暂可放下,当务之急还是河东张家之事。”
  这时,门轻轻地敲了敲,一个清朗地声音在门外响起,“父亲,孩儿来了。”
  “进来吧!”
  门被推开,进来了两名年轻地男子,前面一人相貌俊秀,气质高雅,眼睛里充满了智慧的光彩,他脸上风尘仆仆,显然是长途归来,他是裴俊地嫡五子裴明远,刚从安西游历回京。
  他上前先向楚行水长施一礼,“楚世叔安好!”
  楚行水呵呵一笑,他轻轻一摆手,“贤侄此去安西,可有收获?”
  裴明远头一昂,慨然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明远渴望有一天能率大唐将士收复我安西四镇。”
  “好!你既有此志,我与你父亲当尽量成全于你。”楚行水扭头对裴俊笑道:“裴兄有此英武之子,让人羡慕啊!”
  裴俊亦微微捋须而笑,眼中充满了对爱子的嘉许,他眼光一闪,向裴明远身后之人望去,那是一名瘦高的年轻男子,腰挺得笔直,他年纪约二十七八岁,面色严峻、目光锐利,站在一旁,却一言不发,他叫裴淡名,是裴家的一名庶子,年纪虽轻,却已从军十年,从一名小兵累功至斥候都尉,深得裴俊地器重,裴淡名为人低调,去年刚刚被任命为裴家在京城的密探总头子。
  “说吧!你有什么消息。”
  裴淡名上前一步,习惯性地行了个军礼,沉声道:“禀报家主,王昂、杨锜、崔庆功在一个时辰前同时赶到了崔府。”
  裴俊点了点头,看来自己所料不错,崔圆对此事不是一般的重视,他沉思片刻取出一块银牌递给裴明远,“明天就由你去河东,我裴家在河东的一切人员物资你皆可调动,到时我自然会有命令给你。”
  说罢,他又回头命裴淡名道:“你挑选一百名精锐北上,协助裴明远。”
  庆治十六年八月初一,三月一次的大朝在大明宫含元殿举行,右相崔圆宣读了重大人事任免。
  他本人续任大唐右相,三读通过;而张若镐则因病辞去礼部尚书一职,改封为太尉,礼部尚书一职则由河东节度使张破天接任,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此任命同样三读也通过,事隔十一年,张破天再次挤身内阁。
  但随后发生的事却震惊了朝野,大唐天子李系宣布,原庆王之孙李邈过继给皇后为子,并封为雍王,这就意味着立李邈为太子之事,大局已定。
  次日,大明宫忽然传出消息,李系在一千天骑营和一千龙武军地护送下将前往河东各郡巡查灾情。


卷四 经略河陇 第九十九章 争夺家主(一)
  太原张府,沉重的暮钟在这片百年大宅的上空回荡,这是收工的时间到了,原本寂静无声的外宅里开始变得喧嚣热闹,花匠、厨师、帐房、西席,各种各样为张家服务的匠人或帮佣从各个角落冒了出来,渐渐地汇集成一条条人流,俨如涓涓溪流,在张府的主干道上汇成了一股庞大的人流,笑着、跑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轻松的笑容,向大门处涌去。
  但张家的内宅却依然十分寂静,甚至气氛有些压抑,自从年初宗祠失火后,张家便渐渐陷入一种动荡与不安之中,各房的男人和女人都习惯了压低声音说话和快速走路,房门永远关着,窗帘永远不会拉开。
  而住在府中的下人们则变得喜欢三五成群聚在一个小房间里,交流着各自主人房中每天发生的故事,久而久之,这就变成了他们生活中的一大乐趣。
  今天下人们所关注的焦点是家主之妻王烟萝,她今天情绪有些反常,从中午起,她便将自己关在房中,到现在已经三个时辰,水米皆未沾过,引来丫鬟、下人们议论纷纷,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家主要休她了,这也难怪,今年一月宗祠失火,家主震怒而归,处罚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将王烟萝禁足半年,这祠堂失火与她并无关系,众人便猜测,极可能是那些她与三叔有染的传言引发了家主的怀疑。
  随着王夫人在张家地地位日益下降,下人们对她的议论便不再象从前那般忌讳。甚至谈到她都不再称她为夫人,而是直呼其名王烟萝。
  今天王烟萝的反常举动自然又成了府中男人们下酒的佐菜,没有绯闻,他们自然也要发挥想象,加点料进去,这就是张府的现状,充满了躁动与不安。
  王烟萝今天确实情绪异常低落。她一直站在窗前,凝视着太阳的一点点变化。仿佛那就是她的人生,一抹夕阳照在她脸上,她显得异常地苍老。
  在她身后的桌案上,静静躺着一封信,那是她兄长,也是王氏家族地族长王昂写来,命她向家族控告张若镐与王家有勾结。私自拨大笔钱给王家,可这样一来,她在张家的地位也将毁之一旦。
  王烟萝即将面临人生最大一次抉择,是维护丈夫的权益,还是自己家族的利益,可是她真有丈夫么?在外人眼里他们或许还叫夫妻,可十六年来,他就从来没有跨入自己房中一步。
  本来属于自己儿子的位子。也被他毫不留情地剥夺,却把它给了一个庶子,不!应该是他的私生子才对,王烟萝一直就是这样认为,那个女人出家不过是为了掩饰张若镐年轻时的荒唐。
  这几个月,自己儿子变得颓废而放荡。每天都喝得醉熏熏地回来,他对自己的将来已经绝望了,而这一切都是他张若镐的冷酷无情造成。
  王烟萝的心中充满了恨,她仿佛看见了张若稿用笔将儿子的名字从家主继承簿上无情地划去,看见了他眼中永远是冰冷的目光。
  一种刻骨铭心的恨终于从她心底骤然爆发,她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掉它。
  王烟萝毅然抓起信,拉开房门向张若锋地院子大步走去。
  陕郡,这里是南北槽运最重要的中转站,天宝三年。陕郡刺史韦坚在此开凿天宝渠。使大量物资能用小船直运长安,数千个巨大的仓禀密布在天宝渠两岸。盛况空前。
  安史之乱后,陕郡已满目疮痍,昔日开元盛世的景况已不复存在,但随着朝廷颁布一系列修养生息政令的实施,大唐经济渐渐开始复苏,庆治十年后,陕郡再一次出现了万船聚集,罗绫米茶满仓的盛况。
  这一天,一支军队浩浩荡荡从西开来,旌旗招展、气势壮观,正这是赴河东巡视灾情地大唐天子李系的圣驾,离开长安至今已有四日,再向前走数十里便要渡黄河北上。
  护驾的队伍约两千三百余人,除天骑营和龙武军各出兵一千军马外,还有三百多宫廷侍卫,他们才是这支军队的核心,将李系的龙辇团团护卫住,天骑营和龙武军则护卫在外围。
  在队伍的前段,朱泚与张焕并驾而行,他手指一处高岗,有些感慨道:“去病兄,你看那里,当年哥舒翰河西、陇右的两镇之军,就是在那里被崔乾佑两万同罗军杀得全军覆没,当真窝囊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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