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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

书籍名:《一色春》    作者:沉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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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擦黑,丛林树影深处,走出三个人影。
  庙里亦未生火,两厢对望着,又隔着雨帘,彼此都看不真切。
  须臾,萧满伊默默退后一步,本想回到庙中,通知流云庄的其他几人先行一步。然而忽起的风吹动她的手链,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忽然发出“丁玲”一声响。
  
  两边静默了半刻,林中有一人忽然开口道:“烟花?”
  萧满伊和穆衍风同时怔住,彼此对望一眼,也不顾雨水,直接往林中走去。
  
  于桓之沉吟片刻,亦握了南小桃花的手,往前走去。
  天平山顶危机四伏,即便听到彼此的声音,心中也要做好提防。
  
  隔了一丈远,四人忽然顿住了脚步。
  片刻后,南霜与萧满伊对视而笑。于桓之亦松了口气,躬身唤了句:“少主。”
  穆衍风略微轻松的神色,仍旧无法掩盖住他重重心事,片刻,他将目光移向于桓之的身后,却大吃一惊道:“欧阳无过。”
  欧阳无过冷哼一声,也不理会四人,拂袖入了破庙之中。
  
  天平山顶仍有硝烟的气息,血腥之气并未因雨水的冲刷变淡。于桓之与穆衍风将逃离山顶的情形简单交涉一番后,都以为此地不可久留。
  若单论武功,他几人决计不在话下。然而欧阳岳手下繁多,若再有高手围追堵截,那么穆衍风一干人等便是在劫难逃。
  两人又计划好了下山的路线。
  流云庄是决不能回去了。欧阳岳之所以迟迟未追来,必定分散了一些人马,去了流云庄埋伏。下山后,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绕过南面群山,经过小镇,顺水漂流而下;二是走山路绕过云上镇,再由苏州决定去处。
  前者虽安全,然前路却十分莫测。第二条路一定有危机四伏,然而若能顺利出了苏州城,几人便能暂时脱离危机。
  江蓝生听了二人的言论,忽然倚着草垛子懒洋洋问了一句:“你们目的地在何处?”
  于桓之与穆衍风对视一眼,却沉默了。
  接话的却是南霜:“回京。”
  
  京城路途之遥,但却是天子脚下。倘若他们去了京城,料想欧阳岳也不敢派人轻举妄动,如此一来,穆衍风便可从长计议,绝地反击。
  更何况,穆昭,于惊远,以及南九阳三人皆在京城,到时也有人接应。
  唯一的弊端,却是通往京城的这条路。
  既然他们知道去京城,是当下最好的抉择,那么欧阳岳一定也能料到。
  北上可走陆路,也可走水路。若乘船,速度虽快,但无异于破釜沉舟,一旦船上有欧阳岳的人,很容易便会弄到同归于尽的下场。因此,他们只能选择陆路。
  陆路曲折,山远水长,且一定有险象环生。
  
  沉吟片刻,于桓之点了点头:“好,去京城。”
  穆衍风一怔,抬目望向他:“小于?”
  “去京城。”于桓之斩钉截铁,“天下之大,无一处不乱,若能去京城,我们便能赢得时间。若赢得时间,便可置之死地而后生。”
  “后生……”穆衍风抬目望向满天的雨丝,新月朦胧映在他的眼眸中,“我防范了多年,未想今日还是一败涂地。”
  于桓之亦抬眸望着那轮新月,淡笑道:“我尝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这句话被人念多了,念久了,倒也俗气。不过少主时常与我说,觉着一生平顺,无多坎坷,此刻想想此言所意,倒还合称。”于桓之道,“今日局面,并非什么一败涂地。而是天降大任于斯,行拂乱其所为罢了。”
  
  穆衍风沉吟片刻,忽而又笑起来。
  即便在静而寒凉的夜里,他的笑声亦是潇洒而爽朗,如一线生机勃勃的阳光:“小于,到了京城,你打算怎么做?”
  于桓之挑起眉头,嘴角仍旧噙着一缕淡笑:“本是打算带霜儿找个好去处住下来。”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今日局面,不得不好好收拾一番。大概我会先练成暮雪七式,到时全凭少主差遣。”
  “好!”穆衍风点点头,目露赞许之色,“我若去了京城,定然将《天一剑法》好生悟一悟,爹说九重之后,九九归一。”
  九重之后,九九归一。是《天一剑法》不外传的心诀,此剑法分为九重,但又有人言,若能将九重练得炉火纯青,加上修炼者得天独厚的领悟力,兴许能突破隐藏关卡,从而人与剑何为一体,出招时,剑气缭绕如云,灭千万敌于弹指之间。
  
  南霜听了两人所言,不由也笑起来:“我也觉着要好好教训欧阳岳。大哥也莫难过,我娘亲说,人事如月,月盈则亏,起落不定。要静心,从容,方可应对自如。”
  萧满伊闻言“咦”了一声,问道:“桃花儿,惊鸾曲不是你瞧着瞧着便会跳的么?如何知道这句话?”
  此言一出,于桓之等四人面面相觑。
  良久,萧满伊眸光忽闪,似有所悟,讷讷道:“惊鸾曲中,最难一段步数,不在曲调的高/潮,而在步云登月到月华满天的一段。这一段,曲调凄凉又诡异,我师父曾说,要跳好这段,必须要融情入景,心中需感叹人事如月,月盈则亏,起落不定。然则跳得时候,亦要静心,从容,才能应对自如。”
  “从步云登月,到月华满天……”于桓之蹙眉深思,忽然问道,“满伊姑娘,惊鸾曲的配乐,源自哪一朝,哪一地?”
  萧满伊愣了愣,忽而笑起来:“哦,这个师父恰巧提过,是南朝末年流传的曲调。”
  “果然……”于桓之沉声道,片刻,他勾起唇角一笑:“转月,清歌,泪满襟……原来如此。”
  
  于桓之抬目往山上望去,沉思片刻问道:“少主,可否再耽搁盏茶功夫。”
  穆衍风见庙中,众人已将伤口包扎好,然而面上仍有疲惫之色,便应道:“好。”
  于桓之将“转月”书从怀里取出,递与萧满伊,问道:“满伊姑娘可会做古琴的减字谱?”
  萧满伊愣了愣,问:“你要方才那段曲调的减字谱?”她蹙眉想了半晌,又说,“那段曲甚为蹊跷,是二胡为主调,原本有扬琴,琵琶相和,到能衬出其低婉,若独独听来,便十分怪异。”她顿了一下,又道,“不如我先哼给你听吧。”
  
  一曲罢。于桓之神色大怔,脸穆衍风和南霜也听出蹊跷。曲调迂回断续,若单单用来表达月色寥落的凄婉,倒也合称,然而若单独从“惊鸾曲”中提出来唱,便十分怪异。
  于桓之就地拾了块木头,用内力强行一逼,木头顷刻裂成几根细箸。南霜见状,连忙从怀里取出火折子。
  于桓之将火折子点燃,烧焦细箸的箸尾,递与萧满伊:“劳烦满伊姑娘,用剪字谱,记下这段曲调。”
  萧满伊结果细箸也不迟疑,便在“转月”书内,寻了空白的一页,将其记下。
  
  穆衍风此时方问:“小于,可是解了转月谱之谜?”
  于桓之道:“尚未解完,但若满伊姑娘将曲谱记下,相信一切玄机便会迎刃而解。”
  四人站在廊檐之下,将声音压低,隔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庙中人并无法听清他们所言。
  南霜又问,“那方才桓公子说,转月,清歌,泪满襟,是什么意思?”
  “是我一直摸错了门道。”于桓之道,“我只顾着去想整句话的含义,却未去注意字眼。”
  “转月指转月谱,泪满襟,大抵说的是方才满伊所言的‘步月登云’到‘月华满天’的一段曲调。这我能猜到。”穆衍风道,“可清歌,指的是什么?”
  “呀!”南小桃花蓦地叫出声来:“南朝……”
  于桓之点点头:“少主可还记得‘转月’一书之上的拳法,花鸟图,和琴谱?”说着,他的目光落在纸页上渐成的曲谱,“五步拳法,缺了其一,便是要告诉我们,转月谱中,亦有五缺一之物。古来曲调,分宫、商、角、徵、羽五个音。我查过转月书,后面的曲谱亦是五音之中少了一个。”
  “我从前想得过于分散。只知拳法和曲谱之间,有五缺一的关联。每个曲谱,对应一幅画。而我以为,惊鸾曲既为舞蹈,对应的当是那拳法,岂料并非如此。”
  “少主说的不错,转月清歌泪满襟。‘泪满襟‘三个字,指的便是这一段曲调。而这段曲调之所以怪异,是因为缺少一个音。”说到此,他顿了顿,“转月曲源于南朝。而在南朝,清歌,亦称为清商曲。这段曲谱,缺的,便是一个‘商’音。”
  
  萧满伊听了,手中动作却顿了顿,抬目道:“可是历来琴曲千变万化,便是你找到了这个‘商’音,如何填音入调,引调入曲,光是变化就有成千上万种。”
  于桓之清清淡淡笑了,目光落在南霜的左肩上:“可还记得,每个曲谱,都对应一副花鸟图?”
  南霜一怔:“桓公子是说……一色春?”
  “便是一色春。”于桓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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