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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页
到了倒刺的舌，欺上少年露出袖子的手臂。缓缓的蠕动，就如花朵般绽出绯红色的血口。深深的嵌进皮肉里去了。
胸口一阵一阵的发痛。身体上那些陈旧的伤痕也不知为何开始叫嚣。好象在一点一点的撕开肌肉，把血液一点点的吮吸出来。
……真痛。
躺在地上的少年艰难的把头抬起来，感觉到周围妖物的气息一点点围拢过来。
……难道今天……
就要这么被分拆吃掉，连皮肉都不剩了么……
背后，不禁打了个寒噤。
“都住手。”
一声隐隐约约的女声传来。混合着不可名状的奇异香味。
叮当作响的饰物碰撞的声音，轻若游丝的步履。少年将微微惊惶的视线投向声音发来的方向，穿越层层围绕的妖怪。望见那个一直站立在旁的妖媚女子，冰冷冷的目光从血红的眸子里渗透而出。描了牡丹小品的艳丽和服如画卷，绵长而张扬的向这里走来。
“大人……”
妖物们必恭必敬的让开了一条道路，连伏在少年身体旁因血而狂的那几只妖物，也慌忙靠边。
昌浩皱着眉看着这女妖向他靠近。灵敏的感觉到她身体之中强大的妖气。
不安的动了一下身体，企图支起身子来。然而这一动又狠狠的牵动了被刺穿的皮肉，疼的少年不禁又一声闷哼。
血汩汩的渗出来。痛的他浑身一阵轻颤。冷汗迭起引得每个毛孔寒冷的战栗瑟缩，在身体内部的骨节瑟瑟作响。
而这举眉错目间，那女妖已经站定在他面前。
挑眉。牵起了唇角。高高在上的，笑。
她俯身，香气缭绕。那把檀木雕琢的折扇挑起少年的下巴，将那张精致的脸抬了起来。
“呵……倒是生得清秀。”她眯起红瞳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毁了倒是着实可惜。就算没了灵力，也是个不错的玩物。”
少年的身体明显一僵，仿佛脊梁被捅了一刀似的。立刻，锋利的眼神怒瞪眼前的女人。
“哟。自尊心倒是很强呢。”名字叫做魅姬的女妖勾了勾手中的扇子，视线愈加冰寒。“阶下囚而已，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嚣张。”
“无耻……”
倔强的少年咬着牙别过下巴，喉间扬起倨傲的弧线，鄙夷的斜瞪。
“无耻？”仿佛咀嚼般，魅姬喃喃的念了一遍，冷冷笑出声音来。
然后，仿佛刻意为羞辱他似的，冷冷的扬大了声音：“竟然和自己的式神荒淫无道，如此败坏名声的人类阴阳师，也配说我无耻么。”
这一次。如被雷打中。少年在那么一瞬间猛然抬起头开，惊恐的张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
“什……么？”
仿佛不可置信。少年喃喃的在喉咙里面微微作响，随即心虚的再度别过头去。湖水一样黯然幽深的眸子里敛了不可触及的恐惧与伤痛，强自镇定：“你在胡说什么。真是可笑……”
“胡说？”
女人笑出声来，似乎欣赏似的看着眼前这个小猎物的失措。饶有兴趣，如同鉴赏他的无助，纤纤十指一把拉住他受伤的臂膀。
皮肉撕扯出痛感，少年又是浑身一冷。
那双手微微挑起少年肩膀处被撕扯刺穿的衣襟。血肉模糊的伤口暴露无遗。
……以及，伤口附近，那些淡淡的，粉红色的。未及消退的亲吻痕迹。
——那是前几日……
他留下来的呢……
少年呆了似的愣在那里。粉红色的罪证随着痛觉一点点渗入他的骨血，让他浑身如此的寒冷颤抖。
心底骤然一阵抽痛。
“怎么……没话说了么。”女人轻笑着，长指甲如雕琢艺术品似的描摹着那些痕迹的形状。
“真可惜呀……刚才，这衣服被划破的时候，被我看见了呀……”
另一只手仔细的把玩着折扇，魅姬绝色妖娆的脸侧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可爱的孩子，若不是你的神将，你怎么解释这痕迹……还有你身体上，残留着的气息呢……”
见少年木然的不答话，女人方才洋溢微笑的脸顿时撤成了一层寒霜。
丢开少年如风中摇叶般微颤的身体，她高高在上的直立起身子，轻蔑似的瞟着地上的少年。
“哼……自命清高的阴阳师一族，也不过如此淫贱卑鄙，居然做出如此无耻的事情……”
地上的少年瑟缩在那里，暖红色的衣衫如微小的火苗跳动，没有回应。
呐……红莲。
我该怎么反驳她呢……
我……好不甘心啊。
为什么我们……
……不可以光明正大的站立在阳光下呢。
连妖怪都……不齿呢。
只能在暗影浮动的夜里。
一遍又一遍诉说乞求着爱你。
魅姬看了看地上流血不止一言不发的少年。挑了挑眉。
四周的妖物瞪大了眼睛瞅着那鲜血，似乎能听见贪婪的吞咽声响。
“也好。不如让这些东西饱食了你的血，再把你带回去好了。”说着冰冷冷的抬起手来。妖物们的眼神顿时锃亮起来，仿佛就等她一挥手，就扑上去。
“等一下。”
突然，树丛后面闪出一句字语清晰的呼喊。
女人微微恼怒的转过头去。
是……谁？
一道清秀纤细的小巧身影缓缓从树影后面步出。黑衣黑发，雪色的肌肤托出黑曜石般闪烁光泽的眼睛。
身后跟了一个人，那人红发妖娆纷乱似火如莲。在少年抬眸的瞬间，重重的击打在他心脏深处。
黑发的少年走上前来，直直的站到闪烁着诧异眼神的女人面前。单膝跪下。
“请放过他，带他回去再做处理。”曜抬起头来，亮如星辰的眸子直视魅姬。“可以么。……母亲。”
然后，他回过头去，微微笑着看着身后的那人。
“你也希望如此吧……嗯？红莲？”
第14章
他妖娆的红发在这一片阴寒的森林之中显得突兀。
刹那之间，少年的脑海之间一片空白。所有的疼痛所有的惶恐在这瞬间全部抽离了思绪，他如同木偶似的痴痴的盯着他。
——他来了。
——他真的，来了。红莲。
思念。委屈。感动。
所有的一切都化做这深深的注视，深深的，再无他物。
心口暖暖的，仿佛这世上再也没有可以伤害他的东西。
眼眶一酸，少年几乎就要掉下泪来。
仿佛是感觉到少年的视线，红莲转过头去，金色的眼眸淡淡的扫了一眼。
意外的，没有预想中的难舍难分，没有预想中的心疼怜惜，也没有预想中的感慨思念。他只是那样淡淡的扫过去，金色的瞳孔冷漠的让人心疼。
然后他转回去，看向黑衣白肤的少年。
“曜。他是谁？”
——他是谁。
——他居然问他是谁？
红……莲？
少年瞳孔猛然一缩。
——骗。人……
是骗人的吧……
他不可置信的张大眼睛看着那红发炽热的人。发紫的唇微微张开，颤抖着，却没发出一点声响。
他的身体冷的吓人。
红莲……
为什么你看我的神情，就好象那个时日，你刺穿我的胸膛……
冷冷的，冷的我生疼……
少年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寒冷的感觉仿佛置身冰窟。
他是谁？
这简单的三个字如世上最锋利的利刃，凶狠的刺穿他柔软的心脏。他单薄的身体勉强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指甲深深的陷进泥土里去，血顺着指尖盛开宛如花朵。
喉咙间一阵猩甜，少年突然剧烈的咳嗽出声。他慌忙拿手捂住自己的嘴。脊背一阵抽搐，仿佛要把肝胆都反呕出来。猩红色从指缝里显露出来，他微微闭着眼睛，大脑一片空白的听着自己的喘息声一起一伏。
红发的人立在不远的地方。却连看也不曾看向他一眼。
魅姬微微拢眉，疑惑的看着这古怪的一幕。继而回身问身边的少年。
“曜，这是怎么回事？”
言语之间，却是透着说不出的温柔宠溺，与刚才的冷血女子判若两人。
少年微勾唇角笑了。
“回母亲大人。他便是这少年最心爱之人。”说着，边勾起手指指向红莲。
“我将他带来，不正帮了母亲的大忙么？”这会，却像小孩子似的向魅姬露出撒娇的神态。
一听如此，女人的眉眼之间立刻露出欣喜的神情：“若是这样，那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不过，你却不怕他反咬你一口么。”
听到自己母亲的担忧，曜又是自信满满的一笑。移步到红莲的跟前，拉住他宽大的手掌，故意做出亲密的姿态。继而冷冷的瞟向地上孱弱的少年：
“母亲，如您所见，您还需要担心么？”
说着又站近了一些，抬眼微笑着看着面无表情的红莲。
再然后，回身走向被冷落了多时的昌浩面前，站定。
他附视他，用骄傲而张狂的口吻。
“从今天起，红莲的一切都将属于我。”
“想要回他，就等下辈子吧。”
“想要回他，就等下辈子吧。”
“想要回他，就等下辈子吧。”
“想要回他，就等下辈子吧。”
低沉的旷野上，沉默如死水一样沉寂无声。
如微弱火苗似的少年低不可闻的笑了出来。
他慢慢的直起身体，每一寸蜷缩的骨骼伸展，都伴随着撕裂的疼痛。他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满身鲜血。
肩胛骨上如盛开的血莲，那一滩血迹对上他苍白的脸，愈加鲜亮。
他几乎能听见骨头细微的咔嚓声。断裂处发出细腻的蝉鸣。
摇晃了几下，他好象坏掉的木偶，生锈的齿轮几近崩坏的边缘，他摇摇晃晃走到他们面前。
“下辈子？”
他似乎是微笑着呢喃咀嚼着这三个字，苍白的脸展开如夏日艳阳般灿烂的微笑。
转头，死死的盯着那红发妖娆面无表情的高大式神，满眼伤痛。
他如同看了他一个世纪般那样漫长，那双金子似的瞳孔一层死灰，毫无波澜。
少年轻柔的笑了。
“我信你。红莲……”
他的嗓音低哑，充血的喉咙微微发出痛楚的悲鸣。
“无论如何，我都会相信你的，红莲。”
“无论何时，我一定相信你。红莲。”
“你一定会回到我身边。我坚信着。”
“哪怕……我死了……”
他凄绝的吐出最后一个尾音，像是秋日里枯败的蝶，轻飘飘的向后倒下去。
暖红色的衣裳在空气中留下温柔的曲线，棕色发丝纷扬。
……红莲……
是不是我死了。你就会想起我……
不离不弃？……
曜手疾眼快的冲上去，一把接下倒下去的少年的身体。那细弱的身体微微散发出孱弱的气息。猩红色的血迹发出铜锈的气味。眼眸紧盖。
他神色复杂的瞥了一眼红莲。那金色的瞳孔快速的闪过一丝痛楚，随即深深的被埋藏在沉默下，恢复成一片死灰。
他在微微颤抖。
曜微微皱了眉头，随即快速的将柔和的笑容换上，仰起头对着魅姬说道：
“母亲，他昏过去了。先把他带回去吧，让我负责他。”
女人宠溺的点头，遂冲黑影一样的妖物扬了扬手。它们立刻如潮水似的退去，快速而不着痕迹。
“……你来抱他。”曜向红莲使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眼色，后者立刻会意走上前来。
接过少年软软的身体，跟随着一行人向远处走去。
他究竟是用怎样的心情。抱着那样脆弱易伤的少年。
心痛？
自责？
还是愤怒？
没有人可以明白，甚至连他自己都不会明白。
无知觉的随着他们向前走，臂端传来他身体的阵阵颤悸。他的体温柔软的栖息在他的掌心，让他沉溺。
心脏的位置一点点在抽痛。
是他，是他的错。自责如崩溃的塔，心痛一点点在倒塌。
若不是粗暴的对待他，若不是刻意逃避他，若不是赌气不跟随他……
痛苦着保持着平静，内心深处却被折磨的血肉模糊。他如同痴了似的凝视着怀里沉睡的少年。
有……想吻他的冲动。
但是……
现在不行。
他沉重的闭上眼睛。捏紧了拳头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就当作是赔罪好了。剩下的事，留给他独自承担。而他，只需要静静修养就可以了。
抬起头来，苍白的阳光照的人眩晕。手臂不禁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