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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页
比起他的体温，这些算什么？！
架起腾云之风，加快了步履。
快了，就快感觉到了。青龙以及他的气息。
——然而却在此时，眉头一皱，陡然停住了脚步。
——妖气！有妖气！
是谁？！
金色的瞳孔凝重，危险的目光扫过身边。
此刻，就在不远处的路口，渐渐淡出一个少年的身影。
黑发，黑瞳。雪色的肌肤与黑色衣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红莲骤然露出诧异的神色。
——“曜？你怎么在这里？”
狭窄的山洞。
阴冷的地面坑洼着不少水渍。顶上的水滴落下来，发出寒冷又清脆的声响，砸在地面的水洼之中。
这里是常年阴冷之地。见不得阳光。一片黑黢黢的光景，什么生命的气息都探听不到。
昌浩这一行人就藏匿在这其中。
少女因为寒冷而瑟缩在侍女身旁，竭尽了全力使过于繁琐冗长的裙子沾湿。
依稀之间看见前方瘦弱少年的双肩，轻俯着背，脑后的长发束起，让人心安。看见少年仔细的观察四周，一边轻声与青龙交谈，似乎在商量对策。
微微呼出一口气，凝成了白色的雾水，悠悠然飘荡了去。再无踪影。
“若是妖怪没有发现我们，那么不出半个时辰就应该能脱险了。”
少年一番思索，随即用笃定的口吻下了结论。
青龙则在一旁淡淡的看着他们，不出声响，仿佛在思虑着什么。
“昌浩君这么说的话，一定是没有问题的了。”于是少女轻柔的露出信任的笑，带着温暖的眼神看向少年。
微微的，用手纂紧了掌心中，与他一模一样的香囊。
然而，旁边的式神可没这么好气。
“哼……大概吧……”
喉咙里低低的一句，也听不出是讥讽，还是漠然。
于是少年别扭的皱起脸，不服气的跳起来：
“这里这么深，那种妖怪是不可能感觉到的啦！”
“……是么。”青龙扫了他一眼。神色里的严峻已经流露而出。“那么很不幸的告诉你，现在这山洞的入口处大概已经被围的滴水不漏了。”
“！！！什么！！！！？”
这一次是三个异口同声的惊呼。彰子，昌浩，甚至一直保持缄默的空木，都叫了起来。
“怎……怎么……！！？”少年结结巴巴的继续说：“可……可是……”
“我想大概是来了一位道行极深的妖物。”青龙皱起眉毛来，抿了抿唇。“刚才这里的气息就有些不大对。”
原来刚才，他就是在思考这些吧。
“……那。那么……”
少年的脸色煞白，连唇都快没了血色，眼睛一眨不眨，瞪着青龙：
“如果我们出去，就会被……”
“出不出去都一样。”青龙无奈的耸了耸肩，“既然找到了这里，它们迟早也会攻进来的。”
嘴上这么冷漠的说着，内心里却暗自低语。
竟然能散发出如此之强的妖气。看来来者也绝不是泛泛之辈。
即使没有被封锁入这山洞。面对强敌，又有如此诸多的喽罗，恐怕也会得个落败下场。
何况……
抬眼看了看彰子，见她如小鸟伊人般站立在侧。
……消灭妖怪在次，保护她的安全才是重点。
该如何是好呢……
“诶，青龙……”
身边一声呼唤打断了苦苦的深思。转过头去，看着呼唤自己的少年，挑眉：
“什么？”
少年咬了咬唇，仿佛在下什么巨大的决心。
半晌，抬眸问道：
“爷爷说的，见鬼能力的转移……”
“什么？”心底一个震惊，如针扎般惊讶的瞪向少年。
“难道你想——”
“这么拖下去，我们迟早都要……”后面的几个词语吞在口舌之间，眼神骤缩。然后又开口道：“何况，是我把她也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如今只有这个办法。请你帮我。”
瞅见了青龙犹豫不决的视线，秀气的脸再一次扬起。神色决然，在黑暗之中精光闪烁。
“青龙。请相信我。以我阴阳师之名。”
一字一字，惊天动地。
他凝了眼去看眼前的少年。轻柔柔像纸一般单薄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双拳紧握。
鲜红的狩衣宽宽松松，如熊熊火焰。
光辉如彼。耀目华彩。
心底如天崩地裂，刹时波涛汹涌万丈波澜。
以……阴阳师之名么……
心口之中默默的念这句子，默然微苦。又参合了震惊的余波。蜿蜿蜒蜒不知所踪。
恍惚迷茫了瞬间，既而敛了神色。装做木然，口气在一片忐忑中稳健的突兀。
“你可知道后果，承受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的话……”
“我知道。”
“你还不具备那样的素质。”
“我知道。”
“你也应该知道我应人托付，要保你不受任何伤害。”
——包括。这种几近自我牺牲的行为。
“我知道。”
“难道晴明会允许你这样做么？”
于是少年微微的笑。“如果爷爷在，他一定同意我这么做。”
他的答案轻柔，却如剑口锋芒，一曾犹豫。
于是青龙在错落之间，惊色更浓重。
颔首。脑海中似乎思虑着什么。神色渐渐变的柔和起来。一切的惊讶疑虑彷徨不安，骤然归于平静，甚至于漠然。
“……既然你坚持，我答应你，帮你转移见鬼能力。”
“……嗯。”
少年点点头，神色淡淡的。转身走近不远处那明艳少女，低下眉头，轻声说了些什么。于是少女微微露出讶然的表情，张了张唇，又恢复了往昔那熟悉而温暖的笑容。
红莲……
一团糨糊似的脑子里突然闪出这样一个名字。红光缭绕，在这痛苦的海洋里乍为清晰。
红莲……
唇舌微微的比拟出呼唤这名字时的口型。没有出声音。
……好想他……
眼睛一酸。视线突然变的朦胧起来。
——讨厌。我……
少年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唇。太过用力，以至于血都流了出来。
——红莲……我好想念他的肩膀啊……
他的话语他的眼神他的亲吻他的拥抱……
突然想念起溺在他怀抱里撒娇……半睡着唤他的名字。
那时候他必定会微微的笑，然后扯开他的双手……
亦或者停留在睫毛与额头上轻柔的点吻。若即若离，却足以乱他心神……
想念起那短短几日绝无仅有的温存与亲昵，在房屋顶上看樱花落满了土地。
亦或者那日激情过后，他如戏弄他般，在尴尬的洗浴中偷吻轻柔的擦拭他的身体……
残乱的思绪渐渐的描述，他温柔的疼惜的担忧的霸道的眼神……
啊啊……他……若是知道他承受着这么非人的痛楚……
会……心疼么……
好疼……
好想抱着他的身体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就算被嘲笑，也……认了啊……
红莲，红莲。
这是多么美好又温柔的名字，只是心里默默的念念，就觉得无比的安心。
前尘隔了海一样的遥远，灰尘破尽这名字却依然闪烁着温暖的柔光。
如残破的书页，不完整的画面在这被痛楚折磨的窒息的身体里异样清晰的回放。
一页。一页。
不知道疲倦……
我……
好想念他……
第13章
可如今……
晴明却说“绝对不出手帮他”？
而老者却是没有回答她的话。仍是径自摆弄着桌上窗前那剔透的水晶球。
眼神明明灭灭，看不大真切。
整个屋子都沉寂。
仿佛纳敛了所有精力似的，老人突然深呼一口气。回身过来，唇角已然提起了一抹毫不迟疑的微笑。
“对。不帮他。”
故作高深的踱了几步，又站定了。
茫茫的眼色像穿透了一切尘土，话语也变的更深沉内敛。
“他必须选择自己的命运。”
这严肃无比的话使得天一的身体惊讶的一震，似乎是幡然醒悟。然而。下一瞬间，面前的这只老狐狸又露了狡黠无比的笑容：
“而且——必须创造机会检验检验我的训练成果嘛……”
说罢，竟然连连摆着手臂悠然的走出门去了。
屋子里的天一无可奈何的隐去了身影。
桌上的水晶球。晴明所窥测着的那道独属于昌浩的星相，正慢慢改变。
“归命！普遍！诸金刚！”
随着一声清秀却不失英气的咒声，红衣鲜亮的少年动作极其麻利的挥出一道凛冽的神光，几只妖物应声飞了出去，污浊的血液沾染在地面上，令人寒毛直立。
然而这根本没对其他的妖物们起到恐吓的作用，反而更加慢慢靠拢而来，围绕这一点暖红形成包围之势。
很显然。青龙带着彰子成功撤离后，充当垫后的昌浩便成了恼羞成怒的众妖的唯一目标。
争着想抓住这个人类少年，免得远处冷眼瞧着的那人发火。
……魅姬的怒火，可是动辄烧死人的。
在这重重包围之中，身形显的异样单薄小巧的少年，右手攥着一张符纸，一边紧紧的抓紧自己胸口部分的衣襟。喘息声粗重，随着他整个身体一同起起伏伏，使他整个人就像是暮秋里无力的薄叶，轻轻一吹就会倒下去。
周身的怪物如潮水一般涌去，利爪挟夹了咆哮扑了上去。
于是少年眼神一凛，双手结印，毫发无伤的打飞出去几只妖物。
身体的周围布下了咒，抵挡住正面怪物频繁的袭击。少年奋力的挥动着手臂，金光闪耀飞流，炸开几团漆黑难闻的妖怪。充耳不闻那扭曲纠结的嘶嚎吼叫，在几近耗费掉他全身力气的时候，勉强撕开了包围圈的一角，
阳光无言的穿越过这单人的战场，没有硝烟火药。然，鲜血淋漓。林间不停的念着咒语的少年的脸，在这炫目的阳光下浮现出纸一样脆弱的苍白。
——……不行了……
艰难的将头颅仰得更高一些，昌浩张大了嘴愈加急促的喘息，以平息体内近乎折磨的痛楚。想把手中的符纸丢出去，但手指的尖端已经发麻无力，微微用力，竟然一个颤抖连符纸都没有捏住。
耳朵里渐渐变的嘈杂而混乱，眼前的景物变得刺眼仿佛涂上了一层白亮的光。甚至眼睛前出现了虚影，恍恍惚惚。扶住发痛而眩晕的额头，少年清楚的明白这是身体与彰子的力量相互排斥的作用。过度的施法加重了这副作用，再不停止，恐怕他连站都会站不住了。
脚步有些踉跄的边打边退，甚至在转身的时候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少年一把抓住身旁粗糙的
树干，指甲划出咯吱的凄厉的摩擦声，才让自己站稳了。指甲磨损的疼痛似乎使他的脑袋清醒了一些，少年瞥到再一次扑来的群妖，慌忙向后一跨。
突然感觉到退后的那只脚踝一阵裸的剧痛。仿佛要斩断他整个脚筋一样，浑身剧烈的战栗起来，后脚跟一软，整个人便轻飘飘的仰面摔了下去。
视线在摔倒的一瞬间缓缓上移，他瞄到了那只缠绕在他后脚上的蛇状的妖物，正像立了大功似的肆意张狂得意洋洋。
该死的。等我站起来，第一个炸飞你。
少年昌浩疲惫的闭上眼，不甘的在心里叫道。
“嘶啦”的一声织锦物被穿透划开的凄厉声音，随着下坠的视角，少年顿时感到右边肩膀的一阵痛。
不剧烈。甚至只是持续了一秒不到的时间。然后一阵麻痹的感觉席卷整个右臂。后脑勺“碰”的狠狠砸在地上，像把锥子，直直插了进去，挑起脑子里高度紧绷的痛觉，喉咙里不禁发出一声闷哼。
头晕眼花的少年软软的倒在地上。
唔—……没力气……
勉强抬起头来，余光瞄到自己右边的肩膀。
原来是某只妖物倒刺横生的爪，硬生生刺穿了整个右肩胛。
温热的液体散发着独特的腥味，缓缓的顺着右手臂流下来，再浸到土里。暖红色的狩衣透出一块深色斑斓。
如剜骨的痛感这才由麻痹状态中喷发出来，少年顿时煞白了脸，清秀的五官扭曲了起来。
那得意的妖物伸出嗜血的舌，连了唾液舔舐那些暖暖的血液，狞笑了一声，毫不留情的抽出了那只带了倒刺的爪。
这一次少年清晰的感觉到了皮肉翻飞的痛觉。零时差。如撕裂开整个肩膀。一道红痕喷涌而出。
右半个身体……痛的不能动了……——
黑压压的一片妖物如饥食的兽，沿着血味，缓缓的围拢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