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花朝奇事 > 第61章 誓言

第61章 誓言

书籍名:《花朝奇事》    作者:多云
字体大小:超大 | | 中大 | | 中小 | 超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虫儿也笑了,唇瓣随着笑颜同时绽放,鲜甜欲滴,宝恒那小舌头趁势溜进去极力吮吸着,像个笨拙而又饥渴的猫咪。虫儿被他卷着舌头舔,又疼又痒又快活,心里像飞进了一只小夜莺,扑楞楞拍打着翅膀唱着歌。
“宝儿……真笨……亲个嘴儿就像啃苹果……”虫虫喘不匀气儿,哼哼着笑了,“应该这样……”那小人儿一边哼唧一边翻卷着舌头扫过宝恒的齿龈,上颌,“快活吗……”虫儿淘气的舌头不放过宝恒口中每一个敏感的区域,却又偏偏躲闪着宝恒纠缠的小舌,急得小宝浑身直哆嗦,心里没着没落,丹田处却火烧火燎,“快活……真快活……”宝恒胡乱答应着,只恨不得缠住虫虫的舌头吞下肚,他此时才真正体验到亲吻的美妙。
那灵动的人儿还在左闪右躲地玩游戏,宝恒已忍无可忍,幽蓝如夜的眼中闪出痴迷的微光,他双手捧住小虫的头将他禁锢在臂弯儿里,也学着他那样子唇齿舌并用,只片刻的功夫,虫儿就不逞强了,被宝恒霸道地追堵围剿,待要逃跑,可已为时太晚。
宝恒正心满意足地享受战果,忽觉异样,垂眸一看,发现手中的虫儿已面青唇白,气息奄奄了,“啊,虫子,小虫……”
宝恒松开虫儿,急得大叫,却不料刚才还虚弱昏迷的小虫缓过一口气来立刻就变身恶魔,他手脚并用地将宝恒压在蒲团堆上,嘴上咬牙切齿地叫:“好你个大胆淫僧,竟敢图色害命。”
宝恒眼珠一转,缓缓开口,“施主小小年纪,如何学得诸般亲嘴儿的技巧?”
——呃?虫子咕嘟一声咽下口水,故作镇定地直起身子,笑意盈盈的双眼不敢再看宝恒,咳嗽了半晌才拍拍手掌,“啊对了,无师自通。本施主我天资聪慧,你又国色天香,我就无师自通了。”
宝恒本是玩笑,此时见虫儿眼神闪烁,胡说八道,心里反而浮起疑惑,他唇边的笑意渐渐凝固,专注地盯着虫虫,刚要开口查问,就听佛殿殿门处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谁?”随着虫儿的问话,两个少年倏地跃起身,身姿轻快敏捷。
“是我,阿醒。”门外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阿……阿醒……?”小虫忽然口吃,宝恒则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浓。
虫儿咬咬牙,慢慢走过去打开殿门,一个细挑的身影翩然而入,明灿灿的月光追着他一起涌入殿门,照得他通体明澈,泉水似的,特别是他那双眼睛,大而明亮,偏又总是懒洋洋的,看似无心,实则有意。
“阿醒,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虫儿依然站在门旁,神情随意,声音里却暗藏着一丝紧张。
秦醒挑眉笑了,眼中的慵懒立刻被狡黠取代,他不看虫儿,踏前一步直望向站在佛台前的宝恒,嘴里轻声回答:“就是因为晚了,我才要来呢。”
宝恒淡静地回望着他,眼中的疑惑悄悄隐没,面前所站的少年看起来和虫儿年纪相仿,脸容还显得更稚嫩些,身量倒和虫虫一般高。
“在下秦醒,法净师傅安好。”秦醒双目凝注着宝恒,微微俯身,姿态优雅,竟不太像十一岁的小小少年。
宝恒轻轻颌首,神情安然怡和,“你就是永明的朋友阿醒吧,确实俊逸敏慧。”
——呃?虫儿和秦醒同时愣住,万没料到宝恒是这种反应,虫虫心虚又歉疚地偷瞄着宝恒,阿醒则怪异又惊疑地斜视着虫虫。只有宝恒谁也不看,淡笑着俯首行礼道:“两位施主请便,法净去收拾行装了。”说着宝恒就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入佛台后的内室。
“小宝……”虫虫疾喊着就要跟上前去。却不料被阿醒一把拉住胳膊,“殿下,镇定。”秦醒拉着虫儿,就像拉着一颗疾飞而过的星辰,他咬咬牙,“殿下,来日方长,你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小虫霍地回身盯着秦醒,“阿醒,他来日就要远行了,再见……”虫儿想说‘再见不知何时’,却觉不详,终究没有说出口。
秦醒了然地展眉一笑,模样轻快,“再见指日可待,就在不远的将来。”说着秦醒便抬起手臂晃一晃,“瞧,这是皇太后娘娘叫我送来的夜宵,娘娘千岁心疼法净师傅为文皇帝追思念经辛苦,特别吩咐我带殿下回府安歇,不可在此搅扰了法净师傅的静修。”
“皇祖母不是答应我留下守夜的吗?”虫儿轻问,仿佛担心内室中的宝恒听到他的问话,胸腹间莫名地漫过冰寒。
“不错,可此时已过午夜,娘娘说殿下和法净师傅都该安歇了。”秦醒人小心大,言语间已将康颐皇太后的权威表露无遗,神态端庄,小虫竟一时无言以对。
“永明殿下……”就在这时,佛台后忽然传出宝恒沉静的声音,“夜深了,殿下请先回吧,我们明早王仓码头见。”
虫儿看看秦醒手中的食盒,又回头看看幽暗的殿堂,大殿中浓郁的白檀香气已经令他感觉窒息了。
“宝恒,我们……不见不散。”虫儿面向佛台,郑重地俯身行礼,玉秀的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虔诚表情,秦醒在旁看到,不禁倒吸口气,——永明难道真的已心系宝恒了吗?
“好,不见不散。”宝恒站在殿堂深处,朗声回答,心里却恳切地反复低唤:——永明,别忘了我,别忘了我!
“殿下请走好,法净不送了。”宝恒一直站在佛台后,听着虫儿和阿醒打开殿门,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清如泉水的月光从身旁的大窗外倾泻而入,照着他无邪的心,和他所有少年的盼望和梦想。
——
“宝恒——宝恒——宝恒——”虫儿狂声疾呼,站在堤岸上双腿一纵就要扑下水去,幸亏小鱼反应灵敏一把抱住他,“虫儿——”小鱼大叫,“船已去远,就要没入海平面了,你就是此时下水也追不上他了。”
虫子在姐姐的怀中挣扎着,拼了命似的,而小鱼,双臂紧紧地箍着他,使劲摇晃着,“虫虫,你怎么就不懂宝恒的心呢?”
——啊!小虫儿立刻停止挣动,愣怔地抬眸望着鱼儿,“我们说好了不见不散的,他为什么不等着我?”
“永明……”小鱼松开手臂,拉着他退向堤坝后方,一排排巨浪推卷而来冲上堤坝,将自己撞成粉碎的浪花,浪花雪白,每一滴水珠,都是巨浪难言的爱恋。
小鱼很少称呼虫儿为永明,所以此时就显得格外郑重,“……永明,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既然终是要分别就不如不送别,这样……这样大家都会好过些……”小鱼说着忽然想起萧烈,想起那天斜阳夕照下的青峰翠岚,想起每一句他所说过的话,想起自己年少懵懂的心结。
“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好过,我宁可一直送他回满剌加。”虫儿倔强地抿紧双唇,杏眸大睁,怔怔地瞪视着海天尽头的那个黑点。他一夜未眠,早早地赶到王仓码头,却还是晚了一步,宝恒已随同满剌加僧侣登上一艘驶往南洋的货船。
王仓码头的堤岸像条银带,随着海波一直飘向远方,虫儿站在堤岸上,失声大喊,喊声都淹没在浪花中了,浪花里飞出一只只顽强的海鸥,振动翅膀冲向更远的碧空。
“虫儿,你看这些海鸟,从来都不会放弃希望。”小鱼忽然展臂指着在低空中盘旋疾飞的群鸟,“我虽然只在望远镜中见过宝恒,也已看出他是一个意志坚定的少年,绝不会食言,他既然答应你不见不散,那一定是指未来而非眼前。”
鱼儿说得十分笃定,好像她所说的并不单指宝恒,而是指所有正在成长的少年,她展开的手臂,风中猎猎飘飞的衣袂使她看起来像一只不屈顽强的海燕。
“姊姊,我相信你,我也相信宝恒,我更相信我自己。”小虫看着鱼儿,蓦地笑了,那笑容,如此令人感动,竟比初升的朝阳还要明亮。
少年们的誓言是否会在海风中湮灭,是否会被长天和时空隔绝?
十天后,节气正值小满,苦菜秀,靡草死,小暑至。天空蓝得透明,像一块巨大无垠的蓝色冰晶,日光比暮春时更多了一丝热烈,静寂的暖风在碧野上低拂而过,闪着光,悠游闲散,宛如在溪流中摆尾的鱼儿,谷物行将结穗盈满,但又尚未成熟,花粉似轻烟,在绿油油的田野上舞蹈飘荡,空气中洋溢着一种柔和而鲜活的芬芳,仿佛少年们心中隐秘的渴望。
在东安郊外的一处农庄里,社戏刚刚结束,农人们三五成群地从谷场前散去,脸上带着欢欣喜悦的笑,那些孩子和少年们依然聚集在谷场中央的土台上,脸上戴着描彩面具,手拉手转圈舞蹈,一边嘴里齐声唱着祝福的歌曲,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欢乐。
谷场旁遍植柳树,柳荫下站着一位素袍男子,身姿挺秀,气质超卓,他一直凝目注视着土台上舞蹈着的孩子们,唇边露出恬淡的笑容,忽然,他听到身后柳荫内传来的回禀,不禁浑身巨震,猛地侧头望向身后,他明秀绝伦的脸上已无微笑,原来此人正是明帝青鸾。
“立春,你再说一遍。”明霄厉声低问,双眼中腾地闪出熊熊火光。
“十天前从夏阳启程前往南洋的一艘货船在彭州礁外海遇到海寇,海寇洗劫了货船并……并将其炸沉……”柳荫内的声音渐渐低沉,似乎不堪承受叙述的重压,“船上的船民及客商全部遇难,他们……他们中大部分人的尸体已被潮汐冲到定州沿岸,货船残骸昨天已在彭州礁海域发现。”
“怎么可能……怎么会……”明霄单手抚额,紧锁长眉,“东夷海寇近十年来基本已被肃清,即使有小股流寇也从不敢接近明华海域,就连明华外海他们也是绕道走,怎么……怎么竟又出现抢掠炸船的恶性海难?”
“陛下,还有一事……”立春听着明霄的追问,本已汗流浃背,此时话才出口他就停住了,喉头艰难地滚动着。
“什么事?”明霄已听出立春声音中的踌躇,立刻沉声问道:“还有什么情况?”
立春轻吸口气,垂头轻声说道:“满剌加泰雅国王的义子宝恒王子殿下也在船上,恐……恐怕已经遇难。”
“什么——”明霄倏地转身,不敢置信地瞪视着立春,“你是说宝恒?法净?”明霄的声音变得异常微弱,自从他由大蜀回到夏阳就已听说宝恒的事迹,不同的人反反复复地向他提起这位神奇的少年,在他心中,有关宝恒的点点滴滴已能汇集成册。
立春的头垂得更低,即使如此也不足以表达他的遗憾,“陛下,遇难的正是法号法净的宝恒殿下,前些日子他率领满剌加僧侣前来参加灵泉寺舍利塔开光大典,十天前乘坐这艘货船返回满剌加。”
“什么……爹爹……你们在说什么……宝恒……宝恒怎么了……”一道惊惧不已的声音忽然从柳荫外传来,随即一个灵秀的浅碧身影疾风似的扑入柳荫,“爹爹……爹爹……发生什么事了……宝恒的船怎么了……”
虫儿一把扯住明霄的袍袖,惶急地追问着,他的额上鼻翼上凝满细汗,耳中轰隆隆一直回响着立春模糊的声音:‘遇难的正是法号法净的宝恒殿下……’虫儿拼命摇着头,猛地将手中攥着的描彩面具扔在地上,“爹爹……你快告诉我……“看到虫儿心急如焚的模样,明霄猛地将他揽进怀里,大力拍抚着他的后背,像安慰惊哭不止的幼儿一般,时光于瞬间倒退十九年,当年自己眼见景生坠崖也曾如此心如火焚。
明霄深吸口气,双手抓着小虫的肩膀,低头专注地望着他的眼眸,声音异常柔和,“虫儿,你和宝恒是好友,是一见如故的好友,对吗?”
“是——”小虫使劲点头,不懂为何此时爹爹问起此事,“爹,宝恒到底出什么事了?”虫儿的声音抖得像片霜叶。
明霄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柔,却带着点无法言说的强韧,“永明,你的朋友此时需要你为他祈祝,全心全意的祈祝,祝他能平安脱险。”
立春隐身浓荫,听到此言不觉大惊,根据冲上岸的遇难者尸体判断,海寇大概于七天前袭击了货船,此时宝恒生还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宝恒所乘货船遭遇海寇袭击,我们仍未发现宝恒的尸身,他很有可能还活在人间。”明霄清晰无比地说着,务必令虫儿听清他的每一个音节。
“这是……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出乎意料的,虫儿没哭也没叫,只是空洞地问着,双眼没有焦距地越过明霄的肩膀看向蓝天,仿佛那巨大的冰晶后面还藏着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根据货船残骸和……和遇难者遗体判断:他们大概是离开夏阳三天后遇到了海寇。”立春沉声回答,心内不禁佩服虫儿的韧性和忍性。
“残骸——?”虫儿陡然垂眸,仿佛不堪承受林间细碎跳荡的阳光,“你是说货船残骸?”他追问着,声音却出奇的平静。立春呼出口气,没想到永明竟如此机敏,一下子就抓住了事件的关键之处。
“难道海寇将他们的船……炸毁了?”虫儿轻声问着,却更像自言自语,他的身体不可抑制地惊悸颤抖,大热天时,狂溢而出的冷汗已将细布袍粘在身上了,“爹,宝恒他……他已在天界了。”
不等立春回答,虫儿已作出判断,他从小最喜欢听父皇讲述抗击海寇的过往,也特别关注海防,年纪虽小对此却已颇有研究,虫儿一听残骸二字就知宝恒已亡。
“虫儿,我们还没有找到他的尸骸。”明霄无法忍受儿子眼中深刻的悲伤,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空芜和绝望。
“爹,我知道……知道您的善意……只要未被证实……就可按失踪来处理……”虫儿的声音风清云淡,明霄和立春却都被他话语中的冷冽所击溃,小虫转眸看向明霄,大而明亮的杏眸中已蓄满泪雾,“海寇若是炸船就不会留下一个活口,船上的人……即使侥幸逃过炮击……也会被射杀而亡……”说着虫儿就转眸望向避身柳荫的立春,“立春,我没说错吧?”
立春抬袖抹了把汗,当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殿下说得很对,冲上岸的船民遗骸有些带有致命的箭伤。”立春的声音里已带了三分尊敬。
“——箭伤?”明霄忽觉异样,拧眉轻言道:“若是东夷海寇,他们应该用火器了,九州列岛上有不少仿制明华火器的铸铁场。”
“此事发生在哪个海域?”虫儿声音中的悲音已被愤恨取代,那恨意如此炙烈竟令明霄浑身一震,——这一天终于来了,当孩子们学会爱的时候,他们也懂得了仇恨。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本站所有书籍来自会员自由发布,本站只负责整理,均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如有侵权或违规等行为请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