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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家村(3)

书籍名:《红X》    作者:李傻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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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做爱则像磨刀,双方都要亏损。李小蓝说,我们磨得太凶了,她前晚
没睡好,感觉特别困,所以虽然下面湿漉漉一团,她还是抱头就睡。等她再睁开眼
睛,已是正午。我坐在床上抽她买的烟。她条件反射,猛地跳起。迟到了,迟到了,
她着急地说。我提醒她那天还在假期。她就放松下来,围住我的腰,让我亲她,结
果我却摸起她的乳房来。因此她觉得我很坏,因此她更加想让我摸。
当时的情形我也记得。我摸了一会她的乳房,竟又把手伸到了下面。她想翻身
睡去,假装不理我,无奈爱欲难消,并不由她做主。
我对她的身体深感满意。虽然她很瘦,但只是骨头细小,肉体仍然柔软灵活。
她的皮肤流淌着一种健康的棕色,眉间还有那么一丝狐媚之气(狐狸精总是十分瘦,
衣服里像裹着风)。她温婉而顺从,笨拙却热烈,温柔的发丝拂着小腹,响着纤细
潮热的鼻息。她在我身下绷直了身体,嘴唇半张,我的舌头在她脖子、耳垂,在带
着汗味的大腿内侧游移,满怀好奇地探索。她轻轻地咬我的手指,抓我的背。她说,
给我,我就给她。我也一心向她的身体企求,企求一个逃脱人间的法宝,使世上的
风霜雨雪,偶尔从头上移开。
可是风霜来不来,我说了是不算的。我们还来不及擦洗,老头就在门外催促退
房了。那好,退吧。我们在街上转了两圈,我背着旅行包,李小蓝两手空空。后来
我们去了萨马兰奇。也有人叫它青年天堂,总之,是一个破烂、空气混浊的溜冰场,
就在铁轨边上。经过猪街,在一个兰州拉面馆边转弯,就能看见它的大门,十分宽
敞。场内是浅紫色的吊灯。柱子上斜斜地写着“傻逼”、“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
“给我一支美国烟/ 给我一个安静的夜晚”等不知所云的汉字、符号。空气中散发
着粮食发酵的气味。我拉着李小蓝的手,像走进一个酒厂。我以前也不是没来过这
里,但是那次是头一回发现边家村溜冰这么混乱这么好玩,所以疯狂地玩耍。李小
蓝可能还记得,我们在溜冰场的中央接吻,还张开手,在波浪上倒滑。波浪倒滑不
是那么容易的,所以我们总是摔倒。
溜冰场里挤满了人,其中包括若干李小蓝的同窗,我的昔日同窗。四架风扇架
在墙上,把所有人的头发都吹向一边,衣衫也是飞来飞去,可是你听不到任何机器
转动的声音,因为老板一刻不停地播放“野人”的劲曲,因为一切人都在吵闹说笑,
因为玻璃大墙外,一列列火车呼啸而过。
男男女女把双手搭在前人的腰上。一旦有人摔倒,就会倒掉一片,笑声和惊呼
声此起彼伏。他们太高兴了。就算摔成骨折,他们也不会多痛苦。
可是不能听他们说话。累了的时候,很多人就坐在靠窗的木椅上,用那种满不
在乎的神情高声交谈,或者一言不发,身体前倾,优美地夹着卷烟,脸上露出很酷
的表情,大部分是高中生,其次是初中生,再次是社会青年,而小学生只是星星点
点。我喜欢有那么一点莽撞的家伙,比如小女孩,她们的身体刚刚长开,还没来得
及受损害,真是无比可爱。相比之下,同龄人就像一张脸上的汗水,而小孩,尤其
是小学五六年纪的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她们是世界漂亮的五官。她们是神仙。
我期望速度更快,像“大跃进”那样飞起来。我把拉着李小蓝的手松开了,毕
竟她滑得比我慢多了。 我期望把风甩在身后。那时我刚刚十八岁,刚刚受到一点
挫折,以为这个挫折就是唯一的一次,人生会越来越好。在溜冰场滑翔,我感觉到
不一般的快乐,我以为我一生都会这么快乐,至少大部分时间会。我还迫不及待对
李小蓝傻乎乎地做出承诺。后来的事实证明,我那时确实是一时冲动,顶多只是自
我感动。
后来的事实是,在转弯的时候,我和一个光头青年撞在一块,两个人都倒在地
上。我的右手手腕好像脱臼一般引发剧烈痛感,只好用左手手肘撑着地板,支起上
身,跪着,随后曲起左腿,再曲起右腿。我在地上蹲了一会,又站起来,继续混进
人群,四处看看。看看李小蓝在哪里。
我远远看见小蓝坐在长椅上,两束视线扫顾全场,企图从人群中搜索我的踪影。
滑,我滑向出口。人真多,我必须像鱼一样从水草的缝隙插过。
这时有人把我捉住了。我发现他很瘦。作为一个光头,他未免太瘦了。光头问
我,是不是撞了人就想跑啊你?我说,没有啊,我去椅子上休息,我现在还不想回
去呢。我花了五块钱,才滑了一个多小时。光头也挺酷,可是我觉得我还犯不着怕
他,自从喝了母猪尿,自从在水房砸了小平头,我对于暴力好像不那么恐惧了。
但光头的意思是,我必须怕他,因为我撞了他,就要付出代价。我看他瘦伶伶
的,脸色又苍白,像一根蜡烛,随时可以融化,溜冰技术又不好,抓住栏杆还左摇
右晃,甚至想扶他一把。

他坚持要我换上鞋,“到外面去谈,到外面去谈。”青年天堂可能经常有人打
架,可能有的人被打了之后,上窜下跳,或者躺在地上哇哇叫,老板很烦,就在门
口挂了个牌子:私人恩怨,请在场外解决,否则后果自负。老板是个胖子,听人都
叫他“花和尚”。总是躺在椅子上,吃瓜子,摸自己的胸部。有人打架的时候,他
就看周围看打架的人,但是看着看着,总在椅子上睡着。光头看来知道这里的规矩,
和“花和尚”打了个招呼,才挽住我的肩膀,一直走到外面。李小蓝也跟出来。
到了外面,我才发现光头还有两个朋友。那两个人叫光头“赖毛”。赖毛用手
拍了拍自己的腰,说我撞了人,撞坏了他的手机,不但不道歉,还想跑,因此要陪
1000块钱。他个头比我矮,却还要挽住我的肩膀。
“兄弟,大家都是自己人,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我表明了自己的意见。
我的声音有一点颤抖,因此不是特别坚决。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赖毛把眼睛瞪得很大,高声说道。别看赖毛很瘦,
可是他的眼睛瞪大以后,你可以把一根大拇指完整地插进去。
我说:“我说你大人大量,就原谅小弟一回。”
“那你的意思是,我手机就这样白白坏了?”
“那你拿手机试一下,看有没有坏。坏了我修。”
他拿出手机,按了几下,“不知道哪里坏了。以前有个红灯的,现在灯都不亮
了。”
“你打一下电话嘛,看坏了没有。”
“你他妈还不相信我是不是?”赖毛推起我来。把我推得晃了一下。
“不是……”我说。
“不是就陪钱呀。操。告诉你,老子刚刚从里面出来,你今天不要把我给惹毛
了。”他从下往上指着我的鼻子说。我能看见他的光头,但是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坐
牢剃掉的,还是因为他是“赖毛”而剃掉的。他又说:“陪一千块,你就走。”
“我们今天放假,还没回去拿钱……”
“那你的意思是我的手机就这样算了?操!”他一个漂亮的转身,冲向旁边的
兰州拉面馆,并在店里的案板上抓起一把削面刀。面馆老板跟他冲出来,他低头跟
老板说了一些话,老板就回去了,继续招呼他的客人。兰州拉面馆生意十分火爆,
尤其是它的羊肉包子,足足包了一个鸡蛋那么大的纯羊肉馅,既鲜且香,常常有人
跑几十里路来闻。
“走,我们到中医院后面去谈。”光头把刀揣在怀里,推我。他那两个伙伴好
像很冷,一直缩着脖子站在旁边。李小蓝站在稍远处。我几乎看不清她的脸蛋。
“就在这里吧,我又不会跑。”
“怎么,怕我剁你?”赖毛让自己的声音恶狠狠的,“走!”他抬起手臂推在
我的肩胛骨上,腋下夹着的刀应声掉在地上。刀锋沾着很多面粉。
他们没理李小蓝,不过她还是跟了过去。那应该是中医院南边的一条小巷,但
我方位感不是太好,那天又没有太阳,所以我不知道到底是南是北。总之,没有人
经过。
天气挺冷的。李小蓝的鼻子和脸颊都冻得通红,回去以后,她需要用热水烫烫,
不然皮肤可能开裂,耳朵还会生冻疮。
在这个时候,表面上我佯装一切平常,什么也没有发生,我的身体却在发抖,
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怕,最好的解释是两样都有点。我穿了一双军用翻毛皮
鞋,却觉得脚板也在抖动。
我注意到,那是一条僻静的小巷。西安有很多这样的小巷,又窄又黑。左边是
高高的围墙,里面像是一个工地,却没有机器施工。西安也有很多这样破土而不动
工的工地。右边是一排民房的左侧,离我们停驻的地方约五十米处有一棵杨树。
“你自己选择吧,要不陪我一部手机,要不给150 块钱。你自己看。”停下以
后,光头举起他那只短短的右手,搔了一下清凉的头皮,张着嘴笑着。
我知道自己的手有点发抖。伸进裤袋摸了摸剩下的零钱,我想不会超过5 块,
所以我转过脸去。李小蓝就站在那里,另外两个人都兴奋地咧开嘴巴闲谈。他们的
嘴一大一小。那一瞬间,我想向李小蓝借钱,不过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我知道,
我怕菜刀,但是也怕因为被敲诈向女人借钱。
我说:“我们放元旦假,还没回去拿生活费。”
“那你什么时候有钱?”
“明天回去拿了才有。”
“你是哪个学校的?”
“西光中学。”
“叫什么名字?”
“唐小明。”
没想到赖毛问了我之后,又跑过去问李小蓝:“他叫什么名字。” 他他妈的
还真有经验。
“他叫,沈生铁。”
“你他妈耍我!”赖毛把刀提在手里,向我冲来。我不知道我躲闪了什么,反
正被踢了一脚。赖毛没有用刀,只是一脚踹向我的鸡巴。我相信我的家伙那时正侧
身挂着,由于习惯左手手淫它稍微右偏,垂着不大不小的脑袋,完全没有意识到有
脚向它攻击。我相信向我迎面吹来的下午的微风,吹动了我有点发黄的头发。
我相信我当时很疼,虽然我现在已经不知道具体是怎么疼的。我应该是捂住要
害蹲下去,在灰蒙蒙的空气中。李小蓝只能看到我庞大蹲下去的侧影。
“信不信老子踢死你?操你妈的,没钱还乱撞。”光头又踢了我的背,和别的
地方,我倒在地上,手还捂住那里。
踢完他们就走了。我蹲在地上,感到胃里不舒服,睾丸疼痛,捂住下面的双手
仍然不住地颤抖。
你一定想不到,我又开始幻想起来。我不知道是不是人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
候,都喜欢幻想,反正我当时又开始异想天开。我幻想一头狮子,它迈开粗壮矫健
的腿,向着瘦小的光头扑去。光头大声向我求饶,求我别杀他,我当然没有听他的,
继续驱赶狮子。它从围墙上空飞过,从工地的野草丛中跃出来,来到下午灰蒙蒙的
空气里,听从我的调遣,打抱不平,锄奸斩恶。它的吼叫撕裂了空气,皮毛擦过那
两块站立的猪肉,将他们掀翻在地,扬起蘑菇云般的灰尘,就像彗星碰撞地球那样
惊天动地。它发疯似的扑向再无藏身之地的光头,牙齿咬中了他的脖子,而且一直
插进去。
光头躺在地上,嘴里不断地涌出热乎乎的、泡沫状的血。在离开之前,我用脚
踢了一下他的尸体,耐心地敲开他的天灵盖,用砖头。我漫不经心地砸他,直到深
红的血迹在地面上流淌,一直流到长着稀疏的枯草的墙根。
我心里在这样想象,却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在不断颤抖,两条腿麻木,几乎挪
动不了。光头他们早就走了,可是我怕他们再来。我还觉得阴茎痉挛了,睾丸在不
停地打战。直僵僵地站起来,试着向前迈了一步,还好,还能动。
“要不要去医院啊?”李小蓝当时是这样说的。说完之后,她扶着我,我们上
了公车。在灰蒙蒙的下午,汽车穿越西安,向广阔的郊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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