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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家村(1)

书籍名:《红X》    作者:李傻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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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家村是一个城中村,包括三条大街:边东街,边西街,猪街。猪街住的大部
分是回民,有很多清真餐厅。总的来说,这里吃的穿的住的XX的,什么都有卖,只
要你有钱;可以说它是个小城市,也可以说是集贸市场。每天,一些人在哭,闹,
笑,玩,病,死,就像树摇动、枯萎。有时候一个人死了,很多人不高兴起来,他
们都认为死人不是一件好事。他们说做白“喜”事,也只是心里的希望,他们认为
死不是自然的结果,只有活着才好,至少可以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
总是吵吵闹闹。尤其过节时,很多东西降价,每个人都出来碰运气,都出来玩。
我心里烦得很,一直让着他们,最后站到了张曼玉的腋窝下面。可是还是有人和我
擦胸而过。那一天留给我的印象,就像绿豆糕,发馊,发射浓烈的臭味,长满了黑
霉。
为了分散注意力,我抬头去看张曼玉做的广告。她指着飞机制造厂子弟学校那
边的方向,嘴巴张开,露出牙尖,笑着。和她耳朵平行的地方,写着一行字:飞机
制造厂子弟学校,让你的孩子展翅翱翔。
旁边是一个小灯箱,因为是白天,没有亮灯。我看了这个灯箱上的广告之后,
就按它指明的路径去找一个地方。一个被声称有旅社的地方。
我找到它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诚信旅社”四个字在灯箱上反而特别亮。
旅社的前台藏在一条黑黑的弄子后面。西安的民房都有这种长长的甬道,我走了一
年才看到那个亮着小电灯的窗口。灯泡可能只有五瓦,一个老头半坡时代就开始趴
在桌子上打着瞌睡。我敲敲窗子,叫道,喂,有空房吗?
如果当时你是我,也会看到,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嘴角的涎水正缓缓地爬向登
记簿的封面。我又大叫了一声,喂,喂?他还是没有反应。他莫非死了。
这时,你只好用力捶打那扇发黑的木门。当时我就这样做了。这一次老头总算
抬起了眼睛。他没死。他擦去嘴角的涎水,有点不好意思。他嘟噜道,住宿吗?只
有单间了。我开了一间最贵的单间,60块。他说只有这一间了。
填写证件的时候,我觉得这家店有黑店的嫌疑。它让我想起孙二娘。我被她倒
挂在房梁上。她剐我。临剐之前还用一桶冷水把我浇醒,拍着我的脸问,老娘剁碎
了你做包子馅儿,你意下如何呀?我填一行字,抬一下头,看一下面前的人,他闭
着眼睛又在打盹。职业,学生,抬头。年龄,18,抬头……
我身后冒出一个女人。她还挽着一个男人。他们也开房。老头睁开眼睛,说,
只有最后一间房了。
女人问男人,住不住?
你想不想住?男人问女人。
我听你的。女人说。
男人面向老头,趴到柜台上,问,是大床还是小床?
老头说,是双人床。
出于好奇,我看了他们不止一眼。女人瞟着我填的表。当男人把老头给他的登
记表推给女人,女人拿了压在我表上的圆珠笔。我催促老头赶紧去提壶开水,但老
头说,不急嘛,登记了这位再一起去嘛。我只好看着女人写字:职业学生,年龄20。
写到20的时候女人偏头看了我一眼,我没敢再看下去。
那时,天色已晚,但还不算太晚。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个女人眼影乌蓝,脸蛋
很漂亮。我住在201 ,她好像在203 ,或者202 ,反正离我十分近。我从201 的窗
口望出去,除了一堵墙,什么也看不到。还好墙上有个窗户,是一户人家。透过纱
窗,可以看到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在活动。越看不清晰,我越想看。我有这个爱好,
总是强迫自己去看。我看到他们一会坐下,一会又站起来,好像在吃晚饭。纱窗滤
过蓝色的荧光,我猜他们在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这和我们家不同,因为我们家
没有电视,所以要么大家光吃饭,一言不发,要么说起各自见到的事,商量、责备、
训斥、妥协、偃旗息鼓,高兴的时候互相取笑……七点多,正是放新闻联播的时候。
他们是不是在看这个节目呢?中国人都知道,这是个非常出名的节目。它把“政府
会为你们解决问题的,请放心,请放心”这句话说一千遍后,就说“新闻联播播送
完了,感谢收看,再见”。我妈曾经在吃饭的时候说过,她老家的巫师很灵,特别
灵,巫师念过咒的香灰水,可以治任何病。我当时认为,所谓新闻联播,就是一个
像巫师一样的东西,就是一个制造香灰水的东西。我还觉得,香灰水绝对是一种神
奇的药剂,它恰到好处地安慰人们却没有任何毒副作用。

201 光线很暗,因为我没有开灯,只靠对面窗户射进来的一点微光照明。脱掉
外衣,我把头蒙在被子里,双手捂脸哭了起来。现在想起来,我很难理解这一举动
的突兀:这么久我都没有哭,在“黑店”却哭开了。原因我已经无法回想,只记得
我头蒙在被子下,眼泪滴在床单上。我一直缩在那一块软绵绵的、完全黑暗的空间
里哭泣,开始是号啕,慢慢变成小声啜泣。我怕我一伸出头来,就看到墙壁上那一
层稀薄的、跳动的蓝光。那会让我意识到我还和别人比邻而居。那样我就会完全哭
不出来。一个人极度烦闷、悲伤、两侧太阳穴也有点痛的时候,就会想到哭,如果
不让他哭,他就会憋得慌,觉得世界好像正在收缩,而他就要爆炸。
如果当时我没有哭,就能更早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不是202 ,就是203 ,反
正离201 很近。好像是一个人在哭,一个人在笑;一个人在打,一个人在挨打。啪
啪啪,就跟拍牛屁股一样。拍牛屁股是我经常干的事,用巴掌把牛屁股上的牛虻拍
死,一声脆响之后,手掌上就出现红与黑、红与黑、红与黑,红的是血,黑的是牛
虻的尸体。
我停下哭之后,脸被眼泪咬得有点疼。这种声音窜进耳朵。我理所当然地认为
那是男欢女爱的产物。那是录相里的声音,那是跟录相十分相像的声音。而我虽然
看到过老周和林淑英搞,却只见其人,不闻其声——他们在默默地做着。老周默默
地耕耘,可是他再怎么卖力,也已经不够有劲。林淑英像一片冬天的稻田,老周犁
不出她的苏醒。
我披衣下床,来到声音的发源地。是202 。我看到一个女人,扶着红色的床头
柜,身上披着月白色的皮肤。她漂亮的脸蛋对着窗外,我只能看见一半屁股,高高
撅起在灯光的范围里。我承认我看得有点入迷,当时的情形换了谁都会这样。但是
出乎我意料的是,那个肥胖的男人竟然衣冠整齐,只是用一只拖鞋还是别的,用力
地抽打女人的屁股、大腿……嘴里说着:“噢,还要打吗?”他们没有再说别的什
么。好像各自并不相干。好像他没有打她,她也没有挨打。我站了一会,就走开了。
如果你要问我有什么感觉,那除了“兴奋”,我说什么你都会以为不是真的。可是
事实上我丝毫兴奋的感觉也没有,对那月白的皮肤,高撅的屁股。我看了一会。我
什么也没做,就走开了。
我在一块松落的石灰块上找到了电灯开关,房子里顿时亮堂堂的。隔壁还是叫
声如雷,它驱散了我很多烦闷。还有很多烦闷永远也驱散不了。我垫一个枕头,斜
靠在床上,烟又被我抽开了。烟雾它是蓝色的,它很轻。它在灯光下显出更轻更透
明的蓝色。我看着它盘旋、缭绕、上升、消散。空气中留下蓝色的烟味。我呆呆地
看了很久,一直到我起了一个念头:打个电话去家里吧。我得告诉他们高三补课,
不放假了,告诉他们我有钱用,告诉他们我很好之类,问问他们苹果卖得如何。这
个电话我早该打了,可是一直拖着。
打完电话,我很累。恍恍惚惚,昏昏沉沉。几乎还在路上就睡着了。躺倒在床,
我迅速梦见自己正在缓缓进入梦乡。一个宽阔无比的女人抱着我妈和我。在我射精
的地方长出一棵绿色的树,是她的寒毛……梦里的地方好像我见过,但是醒了后,
就一点也想不起来……梦遗之后,我还想继续做下去,好记住梦里的情节。
是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听得出那是两个指节敲击木板发出的声音。是这个声
音吵醒我的,还是我醒了之后才听到这个声音,这种问题往往难以搞清。
刚一打开门闩,她就侧身钻了进来。正是住202 的女人。她约莫二十岁,眼神
奇特,在天真的瞳孔中闪着精明的目光。她自己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态度温和。
她的衣服有点乱,手腕上有一条链子,脖子上也有一条。她说,我叫丽丽,要
不要玩玩?
什么?
那个嘛。她笑起来,两颗虎牙,一次一百。
……
我有健康证,没问题的。啰。她掏出一个小本,递过来。看,四天前才检查的。
可是我身体不舒服,不要了。
就玩一玩嘛。
你是学生吗?
是啊。你也是?
不是。我真的不太舒服。不好意思。
哎,给你优惠价,八十。
……
(丽丽一件件脱掉衣服,脱掉粉色胸罩,脱掉紧身裤子,若隐若现的黑色三角
区域刚刚呈现,她已经准备就绪。随后除下内裤,阴毛浓密。可是沈生铁怎么也反
应不起来。丽丽观望了一阵,翻过身来,说,我来帮你。
(算了,不玩了。沈生铁拉开丽丽的手。丽丽的紧身衫撩起来之后,露出了乳
房。沈生铁把它们握在手里,感觉比屁股要温,比其他部位凉,就像两个用温水洗
过的苹果。而苹果……沈生铁心里掠过苹果,以及别的。他突然感到十分内疚,十
分、十分恶心,于是他拉开丽丽的手,说,算了,不玩了。
(丽丽要求沈生铁打她。打我嘛。沈生铁不打,她主动抬高了臀部。沈生铁手
掌扫过她光滑的背,但是不肯碰那两片通红的屁股。经不住丽丽一再要求,沈生铁
象征性地拍了几下,丽丽说,用力点,再用力点。沈生铁没听她的,推开了面前的
屁股。)
怎么了?丽丽倒在床上。不玩了。不玩就不玩你推我干嘛。她站在弹簧床上,
一跳一跳地穿着内裤。扣胸罩的时候,她让我帮她。等她全部穿完,鞋带也系好的
时候,我问道,多少钱?
不是说好八十块吗?她边整理头发边说。同时检查手链的扣子有没有松掉。
可是我没做啊。给五十块行不行?
说好八十就八十嘛。你没做又不是我的错。
我也就摸了两下嘛,也要那么多钱?
我已经优惠你了。要是别人,虐待还要另外收钱呢。
那也算虐待啊?是你让我打的嘛。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尴尬。你会发现,尴尬
这个词我很少用,但在这里不用不行。我觉得丽丽看我是个学生摸样所以故意耍我。
我没工夫陪你说话。我告诉你,玩了就得给钱。哪还有你白玩的?你要是不给,
我就告到你们校长那儿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学生。你不会想让你们全校都知道
这事儿吧?要是你想让他们知道,那就别给我钱得了。
我得承认不论从事何种行业的人士,都有可能说出杀伤力十足的话来。“你告
我不会告啊。”我也来了一句。他妈的到这里还有人拿学校来压我。但是我也知道,
我确实不想让她真的跑去宣传。我不担心学校把我再开除一次,我已经决定不再和
那里的任何人再有联系。我怕的是这个消息辗转传到我爸妈他们那里。我数了八十
块钱,扔给她,舌头抵住上颚,气流冲破阻碍,通过牙齿,成功地发出一个音节:
鸡。
“你他妈‘阳人’!”。丽丽回敬我,意思是说我是个阳痿。她显然觉得受了
侮辱。她迅速抄了钱。一闪腰,出门,基本是美人风度,钥匙串发出叮啷叮啷的响
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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