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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陈香梅传奇·她在东西方的奋斗》    作者:胡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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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沟桥事变第二天,中国共产党发表抗日通电,指出“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只有全民族实行抗战,才是我们的出路!”
消息传到香港,报贩报童举着号外,在街头人群中奔跑着,呼喊着。
香梅和静宜跟着母亲,也急急忙忙奔走着。上邮电局,从亲友家打听消息,北平的外公外婆,广州的祖母一家,新墨西哥州的父亲,都叫香梅母女牵肠挂肚。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可烽火岂只三个月?
日寇疯狂地发动全面进攻。1937年7月17日蒋介石终于在庐山发表讲话,卢沟桥事变是最后关头,中国政府决心抗战到底,“如果战端一开,那就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不愿作奴隶的中国军民,以血肉之躯筑成新的长城,抗战,抗战!就有平津激战、淞沪鏖战、太原会战、徐州会战、武汉会战的悲壮激烈,有平型关大捷、台儿庄血战的辉煌!
但是,日寇毕竟蓄谋已久,疯狂猖獗。1937年7月底,平津相继失陷;11月,上海失陷、太原失陷;12月,南京失陷、济南失陷;1938年5月,徐州失陷;6月,开封失陷;9月,保定失陷;10月,石家庄失陷、武汉失陷、广州失陷……
仅仅一年零三个月,华北、华中、华南的大好河山在血与火中颤栗着、呻吟着。但是,中华儿女还在发出最后的吼声,日寇征服不了中国人!抗战进入到艰苦的相持阶段。
南天海角的香港却未受战火之扰,她似乎成了离乱中国人的洞天福地。商界文坛的大亨名流涌向这里,各种政治力量也或明或暗活动于这里,港澳同胞海外华侨捐献救国亦活跃在这里,这里成了抗战前期的文化中心之一。而一小撮汉奸走狗也在此偷偷进行罪恶勾当。
铜锣湾的小红房子里,廖香词和六个女儿眼下真正地相依为命。廖凤书一家从北平迁到上海,上海沦陷后,他不打算再逃难了,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吧。祖母一家战乱时曾搬到香港与她们共住了一些日子,三婆就是那时失踪的,但祖母过不惯香港的日子,故土难离,不久就搬回广州桃源上街的老宅了。陈应荣呢,既没有催她们去美国,也没有到香港来看她们。香梅心中很是不平:难道父亲忘了她们?丢下她们不管了?廖香词却极力掩饰胞中的忧怨,淡淡地解释说:“你们的爹地公务在身,战时是不好擅自离职的。”
1938年圣诞节,陈应荣给她们寄来了钱和厚厚的一封信,这当然是最好的圣诞礼物。
陈应荣在信中谈到一个在中国参战的美国退役上尉陈纳德,美国报纸谣言纷纷,说他在中国匿名作战,这是美国的“中立法案”所不允许的。但是,陈纳德毫不畏惧,写了一封信给阿拉巴马州蒙哥马利城的蒙哥马利广知报。他要广而告知:
“中国一直以为美国和美国人民对中国人民的友谊和同情是无私心的。
“中国此时正为太平洋在作战(信不信由你!)而美国的官员和人民,就在日本屠戮上海之始,急切地离开了中国。此种情形,中国人民无论如何不能了解。
“我很奇怪,为什么我竟会被认为在匿名作战?难道我不敢用我的真名来表示愤恨这场侵略战争吗?对于为什么我二十年来如一日地献身于空军,我实无心要再作申明。现在我更毫无犹豫地要负起这个日本帝国主义对一个和平民族的侵略的反抗责任来。所以,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绝对可以永远直呼我的真名字!”
在桔黄的光晕中、暖暖的炉火旁,廖香词和六个女儿读着这封抵万金的家信,家信中用了整整一页写这个美国友人,她们不孤立,中国人不孤立。
四岁的小妹香桃奶声奶气地说:“这个美国叔叔跟我们一样姓陈!”
哄堂大笑。开怀大笑。好久了,没有这么痛快地笑过。
香梅说:“我觉得,他倒真有中国大侠的作派,坐不改姓,行不更名。”
这位中国大侠风的“陈叔叔”还在中国么?
卢沟桥事变后,蒋介石即回电陈纳德,感谢他的投效,并令他去南昌主持该地战斗机队的最后作战训练。
七月的古城南昌,燠热难忍,睡不好吃不好,陈纳德觉得自己像一只蒸笼里的螃蟹。战斗机差,飞行员基础差,一切像是一个噩梦,但是中国飞行员不乏勤学苦练、勇敢无畏者,这让他感动,他只是焦急:时间来不及了!
就在7月,蒋介石急召他和毛邦初上庐山牯岭去禀报空军情况。美庐别墅中,毛邦初不得不告知,号称拥有500架战斗机的中国空军,实际上仅有91架能参战。蒋介石勃然大怒,毛邦初冷汗热汗交流。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奈何?陈纳德以冷峻的目光冷峻的语调谈了20分钟,宋美龄激动地作翻译。如果说生命是种缘,蒋介石对这位第一次见面的美国人印象极佳,他信赖陈纳德,认为他坦白、自信,有力挽狂澜的气魄和能量。
8月,蒋介石召陈纳德赴南京中央军校参加最高级军事领袖会议,白崇禧、龙云、阎锡山、余汉谋、韩复榘、冯玉祥、何键、刘湘、蔡廷锴、石敬宁等都出席了会议,决定抗战到底。参加这次军事会议的只有两个外国人:端纳和陈纳德。
陈纳德刚回到南昌,准备与战斗机群一起北上到开封空军基地时,宋美龄急召他去九江,告知他日本人正准备占领上海,让他速飞往上海通知美国人。然而美国驻上海总领事高思等却很不以为然。他在陈纳德去南京的路上,淞沪之战打响了。他以军人的勇猛一往无前,神速赶到南京。宋美龄请他指挥中国空军的第一次空战!怎么办?并非知己知彼,但时间不等人。他肩起了重任。一方面决定以寇蒂斯鹰式飞机去俯冲扫射日本轻型巡洋舰,以诺思洛普的轻型轰炸机去轰炸泊在黄浦江上的“出云号”,日本海军司令部设在这艘重型巡洋舰上。另一方面发挥他已在南京、上海、杭州这一三角区组织的空中警报网的作用,组织战斗机群在杭州上空狙击日本的轰炸机。
8月14日陈纳德独自驾驶鹰75式单翼战斗机从南京起飞,他不放心,决定沿江而下低飞视察战斗情况。上海地区正遇台风袭击,狂风呼啸,大雨倾盆。陈纳德的深棕色的眸子燃起了火:天哪!中国飞行员终究缺乏经验,炸弹扔到国泰旅馆和汇中饭店!外滩上空硝烟滚滚,起火的却是英国的巡洋舰!这真是上海的“黑色礼拜六”呵。陈纳德痛惜不已。所幸的是杭州上空的战斗打得极漂亮,中国飞行员猛冲猛打,视死如归,结果歼灭了敌机12架!不管怎么说,至少粉碎了日本空军不可战胜的神话。陈纳德的飞机两翼也留下了几处弹痕,战火已燃烧着他的心,他对高思的软硬兼施的“劝阻”不予理睬。
8月15日,日机首次空袭南京。在首都饭店屋顶平台上,一群外国记者和美国飞行员正在极目远眺。天气炎热沉闷,云层又厚又低,有情报说,日本的机队已从台北基地飞往南京了。可俯瞰这六朝故都,仍是一派宁静美丽。奔腾的长江、古老的城墙、高高的紫金山、幽清的玄武湖尽收眼底,战争在哪儿?刹那间,警报尖利划破长空,日本机群已从云层里钻出来,投掷炸弹、扫射机关枪,肆无忌惮,不可一世;而地面和高楼上的高射炮、机枪也愤怒回击。炸弹的爆炸声、机枪哒哒哒的扫射声、人群的呼叫声在火光中被撕裂被夸张,到处在爆炸,到处在燃烧,城市在毁灭,人群在流血。楼顶平台上的记者们触目惊心,仿佛世界末日已来临。机场上原本岿然不动的陈纳德也不得不向防空洞跑去,美国机械师史密斯扛着自己的小电影摄影机跟在陈纳德身后奔跑,他想摄下这罪恶的一切!陈纳德攥紧了双拳,他看清了日机上的膏药旗,看清了日本飞行员扭曲了的面孔。这就是侵略!这就是疯狂!他咬牙切齿:“狗强盗!”
日机的狂轰滥炸五天中又进行了三次。陈纳德住在紫金山旁的乡村总会,他一次次目睹日机的猖獗,一次次目睹城市的毁灭,一次次目睹无辜的市民倒在血泊中。这就是战争。
直到南京陷落前一天的黄昏,陈纳德才驾着鹰式飞机离开古都。早已不是什么三个月的视察了,他和中国水土中国人无法分割了。残阳如血。陈纳德的心也在淌血。
陈纳德去到汉口,住在神界饭店,又有缘跟端纳彻夜长谈,同时通过端纳结识了另一位中国通———詹姆斯·麦克休,他是海军陆战队的一名大尉,在中国当海军副武官,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他用玩世不恭的口吻一针见血地指出蒋介石等都不过是投机政客。陈纳德同样有兴趣地聆听着。汉口下了雪,机场在融雪中一片泥泞,飞行员得在泥泞中跋涉才能上飞机;而要发动飞机引擎,得上用棉袄捂着,下烧煤油炉先加热才行。陈纳德看着民工们用鹅卵石铺垫跑道滑行道,心中酸楚难言。从苦夏到寒冬,中国空军经历了艰苦卓绝的空战,飞机只剩下十余架,飞行员也死的死伤的伤,中国空军的路几乎走到了尽头!然而,战争不需要叹息。在敌众我寡的险恶形势下,中国空军在1938年的春天再创辉煌,日机中号称“四大天王”者被打得三亡一俘;4月29日日本天皇生日这天,中国战斗机和苏联战斗机齐心协力;击落日机36架。这需要怎样的意志和勇猛!不只是一架中国战斗机在紧急关头就是以撞机而与敌机同归于尽的。陈纳德忘不了这些有名者和无名者的英勇事迹。他想,中国飞行行员本来应成为世界第一流的飞行员。
1938年9月,国民政府迁都重庆。陈纳德接到宋美龄的指令,要他去湘西芷江,用最后剩下的几架鹰式飞机成立一所航校。他和舒伯炎驱车到了那里,可仅有的两架飞机很快也被士官生摔坏了。于是,宋美龄又指令他们去云南昆明郊区的航校,航校才建立,校长是王叔铭。宋美龄希望陈纳德尽力将航校办好,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仗总是要打下去的。10月下旬冒着··细雨,陈纳德和舒伯炎驱车离芷江,经镇远到了贵阳,可车抛锚了。陈纳德再没耐性在路上折腾,有人便打电话给周至柔将军,比利·麦克唐纳开了飞机来接他。另一位“空中飞人”卢克·威廉逊在七七事变后,迫于官方命令,回了美国。矮个子的长沙人舒伯炎少校是陈纳德的翻译,在以后的岁月里,他跟着陈纳德满天飞,几乎形影不离,但可怜的是他始终有着顽固的晕机症。
陈纳德一眼爱上了昆明。他自此在昆明一住七年,深情地称她为第二故乡。
此时,铜锣湾的陈香梅并不知道陈纳德的行径,更不知晓这些枝枝节节。她不曾想到,半个世纪以后,她有意而天也有缘让她重新踏访陈纳德当年走过的路,当年路过的城!此刻,她只是闪过一念:今生今世会有缘见着这位中国大侠风的美国人吗?
这一年,香梅姊妹有缘见到的是二叔婆一家。
二叔婆便是何香凝女士,廖仲恺的遗孀。其实香梅姊妹该喊她二舅婆,廖仲恺是她们的二舅公呗。大约是跟着母亲喊,母亲称她二婶母。
二舅公是个大人物,二叔婆也不同凡响。香梅从母亲的片言只语中,知道母亲很敬畏二婶母,赞叹她是巾帼英雄;但又有敬而远之的感觉。二叔婆和她的女儿梦醒儿子承志也像很神秘似的,行踪不定,但常能从报纸上觅到二叔婆的名字,常跟宋庆龄的名字在一块。香梅姊妹对二叔婆也就充满了仰慕和好奇。
礼拜天,廖香词和女儿们做了礼拜就兴致勃勃去到二叔婆家。
没想到,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香梅对二叔婆的第一印象糟透了。
58岁的二叔婆矮矮胖胖,头发剪得很短,脑门光溜溜的,一张国字脸冷若冰霜,目光看人却很是锐利。她着一件没有腰身的素色旗袍,如挂着一顶蚊帐。浑身上下不加任何一丝修饰。
香梅母女让她锐利地盯着看,竟有不寒而栗之感。
廖香词赶紧让女儿们给二叔婆请安,二叔婆倒不拘礼节,即不要香梅姊妹磕头鞠躬,可她也没有红包给。
二叔婆的目光仍盯着廖香词:“女儿家,怎么打扮得像群花蝴蝶似的?哦,还涂脂抹粉?”
廖香词怔住了。出门得化妆,这是她的习惯,且认为是对别人的礼貌。这些日子她觉得自己气色不好,出门时还特地化了浓妆。
香梅深深为母亲抱不平,她看见母亲的羞赧都透过胭脂了,二叔婆怎么一点情面都不讲?
廖香词已缓过神来,轻声解释说:“二叔婆,我刚领着她们望弥撒来。”
二叔婆高高挑起两眉:“望弥撒?莫非你让她们全信了天主教?”
廖香词只有点点头。
二叔婆更火了:“你呀你,亏你还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子呢,世上哪有什么鬼神上帝?真是无知!想得出来!上帝?上帝只对那些无法面对现实的弱者微笑!”
圣母玛利亚呵,香梅打心里恨起这位蛮横的二叔婆。二叔婆的声音宏大,给人震耳欲聋之感;她还有力地挥动着手臂,仿佛在公众集会上演讲,而廖香词和她的女儿们是群颓废的不争气的女子!
香梅的心被刺伤了。
二叔婆的女儿廖梦醒也极其朴素,素面朝天,但她很沉静,身边带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但香梅姊妹从没见过梦醒姨的丈夫,梦醒姨自身也像个谜,她从不对香梅姊妹说什么,惜话如金,只是偶然间,她会不经意地吐出一句唐诗宋词,恰到好处,让香梅佩服不已。
香梅姊妹最喜欢的是承志舅舅,她们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就全主动省略掉“表”字。舅舅年轻潇洒,没有一点架子,既不像他的母亲那样大喊大叫,也不像他的姐姐那样沉默寡言。他爱跟这群外甥女逗闹,没大没小,快快活活。而唯有此时,二叔婆挂霜的脸蓦地变得晴朗朗,漫出慈祥和怜爱。
香梅听母亲说过,二叔婆极爱儿子,1933年承志舅舅在上海被捕,二叔婆就冲进市府找市长吴铁成要人,否则,请他连她也一起关!后来宋庆龄、柳亚子、经亨颐三人做保,放了承志舅舅。出狱不久他就悄然离去,只留下三封信,一封给母亲,一封给柳亚子,还有一封给经亨颐的女儿经普椿。原来,他俩在偷偷恋爱呢,他要她等他两年,如若真爱他的话。眼下,有情人终成亲眷,可香梅没见着这位新舅妈。香梅很想问问舅舅,这些传闻当真否?可是,舅舅从不跟她们说这些正儿八经的事,也许她们太小?也许舅舅潇洒中仍藏匿着神秘?也许从舅舅的身上能寻觅到舅公廖仲恺的灵魂?
香梅若是缠着母亲盘根问底,母亲会笑着摇摇头:女人家,怎么弄得清政治上的事?香梅立马反诘:二叔婆不也是女人家?母亲说,就你灵跳过人。二叔婆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家,她有她的信仰,个性刚烈,认定的事,不屈不挠,九死不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就是蒋介石,她也敢跟他对着干。怎么说,你二叔婆也是个自立自强的女性。母亲是诚挚的。香梅思忖,二叔婆严厉呵斥的母亲,仍不改对二叔婆的敬意,这怕不全是做一个淑女的矫情所致吧,还因为什么呢?
香梅姊妹却在背后偷偷给二叔婆取了个绰号:肥婆。
二叔婆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无暇顾及她们。二叔婆很忙。香港也积极开展了抗日救国活动,为抗日捐衣捐粮捐药品;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常有义演。在不少集会上,二叔婆常作声振寰宇、响遏行云的演讲,她号召港澳同胞为抗日出钱出力,挽救民族的危亡。同时,她还警告说,日寇决不会放过香港,战争在即!而且会是漫长的!拥挤的听众几乎屏声敛息听着她颇有感召力的演说,但说到战争与香港时,听众中却有人发出不以为然的嗤笑:危言耸听!二叔婆镇定自若,有穿透力的目光咄咄逼人:请你丢掉幻想!很少有女人能镇得住这种场面,况且是个老妇。
终于有一天,有人心急火燎赶到香梅家,要她们火速去二叔婆家。廖香词和女儿们急急赶到时,硕大的厅堂却如大年三十夜般热闹火红!几扇石磨嗡嗡响着,不分老幼,无论主仆都在忙忙乎乎做米饼。米磨成浆,浆滤干水,粉揉成饼,饼蒸蒸熟。搭起的案板、锃亮的八仙桌、大小茶几上全是白粉粉的世界。女人们揉搓着湿软的米粉,不忘加点糖加点香芝蔗,爱美的还偷偷蘸上几点红胭脂,手上、衣袖衣襟上乃至脸上头发上都粘着白米粉,可这是怎样地热闹和开心呀。香梅姊妹忙得团团转,最小的香桃快乐得手舞足蹈。二叔婆伫立厅堂的正中央,时而指责米浆磨得太细,时而呵斥女人们叽叽喳喳,时而批评运米饼到厨下蒸熟的男人们手脚太慢。她像是亲临战场指挥若定的大将军,还不时作紧急的战地动员:就要开仗了!兵马未到,粮草先行。每家每户的米饼至少要对付得了三五天呵。
夜深了,厅堂里点着雪亮的汽灯,挑灯夜干为备战,香梅不觉疲惫,这是很开心的一回。
但是,战争并没有立即来到香港。这些米饼一度成为大家的累赘和笑料,可没谁敢当着二叔婆一家笑出来。二叔婆毕竟是权威的。
战争也终究来到了。
但二叔婆一家早在战争前就又从香港消逝了,像他们突然来到香港一样,都没有铺垫。
说他们像灯火,说亮就亮,说暗就暗?不对。他们从未熄灭过。
说他们像海潮,起起落落?不对。他们的行踪无规律可寻。
香梅想,还是用梦醒姨喜欢的唐诗来作比喻吧:“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二叔婆一家,是一个耐人寻思的谜。
香梅不喜欢二叔婆,但怎么也忘不掉二叔婆。
二叔婆是一个奇特的女人,不同于她从前的生命中接纳的所有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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