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地图上的缺口(2)
看到是骆家康来了，林小锦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努着嘴把骆家康让了过去。
坐下来的时候，骆家康才发现，今天放映的是一个老电影《2046》，骆家康彷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喜欢看《2046》啊！骆家康脱口而出。
林小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连忙示意他好好看，别说话。受过上一巴掌的教训，骆家康没敢再多说话，默默地看了下去。
这一次，骆家康也没敢再睡着，尽管他找到了车厢角做靠背。
三、
《2046》放完，已经22：30了，出乎骆家康意外的是，林小锦在一场电影的间隙哭了三回，直到电影结束的时候，她才破涕为笑。
出了车厢，骆家康打算还钱，哪知道刚掏出钱包，林小锦就说，不必了，你如果实在想还，就请我喝一杯咖啡吧。
骆家康欣然应允。
一家名叫“马丁”的咖啡馆，应该是一家法式咖啡厅，骆家康是在那里才知道林小锦名字的。除此之外，还知道她是一名妇产科护士，在省立医院上班，有着不错的收入。
两个人聊得很投机，他们有着共同的爱好，都喜欢看王家卫的电影，喜欢电影里渲染的那种基调，喜欢电影里配的每一首曲子，每一句对白。在这一点上，两个人找到了共鸣。
直聊到午夜，骆家康才送林小锦回家，计程车上，骆家康透过观后镜偷偷瞄了几眼林小锦。路边的街灯的光线一束束地闯进车窗，映照在林小锦忧郁的脸上，像是胶片在放映机上滚动。顺带的风也一并直穿进来，撩起了她刚拉直的秀发，那一瞬间，骆家康发现，林小锦有一种勾魂摄魄的美，这美是发自骨子里的，像是一尊檀香雕刻的少女，散发着恒久的香氛。
林小锦家很快就到了。骆家康是目送她进入楼梯口才走的。临下车的时候，林小锦塞给了骆家康一个纸条，他返程的路上想看，但一直没敢看，直到回到家，开了等，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换上拖鞋，而是展开林小锦的纸条。
骆家康欣喜若狂，因为，林小锦留给他的纸条上留的不是别的，而是一串电话号码，毋庸置疑，那一定是她的。
那天晚上，骆家康几乎是抱着纸条上床的，但他纳闷的是，平常都是一挨枕头都睡着，这次却像平锅里的油饼一般，翻来覆去总是难以入睡，脑海里放映机一般地回放着与林小锦交往的这段时光，想起自己被打的那一记耳光，想起林小锦三次落泪……
尽管骆家康不愿承认，但是，心里的“是”早已经推翻了“否”，骆家康爱上这个难懂的女人了。
四、
骆家康第一次打林小锦的那个电话是找她帮忙。骆家康的一个朋友在省立医院生了一对双胞胎，他特意去探望，却找不到病房，突然想到林小锦，带着几丝犹豫打了过去，电话通了，那端有一个非常嗔怨的声音说，哥们，这么久了，我以为你早把我忘了呢，今天怎么想起我来了。
骆家康一边解释，一边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惹得林小锦不停地咳声叹气，说，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以为你是专程约我的呢，谁知道是别有用心呀，说吧，便咯咯地笑了起来。
林小锦就是这样，每一次都把骆家康弄得手足无措，平素油嘴滑舌的他，一到了林小锦面前，就便得拙嘴笨舌了，骆家康自己也纳闷，难道是被她那一巴掌给镇住了，不会影响这么深远呀？！
骆家康还真约了林小锦，而且是一个结伴游。目的地是皖南，恰巧两人都办了五天的休假。他们此次出发没有跟团，怕是被旅行社搅了兴致。
真正到了皖南遍地的油菜花和徽建筑丛林里，骆家康才第一次发现，原来平常看起来忧郁的林小锦可以疯成这样，她在窄窄的山路上欢呼雀跃，张开双臂一边喊着骆家康的名字，一边跑着，几乎是要飞起来！
骆家康第二次近距离地端详林小锦，在阳光下的她一袭淡黄的长裙，与整个油菜花丛相映成趣，她的身材是那样的匀称，是非常适合穿旗袍的那种，骆家康想，如果让林小锦穿上旗袍去演王家卫的电影，丝毫是不比张曼玉差的，甚至比张曼玉演得还要好！
看完了西递和宏村，第五天的时候，他们本来打算去婺源的，结果，被骆家康单位的一个电话给搅黄了。骆家康的老总直接给他打电话，要他马上回来，公司有一笔业务急等着他去签。
林小锦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撅起了嘴，一个劲地念叨着，真扫兴！骆家康一边像哄小孩似的哄着林小锦，一边说，干脆我陪你逛逛这里的夜景吧，算是对你的一个补偿。
他们刚出了宾馆的门，手就挽在了一起，骆家康的借口是，人多，怕林小锦走丢了，林小锦调皮地说，牵手就牵手呗，还找什么借口，懦夫！
男人的胆子往往都是女人训练出来的，一个“懦夫”让骆家康的胆子陡然间大了一倍，骆家康开始从牵手换成了揽着林小锦的腰身，林小锦也非常自然地和他依偎在一起，按理说，屯溪区的街道是很长的，但是，他们总是觉得街道很短，不知不觉，已经来回在来回的几条街上穿行五次之多。
他们向外星人闯进地球似的对那里的一切充满好奇，什么好玩的东西，他们都想拎一点回去，所以，不知不觉，四只手都被购物袋给占满了。那天的晚饭，骆家康非常高兴，叫了一瓶红酒，怎么喝都喝不醉，而林小锦没喝两杯却就醉了，饭也没有吃，就要回去。
骆家康把林小锦送进了房间，又给她打了一盆热水，打算安排一下就要回自己房间的，不想到这时候的林小锦却蒙着被子嘤嘤地抽泣起来。这是骆家康第二次见林小锦哭，上次的哭都让他莫名其妙，这次他一定要问一问。
骆家康关切地叫了声“小锦”，这是他第一次省去林小锦的“林”字，“怎么了？”他继续问。没想到，在他掀开林小锦被子一角的一刹那，林小锦却陡然间从被子里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他，林小锦的哭声更凶猛了，那架势，简直像一个受了很多委屈的孩子。
骆家康不想再继续问下去，因为，贴在他胸前的林小锦的心跳声告诉他，别再问了，让她哭一会，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其实不然，林小锦的哭声一直没有停下，骆家康是用吻才把她止住的，那一刻，骆家康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的吻还可以有这么多作用。林小锦经不起吻，松了下去。
那一晚，骆家康没有回房，他们水到渠成地把自己交给了对方，骆家康也是第一次这么全面地了解林小锦，在暗黄灯光下的林小锦有一种近乎天仙般的美，这美丽，是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无法比拟的。那一刻，他也发誓一定要对这个女人好，永不相负。
五、
回城之后的第二天，骆家康就约了林小锦在“马丁”咖啡馆见面，但被她委婉地拒绝了，骆家康又约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他心想，莫非是上次把她给吓到了？不至于呀？那应该就是害羞了！骆家康坚定了这一想法。
又是新的一天，骆家康买了一束火红的玫瑰在省立医院门口等林小锦。林小锦好半天才出来，面容憔悴，俨然害过一场大病似的，骆家康心疼地问了几句怎么了，林小锦只是说没事，然后吃了饭，两人就一同进了最常去的那家公路电影放映车。
汽车在沿着二环路缓缓地行进着，车厢里放的清一色的王家卫，那是骆家康特意安排的。车厢里的骆家康很健谈，早已没有了那次被扇耳光时的羞怯和顾忌，而林小锦却一句话也不说。放到《重庆森林》的时候，骆家康终于按捺不住了，非逼着林小锦问她为什么闷闷不乐，并问她去皖南的那晚为什么突然留了泪……
架不住骆家康的一连串发问，林小锦只得说出了实情。
四年前的另外一座城市，我曾经在一辆公路电影放映车上遇见过一个男孩子，并且我们很快爱上了彼此。
他一名摄影记者，每天风风火火地奔走在全国各地，拍过很多高质量的照片，拿过很多大奖。他也喜欢看电影，最钟情的导演就是王家卫，全国各地的电影院都在铺天盖地的放映《2046》那年，他也像你今天一样包下整个车厢，请我看。
那是我最幸福的一个晚上，但是，那场《2046》他并没有看到底，然后接了一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了。
后来他一直没有告诉我他那天去了哪里，我当然也一门心思想知道，但是，我总是找不到答案。再后来，每次陪我看电影的时候，他总是睡着，所以，后来的那段日子，车厢里没有一部电影是完整的，有时候，电影刚刚开始不到15分钟，他就在我的肩头鼾声四起了。
直觉告诉我，我们之间一定是出了问题。
我去他住处，发现他的桌子上横七竖八地放满了裸体艺术照，照片里的主角都是同一个女人。开始，他只告诉我那是他的模特，我不信，一再追问之后，他才告诉我，在拍一次室内写真的时候，他没有控制好自己，两人发生了关系。
我听到这里，就哭着跑开了，他没有追我，我转瞬间明白，在他心里，早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他把报社的工作也辞掉了，连同那个女人一同消失。有人说，那个女人也是一个富翁的情人，富翁当地很有势力的，知道他们的关系后，发誓一定不会放过他们，那女人偷了富翁很多钱，他们就逃到了香港；还有人说，他们去了美国……总之，他彻底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了。
我总是不能忘记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即便他曾经骗了我。直到遇见你，我心里的伤才逐渐痊愈。那次皖南之行是我近两年来最快乐的日子，当我投身于大自然的怀抱里的刹那，我知道，我终于可以解脱了，终于可以把一个轻松的自己交给你了。在皖南的那个晚上，是我最后一次为他哭泣，从那一刻开始，我决定彻底把他从我心里洗去，然后，接你住进来。你的爱让我终于如愿。
然而，就在我回来之后的第二天，我竟然破天荒地又遇见他了。当初陪他一起亡命天涯的女人因为难产，进了我们医院，后来，孩子得救了，那个女人却因出血过多永久地离开了他，我是出了手术室的门才看到他的，当时，他正手足无措地蹲在墙角失声痛哭，那一刻，我突然发现，一个男人受伤时也会这般无助，他老多了，可见，他的日子并不快乐。更不可思议的是，他还是先与我来到这个城市的，在这里，他承包了所有的公路电影放映车，我们乘坐的这一辆就是他的，而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林小锦的故事讲完的时候，她的眼里满是泪水，而奇怪的是，骆家康的心底却感觉不到丝毫醋意。
林小锦哭着问，家康，你会离开我吗？
骆家康并没有回答，他一把把林小锦揽在怀里，比以前抱得更紧了！
车厢里正在放映的是《2046》，一个深沉的男声说着：每个去2046的乘客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回失去的记忆，听说在2046，一切的事物都不会改变，没有人知道，事实是否如此，因为每个去2046的人，从来没有人回来过。现在这部神秘列车即将进站，请系紧你的安全带，跟著2046一起驶向未来……
听到这里，林小锦突然抬头对骆家康说，家康，我们的2046才刚刚开始，我希望我们永远都不要下车……
匆忙爱，细问来路
一、
他们是在轮船上观景时认识的。
她带个孩子，一个嚷着让“妈妈抱起来看高”的孩子，当时的他就十分惊异，这样一个看起来最多二十三四岁光景的女子，竟然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看上去得有五六岁了，一副长期生在娇惯中的孩子。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推算，她应该在十七八岁就结婚了，这么早，她的丈夫该是怎样一个男人呢？竟有这般福分。这样想着，他开始在脑海里为她的丈夫画起像来：应该是个富家子弟、宝马香车、别墅连绵……这样想着，他才发觉自己是在做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不是空空耗费能量吗，眼前这个女人再美，也只能躺在别人怀里了，与自己，顶多也就是“百家修得同船渡”吧！
回到舱里，他才注意到，女人就坐在自己的前座，孩子正嚷嚷着要妈妈打开电脑，看自己前几天新拍的照片呢。她是那样惯着孩子，孩子在她面前总是说一不二，若是孩子的想法得不到兑现，或者是兑现慢了，就会大声叫着她的名字“‘林晓可’，还不快点！”
老实说，这孩子实在是太刁蛮了，但是，此时的他却突然对孩子生出一丝感激，若不是孩子，他怎么能知道她的姓名呢。这名字让他想起了在茶馆常喝的一杯茶——清秀佳人。对！这杯茶简直就是依照林晓可的相貌和气质来取的，林晓可留着长发，一袭素雅的长裙，微微泛着浅绿色，身材苗条得如同新生的蒜苔，皮肤也水嫩水嫩的，像雨后的新葱，想到这里，不知何故，他突然感觉自己有些饿了，恰巧在这时候，扬声器里通知可以到餐厅用餐，他起身再次看了林晓可几眼，恋恋不舍地向餐厅走去。
林晓可是最后一个走进餐厅的，因为那个调皮的孩子，更令他想不到的是，领餐之后，林晓可竟然和他坐在了一起，把餐盘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林晓可礼貌地冲他一笑，然后，礼貌地问，先生，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吗？
他激动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叔叔，你干嘛说那么多“可以”，一个不就够了吗？孩子调皮地说。
他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尴尬地笑了起来，然后转移话题对孩子说，小朋友，这证明叔叔喜欢你呀！
还不谢谢叔叔。林晓可微笑着说。
孩子一边顺从地说着谢谢，一边端起自己的可乐，不料，一不小心，没端稳，一整杯可以沿着桌面正洒在林晓可身上，暗红的可乐，正浇在她裙子的腰身以下，旋即一片殷红。
林晓可慌忙去擦，不料却越擦面积越大，她一边埋怨孩子，一边涨红了脸。
他旋即觉察到了林晓可的尴尬，因为，那可乐洒得不是地方，再加上可乐的颜色，实在有些不雅，想到这里，他旋即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递给林晓可说，赶紧围上吧。
看到林晓可略有些迟疑，他微笑着说，我叫季鸣，就坐在你的后座，赶紧披上吧。
二、
恰巧那天林晓可并没有准备多余的衣服，是裹着季鸣的外套回家的，上岸的时候，林晓可特意要了季鸣的电话，目的是还他的衣服。
衣服是干洗之后邮寄过来的，说这话，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随衣服快递过来的还有一封信，信里，林晓可对季鸣充满了感谢，信末，林晓可还特意留下了自己的QQ号码，从此两个人经常在网上天马行空地聊天。
季鸣曾一度怀疑这样会给林晓可带来麻烦，因为，林晓可毕竟是结过婚的人，这样聊下去，她老公势必是要吃醋的，但是，他哪里忍心就此中断联系呢，因为，在季鸣的心里，林晓可早已如一棵玫瑰，深深地扎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