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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书籍名:《爱欲城市之将就》    作者:贞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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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私人飞机座舱里,威廉斜躺在座椅上,无意识的看着窗外,他的手上紧捏着安杰退还给他的腕表,脑中不断回想着,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

  那天在医院里,当安杰抓着他的手慢慢放在胸口,轻轻闭上双眼时,他突然有种将永远失去这个人的感觉。

  不行。不能放安杰独自待在医院里。

  当时威廉立刻左右张望,看到病房角落有一辆轮椅。他立刻把安杰手上的点滴管拔掉、抱下病床放在轮椅上,抓了医生留下的药和处方笺,毅然决然的将安杰推出医院。

  他一路飞车奔回安杰的家,将安杰小心翼翼的安置在床上休息;安杰还闭眼睡着。事实上,从坐上车开始,安杰就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回家后更是如此,不吵不闹、安静没负担,威廉也不惊动他,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喂他喝些水、协助加速新陈代谢。

  威廉刻意关闭自己的手机电源,他知道费利斯一定会打来,但是他现在走不开、更懒得啰嗦。接着,他检查了安杰的手机。亨利连环call了好几次,他很爽快的将记录全部删除;正要关机时,手机向了。

  看着荧幕的来电显示,威廉皱起眉头。他看了一眼陷入沉睡、毫无防备的安杰,即使在这样的状态下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于是他接起电话。

  「安德烈,有事吗?」威廉以法文问道。

  线路另一端停顿了两秒钟,同样以法文回答:『这应该是安杰的号码。』

  「他睡了。」威廉冷冷的说:「需要我替你留言吗?」

  『你会留吗?』安德烈反问,『我趁这几天特休出城了。听说RiveGauche出事,我很担心,明天就会赶回来……』

  「慢慢来。我会陪着他。」

  威廉很快的结束通话、关机之后,走到床边凝视安杰。伸出手,以指背轻抚着他的眉角,轻滑过他的脸颊、嘴唇,然后俯下身、轻轻吻住他的嘴。安杰没有反应,还是继续沉睡。

  ——所以,睡美人的故事根本不是真的,威廉心想。要不然就是这个吻还不够真爱深情。于是他再吻了一次,更温柔性感的。安杰依旧毫无动静,威廉并不放弃,又吻了一次。将近一分钟之后,安杰好象缺氧似的,微微张开了嘴。

  威廉当然趁机将舌头叩进、造访安杰的口、让彼此的舌尖寒暄。他从安杰的口中尝到一股苦涩的药味。于是他由安杰的嘴上离开,贴着安杰的耳边,轻声唤著名字。安杰没有响应,好一会儿之后,他爬上床、挨在安杰身边,闭上眼睛。

  不知道睡了多久,威廉隐约听到一个奇怪的声向,将他从梦境中带回现实。他醒了、却懒懒的不想张眼,仅仅伸出手向旁边摸了摸。

  床似乎变成以往的两倍大,探索半天却触碰不到任何生物体,好象他其实是一个人入睡似的……威廉终于睁开眼睛,发现旁边的床位空无一人。

  这下子他傻了。连忙打开灯再确认一次,安杰真的不在床上。

  「安杰?」

  威廉立刻跳下床。之前在医院时,琼斯医生说什么「意识混乱、分不清人事时地物、可能会伤害自己」之类的话,威廉还以为是危言耸听,在心中嗤之以鼻。他飞奔出卧房,先到客厅看大门是否关着——如果安杰迷迷糊糊的出门可就糟了。还好门是锁上的,他稍微松了一口气,接着,闻到一股瓦斯味飘出。

  不会吧?威廉冲进厨房,果然看到安杰蹲在瓦斯炉前。他先打开窗户、关上瓦斯开关,然后吼道:「安杰!你在干什么?」

  安杰震了一下,似乎受到惊吓,「我……我在找……」

  「找什么?你肚子饿要找吃的?」

  「不是。我在找……我要去找……」他很迷惑,说话语无伦次,然后抓抓头,「……车子在哪里?」

  「你在找车子?」威廉也蹲了下来,「你想去哪里?我载你去。」

  安杰盯着威廉看了半天,才怀疑的问:「你是司机?」接着他又站了起来,「……玛莉亚在哪里?」

  原来安杰以为自己回到老家?威廉叹了一口气,随便敷衍:「玛莉亚睡了。乖,你也去洗澡然后休息吧。」

  安杰点点头,服从的进浴室,威廉则在门外等着。当安杰出来之后,威廉帮他换了药,然后安顿他躺上床。这次威廉只敢闭眼假寐,安杰倒是一派安详的,睡得很熟。

  最后,威廉终究还是不敌疲倦而睡着了。

  当他醒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安杰的左肩上、紧抱着安杰的手,好象下意识的认为这样对方就不会跑了似的。而安杰则是稳稳的躺平在床上,呼吸均匀。

  威廉下了床,淋浴、盥洗之后,走到厨房觅食。他烧了一壶咖啡、煮了几个蛋,打开冰箱,瞪着摆放有序的蔬果,思考片刻之后,拿出一盒番瓜。

  极少人知道威廉其实会做饭。在柏林求学时他独自生活,每天吃外食总会厌烦,偶尔也自己下厨:蓝带鸡排、番瓜炖饭……几道菜,简单而拿手。不过他真的很讨厌善后,通常是料理完就拍拍屁股离开,留下所有狼藉等清洁妇整理。

  他先处理番瓜。煮熟、搅碎,然后开始做炖饭。当炖饭慢慢成形,他加进一杯Marsala酒。威廉继续搅拌着炖饭,鲜黄诱人的炖饭中飘出清甜芬芳的香气;这时,他突然听到砰呼一声,接着是一串匡啷铿锵的杂乱声向从房间传出。

  威廉心中一惊。他立刻关了瓦斯、冲回卧房。

  「安杰?」

  威廉看到安杰跌趴在离床不远的地上。原来安杰醒了,才刚下床,不知道是没站稳还是失去方向感,竟整个人摔倒;慌忙中他伸手乱抓,更把矮柜上的东西全部一起扫下。

  「你到底是……」威廉把安杰扶坐起来。三分好笑七分无奈的说:「你想去哪里?该不会又在找车子?」

  安杰揉揉额头,「我……我在找……我要去找……」

  看来安杰的意识还相当混乱。威廉叹了一口气,「别找了。摔痛哪里?」

  安杰想了想,抬起左手手肘,「这里。」

  威廉一看,安杰的手肘大概敲到床角,有些红肿破皮,但没什么大碍。他像哄幼童一样,敷衍的在伤处吹了两口气,然后亲了一下。「还有吗?」

  安杰指着额头,「这里。」

  显然是跌倒时撞到头,有一小块瘀青。威廉又吻了一下,「还有没有?」

  安杰摇摇头。

  看着安杰一脸无辜的模样,威廉突然心神荡漾,伸手一把搂住安杰,往他的嘴上亲了一下。这次,安杰却向后躲,避开了亲吻。

  威廉有些错愕。「为什么躲开?」

  安杰一昧摇头。「不知道……」过了几秒钟之后,他才嗫嚅着说:「因为……我好象有喜欢的人了。」

  威廉深情的凝视着他,然后咧嘴笑了,有点得意。「我相信那个人就是我。」

  安杰一脸不敢置信,「真的吗?」

  威廉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搂住他,饥渴的吻住他的唇。威廉的舌强势的占据了安杰的口中,纠结缠绕直至舌根。热吻的同时,威廉的手更在安杰的身上游移爱抚,往下伸入单薄的短裤中。又揉又搓着他的臀部。

  狂热的吻让安杰有些窒息,扭动身体似乎想挣脱、但下体却有了激昂的反应。他贴在威廉身上不安的磨蹭、渴望更热情的满足;于是威廉扯下他的T恤,低头亲吻他的耳廓、颈窝,轻咬他的锁骨。

  安杰发出一声叹息,下意识的抱住对方。威廉的舌尖更往下,来到他的胸膛、亲吻、舔吮、轻咬着他的乳首。安杰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呻吟,身体往后弓起,两边的乳首因刺激而兴奋微微胀红。由于他的右臂没什么力气,一时撑不住差点摔倒,威廉连忙扶住他的背、将他缓缓的放在地上。

  威廉贴在安杰身上,从胸腔开始往下又吻又咬,接着,他更褪下安杰的短裤,埋头在双腿之间,贪婪的吞吐。

  在温热唇舌的仔细照料下,安杰的血液在双腿间集中,性器越来越膨胀亢奋;接着,威廉更将手住后深入他的臀沟,在敏感处抠弄挑逗。前后双重的美妙刺激产生一阵阵的愉悦快感让安杰的腹部收缩,本能的曲起腿享受对方更完全的服侍。

  安杰的热烈反应完全激起威廉的欲望,他跪坐起来,抬起安杰的脚踝,沿着膝盖、大腿内侧舔舐,还恶作剧似的轻啃。两人的欲火更高涨了,威廉捧起安杰的臀部,以指尖轻柔挑逗的按摩,安杰不由自主的发出呻吟。

  威廉再也无法忍受,他拉下自己的长裤,将安杰的双腿分开、抬至腰侧,一鼓作气的闯进他的体内。安杰轻喊一声,闭上双眼。威廉持续挺入,粗壮的欲望强劲扩张细致的体内、然后完全充满其中。

  安杰可以感觉到对方的炙热搏动和急切颤抖,他配合对方抽送、进出的频率,摇摆晃动腰臀。

  威廉忍不住惊叹:「你太棒了……」更用力的冲撞、挺进,直到无法更进入的深处,然后停滞在那里。高亢兴奋与轻微疼痛交错下,安杰无法抑制的惊叫出声,下意识的以左手紧抓床缘,下体因为极度的快感而坚挺,并渗出春水而湿润。

  威廉前俯吻住安杰,一只手微微扶高他的臀部,好顺利迎接更深、更快、更用力的撞击。随着每次冲锋陷阵,安杰的喉中便溢出倒喘似的呻吟。他们的身体紧紧纠缠,完全以生物本能野蛮而狂乱的交合。

  威廉的剧烈侵略动作让安杰从下腹深处爆出一波波的极致快感,他的脚趾抽紧、小腿几乎抽筋,他的体内发出愉悦的痉挛、怡人的颤抖。威廉在耳边低声叫唤安杰的名字,安杰无法自抑的嘶喊。在一轮猛攻之后,安杰再也把持不住,将浓郁爱液倾泻而出,顿时眼冒金星、肌肉收缩;连带着让威廉也石破天惊的在他体内爆发。

  高潮之后,安杰蜷缩在威廉身下喘息不已;威廉则贴在他身上继续厮磨温存。呼吸逐渐平息后,威廉往旁边躺下,顺手把安杰揽进怀中,爱抚他的背脊。床边地板的空间不大,却十分温暖。

  趴在威廉身上,安杰闭着眼睛。片刻之后,他缓缓的说:「真幸运……」

  「什么?」威廉低声温柔的问道。

  「我说,我真是够幸运了。年纪一把的,能和你这样年轻俊美的小帅哥上床。」安杰感叹着,「即使只做一次也该满足了。」

  威廉皱了一下眉头。「看着我。」他将安杰往上抱了一点、直视他的双眼:「别再计较什么年纪了。我们经常做爱,你很棒、非常有魅力,暗恋你的人很多。其实我才是个幸运的小王八蛋,让你只和我做爱。」

  安杰凝视着威廉,半晌之后,他才低声说:「我知道不是真的,但还是很高兴。」他露出微笑,颊上浮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就这样自以为是的开心一下也不错。」接着,他便靠在威廉的胸膛上昏睡过去。

  威廉将安杰扶上床休息。看安杰嘴角带着微笑的宁静脸庞,威廉觉得心情很好。他又回到厨房,继续完成番瓜炖饭;稍晚,他盛了一碗、端进房里叫安杰起床用餐。

  安杰在床上很安静的吃着,他看起来还有些迷糊混沌,但烧已经退了不少。威廉坐在旁边陪伴着,等安杰吃完后,他将一个东西亮在安杰眼前晃了两下,「你要的东西,找到了。」

  「啊?」安杰一脸茫茫然,「什么找什么?」

  「你这两天一直说要去某个地方不知道找什么东西。」威廉说:「我猜。你应该在找车钥匙——拿去吧。」

  他将钥匙放在安杰手上。安杰看看手掌上的钥匙、再看看威廉,笑了。「我不是在找钥匙。」

  「不是吗?」

  安杰将钥匙放在旁边,「不,我在找你。」

  威廉愣了。

  安杰轻弹了一下威廉的额头,「我一直在找你,威廉……」

  不等安杰说完,威廉突然用力拥抱住他。威廉一直以为这几天是他照顾着安杰,事实上,却是安杰呵护着他,用一种不着痕迹的方式。「现在找到了,你要说什么?」

  「你可以再陪我一下吗?」

  他搂着安杰,毫不犹豫的回答。「我会一直陪到你不要为止……」

  他钻进床里、抱着安杰,激动的吻住安杰的唇,然后扯开衣物、将安杰的双腿侧压到旁边,以九十度角急躁的闯进窄紧的体腔、强制侵略占领,再度对安杰做爱:不只一次,他使出浑身解数取悦对方;自己也兴奋而满足,差点没把床拆了。

  威廉以为男孩和泰迪熊的童话应该有个幸福快乐的结局,而现实却并非如此。稍晚,当安杰因过度高潮而瘫软、之后吃了药又熟睡,家里的电话向了,威廉好象有预感似的不想接,当电话自动转入录音机之后,传出费利斯的声音:『……威廉,我知道你在。请接电话!』

  「你既然知道可以在这里找到我、一定也明白我不会和你回日内瓦。」威廉接起电话,「费利斯,你……」

  『威廉,这次由不得你。」费利斯语气焦急,『夫人住院了。司机已经备车在门外等着、看护在两分钟内会到,我们得走了!』

  直到扩音器传来机长宣布即将降落的通知,威廉才从回忆中回到现实。将手上的腕表小说收进口袋,从美东到日内瓦,他一路追逐时间飞行,然后终究追不上岁月的差距:最后他得到的竟是一个「向现实低头」的答案。他根本没有料到男孩爱上泰迪熊的童话会这样结束,结果泰迪熊根本不要男孩。

  男孩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接受。

  Rive Gauche的厨房装了新电路管线、有了新的大烤箱、浴室也换了新的镜子。安杰还利用赔偿金将店内重新粉刷装溃、添购镶嵌拼花木桌椅,充满维多利亚式复古风味;从内到外焕然一新,他甚至设计了新的甜点单。

  一切重新开始,安杰自己的人生也是。他重新和茱莉交往、重新努力奋斗打拼、重新回到现实轨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很累;而且,他不快乐。

  是安德烈先注意到这一点。

  Rive Gauche重新开幕那天举行了一个re-open叙旧茶会,规模不大但相当温馨,茱莉也来了,还带了一些同事朋友,她到处打招呼、做公关,叫服务生移座位,俨然老板娘模样,还到处暗示她可能会和安杰结婚。

  安德烈相当讶异,立刻将安杰拉到一旁问。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他和茱莉复合、至于其它「可能」,他根本还没考虑。「我现在的重心是打拼事业。」

  「安杰,你是真心的和茱莉重新交往?」安德烈考虑片刻,决定说实话:「有件事我一直没说。前阵子你因为药物过敏送急诊的时候,我找过你……知不知道接电话的人是……」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安德烈。」安杰打断他:「和茱莉复合是我理智思考的决定、并不是为了报复或赌气。我想,一个男人不应该因为害怕后悔才做决定,而是为了追求更安定的幸福。」

  「你如果真的那么确定的话,就笑给我看。」安德烈掐了一下他的脸颊,「你的笑容不见了,看起来很疲惫……或许你该渡个假。」

  「我哪有时间。」安杰推托,「事情那么多,我根本走不开。」

  笑容不见了又怎么样?他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值得笑。

  几天后,教安杰笑不出来的事又多了一桩。

  亨利带着一个大礼盒到RiveGauche找他。「我有三个清息:一个是好消息、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那一个?」

  「坏消息吧。」

  「关于料理大奖赛的事。」亨利有些歉疚的说:「在正式比赛当天你缺席,拉派亚临时找了甜点师顶替,所以……」

  虽然早有预感,安杰的脸还是沉了下来。

  大奖赛刚刚结束,由拉派亚领单的团队不负众望的获得优胜,为嘉宝饭店赢到一颗米其林星星。然而在个人组部分却全军覆没,包括拉派亚。

  「……安杰,虽然你提前交出作品,但根据比赛规定,参赛者必须到场表演和说明制作过程。你缺席了就是技术犯规,评分不列入计算……不过,你设计的甜点很受好评,得到最有人气奖。」他拿出特别带来的大礼盒在安杰面前打开,躺在红丝绒的内衬中,是一把纯银的甜点刀,「这是奖品。应该算是好消息啦。」

  安杰看着切刀,说他不遗憾、不感慨是自欺欺人。「谢谢。」安杰还是感谢对方:「能得到最佳人气奖已经很好了。」

  「我试吃那个甜点,真的很赞。」亨利回忆着甜点滋味,频频点头,「浓郁的黑巧克力蛋糕包着酒渍无花果干的搭配太妙了,加上石榴酱……好吃得令人印象深刻。你为什么想取那个名字……『伯利恒之星』?」

  安杰愣了一下,「没什么特别原因,随便取的,哈哈。」

  回到做甜点的那个时刻、那个空间,他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才不假思索的取了这个名字。

  某个宁静夜晚在好望园里看着夜空的星星,成为梦游仙境的回忆:不管是米其林星星、伯利恒之星或希望之星,任何的「星星」都与他无缘。所谓的奇迹只会出现在童话故事里,而他是个现实世界的普通成人。

  「……真的很可惜。我本来想等你拿到优胜之后,就和你正式交往。」亨利故作哀怨的叹了一口气。

  安杰挑高眉头:「亨利,我和『女朋友』复合了。」他刻意强调『女朋友』几个字,希望对方知难而退。

  「复合啊,没差啦。」亨利眨眨眼,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你如果想换个口味,我随时奉陪。只要到饭店柜台说『找亨利上床』,经理就会带你到专属套房。」

  安杰干笑两声,喝了一口水。亨利向后靠在椅背上、自言自语似的说:「威廉不在真的无聊很多……那个没义气的混蛋。唉,早知道他是认真的,我哪会整他……」

  安杰听得一头雾水,「什么?」

  亨利一耸肩,「没事。对了,我还没说那个不好不坏的消息。你或许早就知道了……威廉大概会有好一段时间没办法过来,这段时间他们家发生了不少事,比八点档肥皂剧还精彩。」

  安杰垂下眼,又喝了一口水。

  从那天分手之后,他不曾和威廉联络。只是,他每晚上网时总会习惯性的看国际财经消息。好象潜意识中被不知名的咒语催眠似的,侦测到「Tourbillon &Time」或「贺林」几个关键词时,就会忍不住多注意一眼。

  原来,Tourbillon & Time公司的机芯部总监梅斯罹患阿兹海默症,是名表公司内非常棘手的问题。威廉的父亲鲁道夫·贺林原本想趁梅斯运行的时候慢慢进行交接,然而却在不久前传出病情突然严重恶化的坏消息。

  此时,鲁道夫的前妻法兰斯坦突然偕同梅斯的儿子一起召开记者会,宣布已取得几项重要机芯设计机密,将脱离Tourbillon& Time,和数名钟表技师一起,组成独立机芯供货商。

  顿时市场哗然。

  机芯制造技术是顶级名表的命脉,这个动作如同支解了企业,顿时让名表公司的股价大跌百分之二十,鲁道夫非常震惊,开除了几名财务和行政人员,企图止血补救;威廉的母亲更气到突然昏厥而紧急住院。

  威廉立刻赶回日内瓦照顾母亲。经过诊断发现是代谢和免疫系统的问题,威廉于是求助该科最权威的医生,并于几日后以私人飞机专程接来医生为母亲治疗。

  等母亲的病情较稳定之后,为了使Tourbillon & Time免于被分割的命运,威廉临危受命而接下了机芯部门。

  威廉迅速进行几项大刀阔斧的变革:首先筛选精英机芯技师;接着,公布法兰斯坦带走的设计内容,让机密不再神秘;最后,他办了一场大型名流酒会,热热闹闹的庆祝他以最年轻总监身分走马上任的事。

  安杰在计算机上很仔细的看了酒会上的照片,威廉穿着剪裁合身的名牌男装,穿梭在一群群俊男美女、名流贵妇之间;老实说,他觉得心里有点酸。

  然后,从脑中某个角落就会冒出一个细小的声音说:『没答应威廉去日内瓦是对的!要不然语言不通又人生地不熟,绝对郁闷死。看看,这就是威廉的真面目:花花公子一个。你们根本从外表、打扮、年纪、思想都不配!』安杰如此说服自己,然后关上计算机。

  过了两日,他上网时又看见威廉的消息。报导上说,威廉新官上任后随即发表了最新款的手表,得到包括制表工会、奢华品评论界等的最高评价,被认为是「十年度最令人赞叹的腕表」。报导上夸张的称赞该款腕表功能强大、机芯复杂,是制表艺术顶级表现……还说以该款腕表足以重振机芯厂。许多原本对于威廉抱着怀疑心态的人也完全改观,认为这个狂放不羁的年轻人将会为业界带来新旋风。

  对于这些安杰不是太在乎,因为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几张威廉捧着新腕表展示的照片。

  「这是我们重新出发的重要里程碑。」威廉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这只表具有最完美的机芯,融合了所有的复杂技术、更有创新功能……是我们机芯部的灵魂,命名为『The Unique』,是独一无二、无法取代的……」

  安杰瞪大眼睛。威廉手上捧着的「The Unique」正是那天被他退回的表。

  他深深的吸一口气。从那天之后,他不再看任何有关威廉和Tourbillon & Time的消息。

  安杰从大大小小的模型中取下巧克力,两两相对在一起、用软巧克力糖胶合;用彩色糖霜点上装饰,然后再依照大小、一个套一个,最后桌上只剩下几个将近五十公分高的巧克力娃娃。

  这是某家俄罗斯企业主要办活动特别向他订的巧克力Matryoshka(俄罗斯娃娃),另外更指定某些不好找的热带水果做Pavlova派,以及相当多的手工巧克力糖:安杰特别设计在黑巧克力中包着伏特加酿芒果,让俄罗斯老板吃得眉开眼笑,海派的付了他双倍的价钱;还热情邀请他参加豪华邮轮派对。

  安杰不太想去,茱莉倒是非常兴致高昂,怂恿安杰一定要出席:说那是最好的PR(公关)场合、如果不去打广告就是大白痴等等,好象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认识几个金主;她甚至已经开始选晚宴服了。

  安杰只淡淡的表示等完成了巧克力再说吧:他那阵子或许会很忙。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很厌烦。

  其实已经有好一段时间,安杰发现自己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劲、没什么耐性,和茱莉相处时更是如此。他在Rive Gauche工作超过十四小时、回家后非常疲惫;别说和茱莉约会、甚至没精神见面,她已经抱怨了好几次。

  安杰也觉得自己很矛盾:那天他吃了番瓜炖饭之后,决定选择茱莉、重新开始正常男性的人生;但他没有满足或快乐感。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安杰深吸一口气,继续装饰着Matryoshka。

  时近中午,安德烈突然闯进厨房:「安杰,快逃!」

  安杰错愕的抬起头,「有人闹事?」他直觉这么想,立刻放下手边工作冲出去。

  「别去!」

  安德烈来不及拦阻,安杰已经来到前场,卷起袖子、一副要揍人的模样。「我刚好想揍人消消气……」

  来不及了。安杰看到靠角落的一桌坐着三个他非常非常熟悉的脸孔,让他瞬间急速冻结成冰人。一个见到他便垂下头、另一个惊讶的瞪大双眼,最后一个则嘴角下垂、双臂抱胸、满脸责备。

  「爸、妈……玛莉亚?」

  「哥。」玛莉亚有些无奈的抬起头,「他们知道了。」

  「……说谎是罪恶的!」安杰的父亲严厉的说:「你说谎,代表对自己做的事情感到羞耻、内疚,你的心里知道自己是错的!如果问心无愧,你就不会说谎。」

  安杰脱下围裙,垂头丧气的站在桌边听着老爸教诲。「我们以为你是会计师,也到处告诉别人你来纽约当会计师,现在整个镇上都知道你在做蛋糕,我们却……」

  「爸,没那么严重吧……」

  玛莉亚想帮腔,父亲立刻怒道:「小姑娘,你没有立场说话!私自和那个剪头发的订婚……」

  「你和亚当订婚了?」安杰插嘴。

  玛莉亚点点头,露出甜美的笑容,亮出手指上一枚小小的戒指。「爸,亚当是整体造形设计师啦。」

  「还狡辩!忘了圣经的教诲?过度修饰是羞耻的,因为爱慕虚荣是原罪……」

  「够了,我们来纽约的重点是安杰。」安杰的母亲拉拉丈夫的手肘,「安杰,我们很惊讶的原因不是你转行做蛋糕,虽然我搞不懂你为什么放弃会计师那个好工作……」

  「让我们没面子的是,我们竟然是镇上最晚知道的。」她从提包中拿出一本杂志,「如果不是贾克太太请我们吃饭,我们还不会知道。」

  安杰看了一眼杂志:LuxuryLife&Style,叹了口气,拉张椅子坐了下来。

  贾克是地方上的望族,除了富裕优渥之外,也经常捐赠教堂做公益,非常受到尊重。

  一周前,贾克太太突然打电话邀请安杰的父母到家中聚餐。

  两老欣然前往,在席间气氛愉快,上甜点的时候,贾克太太突然拿出一本杂志,非常亲昵的拉着安杰的母亲说:「你们的儿子那么有名,哪天能不能请他回来跟大家见面?」

  看到杂志,安杰的父母傻了。

  「他是市长的朋友?」贾克先生立刻指着女儿说:「还未婚吧?我小女儿也还没结婚……」

  听完两老的叙述,安杰的下颚掉了下来。

  「安杰,你年纪不小了,该做什么自己清楚。」安杰的母亲说:「我们只希望这种事能由你告诉我们,而不是让我们以那样的方式发现。」

  安杰愧疚的低下头。见气氛有点僵,玛莉亚立刻到柜台请安德烈将蛋糕柜里的甜点各拿一份送过来。品尝了儿子的手艺,两老没说什么,但表情渐渐柔和下来;他父亲还多要了一份拿破仑派。

  稍后,安杰带着父母里里外外仔细参观了RiveGauche。看咖啡店经营颇上轨道,两老点点头,似乎不满意但只能接受。

  晚上,安杰带着一家人到餐厅用餐,茱莉也来了。

  吃饭时,安杰父亲又开始耳提面命的叮咛安杰,现在事业虽然有些小成就,还是要注意好好规划人生,要结婚生子组成家庭,总之就是个受社会尊重男人的责任和义务。「我看贾克家的小女儿很不错……」

  安杰的母亲也帮腔:「是啊,气质很好……」

  天啊,父母竟然帮他相亲。安杰脸上浮了几条黑线。玛莉亚不动声色,偷偷比出「很胖」的手势,安杰看见忍不住笑了出来。

  茱莉机伶的看了几人一眼,突然敲敲水杯,故意对安杰使个眼色:「杰,你还没和伯父伯母说吗?」

  安杰一脸疑惑,「说什么?」

  「我知道,你想等准备好再给大家一个惊喜。」茱莉笑着说:「我和安杰要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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