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店
在原本是森林的地方，盖起了社区与商场，还筑起一条新路通往遥远的市中心。原本建商想将这里打造成讲究高住宅品质的新市镇，但房子盖好之后，因为交通实在太不方便，真正搬来居住的人类并不多。
建商不得已只好调降房价，但还是没什么效果，最后只能将空下来的房子廉价租了出去。
因为房租很便宜，房子很快就租了出去，而其中一栋五层楼公寓更是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全部租出。
这栋公寓的地址是森林路七段九号，尽管住户都住满了，但却鲜少看到这些住户们出外走动，附近居民对这栋公寓居民的印象是这样的：
住在五楼的袁老伯因为年纪大了，上下楼梯不方便，所以极少出门。
住在四楼的是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戴着深度近视眼镜，很不擅长与人交际，大概就是所谓只会抱着电脑交际的宅男一族吧？
一对姓佘的堂兄弟则住在三楼，感情好得不得了，简直好到异常，虽然也不太常出门，但一出门一定同进同出，而且两人还一定会勾肩搭背、搂搂抱抱，亲热得不得了。尤其两人又长得阴柔，说话细声细气，和人说话时细细的眼眸还不断直往你身上瞧，瞧得人直发毛，也不敢多问甚至不敢多想这两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二楼住着一位美艳的妇人，姓胡，总是打扮得漂漂亮亮，浑身香味，听说以前是大城市里某家酒店的妈妈桑，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不做了，搬到这偏僻的小地方来，偶尔放点小高利贷维持生活。只要向她开口总能借到钱，但说也奇怪，如果到时候不还钱，借钱的人身边就会发生很多诡异事件，像是街灯在你经过时会突然破掉、走在路上会突然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车子擦撞、被陌生人跟踪、家里东西莫名消失不见……等等，尽管不是什么威胁生命的大事，但总令人心里发毛。但只要还了钱，这些诡异事件就会很快消失。
至于一楼则兼做住家与店面，住的是一位黑发的年轻人，他身形纤细灵巧，动作优雅，一双墨黑色的眼眸状似十分深情，不知道迷死多少社区的小女生，总是偷偷拿他和那些当红男偶像歌手比较。
年轻人姓苗，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有的人就称呼他「苗苗」，听起来像是宠物名字，但年轻人听了也没生气，不过他还是比较喜欢别人称呼他为「店长」。
是的，店长。
他开了一家店，里头的商品就是他。
他提供的服务有：通灵、观落阴、招魂，偶尔兼做协寻走失宠物。
基本上只要和灵界有关的服务，他都能沾上一些边，只要有客人需要服务，谈好价码，关上门窗、椅子拉好坐下，便能开始「服务」。
至于服务如何？
据说来过的客人都还算满意，有次有位全身珠光宝气的肥胖都市女人特地开着黑色宾士来这里找他，说想要见见上个月才死去的宠物小博美狗，不管花多少钱都没问题。
苗店长于是关上门窗，拉了把椅子在妇人身边坐下。
他闭上眼，嘴里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喃喃声音，再睁开眼的时候，原本墨黑色的眼眸居然变成了浅浅的褐色，还散出发惹人怜爱的盈亮光芒。
妇人吃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唇。
这眼眸、这副神情不就是上个月刚死去的小咪吗？
「小咪！」書香門第
妇人猛地将年轻人拥入怀里，胸前那饱满过头的F罩杯差点没让年轻人当场窒息送命。
握成拳头的手激情（？）地在妇人身上又抓又抱，直到妇人终于松开手。
妇人已经泪流满面，哭花了一脸浓妆。
苗店长垂下眉，嘴里呜咽几声，然后双手搭上妇人的肩膀，凑过脸去舔着妇人的泪痕。
天啊，这正是以前小咪对她撒娇的方式啊！
「小咪……妈妈好想你……你现在在哪里……」妇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是妈妈不好……没有好好照顾你……」
「汪！」苗店长突然叫了一声。
妇人又是一阵激动。
这叫声也和她的小咪一模一样啊！
此刻她完完全全相信眼前这位俊秀的年轻人被小咪附身了！
「小咪！对不起……」
「汪汪！」
「啊，你是要妈妈别伤心吗？」
「汪！」
「好好好我知道。但是妈妈真的很想你……呜……」妇人抬起戴满珠宝戒指的手，抹去脸上的眼泪，「你在那边要好好过日子……最好能赶快投胎到好人家去。可惜妈妈老了不能生了，不然真的很想要你选妈妈的肚子，来当我的小孩就好了，呜……」
◇
半小时之后。
妇人带着红肿双眼，满意地走出这家店，上了黑色宾士车离去。
店长恭敬地站在门口送客。
等妇人离去之后，苗店长回到店里，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刚刚被那女人又掐又抱，加上被人类身上的气味熏得差点昏过去，他现在只觉得全身无力……钱真是难赚，可偏偏要在人类的世界生存，就必须要有这种纸和金属，才能换得生活一切所需。
这种奇怪的交换方式真不知道是哪个笨蛋想出来的？
这时店门口一暗，苗店长想也不想就挥手说：「今天不做了。」
累死他了。
「你在骗人。」
一道质疑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店长也不生气，反正这种鬼灵之事，很多人类也不相信，多的是跑来质疑他能力的人类，但他不在乎。
况且说他是骗人倒也不全然是污蔑。
只见店长优雅地慢慢转过头来，微眯的眼眸望向门口那道人影。
不，那道人影并不是「人」，只是以人的姿态出现而已。
店长的身子突然僵住了。
不、不可能！
怎、怎么可能会是「他」！？
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了「他」也早该挂了吧？
难道「他」也是……
◇
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好奇地在店里东张西望，他看见架子上摆满各种蜡烛、油灯、草药与许多不知名的魔法仪式器具，空气中飘浮着一种淡淡异香，像是东方香料。除此之外，这家店里什么「商品」都没有。
穿着白衣的人影走近之后，一身黑衣的苗店长才发现那人身上的衣服满是脏污与撕裂口子，精实嫩白的皮肤时不时从衣料下显露出来。他右脸脸颊上有一道长长伤痕，头发虽然是黑色的，但在昏暗灯光里却隐隐闪着银白色的光芒；而他脸上那双略成凤眼细长形状的眼眸，乍看之下虽然是深棕色的，但在那深棕色的眼瞳四周却镶着如同暗红色宝石般的微弱光芒。
「这里……好像很安全？」那人影又问。
但苗店长已经警觉地跳到椅子上，蹲低了身子，心里正盘算着等下要是对方突然发难，自己要扑上去攻击还是转身跑到楼上去讨救兵？
这次他可不是孤军奋战了！他有同伴了！
他可再也不怕这死不要脸的胖白——
「有东西吃吗？」那人影突然问。
苗店长愣了愣。
他看着堪称一身狼狈的白色人影，心里摸不定主意，一双在昏暗灯光中闪着琥珀色光芒的墨色眼瞳一刻也不敢放松地紧盯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白色人影抬起鼻子嗅了嗅，然后皱起鼻子，说：「好臭、鱼腥味。」他又转过头，看着店长，问：「至少有干净的水吧？」
「你滚出去！」店长的头发都要竖了起来。
白色人影露出一脸不解模样，问：「那至少先给我点东西吃好吗？好不容易才找到同伴……」
「咚」的一声。
话还没讲完，白色人影便昏了过去。
白色人影倒下去的那一瞬间苗店长修长的黑色身影如闪电般一下子窜到了天花板，挂在黄铜色的古董吊灯上。
吓死了，他还以为这家伙又要对自己！＠＃＃＄％↑↑＆！
他挂在吊灯上好一会儿，见底下的白色人影似乎真的昏了过去没动静，这才稍微大起了胆子，将身子稳住，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局面。
是那只胖白兔耶。
没想到「它」居然也活着。
那只胖白兔曾对自己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情，就算化成了灰他也认得！尤其是白兔身上的味道，他真是想忘也忘不了啊！
只是没想到白兔也能成了精，而且……为什么变得如此潦倒落魄？还饿得昏了过去？
难道白兔也是因为「毁灭日」被赶出了森林，才流落街头吗？
想到一只蠢胖的白兔在森林烈焰中无助逃生的慌张，以及在人类街头躲躲藏藏的模样，苗店长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软了。
毕竟都是「同类」。
见底下的白色人影还是没有动静，苗店长这才提心吊胆、轻手轻脚地在吊灯上一个转身，轻巧落在地板上。
白色人影还是没有动静。
黑色修长的人影慢慢趋近，好奇地打量化成人形的白兔是什么模样？
这家伙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还是误打误撞得到了修炼的机缘？不然一只来自城市里的白兔（居住在人类世界里之后，黑猫已经认识了许多人类城市里的气味，知道白兔当时身上的气味来自何处），为何也能成精？而且在「毁灭日」逃过一劫？
既然四下无人，店长打了个响指，店门口便暗了下来，从外面看起来便像是店已经关门了，但从里头却能将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店长两只手各蜷起手指，握成猫爪，手指再张开时，上头的指甲开始不断变长、变细，手背上也迅速长出繁细柔软的黑色毛发。
一只黑猫出现在白色人影身旁。
反正都是「同类」，也没必要那么辛苦装扮成人类，免得不小心露出猫尾巴。
黑猫伸出猫掌推推白色人影，看来是真的饿昏头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再不管，这只白兔会不会饿死啊？
而且黑猫也很好奇，为什么白兔没死？又为什么会找到这个地方？
强烈的好奇心再度压抑住强烈的不安感与危机意识（眼前这家伙可是多年前曾「非礼」过它的大色鬼耶！），它不但决定要救白兔一命，还决定收留它。
反正这栋公寓顶楼有个小小的空中花园，拿几块木板加盖成兔窝就成了。
◇
他是被食物的香气诱醒的。
水果的香气，有香蕉、苹果、菠萝、橙子、草莓、橘子……他认得这些水果的气味，但记不得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吃过的。
他猛地张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猫的眼睛。
「你醒啦？」黑猫往后退了一步。
他连忙四处张望，见到一只红色的老猿手上拿着那些水果，二话不说马上冲上前抢了两根香蕉，剥了皮后（居然连香蕉要剥皮都知道！）大口大口吃个不停，活像饿了三天三夜。
不，不只那么久。
他也想不起来自己上次有食物吃是什么时候了。
「喂！你慢点吃！小心吃坏身子！」黑猫伸出猫掌抓抓他，好心提醒。
但他不听，仍旧拼命把食物往嘴里塞，深怕下一餐没着落。
这时红猿开口了：「年轻人，你慢点吃，食物很多。」
他愣住。
食物还很多？
就在他动念想要所有食物通通打包带走时，一只狐狸从他脚边窜了出来。
「哇！」他吓了一跳，随即想到自己已是人形，不须再那么怕这些肉食动物，于是胆子又大了起来。
「食物在哪里？」他问。
「在你嘴里啊！」
他转过头，见到两只巨大的蛇交缠着盘在地板上，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蛇信还吐个不停。
「兔子耶。」青蛇说。
「好久没吃到新鲜食物了。」白蛇说。
「可是牠怎么变得这么大？」青蛇说完后张了张下巴，似乎在练习那里的肌肉。
「而且只有一只，我们怎么分？」白蛇说。
「我先吃好了，吃完吐一半给你。」青蛇说。
正在吃着香蕉的白衣男子闻言惊恐地瞪着这两条蛇，然后左右张望了一下，接着突然抢过红猿手里的所有水果，躲到黑猫身后。
一个大男人抱着满手水果，躲在黑猫身后发抖的模样实在是……非常好笑。
而且为什么要躲在黑猫后面？
照理说他应该会选择躲在同样以素食为主的红猿身后才对吧？
但幸好在场的动物们都知道这个大男人其实是只柔弱的草食动物，会有这样的表现也情有可原，没人觉得好笑或突兀。
「你怎么变成人的？」雌狐狸问。
白衣男子摇摇头说：「不知道。」
「你怎么逃出森林大火的？」
像是猛地被唤醒记忆中最恐怖的那一部分，白衣男子脸上出现惊恐神色，但随即又一脸茫然。
「我……我记得森林起火了，但我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
「你今年几岁了？」红猿问。
「……我想不起来。」
动物们面面相觑。
「你一直是人的模样吗？」雌狐狸问。
白衣男子警戒地看了雌狐狸一眼后，才缓慢点头。
「你变得回来吗？变回兔子？」雌狐狸又问。
白衣男子连忙摇头，说：「变回兔子岂不是马上被你捉来吃了？我才没那么笨！」
「我才不想吃你呢！お稥」在人类世界待久了，雌狐狸也染上了人类习性，一说到激动处便用两只后脚站了起来，两只前脚叉在修长的腰身旁，「吃了你有什么好处？只会把这里弄得又脏又臭，我才不想惹麻烦。」
事实上，被白兔这么一说，雌狐狸倒真的怀念起新鲜血肉肥嫩的滋味了。但是它们现在住在人类的公寓里，就得遵守人类世界的（大部分）规矩，像是：每个月得按时缴纳房租、不要把房子弄得又脏又乱（至少在房东来收房租时要保持干净整齐）等等，所以雌狐狸已经吃了好几个月从人类超级市场买来的冷冻肉，那些肉硬邦邦的又不新鲜，而且牠又不喜欢吃熟食（尽管黑猫一再保证煮熟之后经过调味，真的很好吃）。
白衣男子看着雌狐狸盯着自己猛吞口水的模样，当然知道这家伙在打什么主意。
他不安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寻找随时能逃出去的出口。
「你为什么变不回兔子啊？」一直盘在地板上的青蛇语带遗憾地问。
要是这白衣男子能变回兔子，牠和白蛇进食就方便多了呐！
白衣男子困惑地抓了抓头发，说：「我也试过想变回兔子，但好像变不回来了。」
动物们非常吃惊，马上交头接耳地低声讨论事情的严重性。
最后，红猿说出了让人很难懂的一个词：「这大概是『后遗症』吧？」
在场的动物们都一脸茫然。
「『后遗症』是什么，能吃吗？」雌狐狸不耻下问。
「那不能吃，那是形容一种……生病后的状态。」
「可是我们又没有生病。」黑猫举手发问。
「这个……只是比喻而已。」红猿搔搔头，其实牠自己对这个词也是一知半解。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意思？」黑猫又问。
「就是……就是他这个样子！」红猿情急之下指着白衣男子，「明明是兔子，却得到魔力能变成人，但是却变不回兔子了！」
动物们又是一阵低语讨论，最后决定年长的红猿说的果然有道理。
「那他现在该怎么办？」雌狐狸问。
「既然能找到我们，就是机缘，就先把他留下吧！」红猿说。
「可是我们没有地方让他住了。」青蛇与白蛇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才不要和他一起住呢！」
雌狐狸也摇头：「我怕我不小心吃了他。」
「但他现在可是人形！」黑猫说。
「人形又怎么样？我照吃！反正他那么胆小一定也不敢反抗！兔子嘛！不过就是草食动物，真要吃他还怕他挣扎逃跑吗？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让他痛痛快快断气就好了……」雌狐狸越说口齿越不清楚，嘴里全是想到新鲜兔子肉而流出的口水。
黑猫看向红猿。
年长的红猿搔了搔自己的下巴，又抬头望望远处，似乎不想回应黑猫眼神中投来的问题。
「这个……」最后因为大家的眼光都放在红猿身上，牠不得不勉强开口，说：「我住的地方很小，再塞一只兔子的话……况且他现在又是个这么大的人……」
明明是同一栋公寓，大家分到的楼层坪数都一样，为什么红猿会嫌太小？那两只那么肥大的蛇住在一起也没嫌小啊？
但动物们多半对别人的事情不怎么好奇（除了黑猫），既然红猿说太小不能收容这只兔子，那就一定有牠的理由，只是它们不想去追问罢了。
「那顶楼呢？」黑猫不死心地问：「总可以搭个木屋什么的，让这家伙先待着吧？」
「可是屋顶已经有鱼塘了，那尾鲤鱼就住在那里耶！」雌狐狸说。
「至少鱼塘旁边有块空地可以让这家伙窝几天吧？」黑猫说。
◇
那天晚上，突然下起了大雨。
夹杂在雨势中的，还有不知道从什么方向吹来的诡异强风，一下子从东边吹来，一下子又从西边刮过来，大雨也被吹得在空中团团转，即使撑着伞出去也马上就会被淋湿，显得好不狼狈。
那栋顶楼加盖的小小木屋在这阵强风暴雨中看起来更是十分凄凉，似乎随时一阵强风吹来便能将屋顶掀去。
小木屋里头也在不断漏着雨水，滴滴答答的声音和外头雨声相呼应。
木屋旁那座不算小的鱼塘池面上冒出一颗金色的鲤鱼头，正好奇地打量着这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小木屋，以及木屋里那名一脸落寞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高大的身形挤在小小的木屋里，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但他似乎没有什么怨言，也不怎么生气。
虽然忘却了过去的很多事情，但他似乎已经习惯在狭小的空间里待着。
而且总是一待，就是很久。
这小小破旧的木屋反而给了他一种矛盾的安全感，仿佛又回到了住在铁笼里的日子。
当然，他已经记不太起来自己在铁笼子里住了多久。
他记得最清楚的，是被抛弃的那一天。
门外的大雨声中，传来了脚步声。
白衣男子的听觉依旧灵敏，他听得出来那是某种肉食动物的脚步声，在积满雨水的水泥地上走了过来。
他本能地跳上临时搭建的小木床，偏偏那木床不太牢靠，被他这一跳就整个垮了下来，他跌在一堆破碎木片中，还没来得及爬起身，小木屋那根本没有门锁的门就被一阵风猛地吹了开来！
「喂！你没事吧？」書香門第
一只全身淋得湿淋淋的黑猫跳进屋里，一脸忧心模样。
黑猫见到呆愣地坐在上一刻还是一张床的木片堆中的男人，叹了口气。
果然，这临时胡乱拼凑起来的地方根本不能住人（兔）嘛！
就算这家伙恢复成那只胖白兔原形，这半夜风大雨大，让一只这么弱小的草食动物孤伶伶在这里受惊受冻，怎么想都不忍心，让黑猫在夜里翻来覆去睡不好。
不过，整栋公寓里也只有他这么关心胖白兔，其他「居民」早就睡得东倒西歪，不醒人事。
住在人类公寓里虽然不符合他们的天性，但也有一些好处，其中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公寓这种建筑物非常坚固，不怕风吹雨打，尽管外头风雨再大，只要躲在里面就很安全——除了这栋在顶楼临时加盖、此刻在风雨中飘摇的小木屋。
坐在木片堆里的白衣男人见到黑猫，眼睛马上一亮，尽管知道对方是危险的肉食动物，却是在这个陌生危险地方唯一熟识的面孔。
「你……」黑猫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问了：「你要不要下来？」
「你要赶我走？」白衣男子急忙摇头。
「不是，今天雨下这么大，你这屋里一直在漏水，床也被你睡垮了。要不要先到我那里过夜？」
「可以吗？」白衣男子猛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让他的脑袋一下子碰到木头屋顶，「砰」的一声，把屋顶撞破一个洞。
很好，这破烂小木屋八成不能住人了，过两天干脆直接拆了拿去当木材烧，再重新盖个比较结实的铁皮屋好了。